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開玩笑的這句話,從友紀口中傳進我耳裏。


    「你是想說佐崎是遊戲人物嗎?這玩笑也開得太大了吧。」


    她是我的青梅竹馬,我們經曆過同樣的兒時時光,而且我也還有記憶。


    如果她真的是遊戲人物,那我們怎麽可能擁有同樣的過去。


    「……我沒有騙你,也不是在開玩笑。雖然資訊很少,不過她的確是以遊戲人物佐崎惠奈的身分在行動。」


    「你有什麽根據?」


    「因為她和《回憶圓舞曲》的其他角色、行動方式都和遊戲裏很類似,這是第一點。第二,她的名字相遊戲人物一樣。還行一點,那就是她的聲音。」


    我曾覺得她的聲音和理惠很像,難道……


    「你覺得佐崎的聲音似曾相識對吧?」


    對,沒錯。自從與她重逢,我就一直有這種感覺。


    「佐崎惠奈和秋原理惠的配音員是同一個,所以當然會有相似之處。如果要改變自己的聲域,也許隻要動個手術就行了,可是要讓聲音相似的話,就非得靠奇跡的力量才行。她們的聲音之像,已經不隻是模仿的程度而已了。」


    「可是,她是我的青梅竹馬耶……!」


    我是她的青梅竹馬,從過去的記憶來看應該是這樣沒錯。


    小時候,我曾經跑去找迷路的佐崎。我們每天在一起玩,每天一起上學,一直到升小學三年級為止。


    「對,所以我在想佐崎很有可能跟我們一樣,都是現實世界裏的設定者。也就是說,她就是把《回憶圓舞曲》投影出來的人。」


    「佐崎跟我們一樣,都是設定者?」


    「……因為隻有佐崎惠奈的長相和遊戲裏不一樣。」


    「你說什麽?」


    「她可能跟我一樣憧憬遊戲裏的女主角,然後跟你一樣讓遊戲劇情在現實中層開。這樣一來,就能解釋她的長相為什麽和遊戲裏不一樣,還有為什麽和你擁有同樣的記憶了,對吧?」


    聽見友紀這麽說,我的腦袋開始慢慢接受佐崎是設定者這件事了。


    佐崎為了讓《回憶圓舞曲》投影在這世界,而回複了那封電子郵件……?


    ……電子郵件?


    「等等,我還是很難想象佐崎是設定者。我不曉得她上計算機課的時候程度怎樣,不過她對計算機很頭疼。真要說起來,佐崎根本不打電動。」


    我不知道她上課時認不認真,但是很難想象她會主動回電子郵件。


    「她對所有機器都很頭痛,所以連手機都沒有。我甚至懷疑她會不會把光盤放進光盤機。」


    「……如果她不是設定者,那她的長相為什麽和遊戲裏不一樣?這個問題就很難解釋了。嗯,畢竟佐崎惠奈並沒有機器白癡的設定,雖然遊戲裏並沒有提到她有沒有手機……」


    根據我的記憶,男主角的青梅竹馬和佐崎惠奈之間一點關連也沒有。


    可是看友紀這副詫異的模樣,看來她似乎無法接受的樣子。


    「這點先不討論。問題不在於她是不是設定者,而是她站在『佐崎惠奈』的立場上。」


    「佐崎惠奈」的立場,也就是說……


    「由於女主角的記憶被前世的記憶覆蓋,為了恢複樹木的力量,男主角的青梅竹馬被當做了犧牲品,這件事你知道吧?」


    男主角的青梅竹馬的確遇上了這種麻煩。


    隻要男主角青梅竹馬的劇情有所進展,到了女主角的記憶快要被前世記憶覆蓋、劇情朝悲劇發展時,為了恢複樹木的力量,男主角的青梅竹馬就會被當做犧牲品。


    「我從告訴你那天開始就沒去上學,一直在觀察他們的動靜,結果因為太過深入,所以成了被鎖定的目標。衣服上這些傷痕都是被那暴徒弄的。」


    友紀苦著臉,指了指身上的傷痕。


    「難道是被男主角的好朋友?」


    友紀靜靜點了點頭。


    我想起來了,隻要牽扯到主要女主角身上的前世靈魂,男主角的好友就會露出猙獰的一麵。


    「你為了告訴我《回憶圓舞曲》已經被投影到現實世界,而跑來學校的時候,之所以馬上就消失不見……」


    「你的理解力不錯。我跟蹤對方的時候被發現了,反倒被他用探索能力跟蹤了。我本來很樂觀,以為隻要是晴朗的大白天,對方就不能動用束縛能力,所以總會有辦法才對,不過對方的身體能力也相當難纏。都怪我太大意了。」


    原來發生了這種事。在遊戲裏,男主角的好友的確擁有十分驚人的身體能力。居然連在《永恒純真》裏擁有異常身體能力的「明石葵」也覺得他很棘手,這點讓我直截了當地體認到對方有多難纏。


    「那時我本來以為還有一點時間可以跟你談談,可是馬上就被對方追上了。我原本還想告訴你那危險人物的事,不過這樣一來可能會把學校牽連進來,所以隻好趕緊逃走。為了甩掉那家夥,我可是花了不少心血。」


    友紀忍不住說了聲:看來還是該買支手機。


    「你還好吧?」


    友紀居然得和如此難纏的對手交手,真是讓人擔心。


    「……看見我出現在這裏,不就證明我沒事了嗎?」


    友紀頓了一下,然後繼續道:「《回憶圓舞曲》的男主角和主要女主角叫做『藤田大輔』和『前羽良知世』。我們去吃冰淇淋的時候見過他們,我想你應該記得。」


    聽她這麽一說,感覺就像是提到不曉得長相的名人,卻其實早就已經見過麵一樣。


    如果佐崎是男主角的青梅竹馬,那藤田和前羽良同學的確就等於是男女主角。不過,突然跟我說佐崎的朋友是遊戲人物,這教我怎麽相信嘛。


    不過,既然友紀認得《回憶圓舞曲》的角色,那就沒有理由說謊騙我。而且上次去吃冰淇淋時,碰見佐崎他們以後,友紀的樣子就變得怪怪的。如果那時是因為她知道《回憶圓舞曲》這款遊戲,所以才嚇了一跳的話,那我就不得不相信她這席話了。


    這時。


    我的腦海中響起警報。這種感覺很詭異,就像是自己身旁潛伏了什麽危險一樣。不過,這感覺隻是模模糊糊的,並沒有立即化作具體。


    友紀並未在意我困惑的模樣,而是繼續說下去,於是我豎起耳朵。


    「根據我目前的觀察,他們在朝著『前羽良知世』的結局前進,因為藤田和前羽良每天放學後都會待在樹下。而且最近,前羽良還因為昏倒被送進了醫院。」


    前往樹下的確是攻略主要女主角的基本方式。


    不過,當主要女主角的意識開始混亂而暈倒後,被送進醫院的她就不會在樹下出現了。難怪都沒有相關人士出現在公園。


    此外,既然主要女主角的劇情已經在進行了……


    「要是走錯一步,讓結局朝悲劇發展的話,佐崎被那小子攻擊、抓去當犧牲品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唯有早就知道劇情的人,才能理解這種絕望的心情。


    「等等。不管佐崎是設定者,或者是設定者另有其人……無論設定者是誰,為什麽要和男主角那個危險的好朋友在一起?他可是一顆不定時炸彈耶……」


    在遊戲裏,男主角的青梅竹馬死命逃走,在逃跑途中因為大喊而被男主角的好友發現,於是被抹除原本的記憶,換上了前世的記憶,甚至被當做犧牲品來恢複樹的力量;男主角好友帶來的一切明明是如此不幸。


    「也許設定者並不在那群人裏頭,又或者男主角的好朋友一直要到遊戲很後麵才會開始行動,所以設定者覺得在那之前沒什麽大不了吧。畢竟隻要不牽扯到前世的靈魂,男主角好友這個角色表麵上其實是


    個好人。」


    這點我感同身受。之前春姐受傷和咲倒下的時候,我很疑惑事情為什麽會發生得這麽快。以結論來說,這是因為受到現實世界的影響,所以才會提早發生……在現實世界裏,劇情的進展並不會完全跟遊戲裏一樣。


    「可是,不管怎麽說,既然前羽良已經昏倒,那就可以肯定那小子已經展開行動了。


    所以,最近最有可能遭遇危險的,恐怕就是佐崎了。」


    為了取回被抹除的前世記憶,男主角的好友試圖恢複樹的力量。


    為了達成這個目的,他將以符合條件的佐崎的靈魂作為犧牲品。這麽說來,佐崎的處境的確很危險……


    不,應該不是這樣才對?


    總覺得剛才……


    我們的推測非常矛盾……


    「樹的力量已經被理惠發動過了,所以女主角的前世記憶應該不會被刪除才對……」


    我喃喃自語,感覺有點發冷。


    這麽簡單的事,我為什麽一直沒有察覺……看來我的眼界真的愈來愈小了。我明明早就聽友紀提過《回憶圓舞曲》被投影到現實世界……卻完全沒想過這款遊戲的劇情進展。


    聽見我這麽說,友紀嚇了一跳,看來她也察覺這個矛盾了。


    「對喔,這樣的話劇情就完全錯亂了……這樣一來……接下來會怎麽發展?」


    友紀向我提出疑問,看起來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可是,其實我也不曉得之後的進展,這點隻能靠推測而已。


    「根據目前的情況,按照順序來說,因為女主角的意識發小錯亂而昏倒了,所以男主角會帶著她離開醫院前往公園,試著刪除她的前世記憶。」


    至於要不要抹除記憶,應該會引發一場爭論;不過這時候大概無關緊要吧。


    「可是,雖然男主角想要抹除她前世的記憶,樹卻已經失去了力量,於是男主角束手無策了。因為根據遊戲設定,他雖然從小就聽女主角提過這棵樹的力量,可是並不曉得該怎麽讓力量複原。」


    這樣一來,問題就在於男主角好友的行動了。


    「前羽良同學現在因為無法消除前世的記憶,而成了一個廢人。這對男主角的好友而言是無法坐視不管的問題。從他在遊戲裏執著的模樣來看,應該會為了保護前羽良同學前世的記憶而展開行動才對。」


    至於男主角好友采取的行動,應該就是將前羽良同學的前世記憶轉移到其他人身上吧。將這件事代入現狀的話,這段劇情便是男主角的青梅竹馬——佐崎惠奈的路線。


    在遊戲裏,前世記憶所轉移的對象是佐崎,不過遊戲中很清楚地提到「容器是誰都無所謂」,因此對象是誰根本不重要,應該無論是誰都可以吧。因為以男主角好友的立場而言,隻要能留下女主角的前世記憶就夠了。


    「我不曉得男主角好友對目前的情況掌握多少,不過隻要『用佐崎的靈魂來恢複樹的力量』,再用這力量『將女土角前世的記憶』轉移到別人身上,就能達成他的目的……」


    這隻是我的推測而已,如果按照劇情來考慮遊戲人物的個性,那麽就算他采取這種行動也不奇怪。或許他會采取更有效率的方式也說不定。


    不過有件事依舊不會改變,那就是男主角的青梅竹馬佐崎還是會被犧牲。


    因為如果不恢複樹的力量,身為主要女主角的前羽良同學就無法得救。


    這對身為男主角的藤田而言,應該是無法坐視不管的問題吧。


    至於男主角的好友……


    我突然察覺一件事。


    直到這時,我終於開始明白剛才腦海中的警訊是什麽意思了。


    男主角是藤田大輔,主要女主角是前羽良知世,男主角的青梅竹馬是佐崎惠奈。


    而男主角的好友是——


    一般來說,那個人應該就是藤田身旁的男生才對。他應該在自我介紹的時候說過自己的名字,我記得他叫做……


    「友紀……男主角的好友是不是叫做普久乃原秀?」


    友紀靜靜地點了點頭。


    「就是我們去吃冰淇淋的時候,那個跟我們自我介紹的人。」


    我記得最近有聽過那男生的名字,而且是在一個小時前……


    「……咲去找普久乃原了……」


    友紀簡直像是被冷水潑到一樣,臉上寫滿了錯愕。


    當然,普久乃原不一定會對咲做什麽。


    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想象最壞的情形。


    「神樂成為『轉移前世記憶的對象』的可能性有多少……?」


    沒錯,對男主角的好友而言,無論是誰都可以作為轉移前世記憶的對象……


    之前和他們碰麵時,普久乃原一直在偷看咲。


    也許這隻是我在胡思亂想,不過,如果那是在看咲合不合適的話……?


    我撥了咲的手機,但就像是在呼應我最壞的想象一樣,電話隻是響個不停,並沒有人接電話。


    我望向友紀,她點了點頭,彷佛一切都了然於胸。


    「我去找神樂!你趕快去找佐崎!」


    友紀留下這句話便消失無蹤。


    我們的行動慢了對方好幾步,焦躁感逐漸盤據我的心頭。


    何況,我現在仍沒有完全掌握事情的全貌。


    可是,我必須馬上展開行動,非得死命掙紮才行。


    我拔腿衝出公園,沿著佐崎小時候迷路的路線,穿越住宅區朝佐崎家前進。


    我真想趕緊確認佐崎的安危,這股衝動驅使我拔腿狂奔。


    佐崎是個連手機都沒有的機器白癡。所以沒辦法直接聯絡到她。


    不過,我們小學時本來就沒有手機,每次要出去玩,我總是從自己家打電話給她。趕快想想啊,回想一下那時不知撥過多少次的電話號碼。


    我邊跑邊循著記憶,撥了她家的電話。


    可是,手機裏隻有傳來電話鈴聲,我所期待的人並沒有接起電話。


    雖然我連她在不在家都不曉得,但也隻能靠自己的雙腿往她家前進了。


    我的心跳愈來愈快,腳步愈來愈重,呼吸也愈來愈急促。我讓肺裏的空氣急速循環,身體因為缺氧而十分難受;但是,我現在根本沒力氣在意這些。


    我全力狂奔了大約十分鍾,佐崎的家已經不遠了。途中,我衝進幾乎沒人的小巷,希望可以盡可能抄近路。四周大多是還沒蓋好的集合式住宅,大概是今天的工程已經結束了吧,附近一帶連建築工人也看不見。


    這時,在周遭一片昏暗中,令我懷疑自己眼睛的景象映入眼簾。這一幕瞬間奪去我的注意力,於是我不由得停下腳步。


    我的眼睛瞪得跟盤子一樣大。眼神空洞的前羽良同學由藤田牽著手前進,而藤田身上則是背著佐崎。佐崎似乎昏倒了,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都築同學……」


    我站在道路正中央,這時藤田出聲叫我。他的表情畏畏縮縮的,活像是犯了什麽不該犯的錯誤而受到責備一樣。


    「佐崎怎麽了嗎?」


    「……她昏倒了,我要送她去醫院。」


    從藤田的語氣可以聽出他的焦慮,還可以看見冷汗從他臉上流過。話說回來,要去醫院的話應該不是走這條路才對。


    「昏倒的話叫救護車不就好了,為什麽要背著她直接去醫院?」


    聽我這麽一問,藤田的表情因為焦慮而更顯得扭曲。


    ……看來已經沒必要去想背後的原因了……


    事情很簡單。


    樹的力量無法使用,如果要恢複樹的力量,就必須犧牲


    佐崎,而男主角並不曉得這件事。


    原本應該是這樣才對。


    既然如此,


    「對不起!」


    就在我正要做出結論前,藤田呻吟似的聲音傳進我耳朵,這一瞬間。


    不知何時,藤田的右腳尖狠狠踹中我的胸口。宛如侵入神經的疼痛集中在腹部,雙腳無法支撐我挺身站著。我無法靠自己的意誌阻止身子倒落在地。


    我完全沒看見他踢我的動作,痛得呼吸愈來愈紊亂。


    回過神時,我已經倒在地上,視線前方是陰沉的夜空。


    《回憶圓舞曲》的男主角很會打架,這點我明明很清楚才對。


    「之後再跟你解釋……!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我明明痛得不得了,卻唯有聲音清晰地傳入耳際。


    他的語氣十分焦急,甚至可以用拚命、瘋狂來形容。


    藤田大概是覺得我已經不構成威脅,再也沒有對我多說什麽。


    我隻能無能為力地聽著腳步聲,任由藤田帶著她們離去。


    他們離開後,我身上的疼痛終於逐漸消緩。四周空無一人。


    我站了起來。雖然胸口還是不時傳來劇痛,但還在忍受範圍內。


    我得追上去才行,藤田的目的地一定是那座公園。


    現在追上去應該還來得及。藤田必須拖著那兩個女孩,所以隻要用衝的,應該可以追上他才對。


    從前羽良同學空洞的眼神看來,她前世的記憶應該還沒有消失。


    所以,藤田應該是打算犧牲佐崎的靈魂,藉此恢複樹木的力量。


    根據遊戲劇情,男主角藤田應該不曉得恢複方法才對。


    不過,如果將《回憶圓舞曲》投影到現實世界的人就是藤田,情況就不一樣了。


    我忍著劇痛,拔腿朝公園奔去。


    我的身體馬上發出哀號,但我斥責自己,依舊不斷邁出步伐。


    劇痛使得我心生放棄的念頭。我問自己:去了又能怎樣?


    我根本救不了任何人。要拯救理惠隻有一個方法,那就是恢複樹的力量。


    如果要恢複樹的力量,就唯有犧牲那女孩的前世子孫,也就是佐崎的靈魂。


    若要拯救佐崎,就等於是對主要女主角前羽良同學見死不救,也等於是對理惠見死不救。


    反過來說,如果要救理惠,就等於是對主要女主角前羽良同學見死不救,也等於是害死佐崎。


    假設我犧牲佐崎,恢複了理惠的記憶。


    那麽將佐崎推入不幸深淵的我,還有臉去麵對理惠嗎?


    我做不到。結果我一定會被罪惡感擊潰。


    如果想真正拯救理惠,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先救佐崎,之後再考慮該怎麽幫助理惠。


    ……這種想法難道不是一種詭辯,隻是為了欺騙無能為力的自己嗎?


    或許這真是詭辯吧,但那又如何。


    ……我是不是沒有非得拯救理惠不可的覺悟?


    這麽做是為了拯救我的兩個青梅竹馬。


    就算全世界都說不可能也一樣。


    這種犧牲別人才能得到的幸福,我將會永永遠遠否定到底。


    乳臭未幹,不切實際,思想幼稚;這些詞匯在我腦袋中環繞。


    這種事根本做不到,其實我自己也很清楚!雖然我隻不過是個高中生,但仍在夾縫間一直看著現實殘酷的一麵。正因如此,我自然十分明白自己的信念有多麽矛盾。


    但是,我應該達成的目標——與這些遊戲女主角一同獲得幸福——就是建立在這種理想上的幸福。我發過誓,就算隻有一丁點也好,也要朝這個目標邁進。


    現在先不要去想那些無謂的事情,總之跑就對了!


    因為脆弱的我所能做的,也隻有這件事而已了!


    我快步狂奔,方才待的公園終於映入眼簾。


    盡管已經晚上了,裏頭的模樣卻與剛才大相徑庭。光線以那棵樹為中心,散發出炫目的光芒。這景象十分不真實,感覺絕不會在現實中出現。


    很不可思議的,公園裏居然沒有其他人。我定睛望向公園中央,剛才碰過麵的藤田站在那兒,前羽良同學則是跪坐在地,一副不太舒服的模樣。而在他們視線前方,可以看見橫躺在地、失去意識的佐崎。


    「快住手————!」


    衝動湧上心頭,這句話從我的丹田進出。


    眼前的景象是在吸取佐崎的靈魂。要是放著不管,佐崎的靈魂一定會被抽離。


    藤田一臉訝異地轉過頭來。


    我狂奔穿越公園入口,快馬加鞭地衝向藤田身旁。


    「馬上給我住手!」


    我揪住藤田的衣襟,順勢製上他的行動。


    「為、為什麽要妨礙我!請你放開我!」


    藤田的祈求充滿了陰森的氣息,明顯可以看出他相當焦慮。


    在他視線前方的是眼神空洞的前羽良同學,看來她已經處於意識渾沌的狀態。


    「再這樣下去,她會失去得救的機會……!」


    隨著這呻吟般的聲音,藤田抓住了我的手腕。宛如老虎鉗的力道,輕而易舉地將我的手從他衣襟撥開。他明明很瘦,腕力卻相當驚人。


    「《回憶圓舞曲》的男主角,難道是個會犧牲佐崎靈魂的爛人嗎?」


    我勉強擠出聲音,放聲喊出這句訴諸正義感的話。


    聽見我這麽說,藤田似乎很意外,手上的力道跟著減弱。我並未放過這個機會,趁機甩開了藤田的手。樹木的光芒急速減弱,宛如在與藤田茫然的模樣相呼應。


    我穿過愣住的藤田身旁,急忙來到佐崎身旁,確認她的生命跡象。我蹲下來,將耳朵靠向她嘴邊,聽見了她微弱的呼吸聲。


    我心頭的大石終於放下,看來她的靈魂還沒被樹吸收。


    「你怎麽會知道這件事!《回憶圓舞曲》明明已經消失在這世界上了!」


    從背後傳來藤田怯懦的聲音。


    我起身直盯著藤田。


    「因為我也跟你一樣。你應該知道一封電子郵件,標題是『要不要試著改變你的世界?』吧?」


    我應該沒有必要隱瞞吧。況且要是不告訴他,總覺得不太公平。


    藤田並未掩飾他的訝異,雖然因為四周很暗而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不過他似乎臉色蒼白。


    「我也讓《永恒純真》這款遊戲投影到了現實世界。」


    「《永恒純真》?那是什麽……」


    看來他果然不曉得《水恒純真》。當然了,他可能隻是沒玩過而已。不過,如果他知道這遊戲,當初看到咲和友紀的時候應該會有所反應才對。


    「你是什麽時候回信的?」


    「……八月三十一號,暑假結束那天……」


    不曉得是因為我的這間而不知所措,還是腦袋已經陷入混亂狀態,他居然認罪似地如此回答。


    我就知道,他是在我重新設定之後才設定的。也就是說,他是在《水恒純真》消失之後才進行了設定。


    我重新設定時,和《水恒純真》相關的一切再次從現實中消失。就算在《水恒純真》從眾人記憶中消失的狀態下進行設定,原本的記憶也不會恢複原狀。就像是被覆蓋過去一樣,現實世界的設定遭到了覆寫。


    「和我一樣進行設定的人……也就是說,你也知道《回憶圓舞曲》這款遊戲?」


    「對,不過隻有一部分劇情而已……下知道為什麽,我就是想不起裏頭的人物……」


    「你阻止我是表示有方法可以救知世嗎……?」


    對於他的疑問,我無法給予任何回答。


    我的衣襟被藤田一把揪住。


    「你明明沒辦法救她,卻出手阻止我是嗎,你到底在想什麽!知世現在的情況很危險!要是知世死了,你要怎麽負責?」


    他之所以如此痛苦,都是因為我。


    因為理惠為了我而動用了這棵樹的力量,害得他們失去得救的方法。


    但是……


    「就算是這樣,也沒有道理犧牲佐崎啊!」


    沒錯,這根本是一種脫離常軌的自以為是。


    明明是我害得他如此痛苦,卻找不到任何解決之道。


    我隻是「想著」要讓眼前的兩人都能獲救,這想法根本隻是一種任性的偽善。


    如果前羽良同學在這裏丟了性命,我根本無法負起任何責任。


    盡管如此……


    我很想相信一件事,那就是這種犧牲別人而獲得的幸福是一種錯誤。


    藤田的頭愈垂愈低。


    「那你要我怎麽辦……除了這個方法,我根本想不到要怎麽救知世!」


    藤田的吶喊充滿悲痛,可以感覺到他無可奈何的哀傷心情。


    我想,他自己也不願意犧牲別人吧。


    雖然他是根據自己所知的訊息,而做出必須犧牲別人才能拯救女主角的結論,不過他之所以做出如此暴行,或許是因為眼前就隻有這條唯一的線索吧。


    擋在他麵前的是不容許反抗的奇跡力量。


    這是一種無視於成長、不幸,徹徹底底的絕望。


    「怎麽,被搶先一步了嗎?」


    這時,突如其來的,一種更為絕望的感覺侵入這絕望的空間。


    一個男人站在公園入口。


    那是我曾經見過與聽過的臉龐、聲音與體型。不會錯的,他就是普久乃原。


    他身穿略顯成熟的正式服裝。


    而最引人注意的是——


    他肩上扛著一個熟悉的女孩。


    咲昏了過去,被普久乃原扛在肩上。


    隨著那男子朝這兒走近,她的馬尾便在地麵上被拖著前進。


    看見這令人大受打擊的景象,很丟臉的,我居然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甚至連友紀的安危都被我拋到九霄雲外……


    普久乃原從呆立的我們身旁走過,站在眼神空洞的前羽良同學麵前。


    「前羽良,我來拯救你的記憶了。我已經順利找到轉移記憶的人,你放心吧。」


    他敲了敲咲垂在他肩膀上的頭。


    看見這副景象,我燒斷的腦神經這才連接起來。怒氣湧上我的心頭。


    「你想對咲怎麽樣!」


    然而,普久乃原根本不理會我的嘶吼。他以空著的手拉住眼前的前羽良同學,硬是扯著她站起來,牢牢摟住她的腰以免摔倒。


    「不要碰知世!」


    這回換藤田激動了起來,衝向前試圖抓住普久乃原的肩膀。


    「不要妨礙我救她。」


    藤田英勇的舉動並未達到目的,普久乃原一腳踢中藤田的臉,將他往一旁踹飛好幾公尺,而且看也不看藤田一眼。


    麵對這超乎物理定律的景象,我也隻能在一旁看著而已。


    「大……輔……!」


    意識空洞的前羽良同學哀傷地叫了出來。可是,藤田並沒有回答,他似乎已經昏了過去,並沒有站起來。


    「正好佐崎也在,那就趕快讓樹的力量複原吧。」


    這小子是怎麽回事……


    等級也未免差太多了。


    他就和友紀一樣,跟一般人有天差地遠的差別。麵對遊戲設定這種壓倒性的力量,我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嗯嗯……」


    普久乃原肩膀上的咲稍梢動了一下。


    「怎麽,已經醒了嗎?用馬上見效的安眠藥,效果果然也退得比較快。」


    「武……紀……」


    她聲音微弱地向我求救,看來我沒有必要再多考慮什麽了。


    我不想再讓咲這樣下去了,就算隻有零點一秒也不行!


    「把咲放下來——!」


    我什麽也沒多想,便出準朝普久乃原揮去。


    然而——


    我什麽特殊能力也沒有,當然不可能派上什麽用場。我隻知道自己隨著一聲鈍響,就被踹飛到和藤田相反的方向去了。我倒臥在地,泥土的味道在嘴裏散開。


    「武……紀……!」


    唯有咲聽似不安的擔憂聲音,清晰地傳人我耳裏。


    可是,腦袋與意識緩緩剝離的感覺愈來愈甚。


    要是我就這麽昏過去,咲會有什麽下場?


    她會被那男人成功改變記憶,任由他擺布嗎?


    這樣一來豈下是太不幸了嗎……?


    ……我。


    那時我發誓過要讓她們幸福。


    盡管如此,我雖然說要守護她們的未來,結果卻敗給了奇跡,無法阻止她們消失在這世上。


    我不想再重蹈覆轍。


    我為什麽要再次召喚她們回到這世界?


    我不顧這麽做會對這世界帶來麻煩。


    甚至自顧自地去解釋她們的想法。


    隻顧著堅持自己的心願。


    這樣根本隻是在耍任性而已。


    既然這樣,那幹脆貫徹到底吧。


    既然都已經要任性了,當然應該要有貫徹到底的覺悟。


    當時的誓言和現在的想法,絕對不隻是什麽半吊子的決心。


    無論再怎麽幼稚。


    不管再怎麽愚蠢。


    就算我是全世界最蠢的男人。


    我對她們的心意也沒有絲毫虛假!


    我想繼續和她們一起生活。


    至少也不能像這樣,害得咲和理惠陷入不幸的深淵。


    我要給予她們無可取代的過去……


    給她們光明的未來……


    給她們無法忘懷的幸福……!


    如果要完成這些目標,普久乃原這小子隻會礙事。


    我絕不會再向折磨她們的奇跡屈服!


    她們心痛的程度一定不隻如此。


    況且,我也曾被「明石葵」折磨過,那時肉體上的痛楚遠比現在還難受。


    快回想起來!這種程度的疼痛又不是無法忍受……!


    「武紀……!」


    聽見咲的聲音,我逐漸清醒了過來。剛才被普久乃原踢中的大概是側腹吧,隻不過稍稍動一下而已,果然就感到一股劇痛。


    不過,我還能動。


    我擠出吃奶的力氣,勉強站了起來,努力試著忘掉所有疼痛。


    現在隻要想著該怎麽救咲她們就好……!


    「普通人吃我一腳居然還能保持清醒,看來你倒是挺有毅力的嘛。」


    我看見普久乃原站在那裏,肩上仍然扛著咲,也依舊將前羽良同學摟在腰間,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由於剛才被他踹時,我現在離他大約有十公尺遠,不過在這種距離下,他也沒辦法對我動用特殊能力。


    「抱著人踢根本沒什麽力氣嘛。」


    其實我隻是在虛張聲勢,不過,要是能讓普久乃原的注意力轉移到我身上,就已經算是萬幸了。為了拯救在場的所有人,總之我希望可以有些思考的時間。


    絕對不能讓普久乃原有時間行動。


    我該做的隻有一件事。雖然我完全敵不過他,但我擁有一樣武器。


    「普久乃原,我想跟你談樁買賣。」


    聽見我這麽說,普久乃原一臉訝異,然後開始嘲笑我。


    「你以為自己有能力跟我談條件嗎?」


    按照一般的看法,


    我應該隻是一個獵物吧,根本沒資格談什麽交易。


    不過這有個前提,那就是我必須對你一無所知才行!


    一身高一八三公分,體重六十五公斤.坐高九十五公分,生日是四月九日,血型a型,對腦和記憶擁有豐富知識,可以對任何人發動搜索能力。你另外還有一項能力,那就是隻要在五公尺內和對方四目交會,就能束縛對方的行動對吧。而且你動用這能力的時候會很刺眼,所以隻能在晚上使用,這就是你的弱點。」


    聽見我這麽說,普久乃原的眼神明顯有了變化。


    這也難怪,因為這是男主角他們所不知道的設定。真要說起來,其實這是不能泄漏出去的消息,被他視為普通人的我不應該知道這些信息。


    「還有,雖然沒人知道,不過你親手殺了自己父親對吧,時間就在四年前。」


    沒錯,我的武器就是從遊戲得到的信息。如果隻有自己曉得、一直隱瞞起來的事情被別人知道了,我想任誰至少都會提高警覺吧。


    「……你怎麽會知道這些?」


    「你說呢?」


    我這招生效了,普久乃原看我的眼神完全變了個樣。他的眼神原本像是在睥睨地上爬的蟲子,現在卻是一副望著敵人的目光。


    總之隻要先爭取時間就夠了。我得一邊想辦法,一邊和他交涉。


    隻要最後能讓普久乃原離開這裏,這場比賽就算是我贏了。


    我拿出牛仔褲口袋裏的手機,亮給普久乃原看。


    「這裏頭有一封電子郵件,詳細紀錄了你殺害親生父親的事情。」


    我掀開原本合上的手機,假裝操作了起來。


    「隻要按下按鈕,這封郵件就會傳送到警視廳、媒體和網絡上每一個角落。隻要消息傳開來,你這輩子就沒救了。就算你再怎麽厲害,一個人也敵不過整個國家。」


    當然了,我根本沒寫過這樣一封郵件,也不可能傳送出去。我隻不過是說出自己的幻想而已,不過其實我另有目的。


    即便這樁買賣一聽就知道是在胡扯,但隻要我的言行能分散他的注意力就夠了。


    雖然走鋼索是在玩命,但除了走過去之外,現在的我也別無他法了。


    或許還有什麽比較安全的方法,但是我隻想得到這招而已。


    「我再說一次,普久乃原,我們談樁買賣吧。你想要的是前羽良同學身上的前世記憶對吧?」


    這席話聽起來隻會出現在遊戲或動畫裏。我現在說的這些,其實隻是參考一直以來玩過的遊戲,找些煞有介事的話來模仿談判場麵而已。光是不要讓對方從我話中感覺到恐懼,就已經耗盡我所有力氣了。真要說起來,其實對方剛才一動手就把我撂倒了,也許根本不覺得我能對他造成什麽威脅吧……


    我惡狠狠地瞪著一臉疑惑的普久乃原。唯有精神上絕不能輸他,絕對不能退縮。要是現在唬不住他,等著大家的就隻剩下不幸而已了!


    「……你有什麽要求?」


    他是真的相信我了?或者隻是假裝被我騙而已?還是在觀察情形……?


    我不曉得答案為何,不過,看來我已經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我必須堅信現在主導權在我手上才行。


    「放下你肩膀上的女孩,今天先給我離開這裏。」


    「哦……我也有任務得完成,不可能做這麽大的讓步。」


    可惡。的確,前羽良同學恐怕沒辦法撐過今天.


    從這點來看,普久乃原的堅持確實有道理。但是,除了逼退普久乃原以外,現在的我沒有其他選擇了。


    「…………你不怕我把郵件傳出去嗎?」


    「隻要你敢,我就殺光這裏所有人,包括你在內。」


    聽他說得如此幹脆,我一時之間不明白他的意思。他一派輕鬆,簡直像是在說要出門買個東西一樣,事實上內容卻是殘酷至極。由於他說得實在太輕描淡寫,我隔了一會兒才感受到這緊張的氣氛與殺氣。


    我很確定一件事,那就是這男人會像遊戲裏一樣,將剛才那番話當做任務來付諸實行。


    「所謂的談判,就是要確認雙方能妥協和接受到什麽程度。如果少了前羽良和佐崎,我的目的就沒辦法達成。那麽,你的目的又是什麽?」


    我的目的是……


    「把咲放了……」


    首先要將身處險境、而且與普久乃原無關的咲救出來。至於救前羽良同學還有讓所有人逃離這裏的方法,得等到救出咲以後再說。


    「對了,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她好像也在場嘛……」


    普久乃原似乎在思考什麽,看了看肩膀上的咲。


    「好吧,那我放了她,你把手機交出來,而且要保證不會把我的事情說出去。隻要答應這些條件,我就饒你一命。」


    接著他很幹脆地放了咲。咲雖然已經醒來,不過還是站不起來,大概是因為還沒辦法隨心所欲地使喚身子吧,我真想馬上過去幫忙她。


    但是,隻要稍微想想就可以明白,並沒有人可以保證普久乃原會放過我。隻要交出手機,我就失去了所有可以保全性命的手段。


    「順便跟你說一下,知道這件事的不隻我一個。我已經交代其他人,要是我死了,或者是聯絡不上我,就把這件事說出去。」


    當然,我這番話也隻是虛張聲勢而已。不過,為了保住大家的性命,我必須騙他要是殺了我的話,事情就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才行。


    可是聽見我這麽說,普久乃原的表情卻一點變化也沒有……


    「快點過來把她帶走啊,別忘了把手機交給我。」


    「你給我退到十公尺以外。要是被你控製行動,那我不就沒戲唱了。」


    他那束縛行動的特殊能力隻能在半徑五公尺內發動。隻要在那範圍內跟他四目交會,就會完全無法動彈。我們之間現在的距離是十公尺,不過隻要接近咲,就會進入五公尺的範圍內。


    普久乃原用鼻子哼笑一聲,然後抱著前羽良同學退到十公尺以外的地方。


    我一麵掀開用來威脅他的手機,一麵走向倒在地上的咲。我將視線從普久乃原身上栘開,蹲下去看著咲的臉蛋。


    「咲,你沒事吧。」


    「……武紀……嗯,我沒事……」


    就在我抱起咲,正準備起身的瞬間,我看見了一個不該看見的東西。


    「我還以為你留了什麽絕招要對付我,結果並沒有嘛.看來是我太多心了?」


    不知何時,普久乃原已經將前羽良同學放在地上,來到了我的眼前。他趁著我抱起咲的時候,無聲無息地靠了過來。我真是太大意了……


    我們的視線交會,普久乃原的眼睛開始發出詭異的紫光。


    當我的眼睛感覺到這道光的瞬間,手腳便開始失去所有知覺。


    四肢完全無法動彈。


    他露出冷笑,拿走我的手機,按了幾下按鈕。


    「連郵件也是騙人的啊。我想說哪有這麽巧的事,早就懷疑你是不是在唬我了。如果你隻是知道消息而已,那隻要殺了你就沒事了。不過在那之前,我得先問問還有沒有其他人知道才行……」


    普久乃原以瘋狂的眼神瞪著我。


    全被拆穿了。就算想抵抗,現在的我卻連一根手指也動不了,感覺手腳的神經都失去了連係,整個人隻能僵立在原地。


    普久乃原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惹人厭地直盯著我。


    「你錯就錯在不該把視線從我身上栘開,這樣的話,說不定你還能唬我唬到最後。」


    到此結束了嗎……


    就在我如此心想的瞬間。


    看似衝擊波的東西竄過


    眼前,在這股衝擊下,普久乃原宛如從側麵挨了一擊似地被打飛出去。


    「讓你久等了,我來遲了。」


    英勇地舉著木刀的友紀站在我眼前。


    從普久乃原身上栘開視線後,我的身體立刻恢複了自由。


    「友紀!原來你平安無事啊?」


    「是啊,我好像跟他錯過了。我沒在圖書館看到他,所以在附近找了一下,不過我好像不該拖拖拉拉的。」


    友紀看起來真可靠。雖然讓女生搭救讓我的心情十分複雜,不過現在不是在意麵子的時候。


    「你這家夥……又是你這家夥!每次都妨礙我救她……!」


    原本摔倒在地的普久乃原已經站了起來,按著被友紀擊中的右腹,以滿是殺氣的眼神瞪著友紀。


    麵對一臉凶相的普久乃原,友紀就這麽緊握自己的木刀,嘀咕似地開口了。


    「都築,你去把藤田叫醒,帶著神樂、前羽良和佐崎離開這裏。我會幫你們爭取時間。」


    「你沒辦法打倒他嗎?可以用你的能力暫時封印那家夥的靈魂啊……」


    「要發動那能力需要很高的集中力,他應該下會給我這麽多時間吧。」


    友紀的語氣相當緊張,自言自語似地咕噥著。


    「力量上是他占上風,速度則是我占優勢,所以隻要戰略上沒錯,我應該可以跟他打個不相上下,不過問題在於現在是晚上。隻要看見他的眼睛,我就會無法動彈,一切也就到此結束,這點對我不利。根據設定,我就算閉上眼睛也多少能靠心眼來戰鬥,不過總不可能發揮百分之百的實力。如果至少能毀掉他的眼睛……」


    友紀苦笑後合上眼睛,也不等我回答,便往普久乃原身旁衝去。


    她朝普久乃原水平揮出木刀。可是,普久乃原隻是若無其事地用手一撥,將木刀向下一彈。看見這一幕,我完全明白了友紀與普久乃原的力量有多少差距。


    普久乃原掃出一腿,友紀雖然勉強以木刀防禦,卻沒能抵銷攻擊的力道,整個人被往後踢飛了出去。


    友紀馬上重整旗鼓,朝普久乃原衝去,卻連一下也沒能擊中對方,反倒不時因為普久乃原的反擊而負傷。


    一場有如電玩的荒唐格鬥在我眼前展開。然而,這毫無疑問是實際發生的事情。再這樣下去,友紀一定會愈傷愈重。不,對方可是男主角的凶殘好友,要是繼續這樣下去,友紀搞不好會丟掉性命。


    這種事我可無法接受。


    雖然友紀之前說不需要,不過她也是我發誓要守護的女孩之一。


    我非得救她不可。


    可是,我該怎麽做才好?現在的我又能做些什麽?


    我並不是很擅長打架,也沒有什麽神奇的能力。


    即使隻有一丁點也好,難道沒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嗎?就算要我當友紀的肉盾也行啊。


    我一定要助友紀一臂之力……


    我該怎麽做才好?友紀之所以陷入苦戰,都是因為普久乃原擁有束縛能力。這能力的確棘手,不過也有它的弱點,那就是隻有在半徑五公尺內四目交會才能發動,還有隻能在晚上使用。


    隻要讓他失去這能力,友紀應該就能與他抗衡。可是現在是晚上,如果要讓他無法使用這能力,就隻能針對半徑五公尺內這個弱點了。


    不過,友紀並沒有遠距離攻擊的武器,要她在五公尺之外戰鬥根本不可能。


    既然如此,方法就隻有一個了,那就是毀了普久乃原的眼睛。


    要是我隨便跑出去,試著用物理手段毀掉他的眼睛,也不可能會成功,反倒隻會書友紀陷入困境而已。


    我必須一擊就確實毀掉普久乃原的眼睛。


    但是,有什麽方法可以做到這點?


    「都築!你們快逃!留在這裏隻會妨礙我!」


    戰鬥中的友紀嫵情地如此大喊。


    還是隻能逃跑嗎……如果我們留在這裏,也隻會妨礙友紀而已嗎?


    看來我們隻能先逃,等我們逃到安全範圍後,友紀再想辦法脫身。盡管機率很低,但這或許是現在最有可能讓所有人平安無事的方法。


    雖然我不願意逃跑,但為了做好準備,我還是試著扶起仍然倒在地上的咲。就在這個時候,我的手忽然碰到一個堅硬的東西。這是……


    這一瞬間,我腦海裏閃過一擊就能解決普久乃原眼睛的方法。


    就算是我這個普通人,這招應該也能奏效才對。


    「咲,再等我一下下。我想馬上就會結束了……」


    咲雖然意識模糊,不過聽見我這麽說,還是笑著點了點頭。


    勇氣很神奇地湧上心頭,我開始覺得自己應該能做到。


    我抱著咲跑向前羽良同學身旁,她的意識似乎比咲還要模糊。


    「普久乃原!」


    我向普久乃原大喊,這是為了讓他知道我接下來要做什麽。


    「我要帶著前羽良同學一起逃跑!」


    我準備帶著普久乃原十分執著的前羽良同學逃走。


    不出所料,普久乃原一麵與友紀纏鬥,一麵將頭轉了過來。


    「你作夢!」


    為了阻止我,普久乃原衝了過來。


    我與普久乃原之間的距離,轉眼間便縮短到五公尺以內。


    「都築!你在做什麽,還不快逃!」


    友紀從後頭追了上來,不過根本來不及。


    普久乃原的眼睛開始變化為詭異的紫色,直盯著想逃走的我。


    「給我站住!」


    就在普久乃原的眼睛綻放紫色光芒的瞬間——


    我把插在咲口袋裏的手抽了出來。


    黑暗中,強烈的白光隨著快門聲在公園內一閃。


    「——?」


    普久乃原發出無聲的哀號。


    他雙手按住雙眼,弓著背痛苦掙紮了起來。


    這並非演戲,普久乃原是真的感到眼睛很痛。


    看來這招奏效了。我在無法動彈之前,勉強讓對方處於發動狀態的眼睛照射到了光線。


    至於光線的來源,正是咲老是帶在身上的數字相機的閃光燈。我抱起咲的時候發覺這東西可以利用,於是先開啟了電源。


    普久乃原的束縛能力之所以隻能在晚上使用,正是因為發動時相當刺眼。根據遊戲裏的說法,發動時瞳孔必須以獨特的形式擴張才行。


    就一般人而言,瞳孔一旦擴張,對光線便會特別敏感,而他的能力似乎令他敏感到不正常的地步。我有一次為了檢查而讓醫生點了散瞳劑,結果光是在太陽下走路就相當難熬。他的眼睛對光的敏感度,應該比我當時還要高上數十倍才對。大半夜裏被相機的閃光燈這麽一照,應該連一秒鍾也撐不住吧。


    「幹得好,都築!接下來交給我了!」


    傷痕累累的友紀睜開眼睛,強烈的意誌逐漸布滿眼瞳。


    「這就是你瘋狂的代價!」


    接著友紀將木刀一刺,刺進痛苦掙紮的普久乃原的心窩。普久乃原倒臥在地,似乎失去了意識。


    就這樣,原本毫無勝算的戰鬥輕而易舉地畫下句點。


    友紀與普久乃原的戰鬥結束,公園的氣氛稍稍和緩了下來。


    「你這個人真的很亂來,之前跟我交手那次也是一樣。」


    友紀錯愕似地歎了口氣。


    「你還不是一樣亂來。看,你弄得全身都是傷,衣服也破了。」


    「我的確認真過頭了。用不著在意我的傷,這點小傷馬上就會痊愈了。」


    友紀這麽說的時候似乎有點害羞。


    「武紀和伊藤同學剛才都好神勇喔。可是,請


    你們以後不要再這麽逞強了……」


    咲拉著我的衣袖,一副打從心底擔心的模樣。幸好咲也平安無事,安眠藥的後遺症似乎也已經消退了。話說回來,其實我也沒做什麽,讓她這麽一稱讚,我的心情還真是複雜。


    畢竟真的得感謝友紀才對。要是沒她在,一切早就已經結束了。


    順帶一提,普久乃原被套上了眼罩,雙手被牢牢捆在身後,整個人橫躺在地。他似乎已經恢複了意識,不過大概是死心了吧,並沒有什麽反抗的舉動。


    佐崎雖然還在睡夢中,不過毫發無傷、平安無事。


    藤田現在平安地站在那裏。剛才他似乎痛得動彈不得,不過很早之前就已經恢複意識,似乎將友紀戰鬥的模樣都看在眼裏。


    前羽良同學也一樣,雖然看起來還是很難受,但是意識已經多少清醒了一點。


    話雖如此,如果不趕緊想辦法,還是無法改變前羽良同學處於危險狀態的事實。


    「就算製伏了普久乃原,最後我還是救不了知世。真要說起來,為什麽樹的力量沒辦法發動?難道奇跡的力量沒有投影到現實世界嗎?」


    藤田哀歎的聲音傳進我耳裏。


    這麽說來,我還沒把理惠已經動用樹的力量這件事告訴藤田。


    我正想告訴他時,出乎預料的聲音傳了過來。


    「沒辦法發動樹的力量是嗎,這還真是遺憾啊。」


    「你為什麽會知道這件事?」


    聽見普久乃原這麽說,友紀馬上逼問他。


    「我太大意了。之前調查這棵樹的時候,我聽見了佐崎的聲音。為了今後方便行事,我原本就打算刪除佐崎的記憶,所以趁這個機會動手了,結果沒想到我根本不認識那女的。」


    他這句話裏有三個地方讓我很在意。


    「不認識的女生」、「很像佐崎的聲音」、「完全刪除記憶」。


    普久乃原並不理會不知所措的我,自顧自地繼續道:


    「那時候天色太黑,我看得不是很清楚。說實話,那真是我的失算。」


    「我問你……對方該不會是穿著睡衣的女生吧……?」


    我戰戰兢兢地問。不過,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其實我已經猜到答案會是什麽了。


    「是啊,她的確穿著睡衣。」


    聽見他若無其事的語氣,我的心頭頓時湧上熊熊怒火。


    詳細情形我不太記得,不過在遊戲事件裏,的確有段劇情提到男主角的青梅竹馬在逃走途中,因為聲音被聽見而被抓住,然後記憶慘遭刪除。


    難道理惠就是因為聲音和佐崎一樣,所以才被牽連其中嗎……!


    我有一股衝動,真想揪住普久乃原的衣襟,將他的後腦杓狠狠撞在地上。可是,事到如今,就算這麽做也無濟於事。


    可惡,我居然還懷疑是理惠太懦弱,真是太丟臉了。


    不。


    我沒資格拿這件事當借口。


    雖然她沒有向樹祈求。


    不過,她那時為什麽要來到樹下?


    她是不是曾想過要讓人生重來?


    「盡量絕望吧。」


    大概是感覺到我的絕望,所以覺得心滿意足了吧,普久乃原又閉口不語了。


    「結果……還是沒有任何改變嗎……」


    藤田的歎息傳進我耳裏。


    難道我們真的無能為力了嗎?


    如果要拯救他的女主角前羽良同學,並且恢複理惠的記憶,就必須讓樹的力量發動兩次才行,但是現在的樹連一點力量也沒有。


    任誰也說不出口。


    我們隻能拯救一個人。


    而且要救一個人,就必須犧牲佐崎。


    我完全無法接受這件事實。


    可是,前羽良同學已經快撐不下去了。也就是說,抉擇的時刻已經迫在眉睫了。


    是要舍棄佐崎和理惠,拯救前羽良同學呢?


    還是舍棄前羽良同學和佐崎,拯救理惠呢?


    或是舍棄前羽良同學和理惠,拯救佐崎呢?


    盡管明白這麽做會帶來多少悲劇,我們仍然必須做出選擇……


    但是,真的沒有方法可以讓所有人得救嗎?


    再一次。


    這是最後一次了。


    快點想想。


    不管是什麽都好。


    快想想辦法。


    不管是什麽都好。


    快想點辦法。


    想一個能夠觸發奇跡的方程式!


    要是就這麽犧牲了誰、害人陷入不幸,這教我如何能夠忍受!


    「你還好……吧?」


    友紀一臉擔心地盯著我的臉。


    看見她的表情,一件重要的事宛如海嘯般從心頭閃過。


    「……吶,友紀。你可以封印或斬斷靈魂對吧?」


    「可以是可以……所以呢?」


    她曾對理惠的父母下手,所以我確定她擁有這種超能力。


    「如果一個人體內有兩個靈魂,那你可以去除其中一個嗎?」


    友紀靜靜點了點頭。


    「可以。而且我看得見前羽良身上有其他靈魂存在。」


    「是嗎……」


    如果順利,也許這樣一來一切問題就能迎刀而解。


    要拯救其他人的記憶或生命,就必須犧牲佐崎的靈魂;不過隻要這招有效,就可以推翻這項前提。


    我要拯救現實世界中的所有人,這件事並非不可能。


    但是,就算以劇情而言沒有問題,她又願不願意接受呢……


    「怎麽了嗎?如果想到什麽辦法,那就請你說出來吧!」


    藤田打斷我們的對話,就像是要緊抓那一絲絲的希望。


    看來是非說不可了……其實這對我而言也是一個重要的問題。


    「不隻是佐崎的靈魂能夠恢複樹的力量,其實她的另一個靈魂也可以。」


    我望向藤田的女主角——前羽良同學。


    她並未將視線移開,空洞的眼眸深處蘊含著決心。這可能隻是我的錯覺,不過總覺得對於我接下來要說的一切,她幾乎都已經了然於胸了。


    「我指的是她身上的前世靈魂。隻要讓那靈魂當『犧牲品』,就能讓樹的力量複原。根據遊戲設定,她身上的那個前世的後代,有能力可以恢複樹的力量對吧?既然這樣,那前羽良同學身上的另一個靈魂應該也符合條件,能夠讓樹的力量恢複才對。畢竟連後代子孫都可以了,她本人沒道理不行……」


    聽見我這席話,藤田毫不掩飾他驚訝的表情。


    「不、不可能。這樣一來也許真的符合條件,可是不就是因為沒辦法切割開來,所以才要透過樹的力量來消除前世的記憶嗎?」


    「可以的……在你眼前的友紀已經讓遊戲設定投影到自己身上,所以擁有可以切割和封印靈魂的能力。」


    「這怎麽可能……」


    「你有看見她剛才和普久乃原交手的模樣吧?你至少應該知道她擁有超乎常人的能力才對。」


    聽我這麽一說,藤田似乎很訝異,什麽也說不出口。畢竟我就算說謊也沒好處,而且他也親眼目睹了友紀超人的力量,再加上投影在普久乃原身上的能力,他應該了解就算真有這種事也不足為奇吧。


    是的,隻要動用友紀的力量,我的提議並非天方夜譚。


    「但是,就算這麽做真的有用……可是這樣一來,就等於是『犧牲』了她前世的靈魂……」


    我歎息似地喃喃自語。


    就遊戲劇情而言,她前世的靈魂原本不該存在於這世上。


    這件事無關對錯,隻是前世的記


    憶一直埋藏在前羽良同學體內而已。


    沒有什麽理由得讓那靈魂繼續留在現實。


    但是,那好歹是個靈魂……不也算是活在這世上嗎?


    「動手吧。」


    我煩惱著該怎麽做才好,沒想到這時催促我的居然是前羽良同學。


    盡管看起來很難受,她還是試著想對我說些什麽。這種氣氛真是詭異。


    「你是,前世的……?」


    「這聲音……你是……?」


    藤田和躺在一旁的普久乃原語氣都十分驚訝。


    我不曉得普久乃原是怎麽想的,不過藤田已經愣住了。


    「有什麽好煩惱呢?我的靈魂原本就不該存在。用不著覺得不應該消除我,你們不需要對這件事感到責任……」


    她說得十分堅決。總覺得這麽說的她既像是前羽良同學,卻又不像是前羽良同學。


    「我好痛苦,好希望有人來救我,我好想趕快解脫……」


    她上輩子的人格顯露了出來,現在的她肯定不是「前羽良知世」。


    「可是,你現在還活著啊……!」


    現在她正在和我對話,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就算犧牲了你,也不能算是喜劇收場啊……!」


    我自言自語似地放聲嘶吼。


    「就算這樣犧牲別人,也不會有人因此得到幸福……!」


    傷害別人而建立的車福根本隻是幻想,即便到了現在,我仍然如此認為。


    我明白自己這種信念隻不過是理想而已。


    但是……


    「我要讓所有人都得到幸福,這才是我應該追求的真正結局……!」


    我們的目標並非遊戲所決定的結局。


    我們想要的是跨越現實中永無止境的選項,所能得到的幸福生活。


    而佐崎、前羽良同學、藤田還有普久乃原,應該都存在於這個理想世界裏。


    碰巧在冰淇淋店遇見時,大家看起來不是感情很好嗎?


    那不也是日常生活中幸福的一幕嗎?


    「所有人都能得到幸福啊。知世會得救,佐崎會得救,你所珍惜的人也會得救。當然了,連我也能一起解脫。」


    「你的意思是,死可以讓你得到幸福嗎……!」


    所謂的幸福,不就是應該活著而活下去嗎?


    「有時候是這樣沒錯。不過活得太長的話,是不可能得到幸福的。」


    說完這句,大概是再也忍不住了吧,她的眼中開始泛起淚光。


    「請你,救救我……再這樣受限於現實而繼續活下去,對我來說隻是一種痛苦而已。畢竟我已經活得太長、太久了……」


    她會覺得自己活了這麽久,也許隻是因為遊戲的設定而已,可是她看起來真的非常難受。


    絕對的幸福並不存在,幸福隻是一種主觀的情戚。


    而我居然想將自己的幸福觀強加在別人身上,這根本隻是一種自我本位而已。


    「……可以請你成全她嗎?」


    難以置信的是,這時打斷我們的居然是普久乃原。


    由於實在是出乎預料,我和藤田一時之間都說不出話來。


    「我一直誤會了她的願望,以為她的心願是讓人生重來。」


    應該是這樣沒錯,就我記憶所及,劇情應該是這樣才對。


    可是,難道我的理解並不正確嗎?


    難道她真正的心願,居然是要結束自己的生命嗎?


    這是遊戲的隱藏設定嗎……或者是曆經現實世界的生活後,所產生的心境變化呢……我無法判斷真相為何。


    我望了望友紀和藤田,他們也隻是搖搖頭而已。看來就連應該知道真正結局為何的他們,似乎也覺得十分意外。


    「我不想再聽她那滿足悲哀的聲旨了。事到如今我也沒有立場拜托你,可是算我求你,請你救救她吧……」


    盡管被繩子綁住,但不知何時,普久乃原已經跪在地上,低著頭向我如此懇求。


    「拜托,你……這並不是犧牲,而是一種救贖。隻要讓我解脫,就能實現你們的願望。」


    前世的靈魂以前羽良同學的聲音懇求道。


    我不願意認同因為別人的死而帶來的幸福。可是現在,如果不接受她的說法,或許就代表我隻是一個偽善的人罷了。


    看來我也隻能做出決定了。


    我靜靜點了點頭當做回答。


    「謝謝你……」


    依附在前羽良同學身上的前世靈魂平靜地喃喃低語,看起來似乎在笑。


    我望向藤田,他也點了點頭。


    「她自己都這麽說了,那我也沒資格多說什麽……」


    我看了看友紀,看了看將「明石葵」的能力投影在身上的她。她也以點頭響應了我的視線。


    「抱歉……最後還是得靠你。我真是個沒用的男人。」


    「或許吧。」


    盡管嘴上這麽說,友紀注視我的眼神卻很溫柔。


    「不過,如果不是你,根本不會有人想到這方法,就連我自己也沒有想過。你應該覺得自豪才對。放心吧,我一定會讓這件事成功。」


    藤田溫柔地扶起前羽良同學,攙扶著她的身子。


    接著友紀站在前羽良同學麵前。


    「不會痛的,不過你還是先閉上眼睛比較好。亂動的話會很危險。」


    聽見友紀的提醒,前羽良同學緩緩點了點頭。


    沉默籠罩四周,我和咲吞了吞口水,屏息注視眼前。


    友紀水平放倒右手的木刀,以左手撫著刀身,於是被觸摸過的部分開始發出光芒。這是明石的超能力,宛如靜電進開的聲音響起。


    友紀高高舉起木刀。


    然後來勢洶洶地斜向劈下。


    刀身刮起風切聲,竄過前羽良同學的身軀。


    從外表完全看不出發生了什麽事,不過友紀似乎知道已經成功了。


    「謝謝你們……」


    細微的聲音傳來,這是從前羽良同學身上割離的前世靈魂所留下的聲音嗎?無論是或不是,我們都已經無法確認了。


    就像是起了反應似的,那棵樹隨著耀眼的光線開始綻放光芒,宛若螢火蟲在四周飛繞,朝著樹的中央而去似的。


    看見這如夢似幻的景象,我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你沒事吧?」


    藤田衝向前羽良同學,抓著她的肩膀,想確認她是否平安無事。


    「嗯,我沒事……她最後也覺得很安詳……」


    兩人緊緊相擁,彷佛在確認彼此是否平安。


    我不曉得他們那款遊戲的細節,不過我想他們一定進入了喜劇結局。從那燦爛的笑容,就可以看出他們也經曆了許多苦難。


    接下來輪到我了。


    雖然時間短暫,不過那前世的靈魂讓我明白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可不能讓她的努力白費。


    我重新望向綻放光芒的樹幹。


    「把理惠的記憶還給她!」


    我對著樹大喊,彷佛這麽做是理所當然的一樣。


    於是,那棵樹施放出更加強烈的光芒。


    強烈的光芒瞬間籠罩四周,連周遭的景色都隨之變得一片白。


    這是哪裏?


    這感覺就像是在作夢一樣。我為什麽會在這裏?真是一點也不明白。


    不過,雖然隻是一種模模糊糊的感覺,不過這裏和實現了我的願望——讓《永恒純真》成真——的空間很像。


    「感覺好懷念……」


    「是啊……這跟我之前設定時的空間也很像……」


    大概是一起被拉進來了吧,一旁的咲和友紀不自覺地咕噥著。她們露出訝異的神情,一麵環顧四周。


    眼前的景象的確令人驚訝,不過一點也戚覺不到恐懼。這裏明明是個超脫現實的空間,卻反倒讓我有種安心感。


    就某個角度麵百,這裏算是一個「理想」的空間。盡管沒有根據,我卻有這種感覺。


    接著,就像是無視於我心中的不知所措一樣。


    不知何時,身影模糊的理惠站在我眼前的空間裏。


    也不曉得為什麽,她的表情似乎有些傷腦筋,我可以從氣氛感覺到這點。


    「……小武。」


    好久沒聽見理惠這不同於佐崎的嗓音。單單是聽見她的聲音,就令我感到十分安心,所有不安與焦慮都逐漸煙消雲散。


    理惠怎麽會在這裏?真要說起來,其實我連自己為什麽在這兒都不曉得。不過,總之我好想跟理惠說說話,希望可以多聽聽她的聲音。


    就算這隻是夢,我也好想摸摸她。


    我朝理惠走近一步。


    可是,理惠卻退了一步。


    「你怎麽了……?」


    「我沒臉回去……沒臉回去了……我害小武這麽擔心,還給你添這麽多麻煩……我現在哪有臉回去……」


    也許理惠把一切經過都看在了眼裏。雖然不曉得為什麽,不過從她的言行舉止來看,我就是有這種感覺。


    「別放在心上,我隻是做自己應該做的而已。真要說起來,我也隻是想出解決的方法而已,能成功都得感謝友紀和咲她們。」


    「可是,我可是想要對那棵樹提出很過分的願望耶?希望小武的記憶可以變得跟我一樣……很自私對吧。幸好這願望沒有實現……」


    「那又怎樣?」


    「請你不要理我……因為這樣一來你才會幸福。」


    聽見理惠這麽說,原本沉默不語的咲臉上逐漸露出怒意。


    「秋原同學,你對武紀的感情就隻有這樣嗎?」


    咲毫不遲疑、間不容發地繼續道:「你居然覺得隻要自己消失,武紀就會幸福,這根本就是大錯特錯!你有沒有看見武紀有多賣命啊?為了救你,武紀可是一直拚命努力耶!」


    由於咲實在太過激動,理惠一時之間似乎愣住了,不過她馬上反駁道:「神、神樂同學根本不懂!我們隻是虛構的……」


    「武紀並沒有把我們當做虛構的!而是你一直戴著有色眼鏡看武紀!」


    咲繼續大吼。彷佛使盡全身力氣,硬是要讓理惠聽見自己的心聲似的。


    「我才不會輸給你這種人!武紀都向我們表達心意了,我真的希望他可以喜歡我!不管對手是誰,我都不會再讓步了!如果你不回來,那就隨你高興!反正我要跟武紀一起得到幸福!」


    先大概是把想說的話全說出來了吧,她轉身背對理惠,之後再也沒有開口。


    這些話應該都不是她的真心話,而是為了刺激理惠而刻意扮黑臉。我很感謝咲這份用心。


    「吶,理惠。對我來說,你依舊是我珍惜的女孩。不管你是怎麽想的,這件事都不會改變。我這麽珍惜你,你卻想讓自己不幸,我怎麽可能放任不管。」


    我發誓過要讓她們幸福。


    我要讓自己珍惜的人得到幸福,這麽做根本不需要什麽理由!


    我絕對不會讓那時向她們發誓的心意褪色!


    「就算你現在拒絕回去現實世界,我也絕對不會放棄。不管要花幾年,我都會一直一直試著說服你。」


    直到她改變心意之前,我絕對個會死心。


    「如果你覺得自己現在很不幸,那我就給你比之前更加倍的幸福……不,不對,對不起。」


    這種說法不對。


    因為我早就明白自己一個人的能力有限。


    所以……


    「我們一起走下去,一起創造幸福吧!」


    這是我現在毫無虛假的真正心情。


    說完這句話後,雖然很緩慢,不過可以看得出來,理惠原本模糊的輪廓愈來愈清晰了。


    這或許是因為理惠自己的意誌力吧。


    接著,我聽見一個聲音。


    就隻是短短一句。


    「嗯!」


    這是包含了許多的意涵、全世界最棒的同意聲。


    這一瞬間,我、咲以及友紀的意識,全回到了原本的現實世界。


    對藤田他們而言,我們待在剛才那空間的時間似乎不到一秒鍾。


    一回到現實世界,我發覺普久乃原不知為何居然不見了。


    根據藤田他們的說法,普久乃原是在不知不覺間消失的。


    他之所以消失,是因為劇情已經結束的緣故嗎?我在附近找了找,並沒有發現普久乃原的蹤影。


    在這之後,我帶著雖然已經醒來、但意識依舊模糊的佐崎回她家,又去聯絡確認理惠是否平安,不知不覺便過了午夜十二點。


    畢竟我們也已經累了,於是決定等明天再討論其他事情,然後就當場解散了。


    我拖著疲憊的雙腿,一回到家裏……


    「阿武,你回來啦。怎麽這麽晚呢。」


    「哥哥,你回來啦。」


    一如往常讓人安心的應門聲迎接了我。雖然已經很晚了,不過她們似乎一直在等我。


    看見我受傷,她們非常擔心,害得我有些難為情。


    總覺得又回歸到了平常的生活。


    我交代了一些事情的經過,讓她們放心之後,便回房睡得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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