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聊聊家人吧!


    大家有父母兄弟姐妹嗎?我有,而且理所當然般的存在著。


    喜歡交通工具的父親、喜歡旅行的母親跟喜歡照相的姐姐。就可以吵個自私的架這種程度上來說,我們的關係算是很好。所以我們總是會出門旅行。今年夏天也是如此。我的家庭裏就像是會被外星人從實驗動物裏挑選出來,當成太陽係第三行星極東島國集團的樣板般的隨處可見。


    雖然不會覺得那很幸福,也不會感到自己不幸。


    因為我非常普通的跟家人一起生活。


    普通才好,還是不普通才棒,我一點都沒有想要談論這些。因為要對溫暖人心的純愛內褲影片(普通代表)跟即將走光的遊泳比賽觀賞影片(不普通代表)的其中一方感到興奮來說,這種事並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被決定的。再說這跟封麵設計還有女演員的素質有關。這部分由來我說的話可是會拖很久的。


    隻是——站在普通這邊的人跟站在不普通這邊的人之間的差距,有著比想像中要來得大的隔閡。


    「……結果,就是那麽回事吧。」


    「那是什麽意思呢。告訴我那兩邊都不普通的影片的話題是有什麽深遠的意圖嗎?」


    「哎呀換句話說啊,是說喜歡普通影片的人,不可以先入為主的去歧視喜歡不普通影片的人,還是說筒隱有沒有因為剛才的事生氣呢?或者又該說你今天也可以讓我住下來借用浴室嗎?」


    跟鋼鐵之王道別之後,我裝出離開筒隱家的樣子,又重新潛入裏麵的客房,試著打了通代替觀測氣球的電話。手機裏回覆我的是生硬的沉默。


    「……哈羅哈羅,筒隱小姐,哈羅嗚?」


    「隨便你。」


    然後一轉眼間電話就被切斷了。哎呀?她果然是生氣了嗎?


    這可不是在意各種事情搞得自己平靜不下來的時候。我在過於寬敞的浴室裏洗了個十分鍾左右的戰鬥澡。回到回廊裏一看,就遭遇到突如其來的台風主題秀。


    這是一個如何在橫掃而來的豪雨中不眼花、不摔倒,並且抵達倉庫的遊戲。不但附加讓人腳踝冰冷的泡水地麵這樣的客訂選項,而且強風把屋頂瓦片吹得喀噠作響演奏出豪華的背景音樂。


    等到我穿過對開大門時,我特地去洗澡的身體已經變得像條扭幹前的抹布了。


    「台風直擊全餐呢……」


    黃昏時刻,原本應該是如此,天空的鳴響仿佛正宣告著黑暗世紀的到來。倉庫的窗框所切出來的那片天空油畫裏被墨塗成一片漆黑。


    『台風——?沒關係的沒關係的!日本列島一定馬上就會有好天氣的!』


    這個氣象預報是怎樣。那個輕快的天氣預報大姐姐,你真的給我脫衣服去吧!


    就在燃燒起黑暗熱情的同時,我用毛巾擦幹身體,換上衣服。我不需要在意任何人。這是放在我家裏的,我的毛巾跟我的t恤。


    「果然,不管怎麽想我的家部被召喚過來了。」


    就算我在喃喃自語,巨像當然也不會給我回答。


    拜厚重的石灰壁將風雨遮得時響時停的福,強烈台風感覺起就像是遠方異國的蝴蝶拍翅一樣。在倉庫裏的就我跟貓像,就隻有這些。不笑貓像的臉仍舊沒有變化,保持一副奇妙麵無表情,像是可比天高的聳立在那裏。


    ……一本杉之丘的貓像,是隻把不要的某種東西推給某個人的貓。


    而本家源頭,這邊倉庫的貓神則是普通的招財貓,我認為這是一隻會把需要的某個東西從某個地方拉過來的貓。因為它會把許願者的願望以本人所沒想過的形式加以實現。


    貓神大人的神通力,其之一。


    向這家夥祈禱之後,筒隱築紫得到了應召而來的雕刻刀跟木材。拜這些東西之賜實現了她跟妹妹和好的願望。


    那「其之二」呢?


    明明沒有祈禱,我的情況是,我自己家被召喚過來。拜此之賜我已經不知道被筒隱輕蔑了多少次,也不知道有多少次快被鋼鐵小姐解決掉了。


    也就是說,是因為我想被矮個子女孩親近得亂七八糟的,還有被大胸部女孩扁得亂七八糟的這種內心潛在的欲求被暴露出來了嗎?衝擊,橫寺君原來是個破滅主義型的被虐狂啊!


    「……太差勁了!」


    是我。不對,是貓像。


    如果它真的會替我實現那種願望的話,做為一個被虐狂的利益分享,我會請所有貓神一頓貓飯。


    我跪在貓像的腳邊。


    我認為在懲罰貓像、把它夷平之前,還是要先試著祈求些什麽來確定效力。


    該祈求些什麽呢?


    是天氣預報大姐姐的事呢?是田徑社的事呢?還是說——


    『家的事情是如此,月子的事情是如此。我不會輸給任何東西的。』


    我突然回想起鋼鐵之王的話。


    那個宣言,換句話說,就是指在我們之間的兄姐競賽中她也不會輸。雖然我認為到目前為止我又更適合當個哥哥了,不過那個姐姐骨子裏似乎也意外懷抱著堅定的心情。說不定,她比我還堅定呢!


    「不,哎呀哎呀……怎麽會有這種蠢事。」


    我稍微有點感到焦慮了。我騙人的。是感到非常焦慮。


    做為一個好哥哥,就非得為了筒隱做出改變才行。不是光惹她生氣,偶爾也要逗她開心。


    這樣的話,願望當然就隻有一個了。


    「請讓筒隱——」


    讓她回複能表現心聲的表情。


    我打從心裏祈禱。筒隱原本應該是像小豆梓那樣,充滿喜怒哀樂的女孩。明快的表現出笑容跟怒氣的筒隱。如果我們跟小豆梓一起去玩的話,大概會變得很吵鬧吧?光是想像就覺得開心。話說回來了,小豆梓現在在做什麽呢?差不多已經到離開衝繩的時間了吧?


    「……如果小豆梓能精神百倍的回來就好了。」


    我內心祈禱的思緒正以全速衝進隔壁跑道。


    咚的一聲。出現了某種東西掉下來的聲音。


    「欸?」


    「欸?」


    從背後傳來有如回音般的聲音,很明顯不是我的。


    我回頭一看,有個身穿比基尼的女孩一屁股坐在傾斜的床上。


    「……欸,欸?」


    輕柔飄逸的小波浪發型綁成了雙馬尾,從那上頭還滴水下來。她就像剛才還待在沙灘上一樣,被曬得發紅的肩膀上還黏著幹燥的沙粒跟微微的海水味。


    她就像是被玩具槍射中的海鷗一般,睜得渾圓的雙眼掃視著周圍,看了我之後,又低頭看看自己,嚇得喉嚨不住吞咽發出感覺上像是在咕咕叫的聲音。


    她又看了一次周圍的情況,手指著我,然後用手掌拍拍自己的三角比基尼做確認。化為漩渦般的渾圓眼角,終於漸漸湧現出淚珠。


    這個愛哭鬼女孩是——


    「——小豆梓?」


    「啊、啊——」


    啊,不好。就我在心想這是在哭的途中,


    「討厭啊啊啊啊啊!」


    小豆梓以發自本能的反轉速度,鑽進了我的床裏。她一把抓起毛巾被就把它拉到肩膀上,像個沙漠居民一樣完全防禦住所有是皮膚色的麵積。


    做完這些事情之後她又重新,汪汪哭了出來。


    「這、這、這裏是哪裏?為什麽?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汪汪哭了出來。她還真是個能做出取舍的聰明愛哭鬼呢。


    拜此所賜腦中一片混亂的我,就沒有花那麽多時間冷靜下來。


    據說小豆梓才剛做完海水浴,正好要進入海之家淋浴室的時候。


    她的眼前隻


    暗了一下,正覺得有飄浮感的時候,就已經在床上降落了。仿佛像是看著螢幕裏的暗下來的場景,沒有痛苦跟負擔的跳躍。不笑貓的力量還真萬能呢。


    「……是太萬能了,所以又連我也被卷進來了呢。」


    「就是這樣,吧。對不起……」


    「因為我已經習慣了就不用了。要道歉的話就為其他的事道歉吧。」


    咻——托小豆梓擤鼻涕的福,堆出了一座麵紙山。


    不選她的語語裏已經沒有混亂的跡象。明明哭得那麽慘,現在卻像是有比哭更讓她在意的事一樣,用體育坐姿坐在床上不停的瞄著我。


    「……其他的事?」


    我一回看她,她立刻就轉移視線。並且專心的把毛巾被像是大衣一樣包在身體上。露出的腳像是剛烤好的麵包一樣可口,就在我這麽想的時候。


    「你能不能不要用像隻饑餓黑豹一樣的眼神緊盯著我看啊!」


    「我、我才沒用那種眼神看你呢!」


    她連趾尖都靈活的收進毛巾被裏。


    「是說你為什麽那麽警戒我呢?你原本不是打算要讓我看你穿泳裝的樣子嗎?」


    「那個跟這個不是同一件事!身、身體如何之類的,都被說成那樣了,我怎麽不可能不在意啊……


    小豆梓咬住嘴唇,害羞地玩弄起毛巾被的邊緣。


    說成那樣……?該不會是因為她在那邊的海灘上,偶然遇到了盯上她身體而展開追求的變態吧?那還真是災難呢!


    「別在意會比較好!那種人大多隻是花言巧語而已!」


    「花言巧語是什麽?是沾上了就會糾纏不清的意思嗎?我不懂你的意思。重點是,你為什麽這麽開心呢。我的心情可是更加一團混亂呢,你這隻鼴鼠!」


    安慰她反而被罵。現在的年輕人真可怕。


    「……不用了。反正我也沒有特別對變態有什麽期待。哼!」


    小豆梓像是放棄似地呼了口氣,


    「話說回來,這裏真的是筒隱家的倉庫嗎?東西亂七八糟的散落一地……」


    大概是鬆了口氣吧?她帶著懷疑的眼神看著腳邊。


    在皺成一團的上衣上頭隨意散著dvd的外殼。這是我剛才被筒隱到處亂丟的秘藏搜藏品——


    「等一下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我往床下進行撲壘。我以些微的差距把那些危險球放進床下的安全區域裏。強製的無限回圈機關一次就夠了!


    「現在,那些布丁、哈密瓜,還有意義不明的圖片是……」


    「說來話長!這裏雖然散落了很多奇怪的東西。不過這裏確實是筒隱家啊!相信我!」


    「相信才不是聽人講講就信了呢。待在那裏,不要動。就像頭睡著的象一樣。」


    「耶?」


    小豆梓在我臉前麵張開手掌,然後深深吸了口氣。她閉上眼睛慢慢把臉湊向我,靠近到連鼻頭都要貼上我臉頰的距離之後,她再度用力吸氣。


    「等等,小豆梓?你的呼吸弄得我好癢啊?」


    「……有筒隱同學的味道。」


    「什麽?」


    你是什麽時候學到那種特殊技能的啊。是因為太喜歡貓狗了,終於連自己都變成小狗了嗎!


    我一往後跳,那個反作用力讓床上發出聲音,小豆梓慢慢睜開眼睛。


    「一定是因為你跟筒隱同學用同一種洗發精呢。你是不是剛洗好澡呢。」


    「啊,什麽啊,沒錯就是這樣。那就可以證明這裏是筒隱家了吧!」


    「……對了,為什麽你會在筒隱同學家裏,為什麽連澡堂都借你用呢?這是不是也證明了就在我被趕到衝繩去的空檔裏,你們的關係有了什麽樣的進展呢。呼呼嗚嗚嗚……」


    「那個,你為什麽在哭呢?」


    「吵屬人了.我才沒哭啦!」


    小豆梓又再次「咻」地努力製造出過量的麵紙球。她搖搖頭之後,抬頭望向牆壁。與巨大貓像視線相交。


    「結果全部都是這隻貓的錯吧!」


    「嗯。」


    「是因為你跟筒隱同學在恩恩愛愛的途中,一個不小心像是以豬尾巴那樣附加的形式想到了我,貓像不看場合的就為你實現了,是這樣嗎?」


    「嗯,唔?細節的部分對了。不過我不記得有跟你說過大致的情況啊。」


    「……明明隻要實現更加正經的願望就好了。」


    保持望著貓像的姿勢,小豆梓小聲喃喃自語。


    雖然說正經的願望是個謎,不過總而言之,貓像會實現願望這點,差不多是確實的事了。隻不過,實現的方式相當不正常。


    「如、如果我要祈禱的話,比方說……」


    保持著體育坐姿,雙手合十,嘴裏含含糊糊祈禱某件事情的小豆梓。


    在她身後碰的一聲。


    突然顯現出來的是,閃爍著暗銀色光芒的環——那是手銬。


    那並不是警察所使用的沉重物品,而是看起來就像在特賣店裏販售的便宜貨。那手銬有兩副。


    「這是怎樣?」


    我百思不得其解。而小豆梓還沒注意到它們,還是保持著熱心抬頭看貓像的姿勢。所以,


    「呀——?」


    我把她沒有防備的背影往我這邊拉倒。


    不知道為什麽,我有種非得這麽做不可的感覺。


    我抓住無法保持平衡而躺下的小豆梓雙手,先銬上手銬,然後我將她的雙手高舉過頭,並且將它們扣在床架上的欄杆部分。我輕輕搖晃手銬,確認小豆梓完全被拘束廠。


    「這樣就好了!」


    「什、什麽?這是怎樣?為什麽會是,手銬?」


    不停眨著眼睛的小豆梓,如果用她自己的比喻來說的話,就像是隻放在砧板上的無力小白兔。在她身邊的是,悠然坐下的我。因為我就是莫名有種非得這麽做不可的感覺嘛。這是沒辦法的事。


    掀開包在她身上的毛巾被,和與小豆梓不相稱的身體和薄布料說午安。


    「哇喔……」


    「——咦、咦、咦?」


    我是第一次在這麽極近距離下,目擊到三次元女孩的比基尼身影。像是可愛的肚臍眼、位於鎖骨下方的痣之類的,當然這種平常不能看到的部分也很好。但不管怎麽說還是三角比基尼的部分最惹眼。


    我覺得就如小豆梓所說,這設計的確是格外大膽。不但恰如其份地襯托出含蓄的隆起,而且又更加主張它的存在。這小家夥出乎意料之外的很努力嘛?或許這套泳裝被施過魔法也不一定呢……」


    我試著把指尖輕觸奇怪的地方(原來是有彈性的觸感)


    「啊啊啊!你、你在,你在做什麽啊?這恕怎樣啊?」


    「哈哈哈,你晈字不清羅小豆梓,真有趣呢。」


    「這、這不是笑的時候啊——呀啊!」


    小豆梓的身體像是嚇人箱一樣彈了起來。不過,因為被手銬銬住了就隻能做出半吊子的掙紮動作。


    有種不小心做出了不能做的事的心情。不過雖然這是重申,我就是莫名有種非得要這麽做不可的心情呢。


    「我說啊,在電話裏我說了傷人的話。我說過因為你是不可能的,所以就先從打造出適合穿比基尼的身體開始吧這種話。」


    「要、要在這裏,要在這裏談那種事嗎?第、第一次應該要在更加羅曼蒂克的地方。」


    「不過或許真的一點也不勉強你也說不定,你非常充滿魅力。」


    「充、充滿魅力?」


    小豆梓睜大含淚的雙眼,我映在她濕潤眼眸的身影也跟著放大。她就像是找到主


    人的小狗般,臉紅地露出了微笑。可是她放鬆的臉頰在最後的最後又僵住了。


    然後,她像是割棄了某種東西一般,用力閉上眼睛。在既短暫又漫長的沉默之後,當我在想她蘊含著清澈光芒的眼神是不是捉住我的時候,


    「……這樣子,是騙人的!」


    然後她超乎尋常地暴動起來了。


    「怎、怎麽了?」


    「這當然是騙人的!像這樣子的實現我完全都不高興!與其要依賴這麽狡猾的方法,那我要像燕子築巢那樣更加踏實的去做!所以——我取消願望!」


    我的胸口被用力撞開。往後一翻就從床上滾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這是理所當然的。


    因為原本應該拷住小豆梓雙手的手銬,已經消失無蹤。


    那就像是不聽從召喚者意誌的使魔般,被抹消了它的存在。


    重獲自由的砧板上的小白兔,宛如脫兔一般鑽進了毛巾被裏,她甚至還用那邊的浴巾、窗布跟桌布做出了一個徹底堅固的要塞。


    「嗚——!嗚嗚——……!」


    然後她隻把頭探出要塞外頭,像隻傘蜥蜴般威嚇我。


    「怎、怎麽了!停下來!沒什好怕的!沒有什麽東西……好怕的……?」


    在我極力安撫她的過程中,因為信號錯誤而斷線的常識回路已經恢複了。


    仔細想想。我剛剛是摸了哪裏?我是不是在現實幹出了那種作為紳士的喜好、應該隻有在夢中才能實行的事啊?那個行為對朋友來說,不是已經越過那條線了嗎?


    「嗚嗚……嗚嗚嗚……」


    我的視線跟小豆梓哭得梨花帶淚的淚眼相觸的瞬間,汗水從我全身上下可以被稱作毛孔的地方噴了出來。


    「啊、啊哇哇哇。我是為什麽怎麽會變成那樣……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警察你好,再見了我的朋友!」


    「可以了!你什麽都不用說了!」


    當我正要打電話拜托巡邏車趕過來時,從要塞裏滑出一隻手掌。它不但製止了我,順便像是在自嘲一般握得死緊。


    「……我很清楚貓像的力量了。那全部都是祈禱奇怪事情發生的我的錯。」


    「是、是那樣的嗎?」


    「剛剛發生的事全部都是胡說八道的事。比讓貘吃掉的愚蠢惡夢還要過分。你笑吧。明明做這種事,也隻會讓自己感到空虛而已……」


    小豆梓到底是祈禱了什麽事呢?她將來的夢想是女警嗎?女孩子的心情太過複雜,我不是很了解呢。


    不過總而言之,因為要塞少女發出的說話聲好像快要消失無蹤了,我覺得就隻有一點是需要告訴她的。


    「全部的事情,不全都是胡說八道。」


    「……咦?」


    「我是真的覺得你充滿魅力。就算現在也是這麽想。讓我心跳不已呢。」


    「咦、咦……!」


    床上的要塞僵硬了一下,不久之後,


    「哼、哼哼、是、是啊,嗯這也是當然的啊……嘿嘿嘿!」


    之後她居然露出害羞的笑容,一邊像是融雪季節似地把大量的布塊拆下來。全部都一筆勾銷吧……雖然被她這麽說,但是我還是不太清楚有什麽被抵銷了,不過總而言之真是太好了,我是這麽想的,句號。


    ……嗯,不過實際上,我的心髒怦怦跳個不停。


    明明是小豆梓卻非常適合穿比基尼。一想到我們泳裝製造廠不懈怠的努力,我就不由得興奮起來了。


    ※


    總而言之,還留在衝繩的行李跟朋友非得要想個辦法處理不可。


    雖然也想過是不是要向貓像祈求把她們拉過來,不過因為這是隻超乎常理的貓,它或許會以「怎樣,這樣就省掉很多手續了吧!」的感覺把整架飛機召喚過來也不一定。拜托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的東西還是免了。


    所以小豆梓就向她的兩個朋友說明事情經過,然後拜托她們把她自己的行李帶回來。


    「不過突然打電話給她們,她們不會相信的吧?」


    「放心吧,如果是那些女孩的話會信的。」


    因為看到她呆呆的笑容,我也有點開心起來。因為她已經重新找回了可以說內心話到那種程度的關係,這就代表了朋友的朋友增加了喔。


    把手機借給小豆梓,我就走到倉庫外麵。我一邊厭煩著台風主題秀一邊往母屋的方向去。


    「在這種雨勢裏,外出或許會很危險也不一定……」


    私鐵有很高的可能性停開了。因為小豆梓也住在筒隱家會比較輕鬆,所以我想先取得這個家主人的同意。


    筒隱月子跟筒隱築紫。我該去找誰許可呢?


    雖然這種事當然要找妹妹這邊(因為姐姐看到我的瞬間就會開始死亡遊戲),但是因為剛才那件事跟我自己有關,所以讓我微妙地難以開口。要是不被罵就好了呢。


    雖然我膽顫心驚地前往位於帝王房間隔壁的筒隱房間觀察狀況,但那裏卻沒有點燈。


    「……她去哪裏了呢?」


    我苦苦思考——然後注意到好像飄散著某種香味。


    肚子同時發出聲音。


    因為天空一片漆黑所以少了點現實感,不過說起來,現在已經差不多到了要吃晚餐的時間。


    我在有如迷宮的昏暗走廊裏來來去去的,最後終於找到香味的來源。


    我以前曾經被運到這裏來過。地麵釘上了木製地板,有如星象儀般的半圓頂天窗,還有與使用者身高相符的迷你水槽,像是要跟近代的氣氛對抗似地,古老木紋的餐具櫃散發出獨一無二的光彩。


    有個小背影站在筒隱家的廚房裏。


    仿佛不輸給外麵打在窗戶上的雨聲一般,菜刀在砧板上發出輕快的節奏聲響。在音樂的空檔裏攪動鍋子裏的東西,並且在烤箱裏放進某種東西,流暢的動作有如在五線譜上跳舞的音符般來回移動。


    雖然她熟練的移動真的是讓我看得入迷,不過我仔細傾耳靜聽著雨聲,裏頭還夾雜著她哼歌的聲音。


    「有一天,森林裏,被熊先生,哼哼。」


    不是別人,正是筒隱的聲音。


    她一邊揮灑著沒有起伏的音符一邊做菜。大概是拿來當作圍裙吧?她身上穿著寬鬆不合身的t恤,偶爾配合著哼歌用拖鞋打拍子。


    太好了,她的心情好像很好!


    是遇到了什麽好事嗎?我不由自主地露出滿臉笑容,躲在柱子後麵傾耳細聽。


    「大小姐,請留步。『她真的是個可愛到會讓我心痛的女孩,讓我嚇了一大跳!』哼哼,哼哼哼~」


    她哼的歌曲裏好像編進了我在哪裏聽過的歌詞呢。


    「哼哼,哼。『打從心底被你妹妹閉月羞花,惹人憐愛的可愛感動了』哎呀,熊先生。謝謝你。對我說『她的可愛一定是君臨於頂點』,哼哼哼,哼。哼哼哼……」


    筒隱一個人好像就擔任了兩個聲部。到了間奏時,她把臉埋進寬鬆t恤的領口,滿足的用鼻子繼續演奏。


    不過該怎麽說呢,雖然很難開口,她的音感實在是非常嶄新又具有個性……就算是絕世的全能選手也有不擅長的領域啊。


    「說話回來,原來筒隱也是個被稱讚就會高興的女孩啊。」


    「啦啦啦。沒有討厭被稱讚的人。不過我最高興的地方是,稱讚我的人是橫——」


    「橫?」


    鏘的一聲。


    水槽裏發出盤子掉落的聲音。哼歌也像是開關被切掉似地突然停止——嘎嘎嘎——接著像是係統重新殷動,僵硬地一邊回過頭的生化人筒隱一號小姐。


    「在橫、橫、橫取,橫濱、橫綱……我最高興的是稱


    讚我的人,原來是橫綱的時候……」


    「啊啊,你該不會是喜歡相撲吧?我也很喜歡喔,來吧,嘿咻!」


    「嘿咻。不對,你突然從旁邊出來做什麽?學長不是進澡堂了嗎?不是還沒有到一個小時嗎?不是昨天還洗了兩個小時以上嗎?原來那是陷阱嗎啊嗚啊嗚哇。」


    我聽到到淡淡的呻吟聲。沒有表情的女孩似乎放棄了歌姬的夢想,而開始挑戰取得橫綱的位階。她細小的手臂在胸前不斷揮舞,開始表演謎樣的推手陣勢。嘿咻嘿咻,好可愛好可愛。


    「因為昨天洗澡時在煩惱究極的選擇才會拖那麽久。平常是更快的。比起這個,我是來問晚餐的事。」


    「如果學長對我有奇怪的想法,那是誤解。我不是每次都在唱歌的。」


    「嗯,我知道了。還有啊,晚餐有幾人份呢?」


    「重點是偷聽這種行為不會太狡猾了嗎?再加上洗澡的時間差攻擊,那種偷偷摸摸又下流的作法我要盡我一切力量、從頭到尾、堅決的向學長抗議。」


    「……呃,筒隱,晚餐,多個一人份也沒問題吧?」


    「你說晚餐怎麽了嗎?現在不是在提那件事。是想轉移話題嗎?學長真是個要不得的人呢,嘿咻。」


    「……嘿咻……」


    為什麽我會被相撲選手罵呢?雖然我已經養成被這女孩一罵就想道歉的習慣,不過再怎麽說現在的行為也太沒道理了。


    而且仔細一看她的動作,不是推手。看來筒隱是一邊假裝伸出手臂,一邊拚命地想把用來代替圍裙的t恤脫下來的樣子。那上頭印著被擦過的英文字,讓我覺得很眼熟——


    「哎呀。你穿的這件,不是我的衣服嗎?」


    沒錯。這是我昨天,進澡堂時脫掉,在那之後就行蹤不明的衣服。怪不得這女孩穿起來鬆垮垮的。


    「………………」


    迷你相撲選手從像是對我進行激烈的張手攻擊,變成快要往後仰天倒下的樣子。不過千鈞一發之際撐住了,還留在土俵裏麵。


    「……因為圍裙。」


    「咦?」


    「因為我不小心弄丟圍裙不小心就把手邊的衣服不小心的穿上而已。真是讓人困擾的不小心呢。我現在立刻就脫下,所以這個完全沒有其他意思。」


    「讓我感到滿滿善意的不小心啊!」


    我都要感動得咽嗚落淚了。雖然因為那件t恤就像是被人偷走一樣幹淨徹底的找不到,所以讓我很困擾。原來它不但早就被發現而已還被有效活用了呢。


    雖然做為對撿到的人一點不成敬意的小禮物,我隻能好好大力讚揚一番,可是被表揚應該很高興的筒隱卻像是說不用似地搖頭。


    「你做了多棒的事啊,也不擺出一副居功的表情。你總是如此呢。或許我沒能跟你好好說,不過我總是很感謝你。」


    「不……那個……」


    「我說的是真的。如果是那種東西的話,我希望你能繼續使用它。」


    「……可以嗎?」


    「當然。我過去玩的美少女遊戲裏,有出現過會說『穿著你的衣服就可以一直聞你的味道,我好幸福』這種話的女孩子啊。跟那種變態比起來,你就像是個女神呢,哈哈哈。」


    「…………」


    「筒隱?」


    「是我不對……請原諒我……」


    啪咚一聲,未來的橫綱翻倒在地上。決定勝負的一招是失去平衡自滅。


    「怎、怎麽了。我講的變態指的是遊戲裏那些腦袋有問題的女孩子,不是在說總是聰明正直而且純潔的你啊。」


    「……我要出去旅行,請不要找我。」


    「為什麽受傷了呢?」


    她把快要脫下的我的衣服套在頭上,完全遮住自己的臉,並且像隻芋蟲一樣到處滾動著想要逃跑。怎麽辦,筒隱小姐又要變得更小了。


    就在我伸手的那瞬間,


    「——你又做了非常有趣的事呢。」


    「呃?」


    她溫柔地把手放在我肩膀上。不用看我也知道,這已經習慣的死亡香味。這個模式到底是第幾次了啊!


    「算、算我拜托你,隻、隻有臉請你別打!」


    「你不用那麽害怕。我又不可能總是在生氣。」


    「……咦?」


    鋼鐵之王站在我的正後方。


    要說到底是發生了什麽樣的天地異變啊?——她一身美麗的浴衣。


    她眯起眼睛,臉上浮現的是柔和的微笑。肩膀上的手並不是要拍碎我的骨頭,而是直接溫柔地撫觸我。


    「你不知羞恥的回來了呢。啊,更正,不知羞恥……滿不在乎……興奮萬分……唔,你這家夥——不對,你……不對,能夠跟您再度相見讓我感到雀躍不已呢。」


    「您、您?雀躍不已?」


    「我從很早之前就想跟您——橫寺弟建立起良好的關係。不過看來我們之前似乎是產生了不幸的誤會。剛好趁這個機會,您要不要去用晚餐呢?」


    「咦,唔,思……」


    筒隱小姐大概被嚇呆了,她那芋蟲般的漸進運動停了下來。


    取而代之的是我背上出現了真的像有芋蟲在爬的異樣感。


    這讓我有一種會釀起巨大風波的預感。


    ※


    筒隱家的晚飯,似乎是固定會在中央的大房間用餐。


    小豆梓的事幾乎不成問題。鋼鐵之王以「朋友?請請請」的感覺完全接受。甚至還借了小豆梓可以披在泳裝上的運動服。


    大家圍坐在點了行燈的榻榻米,開起愉快的晚餐會。這點跟昨晚的收容待遇有著天地之差。


    「喔喔,您的杯子空了呢。很抱歉沒注意到。」


    「不那個,我已經喝夠了……隻是普通的茶而已就不需要你倒了……」


    「您在客氣什麽呢。我跟您不是好夥伴嗎?」


    啪哐!


    隨著這個狀聲詞鋼鐵之王閉上一隻眼。她是在拋媚眼嗎?還是在模仿獨眼龍呢?拜托千萬是模仿獨眼龍啊。


    緊緊貼在我的右側腹上,熱心倒著溫酒壺的帝王。我已經不知道喝到第幾杯了。一喝下去立刻又會被斟滿一杯,要是不喝的話,身旁距離零公尺的獨眼龍就會一直待到我喝為止,真是個惡性循環。


    雖然我的視線也遊移到身穿t恤的女孩跟身穿運動服的女孩身上,想尋求她們的幫助,


    「…………」


    「…………」


    兩人完全沒有出聲。


    筒隱跟小豆梓隻是拿著筷子默默朝眼前的菜進攻——那個,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現場的氣氛非常冰冷。


    要說昨晚跟今晚那天好,今晚是更加的不妙。我有種收容之後終於遭到處罰的心情。明明是月子妹妹特地做出來的料理,可是我卻食不知味。


    「怎麽了呢?您筷子停下羅。是高湯蛋卷太大讓您吃不下嗎?讓我來幫您分吧?就像一起為人生努力那樣。」


    「哎呀那個。」


    「嗯……這樣……哎呀?真困難呢,碎得亂七八糟了。那這樣就把我吃的分一半給您吧?這就像是共享人生一樣。」


    「哎呀那個。」


    在高湯蛋卷發生分屍事件之後,鋼鐵之王一邊裝成是親昵的情婦一邊遞出化為煎蛋結婚會場(※這裏意思應該是指主角盤子裏的蛋卷跟鋼鐵之王盤子裏的蛋卷已經混在一起了。)的盤子。


    明明就是徹底的笨拙,卻又單方麵的表示親頡K就像是有戀愛困擾的女朋友一樣。帝王得了心理疾病嗎?哈羅鐵假麵之王,她裏麵的人是不是被誰掉包了啊?


    偏偏她這個時候又突然——


    「


    我除了溫柔之外還非常細心。而且從來沒有交過男朋友。」


    啪哐。


    「換句話說就是全新而且防犯係統完備的超優良物件。現在正希望有人入住。」


    啪哐。


    「那邊的男人如果要求交往的話,或許要接受兩個條件……」


    啪哐。


    有如在發射星星的獨眼龍,像是不放過我似地以三連星逼近而來。她的浴衣領口微微鬆開,隱約可以看到人體三大凹陷其中之一的鎖骨一帶,微妙妖豔得讓人受不了。我的心就快要被沒保全的事故物件給偷走了——是說,偷?


    「……該不會。」


    我終於想到了。


    『就算隻有打扮漂亮對他溫柔也是效果超群!』


    『哎呀真是學到了一點——』


    我的腦海裏閃過她拿著鋼筆在筆記本裏振筆疾書的身影。


    她該不會已經在實行了吧?離間自己的妹妹跟橫寺弟的關係,分手屋計劃。不是妹妹,而是找我當對象。


    明明這個作戰有著決定性的錯誤,但是結果上並不算失敗。


    現在你看,筒隱的視線漸漸冷得跟冰一樣,手邊的西京燒正被她不斷解體到微小尺寸,感覺上似乎正在確實給她不好的影響。


    「為什麽您不吃呢?啊啊,對了,是這麽回事嗎?希望我幫您那樣做吧?真是讓人傷腦筋的家夥。」


    鋼鐵之王用筷子夾起高湯蛋卷,就用力遞到我眼前,


    「好了,您可以張開嘴巴了。啊——」


    「啊、啊——!」


    「唔。啊——哎呀?進不去……嘿,嘿嘿。」


    不可以硬塞啊!那裏不是放進食物的洞啊!


    ——這個瞬間。


    啪的一聲,傳出了某種東西破裂的聲音。


    雖然那像是筷子用力打向餐盤的聲音,不過我猜,那或許真的就是破裂的聲音也不一定。


    「給我適可而止……?」


    就如同不斷忍耐之下,最後終於爆炸的摔炮一樣。


    坐在對麵的小豆梓一看就知道臉上露出怒意,瞪著我們這邊看。


    「你在做什麽!為什麽想要擅自進行事件?如果是筒隱同學還可以姑且不論,從旁搶走油豆腐的鳶太狡猾了!」


    ……責備的對象有點讓人搞不懂!不過。嗯,被罵的人不是我啊,總覺得太好了。趁著鋼鐵之王筷子後退的空檔,我好不容易從她的勢力範圍下逃走。


    「唔……」


    「嗚嗚嗚……」


    那段時間裏,把處於中立地帶的我夾在中間,視線彼此相碰的兩位女孩。喔喔,這種氣氛是怎麽回事。冰冷的世界開始無意義變暖了。


    「……這招呼,還真是唐突啊。能不能別擺出一副『他是我的東西』的臉闖進我跟男友之間?」


    「男、男友?那種叫法是怎樣,先前你們還不是那種關係吧!」


    「哎呀?你知道我們的事了嗎?不過說來緣分這種事是很奇妙的吧?就算昨天還彼此憎恨,今天成為彼此喜歡的同伴又沒有什麽好說不通的。」


    「不好!全都不好!這是壞到極點的skip step啊!」


    「skipsupu……這是什麽?英文我不是很懂呢!是日本人的話就像個日本人,用日語交流來對話就好了。」


    「如果是鄉巴佬的鳶,就把順位讓給老鷹吧!」


    「……我反而又更不懂了。重點是被我家招待還說得這麽囂張的你,才是跟這個男人有什麽樣的關係呢。你有資格這麽做嗎?」


    「你聽了可別嚇到。我居然是,他的朋——」


    「可不能主張『隻是普通朋友』之類的身分喔。那種關係誰都不會接受的……唔,這句話有種奇妙的既視感呢。」


    「不、不止是……朋友……」


    小豆梓濕潤的眼眸瞄了我這邊一下。我微笑回應她。


    那個愛哭鬼小豆梓,以鋼鐵之王為對手居然一步也沒後退,這讓我忍不住感動起來。加油!小豆梓,我在為你加油喔!雖然想不到除了加油我還能做什麽就是了。


    「橫寺是我的……不對,他對我……也不對……」


    大小姐(偽)在欲言又止的同時,不但臉頰像是烤蘋果般染上紅潮,而且遺像是烤蘋果般冒出沸騰的蒸氣,最後,


    「——寵物!因為他是我專用的寵物啊!」


    她以像是要一口咬下整個蘋果的氣勢發出怒吼。


    「原來我又被當成寵物了啊……!」


    過分,這太過分了。雖然我早就知道要回答人跟人之間是何種關係是非常困難的事,不過再怎麽說我可是被朋友推落到地獄深淵啊。


    「所以,我是主人所以可以出聲!這樣你就可以接受了吧!」


    「不不不,我不能接受啊!為什麽那種設定還存在呢?」


    「這、這才不是設定呢!當過一次我的寵物就永遠是寵物!雖然是朋友,不過隻要我喜歡你就成了寵物!然後未來也是!」


    「組成了充滿彈性的種性製度了。」


    鋼鐵之王像是在懷疑似地眯起眼睛來回看著我們。


    「……看樣子你們之間好像還談不攏呢!在我眼中看起來隻像是被拋棄的主人硬是要黏過來一樣。」


    「才、才才才才沒那種事喔。嗯,汪汪,像平常一樣伸出你的手……」


    像平常一樣是怎樣啊!


    我不可能這麽說。小豆梓已經氣得倒豎的眉毛跟被咬住的嘴唇,光是這些就像隻進退兩難的小狗一般,讓人莫名就想跟她談談。這並不是被操縱了,而是以我自己的意誌做出的決定。


    而且我也想要靠近在披著的運動服下方隱約可見的三角比基尼跟日曬痕跡。顏色的對比真是驚人!男人麵對泳裝女孩總是無力呢。


    「汪……」


    我用四肢慢慢走近,然後趴在小豆梓身邊。當我把一隻手放到主人的膝蓋上時,她的表情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欸嘿嘿嘿!你、你看!對吧!」


    隻用感動說話的同時,她還用力來回撫弄我的頭。大概是不知道控製力量吧?雖然被她用力抓是也很痛,可是因為小豆梓的波浪發型像是很幸福地輕柔晃動著,所以讓我總算是忍耐了下來。


    真是的,都搞不懂那邊是寵物了。真是拿她沒辦法的朋友啊。


    「唔唔……這樣分手絞殺作戰不就要浪費掉了嗎……」


    另一方麵,鋼鐵小姐大概是非常不滿。你說了絞殺唷。她焦躁地咋舌,溫柔大姐姐的皮漸漸破碎掉落下來。


    「哼哼,我的羈絆可是跟鴛鴦一樣唷!」


    「不過等一下,這不是普通的訓練範圍而已嗎?」


    「因為訓練也是羈絆的一種呢!因為他可以做出握手、等待、趴下、貼近我跟舔我的動作,是隻非常棒的寵物!」


    「最後的動作沒做吧?你在說什麽啊?」


    「唔唔唔唔……」


    在誇耀勝利的小豆梓麵前,鋼鐵之王隻能不斷低吼。


    她用力咬緊牙關,像個提高賭資的賭徒似地,


    「那種事我也可以做到!」


    她把甜點的碟子一翻。把十分適合夏天的手工杏仁豆腐放到手掌上,


    「您要不要過來舔舔呢?您看您看,再不快點的話就要掉到楊楊米上羅。您看!」


    「你、你在做什麽啊!那種事情我做就很夠了!你不可以過去喔!stay!坐下!等待!」


    「不不不,你們在做什麽?」


    浴衣vs比基尼運動服,感謝這夢幻對決。可以的話我比較想到觀眾席上觀戰。從剛剛開始好像就變得很奇怪了!


    我的身體被一左一右的拉住,感覺上就像要從正中央被撕成兩半了,誰來救救我啊——


    「——我討厭亂玩食物的人。」


    在那之前,一個人默默掃平白飯的筒隱開口了。


    像是用針刺一下似地喃喃自語。


    沒有感動的雙眼從對岸望著幾乎沒被動過的三道菜。然後,小小料理人歎了口氣,明顯地將頭轉向一旁。


    「…………」


    「…………」


    「…………」


    我們三人像是被潑了水一般僵住,然後,


    「哇、哇——這個馬鈐薯燉肉味道像是剛進入遊泳池裏的學校泳裝,都煮透了!好吃得臉頰都要掉下來了呢,小豆梓!」


    「對對對對啊!該怎麽形容這份水煮菠菜?它有著宛如稀樹草原般的清爽口感呢,姐姐!」


    「唔,嗯!充滿在味噌湯裏的這股散發出來的香味,是與月子本人的香氣不分勝負的芳香!您這也這麽想吧,對吧!」


    我們像是在比賽似地吃著晚飯。雖然我們大家一起大叫「這是大家都吃得很開心的晚餐會」!.不過筒隱隻是點點頭,冷冷地回了一聲「是嗎?」而已。


    ……雖然很好吃這點是真的。


    誰要負起這個責任呢?我們之間出現了短暫的視線交談。


    吃完晚餐之後,筒隱把餐盤疊起來就走進廚房裏頭。


    被留下來的我們,自動分配起工作。


    鋼鐵之王跟小豆梓一起去洗澡,若無其事的肩負起演出關係修複的工作。我則是去幫忙洗碗,拐彎抹角的負責起讓筒隱開心的工作。


    「我什麽都洗喔!想要的話我還可以用手搓揉把筒隱整個人洗幹淨喔!」


    「得先把學長的腦子洗一洗呢。」


    我遵從筒隱的指示,把茶杯泡到清潔劑裏搓洗之後擦得閃閃發亮。我的工作就隻有這樣而已。


    站在廚房裏的筒隱以不需要外行人幫忙的俐落速度,一下子就把四人份的盤子跟平底鍋之類的物品整理好了。


    非常安靜——


    廚房裏隻有雨聲跟水聲。筒隱從幾年前開始就一個人聽著這個聲音呢?


    我注意到自己非得說些什麽不可,硬是擠出遲鈍的話語。


    「……晚餐非常好吃。謝謝招待。」


    「是嗎。」


    筒隱淡然地閉上嘴巴。


    她的側臉和平常一樣一動也不動。有如剛切下的結冰懸崖般的臉頰被白色燈光一照,看起來又更加堅硬了。當我們吵鬧時仍然一直冷靜觀察的雙眼,現在也沒有改變它的顏色。


    不過,手卻不一樣。


    姆指跟食指不停輕輕拉著尾巴頭發的前端。這個小動作,我記得是——


    「……我也覺得很開心。」


    「咦?」


    「有學長在家裏就熱鬧起來,這樣很好。飯吃起來也比平常好吃。」


    筒隱像是若無其事地抬頭看著我,以麵無表情但卻似乎有哪裏滿足似地把自己的肚子拍得砰砰作響。


    她的動作奇怪得讓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一個人吃了四碗?還是五碗?你添了很多碗飯呢。你可以多吃一點,長得大一點喔。」


    「……學長在看哪裏啊?你是在說哪裏長大啊?真是的一露出空隙就會變成變態呢。」


    「現、現在視線的位置隻是偶然!我可不是在想像你局部的位置啊!」


    「那你可以說你完全沒有混進不純的意思嗎?你可以斷言就算被姐姐貼近也沒有露出好色的表情嗎?你可以賭上那些奇怪的dvd發誓嗎?那麽我把那些全都丟進垃圾筒裏,你也沒有怨言吧。」


    「耶,嗯。唔?我曾幾何時被逼得走投無路了!」


    「……我開玩笑的。這是很開心的晚餐聚會。大家一起吃飯這種事,我覺得很好。」


    筒隱回頭隔著肩膀望向廚房門口。


    連接在那前方的是漫長昏暗的走廊,而更後麵則是連係著剛才的大房間。那兩個人的組合可以平安洗澡嗎。真是不安呢…


    「……小豆同學被倉庫裏的貓神叫出來,這件事情是真的嗎?那不是對姐姐用的謊言吧?」


    像是在傾耳細聽遠方聲音的同時,筒隱像是回想起來似地說道。


    隻有坦率的對她說明了呢。我把事情一連串經過除了重要的部分,換句話說就是召喚手銬以外的部分都說了。實現願望把某種東西吸引過來的貓神。隻是,用不正常的方向實現。


    「如果是那樣的話——」


    筒隱用比平常還要淡然的語氣,


    「那學長家的事,說不定我就是原因。」


    若無其事地說道。


    「……你?怎麽說?」


    「貓像會實現某個人的願望吧。如此一來那就是在我的願望下出現的。」


    「你有『隻要讓橫寺家消失就好了』的願望嗎?沒、沒想到你討厭我到那種程度……」


    「不是也有讓我覺得幹脆讓你變成屍體的時候嗎?」


    「啊,果然是有……」


    「請不要把繩子套到自己的脖子上。不是的。我開玩笑的。因為學長的家很遠,總是沒有一起吃晚飯的時間呢。我早就這麽想了。是貓神把這個願望用奇怪的形式聽進去並且實現了吧?」


    ……我完全不明所以。


    不,我知道她說的意思。雖然知道,但卻不知道為什麽會演變成這樣。


    吃飯這種事,隻要用開口邀請我就好了。


    可是在我找筒隱的時候,甚至到把她送回家,她不是都明白的拒絕了我嗎?這樣心裏想的事跟正在做的事不是相反嗎?


    「你太見外了。隻要你跟我說一聲,晚餐是理所當然,就連夜晚的甜點我也會陪你吃的啊!夜晚的甜點。」


    「為什麽需要說兩次呢?請說明一下。」


    「痛、痛啊,為什麽踩我?這是笑話啦!和平常一樣的阿拉伯笑話!」


    「發展成國際紛爭的話,你要好好負起責任。」


    筒隱輕輕呼了口氣,搖搖頭。


    這女孩的歎氣有好幾種。現在這種大概是——達觀這種玩意。這並不是對我的話語而發,而是對更大的某種事物,就連正麵競爭也做不到的強大敵人而發。


    「……不管送我回家多少次、學長也不可能一直都待在我身邊。平常你不是都一定會不得不回去嗎?」


    「或許是那樣也不一定啊……」


    「——隻是半吊子的接近,也是會讓人覺得痛苦的。」


    她輕輕說完,把視線落到自己的手上。


    筒隱的雙眼色調接近藍綠色。那是有如深山洞窟裏黑暗的深遂湖泊般,仿佛湖底會有巨大的某種東西潛伏其中的顏色。視線一直看著手掌不動,並且散發出不斷遊動的光芒。我的身體跟話語也有種像是化為不解人語的魚類般被她視線吞噬的錯覺。


    「要是暑假結束的話,就不能像現在一樣在一起。因為我非得趁現在去習慣遙遠的距離不可。要不然,抬頭看著學校樓梯時,就會難過得無法忍受。」


    ……分別時的招呼之所以那麽冷淡的原因,換句話說,就是這麽回事嗎?


    二年級在二樓,一年在一樓。年級的不同,對於我們這些高中生來說與國境的不同是同樣意義。要跨越過去是需要勇氣的。


    筒隱眨眼,比我的回答還要快,她接著深深行了一禮。


    「不過。雖然我已經說過好幾次了,今天的晚飯我覺得很開心。非常、非常開心。」


    「……筒隱?」


    「我的願望平安被實現了。這樣就全部都解決了。很抱歉給你帶


    來麻煩。」


    她被水弄濕的手掌,跟我的手掌比起來實在太小,看起來就像是正值愛哭時期的小嬰兒那樣的手掌。


    明明我就真的有種必須要說點什麽的感覺,卻也真的無法浮現出適合的話語,我隻回答了「是這樣嗎?」這句話就自然而然結束了兩人的時間。


    ※


    今晚我也在筒隱家裏過夜。


    因為小豆的母親是個滿不在乎的人,所以小豆梓在這裏過夜她當然也是舉雙手歡迎的樣子。


    而我,雖然不能跟其他人說,可是因為感覺到某卑金屬小姐死盯著我不放的視線,所以就決定睡在倉庫裏頭。畢竟那也是自己難得的床啊!


    對大家這麽宣言當然是表麵上的考量。我會在半夜偷偷回到母屋裏,引發讓人心跳不已的過夜慣例,也就是我不小心錯鑽進女孩子的綿被裏不過嗬嗬嗬這是誰的腳啊事件。


    ……雖然我是笑得很開心。


    回廊上的台風主題秀益發惡化,到達倉庫就再也無法往外頭踏出一步。


    疲倦的倒在床上,全身濕透的我。這已經到了在小鎮裏發布洪水大雨警報的程度了吧!要是台風不在夜裏離去,明天的開學典禮也會讓人感到不安。


    思托在筒隱家裏之福,暑假就算多一天也可以過得不無聊就是了——


    「不可能有那種事的,對吧。」


    跟巨大的不笑貓四目相對,我慢慢起身。


    托筒隱的解釋,我知道了一開始的原因——我家被召喚的理由。


    那是件好事。好事就隻有這件。什麽都沒有解決。


    『或許是我叫過來的也不一定。』


    我認為要是不認真去思考筒隱祈禱的意義,事情就無法有所進展。原來如此筒隱原來也想跟我在一起啊,這是兩情相悅呢我們兄妹,來吧,去入籍吧!那可不是這麽讓人開心的情況。


    我覺得隻要能稍微思考過那女孩在廚房裏的歎氣給人的感覺或許就能理解了。說得更正確點,是非懂不可。


    小燈泡忽明忽暗的閃動中,倉庫裏冰冷的空氣讓我的思考更加清晰。


    順帶也讓周圍的聲音更加清楚。


    嘰,合葉發出沉重的摩擦聲。


    倉庫門偷偷打開了。那裏沒有——有人。


    外表漆黑的塊狀物,就蹲在入口那裏。它不住滴水,一如滾落死亡影子穀裏的異物,慢慢的往裏麵爬了過來。弄濕了坐墊、弄濕了地板,然後它濕淋淋的手像是在尋找某種東西似地抓住虛空。


    「——!」


    我的肺隻能擠出空蕩蕩的空氣。


    黑色塊狀物趴在地上四處爬動,當它碰觸到我站立不動的腳踝時,就用極大的力量握緊。然後它又像是在告訴我什麽似地用另一隻手搖晃著我的身體。


    看起來隻像是塊狀物的長黑發裏頭,鑽出了一張白嫩的肮髒臉蛋,


    「……我摔倒三次了。完全看不到前方。」


    鋼鐵之王被像是雨水、泥巴跟眼淚的東西弄得整張臉都濕淋淋的。


    「哎呀得救了。得自橫寺弟的恩義,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這份禮,我想用身體來償還。」


    「那就請你直接往右轉,穿過大門回母屋那邊。」


    「輕而易舉……唔?哈哈哈?您真是粗心呢。那樣我不就回去了嗎?」


    「我已經說過不用了,你回去啊!」


    因為她實在是太可憐了,所以我借她毛巾就算她走運也不一定。


    穿回運動服的鋼鐵之王堂堂正正待在我的床上,又再度開始頻頻使出「啪眶」這樣的獨眼龍表現。在那之前請把鼻頭上的泥巴擦掉。


    不知道為什麽,我好像快要被非常不妙的預感壓扁了。


    「趁這個機會講清楚吧。帝王到底找我有什麽事呢?」


    「明明您早就已經知道了……您不會太無情了嗎?」


    「要扭扭捏捏給人看的話,就做得更好一點!你那隻是不停在把手指的骨頭掰響而已!」


    「真是個不懂女人心的男人。如果您能隨意搖動身體的話,換句話說那正是戀愛少女的證明。」


    「從那個想法就已經不是少女了啊!」


    「您說得太過分的話我可是會哭的喔。」


    鋼鐵之王抱住我的枕頭,像是在表現出她的傷心似,開始用力晈著枕頭的一角。這是哪個種族的少女舉動啊?這是少女哥吉拉破壞街道的舉動嗎?


    「我求求你,請你回到自己的房間去……」


    距離帝王的灰姑娘時間還很久,時鍾的針也遲遲沒有前進。如果她打算待到我睡著的話,那我也隻有放棄戰場了。


    我目視著自己跟門的距離,正當我想要脫逃的時候——


    「……真是個慢吞吞的男人呢。」


    「嗚哇!」


    我的太陽穴被枕頭用力擊中。接著是第二發、第三發。


    突然對要害的攻擊也讓我急速失去意識。腦海裏一片混濁,感覺變得舒服起來了!就一個不穩讓視野傾斜的時候,我被強行推倒了。


    「你、你要做什麽……!」


    「明明從晚餐的坐位上我是如此的誘惑您,遲鈍也該有個限度啊。我已經厭倦放線釣魚了。」


    當我注意到時,騎在我身上自稱漁師的那位,雙眼正暴射出光芒。


    這裏是被母屋隔離出來的倉庫。再怎麽鬧聲音都傳不到母屋去,拜風雨之賜更不可能讓人輕易來察看情況。


    「呼呼呼。今晚對我們好像會成為特別的夜晚。」


    「該不會……」


    「來吧不用客氣,你可以做出既成事實!」


    「這是無防守戰法嗎?」


    為了保護妹妹也不惜弄髒自己的身體嗎?真是姐姐的典範!


    鋼鐵之王把手伸向我的肩膀,使盡全力想把我的衣服剝下來。袖子的部分發出了硬是被撕裂的聲音。討厭,我純潔的部分要走向永遠的旅程了!


    「嘿,別亂動。還想被打嗎?我馬上就會結束了,你隻要數數天花板的汙漬就好了。」


    「這種話你是在那裏學到的!這不是女孩子可以講的台詞啊?」


    「為什麽要抵抗呢?由女孩子主動逼近,是男孩原本就希望的事吧。」


    我也是那樣的。我也不是不憧憬讓年長的大姐姐細心從頭開始引導我這種發展。我認為那會是最幸福的第一次做法喔。不過那從頭到尾隻存在於櫻花花瓣飛舞,而對方態度又很嬌媚的方向性上的事啊。


    「牽扯到打倒跟衣服被撕破這些事,我就是覺得討厭!」


    「要求還真多呢,事情發生之後全部都是一樣的。」


    「情緒也得不到滿足!要是提告的話我可是會贏的喔!」


    「沒有問題,我會直接告訴你的身體讓你不會有那種想法的。」


    「不——要——啊!」


    不管我發出何種大叫,也不管我怎麽粗暴掙紮,鋼鐵之王連動也不動。我已經不行了。


    對不起筒隱,哥哥要先成為大人了……我輸給了像這樣讓玫瑰凋落般的惡寒,全身無力地癱在床上。


    淚眼朦朧的視野裏映照出帝王。她像頭野獸似用舌頭來回舔著嘴唇,以像鬼一樣強大的腕力壓住我的側腹,馬尾像是惡魔一樣豎立起來。


    「嗯,接下來該怎麽做才好呢……?」


    然後她像個小女孩似地,呆呆地滿懷疑問停止思考。


    「你居然不知道啊!那就放開我啊!」


    「等等,我回想起來了。我在健康教育的課程裏有學過。當雄蕊跟雌蕊在一起之後,鸛鳥就會出現在包心菜田裏吧。」


    「怎麽可能會容許那麽


    抽象的高中教育存在啊!」


    「我已經學習過最終的行為。但是卻不了解抵達那裏的過程。不管我再怎麽詢問,卻隻有看起來重要的地方不停用莫名其妙的英文字說出來,這樣的老師到底是怎樣?」


    「哎呀,大概老師是想盡力教好吧?」


    「呃,很久以前,我從社員那裏沒收來的女性雜誌……雖然上麵有用甜美的氣息激發起男朋友的情緒,這類的句子……」


    鋼鐵之王在眉心之間刻下深深的皺紋。她像是要把某種東西從記憶深處拖出來似地閉上雙眼,然後突然張開眼睛,噘起嘴巴。


    「呼——!」


    呼——?我還以為是某種吆喝聲,卻是帝王拚命朝我的臉吹氣。這是怎樣,代替電風扇嗎?這可以阻止地球暖化嗎?


    「怎樣,心情好起來了吧?」


    「我有種環保的感覺。感覺上帝王你從根本的地方就完全搞錯了吧?」


    「唔唔唔。那種品質低落的雜誌,全都是些謊言……我一定要堅決寫下抱怨信才行。然後向地方報投書,並且組織街頭抗議活動。」


    「你很喜歡投書活動呢!不過大概不是你這種意義吧?」


    我稍微歪著頭,把嘴巴接近鋼鐵之王的側臉。形狀美好的耳朵就出現在黑發之間。


    我想大家都把對螢幕裏的女朋友進行肌膚之親的訓練當作日課,我也是喔!我以每天培養出來的技術,以微弱得像是在搔癢似地柔軟氣息吹向她的耳朵時,


    「呀。」


    發出了像是普通的可愛女孩會發出的慘叫聲,鋼鐵小姐像是隻彈跳機關人偶似地跳了起來。社團活動時我也想過,她還真是容易發出奇怪的聲音耶!不需要的攻略情報增加了!


    「唔啊啊,現、現在這個是什麽……!雖然不是很清楚,但這好像……討厭!」


    她用拳頭不停擦拭已經染上一片通紅的耳朵,那種痕癢感似乎入侵到她嘴巴裏,讓她說話的語尾也變得模糊不清。


    在身體一陣扭動之後,她又再次把臉靠近我。


    「好厲害!要愉學那個對我使用的技術是再簡單不過了。我要上了!」


    「別過來啊!現在我曝露在一陣非常大的暴風裏!帝王你是想把我的耳朵吹跑嗎?」


    「唔唔,是、是這樣嗎……!」


    雖然吹氣吹得連鼓起來的臉頰也變成鮮紅色了,但是她越是拚命就離甜美氣息越遠。少女激烈搖晃馬尾的努力,全都沒有意義。


    ……見微知著,就是那麽一回事。筒隱姐妹的姐姐這個人。


    「你還是,住手吧。」


    我莫名感到悲傷起來,並且扶住鋼鐵小姐的肩膀。像是顆泄了氣的汽球般,帝王輕輕地往後仰,這次則是輕鬆挺起上半身。


    「為什麽,為什麽吹不出來……」


    呼的一聲,最後一口氣連風都沒出現就消失了,後麵隻留下一聲歎息。


    雖然長長的睫毛跟天藍色的眼睛顏色讓我想起了某人,但是她輕輕坐在我大腿上的身影卻跟那個冷漠女孩完全不像。


    結果——筒隱築紫跟她妹妹完全相反,是個徹底笨拙的人。


    「明明那就是十全十美的計劃……是有那裏不好嗎……」


    「要我說的話,就是全部吧?」


    「你不想要隨意玩弄我的身體嗎?喏,你也說過我的胸部是個獎賞吧?」


    「你隻記得奇怪的話啊!對我講出那種話,可是會發生非常不得了的事喔!因為還有帝王無法想像的世界存在呢!會讓你變得一塌糊塗的喔!」


    「……那又,沒關係。」


    「咦?」


    「你、你可以把我弄得一塌糊塗的。如果那樣你能滿足的話。」


    過於緊張的聲音嚇到我了。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呢?筒隱築紫露出鋼鐵般高傲的眼神同時,明明是如此卻又像是個徹頭徹尾的女孩,用力咬得嘴唇發白。光是與我四相對,有力的震動就又再次傳向她的嘴唇。


    ……女孩子啊,我如此想著。不管有多麽鋼鐵小姐,看到她的表情,總覺得像是看著一隻傷痕累累的貓。


    「怎、怎麽了。為什麽不動。喏,喏。不是有句話說女人倒追不接受是男人的恥辱嗎?」


    「因為我不知羞恥所以跟我沒關係。那種事情沒有愛是不行的啊!」


    「唔唔……不要說那種跟母親的口頭禪很像的話!」


    帝王像是終於放棄似地,又或者像是鬆了口氣似地,解開了嘴唇上的束縛。然後像是要責怪鬆了口氣的自己一般,慌慌張張打著自己的頭。


    快要散開的馬尾一大片在肩頭上散開。原本光滑的頭發飽含著被豪雨粗暴擦拭過的傷口,似乎連發尾都很痛的樣子。


    「……你可以不用那麽拚命啊!你不需要在意我。因為月子妹妹比帝王所想的,還要有規距。」


    「不是,那樣的。」


    「為什麽?」


    「因為你這家夥有著超乎你這家夥所想像的堅強。早晚,我會輸的。月子會離開我身邊的。」


    「那太誇張了……」


    「你這家夥怎麽可能知道!如果沒有體驗過分離,是絕對不可能知道的。在習慣之前,一定還會花上更多時間……」


    帝王抱住自己的身體,像是戰敗殘留下來的士兵茫然抬頭。她的視線飄移旁徨到最後,就停在黑暗倉庫裏的某一點上。隱約看得到俐落又纖線的下巴線條,她露出了一副像是思春期少女般、滿懷煩惱的表情。


    跟她在看家庭照時的表情很像。


    ……突然間,我不可能知道的記憶重疊到她的身影裏。


    生活在沒落老家的年幼姐妹。在雨下個不停的夜晚裏,被大房子裏抑鬱的黑暗盤據的孤單兩人,她們害怕著過去的亡靈。在最後的最後,終於害怕到夢想著要和妹妹結婚這種傻事。如果沒那麽做而繼續害怕孤獨下去,她們就會活不下去了。我幻視到這種景象。


    「……你誤解了。我什麽都不會拿走。」


    「你騙人。不,就算你沒有騙我,未來的事誰也不知道。就像是父母還健在的時候,完全不會去想像他們不在之後的情況。」


    鋼鐵之王的視線依然沒有移動。位於她視線前方的是貓像。是帝王主動回避並且應該已經封印住的,巨大神秘塊狀物體。


    「……我太無力了。就連誘惑你這家夥一個人也做不到。我不想再被留下來了。我已經不想再體驗那種心情了。如果未來的破局是不可避免的話——」


    「不對,才沒那種事!」


    「——那麽隻要毀滅那種世界就好了!」


    簡直就像是在祈禱一般。


    在倉庫裏,在被貓像守護的封閉空間裏,帝王向神許下願望。


    靜靜的,慢慢響起了讓人不快的不祥聲音。甚至有種像是不笑貓發出了擾人笑聲的錯覺。當然,貓是不會笑的。就算如此聲音仍舊持續響著。


    「喔、喔喔,怎……怎麽了?」


    帝王一個不穩抖了起來。


    我也在抖。床在抖。地板在抖,牆壁在抖,視野在抖。


    倉庫正在被搖晃。可以聽得到有如猛獸低吼聲似的破風聲。到剛才為止應該確實被遮閉住的外界聲音,急速變大了起來。


    橫跨天花板中央的大木梁被擠壓得發出聲音。我還以為是陳舊的灰塵要掉下來了嗎?結果是木頭上出現了有如魔女皺紋般的裂痕,轉眼間就裂開出現了巨大的裂縫。


    裂縫從倉庫的天花板跑到四麵牆壁,很快就繞完了一圈,裂縫開始的地方跟結束的地方連在一起——


    「這是怎麽一回事……?」


    像是呆住似


    地來回張望四周的帝王,


    「好了快趴下!」


    「唔,怎怎怎樣啊!這種時候才被我的魅力迷惑嗎!我果然並不是被丟棄的東西啊!可是在時間差之下被襲擊我可沒有心理準備啊!至少給我清潔身體跟祈禱的時間嗚嗚嗚嗚!」


    「亂七八糟的吵死人了——!」


    我硬是把她拉倒在床上。


    壓製住帝王微弱的抵抗,我用毛巾被把我們兩人整個包起來。為了隻有讓頭不被打到,我身體盡可能的縮成一球,也順便把帝王的頭抱住。


    然後,隨著轟然巨響跟白煙,


    我聽到了倉庫漸漸瓦解的衝擊聲。


    一如被許下的願望,像是把世界上所有的破壞都拉過來一般,天花板跟牆壁像是轟炸般落下。


    梯子掉在離我耳邊幾公分的地方。床的一角被大木頭壓碎。我的背後被碎瓦片擊中。地板上的花瓶、dvd跟椅子都被壓得不成原形。


    抱著回到幾十年前大空襲時代去旅行的心情,我隻顧著忍耐。


    不知道到轟然聲響結束之前總共經過了多久時間。


    背上毫不間斷的被某種東西打中。我注意到那種衝擊是因為激烈的雨勢,便膽顫心驚地將頭探出毛巾被。


    「好冷……」


    我的頭馬上就被淋濕了。


    原本那麽堅固的倉庫已經無影無形。到處飛揚的滿天粉塵當中,粗暴狂亂的台風蹂躧著我們的身體。


    我往周圍看了一圈,我們正位於黑夜風暴下,悲慘的瓦礫山中央。


    「我、我已經很了解你的心情了……先、先把我放開,好熱……」


    雖然聽到了帝王輕浮的聲音從胸口下傳來,但我也沒有吐槽的餘力了。再加上我嚇得腰腿無力了,暫時也不像是能動的樣子。


    因為有形的東西全都崩毀了。


    就隻有巨大的那家夥—就隻有那僅僅一隻的不笑貓像,沒有受到半點傷的聳立在黑暗的天色裏。


    就像是這小小的盆裁世界被僅僅一隻貓像撞壞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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