天還未亮陳信和柳豫升就起身準備,決定他們前途的殿試就在今日。


    柳豫升自知自己的能力,能進個二甲就算是天公作美了,而陳信卻是不同,如今走到這一步,朝廷上下的眼睛都在看著他,若是他不能進一甲,隻怕日後就算是做了官,也要受盡恥笑。


    殿試是黎明之時入,日暮之時出,殿試之上不能吃東西也不能出恭,倒是省了這些貢生許多麻煩,隻用穿戴整齊就可以入宮,筆墨紙硯一應由宮裏準備。


    柳豫升和陳信走出了門外,就見著李兮若站在門前,柳豫升不禁打趣道:“李姑娘放心,以陳兄的才能今日必定會考個狀元回來。”


    李兮若一笑:“這個自然。”


    陳信天生的狀元命,沒人能夠跟他爭。陳信見著這二人一副篤定自己狀元的模樣,不禁無奈的笑道:“那陳某定不負二位的期望。”


    “陳公子,柳公子。”


    自從傅宛鶯知道李兮若是女兒身後,倒是很少出現在陳信的麵前,許是這些天陳信溫書她也不好打擾,如今才抱著兩樣東西出現在他們麵前道:“我知道殿試之上由陛下親自禦試,所有的貢生都需要跪在地上答題,所以這些時日,我就為二位公子做了護膝。”


    她走上前將護膝分別交在陳信和柳豫升的手裏:“雖已經過了四月,但跪在金鑾殿上還是有涼意,對髕骨不好。”


    柳豫升咧嘴一笑:“那就多謝傅姑娘了。”


    見著柳豫升接下,陳信也不好不收,他向著傅宛鶯道了謝,就走到李兮若的麵前,遲疑中有帶著某種堅定道:“你放心,我一定會考中狀元。”


    經曆了此番,他已經想明白了,就算這一輩子隻能在四品官的官位上徘徊,隻要能夠娶到心儀的女子,他也此生無憾了。


    況且他欠下李兮若這麽多恩,拿銀錢已經還不清了,等自己以狀元之身娶她,想必她也不會猶豫。


    李兮若笑笑:“狀元之位,非你莫屬。”


    陳信抿了抿嘴:“等我殿試回來,我有話與你說。”


    李兮若全然不知他的心思,隻是望著陳信道:“有什麽話不可以現在說?”


    陳信卻搖頭,他還不能肯定自己能中狀元,沒有十足把握的事,他不會就這樣說出來。


    柳豫升拉著陳信走了出去,林尚的車馬已經等在了外麵,林尚還想趁此機會跟李兮若說上兩句,被先上馬車的陳信給按了回去,陳信淡淡道:“切莫誤了時辰。”


    林尚看向外麵的天色:“還早著呢。”


    柳豫升卻鑽了進來,讓車夫快些駕馬。


    他們晃蕩著遠去,站在門外送行的傅宛鶯本來笑盈盈的臉卻逐漸冷了下來,她轉過身就看見李兮若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可是她現在卻全然沒了往日的順從,而是假意一笑回了房間。


    李兮若皺了皺眉,總覺得有不對勁之處。


    柳豫升看了看手上的護膝道:“自從傅姑娘知道李姑娘是女兒身之後,倒是對我們好了不少,以往她的心思可是隻放在李姑娘的身上。”


    林尚在一旁看著二人都有護膝不禁有些酸楚道:“你們倆個孤家寡人倒是有紅袖添香的美人做護膝,可憐我一個成家的,卻什麽都沒有。”


    柳豫升將護膝拴在了自己的腿上:“你家娘子沒給你做上一個嗎?”


    林尚嗤笑:“趙引章要是能有這份心思,我可真是要燒高香了。”


    柳豫升一樂,拍了拍陳信的腿道:“陳兄,你快快戴上,我瞧著裏麵塞了不少的棉花,很是軟和。”


    陳信遲疑了一下,但想著在金鑾殿上跪跪拜拜的又要跪著寫策問,髕骨也受不了,就把護膝給戴上了。


    宮門前就要停了馬車,陳信和林尚走了下來,沒想到卻撞見了蕭錫。


    他穿著一身綢緞的素袍,看起來不起眼,可卻是名貴的用料,再蠻橫到底也知道在皇上麵前收斂鋒芒。


    蕭錫看著陳信冷哼:“會元之位被你奪了去,狀元的位置我定然不會相讓於你。”


    林尚戲謔的看著蕭錫:“蕭公子,你自己捫心自問,陳信需要你讓嗎?你還是想想怎麽保住你的探花之位吧,畢竟往年後來居上者也不少,可別掉到了二甲去,貽笑大方。”


    蕭錫一甩袖袍,臉色微沉:“管好你自己吧,別寫成了一篇狗屁不通的文章,讓皇上連三甲都不想給你。”


    最次等就是三甲,林尚大不了就是三甲的最後一名,倒也不會像太宗時期殿試也要淘汰一批人。


    見著蕭錫踏進了宮門,林尚忍不住揮了揮手臂,在他背後張牙舞爪一番,他在京城學的沉穩在蕭錫麵前霎時就能被毀掉。


    陳信拉住了他:“宮門前要守好儀態,不然被有心人傳到皇上耳朵裏,豈不是治你個大不敬之罪。”


    林尚收斂了情緒,三人被宮裏的太監引著先去了保和殿,他們先要點名、散卷、讚拜、行禮,最後才去金鑾殿上參加殿試,殿試隻有一題,隻考策問,考的就是各個貢生對於政a治世事的理解。


    到了讚拜行禮,他們先行了幾次大禮,陳信就感覺自己髕骨處有些不對勁,按理來說有了護膝,跪拜之事應該比較容易,可是他卻感受到了一言難盡的痛楚。


    他不自覺的看向柳豫升,柳豫升在一旁指了指自己的護膝,臉上顯示出笑意,似乎在說好在有這個護膝,陳信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疑心是不是自己太過緊張,出現了錯覺。


    他們進入到金鑾殿上,向著皇帝三跪九叩,皇帝坐在殿上威嚴莊重,沒有貢生敢抬頭直視。


    可陳信這一跪卻不禁悶哼出聲,他現在已經確定,護膝之中藏了東西,小而尖銳,不斷的磨損著他的膝蓋。可是已然走到金鑾殿上,不能出恭,不能放棄考試,他就隻能忍著一次次的跪地。


    他感受著髕骨上的刺痛,握緊了衣角,傅宛鶯,為什麽要這麽做。


    何文宗讓各貢生按序入座,他注意到陳信的臉色蒼白,不禁皺了皺眉,這可是殿試,別的貢生都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樣子,陳信卻如此筋疲力盡的模樣,叫皇上看到必當不喜。


    可他哪裏知道,現在陳信跪坐在地,膝上卻有銳物磨蹭他的皮肉,如十指鑽心之痛,他能勉強跪在這就已經花盡了力氣。


    皇帝揮了揮袖袍,高聲道:“朕聞'潔淨精微,《易》教也',眾貢生可舉其義而陳其數焉。”


    各個貢生心裏聽著皇帝的策論,都紛紛一震,以往的策論的問題都是長篇大段,有跡可循,可如今渺渺幾字卻要他們高談闊論,比起往年是要難了不少。


    他們聽完了題,紛紛舉起了筆,卻遲遲沒有落在紙上,大多人是沒有機會爭上一甲,可是二甲的名次卻還是能搏上一搏,這道題需要細心的構思。


    陳信不但要思索策論,還要忍受著髕骨之痛,拿著筆的手都在不斷德發抖。


    經過這麽多事,皇帝對陳信自然感興趣,可是見著他開考不久,就一直冒著冷汗,全身都在微微發抖,與傳聞中冷靜自持的模樣大相徑庭,不禁有些失望,很快移開了眼神。


    何文宗盯向陳信,眼裏的不滿直接表現在了臉上,他不知道陳信在想什麽,殿試這麽這麽重要的考試,卻是狀況頻出,要是他這次考不上狀元,滿朝文武可都是要看他的笑話。


    陳信輕吐了一口氣,盡量不讓自己的思緒集中在髕骨處,他開始提筆而書,中途屢屢停筆,不是因為才思枯竭,而是腿上的疼痛難忍,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出聲,在皇帝麵前失了禮儀,就算他中了狀元,也不會得到重用。


    幾個時辰過去,不少貢生的腿都已經酸麻不已,可是他們卻始終一動不動,全身心的集中在策論之上。


    外麵的天色漸漸暗沉了下來,宮裏的太監開始掌燈,伺候皇帝的老太監道:“皇上,要不您先去休息一會兒,這裏還有何大人守著。”


    皇帝擺了擺手,見著有些貢生坐在角落處光線陰暗,對著太監吩咐道:“給他們每人的桌上都點上燭燈。”


    太監立即喚來人手,穿梭在各個貢生的中間,將燭台擺了上去。


    過了一個時辰,陳信謄抄完答卷,放下了筆墨,跪了一天,髕骨處又有東西磨著,他渾身上下已經大汗淋漓,模樣有些狼狽,可是不管怎麽樣,至少策問是完成了。


    何文宗見著一旁的刻漏裏的沙已經漏完,衝著敲梆的太監點了點頭,梆聲一響,沒人敢再動筆,紛紛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等著太監收卷。


    皇帝掃視了幾眼自己尤為關注的幾個貢生道:“今日你們都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傳臚大典上,朕會親自公布你們寒窗苦讀的成績。”


    “謝皇上。”


    眾貢生磕頭,皇帝在這坐了一天,也甚是疲乏,吩咐了何文宗幾句就回宮休息。


    陳信見著皇帝一走,終於忍不住的癱倒在地,柳豫升頓時驚駭的上前扶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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