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真正的英雄。


    這種現實主義的感覺,在我升上高中生之後,已經有如大樹的根基般盤據在我內心的土壤。


    這個世界上沒有英雄。雞永遠不會在天上飛。冒險的旅程永遠不會開始。女孩不會從天上掉下來,地球就算少了我依然會持續運轉。


    總而言之,現實生活很無趣。這是理所當然的常識,用不著我再度確認,大家都知道這個事實。


    ……以我們的常識而言啦。


    那是發生在無聊世界中,全世界一致鼓掌公認一個星期中最無聊的一天,也就是俗稱星期一的午休。


    「平常我就覺得這件事情非告訴你們不可,但今天我實在受不了了……」


    我進入社辦大樓一樓的社辦,剛坐在摺疊椅上,演講就開始了。


    雖然我被田徑社緊急會議這種名義找出來,不過包含我在內,到場的社員隻有三個人而已。


    隻不過,似乎預定人數就是這麽麽多呢。


    「——為什麽,你們老是要吵架?」


    鋼鐵小姐搖晃著一頭威風凜凜的馬尾,一拳捶在牆壁上。


    承受正氣凜然的音量,與充滿威嚴的打擊,整間四疊半的房間都彷佛戰戰兢兢地震顫著。


    「總有一天你們會繼承我的位置,領導這個田徑社。因此對其他田徑社社員而言,你們必須成為他們的目標與憧憬,要讓自己的存在發光發熱不是嗎!」


    鋼鐵小姐佇立的模樣,毫無疑問的確是帝王。


    修長的瞳眸,高挺的鼻梁,有如鋒利刀刃般的容貌,呈現出一種為藝術而誕生的美。


    「聽好了。你們要讓自己更有英雄的架式。真正的英雄是非常強而英姿煥發的,絕對不會吵架!要尊敬對手!要和睦相處!難道你們沒看過星期天早上的狐狸戰隊嗎!那很好看呢!順便告訴你們我喜歡狐狸紅戰士!」


    ……隻不過一開口就會脫軌到讓人惋惜的地方,是白璧微瑕之處。


    在我苦惱著該怎麽回答的時候,


    「我沒辦法跟這家夥和睦相處。」


    伴隨著冷漠的說話方式,身旁的人同時舉起一隻手。


    使用和社長相同款式的橡皮筋,束起來的短黑發馬尾搖晃著。


    烏黑色的瞳眸與冷漠的女低音。僅次於社長的雄偉雙峰,埋藏在熟悉的田徑社體育服之下。


    「嗯……」


    她是剛才中午練習時,和我起了爭執的對象。


    同時也是和我一起被社長叫出來的對象。


    也就是副社長。


    她是個經常以若無其事的表情眺望世界,站在距離中心一步之遙,缺乏女孩子氣的女孩。但她卻是激進到不能再激進的極右翼帝王崇拜分子。


    同時她還是變態排擠運動的先鋒,從來沒認真和我說過話的女孩。她究竟有多討厭我呢?即使麵對家族仇人與偷腥背叛者外加上輩子結下梁子的阿米巴外型火星人,她的態度都比麵對橫寺我要來得體貼些。


    她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我不可能跟變態和睦相處,死也不可能。應該趕快叫他去死,或是叫他立刻退社。」


    無情地棄我這個同班同學於不顧。


    其實她會這麽恨我也不是沒有道理……我聳了聳肩,因為我隻是受到社長的溫情才會賴在社團裏不走,被女孩批評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本來想至少維持真摯的沉默。


    「而且他的表情一整個猥褻。會走路的性犯罪。會呼吸的病態嗜好。光天化日的內衣小偷。將別人的胸罩弄得濕答答再帶回家用力做什麽邪惡勾當。」


    「喂,等一下!?拜托你不要講這種中傷人的話好不好!」


    「這是事實。」


    「完全省略周程的事實和真相是兩回事吧。」


    「吵死了你這內衣狂,不準找藉口,反正你隻是個白濁液體發射器。喂,你要讓女生說些什麽啊,你這死變態。」


    「這種獨角戲隻會傷害我們彼此而已,別再鬧了啦!」


    副社長雙手盤在胸前,同時說著75%事實與25%謊言,以語言空中連擊技狠狠地罵我。


    我聽得慌忙站起來,她也略微驚訝地後退一步,盤在胸前的雙手防禦變得更加厚實。上次的胸罩事件。她怎麽到現在還在記恨啊!


    「……你們兩個。」


    社長繃著一張苦瓜臉,


    「到底知不知道,我找你們兩個出來的真正用意?」


    「當然。」


    喜歡社長喜歡到骨髓裏的副社長,立刻搶著答腔。


    「意思是現在立刻舉辦野球拳比賽,贏了的人就是下一屆的真正社長吧。」


    「你從哪裏聽到這句話的!?」


    「不準插嘴變態,是我這邊的事。」


    「你那邊的事情會連我也算在內耶!」


    「不要一直羅哩八嗉,你想要我陪你玩嗎?你這變態。明明是個內衣狂。」


    「都說了我沒有那種癖好啦!我怎麽記得那是某種賀禮,還是你主動親手送給我的耶!」


    「喂,你剛才說什麽鬼話。什麽叫做和變態生小孩的賀禮啊。你腦袋浸水了嗎?」


    「你在胡說什麽啊!?有毛病的人是你才對吧!?」


    「——真是受不了你們兩個……」


    鋼鐵小姐皺著眉頭,氣勢萬鈞地伸出雙手強行介入,將我和有如野獸般低聲咆哮的副社長分開。


    ……總覺得鋼鐵小姐達成飼育員任務還真是新鮮,平常她不是都扮演被調教的虎斑貓嗎?


    「我完全明白了,我也下定了決心。」


    鋼鐵小姐歎了一口氣,然後伸手朝向社辦的拉門。


    緊接著傳來不祥的「喀噠」聲,那是門鎖牢牢扣上的聲音。


    「社員的不和就是社長的責任,所以我現在要發動田徑社鑽石計劃!在你們兩人締造出堅固無比的美麗羈絆之前,別想離開社辦一步!」


    「咦?」


    「欸。」


    鋼鐵小姐擋在社辦出口,威風八麵地站著。唯有在這一刻,我和副社長的聲音才會同步。


    倒不如說,我們下午都還有課要上耶。


    大家應該部知道吧,同一個班級的男生女生在同一時間蹺課,對平靜的校園生活而言,是最最最需要避免的禁忌。


    無緣無故沾染一身腥,說有多麻煩就有多麻煩。


    如果有跟溫柔大姐姐的燦爛未來等著我也就算了,對象竟然是副社長,真是前途黯淡呢。一旦陷入這種窘境,光是想像她會用什麽惡毒言詞茶毒我,就讓人頭皮發麻啊。


    「這、這種地方誰待得下去啊!我要回自己的教室去了!」


    「哦~?」


    這一聲回答低沉地有如在地底匍匐一般。光是這樣,我的雙腳就本能性地凍結在原地。


    正當我這麽想,鋼鐵小姐的嚴峻表情卻突然緩和下來。


    「我又不會凡事都以無理難題來勉強你們。更何況你們兩人,雖然平常總是吵嘴吵個沒完,不過我早就知道你們的關係非比尋常,隻要讓你們兩人獨處一室就會玩起緊縛遊戲呢。」


    「啥——!?」


    「誰要做這種事情啊。」


    我差點噴出來,連副社長的臉色也變了。唯有這一瞬間,水火不容的我們的確想法一致。


    ——到底是哪個家夥,什麽時候散布這種莫名其妙到極點的謠言啊!


    鋼鐵小姐一副『我什麽都一清二楚喔』的表情點著頭,


    「你們不用再隱瞞了。向我坦承這一切的人不就是橫寺你嗎?」


    「是我!?」


    「好像是體育祭之前還是之後的事情了,當我目擊到你們在校舍後方幽會時,你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訴我了嗎?」


    「天、天啊……!」


    我抱著腦袋。


    原來你當時距離胸罩歸還現場這麽近啊,鋼鐵小姐。當時的場景究竟在她的腦海裏造成多大的誤會,我真的忘得一幹二淨了。


    「兩個人私底下不是如膠似漆嗎,怎麽在別人麵前就吵架呢。難為情就動用暴力?這種屬性叫做什麽,奧腳?還是熬膠?不是有個形容詞嗎?……我也為了今後需要而天天努力,不過這真的很難學會呢……」


    「這、這種東西不用學沒關係,已經很足夠啦!」


    我猜想過一陣子,我的弟弟就會遭遇到『你、你可別誤會了喔!我才不是為了你才痛毆你的呢!』這種壞得很徹底的鋼鐵小姐吧。


    「——死變態,這是怎麽回事啊變態。」


    當我感受到背後傳來殺氣的瞬間,


    「你對社長說了什麽變態,趕快說明啊變態。誰是傲嬌啊,不對,是死定了變態。你的變態人生到此為止了(注21)。別混為一談笨蛋。」


    「唔噢噢噢——!」


    或許是氣到怒發衝冠了吧,難得滿臉通紅的副社長,散發想當場勒死我的氣勢般的揪著我的領口。


    不過,


    注21 傲嬌(フンデレ)和死定了(つんごる)音近。


    「嗯。果然我這個第三者在場的話,你們就會感到害羞呢……我終於知道你們的性癖好有多麻煩了,你就先放開他吧。」


    「…………好。」


    在鋼鐵小姐的大方催促下,副社長隻能無言以對。即便她依然生氣地用指甲抓我,但還是放開了我。


    看來她是將鋼鐵之王的話奉為聖旨的基本教義派,糾正社長的發言在她眼中似乎是一種大忌吧。宗教有好多麻煩的地方呢。


    我和副社長拉開距離,


    「……所以說呢,我現在也明白社長的意思了!死定小姐和我究竟該用什麽方法加深彼此的親密關係呢!」


    我挨近鋼鐵小姐的身邊。既然我已經被負傷的野獸鎖定,唯有利用帝王的威勢才能讓我保住小命了。


    「對啊變態,你趕快去死一死吧。」


    副社長的眼神死盯著我看。一旦我們兩人獨處的話,田徑社就要上演分屍殺人案了。


    「嗯……這樣似乎很有矯正的價值喔,真讓人手癢啊。」


    社長不傀是社長,她在副社長麵前用力握緊了拳頭。我第一次覺得壞掉的鋼鐵小姐這麽可靠。


    於是,和平常有點不一樣的午後時光就這樣開幕了。


    ※


    「為了讓不坦率的你們能袒裎相見,我有一個提議。」


    鋼鐵小姐從櫃子裏,拿出了一大張卷成圓筒的圖畫紙。


    透過紙麵可以隱約看見,細小的文字寫在像是圖案的東西上。


    「接下來,我們玩一個能讓兩人和好的遊戲吧。」


    「讓人和好的遊戲?那是什麽呢?」


    「月子經常找我一起玩這個呢,別小看這遊戲喔,相當有趣呢。」


    「哦,令妹經常找你玩嗎……」


    我暗地裏鬆了一口氣。


    我原本以為她會強迫我們做奇怪的事,不過既然是全世界最正常的moon child發起的遊戲,應該不會淒慘到哪裏去吧。


    話說回來,筒隱姐妹兩人獨處的時候是怎麽度過的呢。從鋼鐵小姐的語氣來看,月子妹妹在家裏的時候,似乎相當黏著姐姐不放呢。或許還會假借遊戲的名義,依偎在姐姐的身邊撒嬌吧。


    當我陶醉地想像著姐妹之間的糟糕假日時,鋼鐵小姐將剛才那張圖畫紙鋪在社辦地板上。


    首先映入我眼簾的,是好幾個圓圈圈。圓圈裏麵寫著簡短的文章,圓圈與圓圈之間以箭頭依序銜接,從起點到終點連結成一條單行道路線。


    擺放在圖畫紙中央的,是市售的骰子。


    「聽好了,我們三人將棋子放在這裏,然後依序擲骰子,擲出多少點就前進幾格,最先抵達終點的人就是贏家。但是不論棋子停在哪個圓圈裏,所有人都必須服從文章的內容行動。」


    「…………這個。」


    「這是大和民族自古傳承下來的遊戲,因為必須絕對服從格子命令,所以俗稱『國王雙六』。規則相當複雜難懂而富有智慧,怎麽樣,你們聽懂了嗎?」


    「……姑且不論對規則難易度的認知,有個更基本的問題。」


    雙六(注22)這種遊戲,不是早在十年前左右就應該畢業了嗎?


    我記得在幼稚園的時候,我也玩過這種遊戲呢。


    「……你真的和你的妹妹玩這個遊戲嗎?」


    注22 雙六,遊戲中擲兩顆六麵骰而得名,比賽誰先來到終點的遊戲,類似中國的升官圖。


    「嗯,不過使用的圖畫紙是月子親手繪製的。當時看到那幅雙六圖,我也覺得很驚訝呢,上麵竟然有『停在這一格的話,必須要幫家人揉腰』啦、『必須要和家人一起洗澡』啦、『必須要和家人睡在同一個被窩裏』等內容喔。以可愛的少女字體寫成的文章,密密麻麻地寫在紙上呢!」


    「真、真的嗎!?她是哪根筋不對勁了嗎!?」


    「或許是無言的欲望累積太久終於爆炸了吧。真是的,月子妹妹愛撒嬌的習慣真是傷腦筋呢。嗬嗬嗬……不過一開始的確有些困難。」


    「什麽意思呢?」


    「例如『停在這裏的話,必須回到起點然後複習數學』啦、『別再玩遊戲,快去念英文』啦、『玩遊戲之前請有點考生的自覺』啦、『念什麽都好,總之姐姐快點去念書』啦、『距離大考剩下不到半年羅』啦、『難道姐姐覺得可以繼續這樣下去嗎』之類,都是一些奇怪的嚴苛命令呢。」


    「……嗯,我懂……」


    「每次走到這幾格就會被迫中斷雙六,真是難過。距離甜蜜區域總是差了一步。什麽時候才能停在那幾格呢……」


    「……該不會這些討厭的初期格子,正好占了六個格子的分量吧?」


    「沒、沒錯喔!你怎麽會知道呢?」


    「沒有啦,隻是猜想……」


    我一言不發,低頭看著正好是六麵體的骰子。


    月子妹妹竟然以自己的身體為誘餌,讓鋼鐵小姐自動自發念書。真是背水之陣啊……


    「最近呢,隻要我一有空閑四處閑晃的時候,月子馬上就拉著我一起玩這個遊戲喔。看來距離她離開姐姐身邊的時期還很早吧!有再多分身都不夠陪她玩呢!真拿她沒辦法!」


    鋼鐵小姐笑得很開心。看來你的妹妹,對你的未來抱持相當嚴重的危機鹹呢。


    「所以我從這裏得到靈感。」


    「難道這就是……」


    「沒錯。我也投注自己的閑暇時間,為了愛撒嬌的月子而設計了一幅能讓彼此關係更親近的雙六喔!」


    可惜的是,她本人似乎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


    想到可憐的月子妹妹,我不禁掬了一把同情淚,同時看著鋼鐵小姐版的自製雙六。


    鋼鐵風格十足,剛勁的筆觸寫在紙上的,是直截了當暴露煩惱的命令句。


    從起點往前算,一開始三格的內容是這樣。


    『獲得月子的牙刷休息一回。』


    『獲得月子的浴巾前進兩格。』


    『獲得月子的大膽黑色內衣後退三格。』


    還指名道姓耶!


    話說最後一項道具,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嗎!


    「……真的要和我們玩這個遊戲嗎?」


    「我


    非常了解你們的擔憂,不過別擔心。前幾格我的確寫著月子的名字,不過這次充其量隻是試作品。因此往後我會改造成任何入都能玩的版本。」


    「的確,從第四格開始似乎沒有寫著妹妹的名字呢……」


    「況且每六格我都設計了一個珍藏的特別事件喔。隻要停在這一格,你們兩人肯定能和睦相處的!大興奮大接近大喝采(注23)!知道嗎!」


    「…………」


    「哎呀,怎麽沒有反應……?」


    「太、太棒啦!好棒喔~!」


    鋼鐵小姐莫名地驕傲著,真希望她能將這些努力活用在其他的地方。


    剛才一直悶不吭聲的副社長,臭著一張臉,


    注23 這句台詞的出處是『遊戲王』裏的角色海馬瀨人,原為「粉碎!玉碎!大喝采!」。


    「真的要玩這個遊戲,是嗎?」


    「那當然,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問題。隻不過,唔~」


    同時微微低著頭。雖然聽到她意想不到的可愛嘀咕聲,不過她好歹是鋼鐵教信徒,基於宗教的立場,她似乎無法正麵反抗鋼鐵小姐。


    其實她應該寧死也不肯和我玩這種號稱能和我更加親密的遊戲吧,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唯一想像得到的隻有被副社長笑咪咪地罵得不成人形的未來。


    副社長的視線彷佛尋求解救般瀏覽著雙六用紙,突然停了下來。


    「這是……」


    她顫抖的手指所指的,是月子妹妹區域的前方,第四格。


    『讓喜歡的人盡情地摸摸頭。』


    她忙碌地交互指著自己的頭和那一個格子,這是無法用語言表達的神秘暗號。


    「怎麽,你希望被摸摸頭嗎?真沒辦法……那我來好了。」


    「全身兩百零六根骨頭通通複雜骨折去死吧變態。」


    「你這句話實在獵奇到不行耶!」


    副社長完全無視開個小小玩笑的我,抬頭目不轉睛地看著社長。


    「如果停在這一格的話,希望能讓社長摸摸我的頭。」


    鋼鐵小姐用力點了點頭。


    「如果你這麽希望的話沒問題,國王雙六的命令是絕對的。」


    「那現在就開始吧,來開始吧。」


    最喜歡社長的副社長,眼神閃爍著燦爛的光輝。


    她就像紅蘿卜吊在自己眼前的馬兒一樣,開始不斷躑起骰子,看來她想練習擲出四點吧。


    「真是受不了……」


    相較之下,我無奈地抓了抓頭。


    副社長想透過雙六,和社長關係更加親近,社長想讓我和副社長更和睦相處。到這裏都還ok。


    不過,我一點都不覺得能和副社長和睦到哪裏去,反之就算我和社長更加親近,副社長也隻會恨不能打斷我全身的骨頭而已。


    玩這個遊戲對我而言一點好處也沒有。如果月子妹妹當下在我身邊的話另當別論。


    ——等一下。


    我剛才說,月子妹妹嗎?


    「社長!有件事情我想先確認一下!」


    「怎麽了,神情這麽慌張。」


    「一開始的這幾格,不是寫著可以得到妹妹的各種東西嗎?如果我停在這幾格裏也拿得到嗎?」


    「嗯,或許我可以將自己秘藏的東西送給你也說不定……不過這和這個遊戲的主題一點關係都沒有。更何況,你有這麽垂涎這些東西嗎?」


    「沒有啦我隻是確認一下,確認。沒有什麽深層的含意啦,哈哈……」


    ——想要得不得了啊!


    s級稀有道具的獵場就在這裏啊!隻要連續擲出三次一點,我就能成為月子妹妹富豪啊!


    我和副社長有如爭奪骰子一般加緊練習著。


    看到突然興致勃勃的我們,社長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很好很好。看到你們這麽賣力,也不枉我親自製作了。倘若我們玩得很盡興,應該讓其他社員也一起加入呢。下次如果碰到雨天,就將這款遊戲當成社團的活動吧。」


    「neo田徑社都在玩這種遊戲嗎!太棒啦!」


    「隻要你們覺得高興,我也感到很開心。田徑社社員是我的同胞,我希望大家永遠都能和睦相處。」


    「社長……」


    鋼鐵小姐的笑容和年齡成反比,顯得相當年幼。彷佛一直都是兩人相依為命的女孩,第一吹找到一塊可以安心的地方一樣。


    冷不防被她這種表情偷襲的我,突然覺得背上癢得不得了,好想緊緊抱著這個女孩呢。我是不是哪裏有病啊?


    正當我不由得開始注視鋼鐵小姐的時候,


    「——喂,你還在幹什麽?要開始遊戲還不快點?」


    死定小姐以冷漠的聲音說著,同時腳尖輕輕碰了我一下。我覺得女孩不應該將雙腿掰得這麽開喔。


    我們三人各自打著不同的如意算盤,同時圍坐在圖畫紙旁邊。


    每個人都心懷不同的目標,就這樣開始了遊戲。


    猜拳的結果,擲骰子的順序依序是副社長,社長,然後是我。


    代替棋子的是田徑社的哨子。


    「四。四。四。四。來。來。來。」


    副社長的眼裏,除了『讓喜歡的人盡情地摸摸頭』這一格以外什麽都看不見。


    彷佛集氣一般高舉著骰子,然後使勁地擲出去。


    骰子哢啷哢啷地在地板上彈跳,從二彈到六,再彈到四——


    「來吧!」


    結果又轉了半圈,最後叩咚一聲停在『五』這一麵上。


    「……唔~」


    副社長不情願地嘀咕著。


    棋子就這樣跳過原本想停下來的格子,多前進了一格。寫在格子裏的內容是,


    ——『變成喵喵小喵,休息一回。』


    「…………」


    「…………」


    鋼鐵小姐的品味似乎有些不對勁。我和副社長一瞬間四目相接,確認彼此的眼神中浮現出這一句想說卻開不了口的話之後,立刻移開了視線。


    「哼,幸好還滿簡單的。」


    副社長聳了聳肩,草率地擺出招財貓舉起貓掌的姿勢,


    「喵喵喵。好了結束——」


    「——不準瞧不起喵喵小喵!」


    卻被鋼鐵小姐狠狠罵了一頓。


    肩頭氣得發抖的雙六製作人,一臉正經地逼近副社長。


    「這樣根本就不算喵喵小喵吧。不是變成貓,是變成喵喵小喵!你知道嗎?」


    不,我完全不知道。


    「要以天然比例混合撒嬌+服從+嬌媚三種元素的貓中之貓,才稱得上喵喵小喵!也就是月子!喵喵小喵·以茲·月子·以茲·標題佛!」


    就算當成語言,我也開始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了。


    「你聽好,副社長。如果要認同你剛才的動作是喵喵小喵的話,以後我讓月子扮演喵喵小喵時,無論她怎麽對我敷衍了事,我也隻能勉為其難接受了。難道這對整個世界而言不是極大的損失嗎!」


    你在家裏都讓月子妹妹扮演什麽來著?


    「凡事都必須追求公平才行。因此我必須狠下心來,要求你正確地扮演喵喵小喵。我也覺得很難受啊,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心……」


    我覺得最難受的應該是月子妹妹吧。


    ……我在心中已經吐槽了鋼鐵小姐好幾次,


    「咦。啊。嗯。好。是嗎?沒錯。應該是。」


    反觀副社長卻完全語無倫次,眼睛睜得又圓又大。


    鋼鐵小姐這一類人啊,一旦觸及任何和妹妹有關的議題,就會拋開理性化


    為暴虐的野獸。雖然同樣罹患月子妹妹病毒的我已經習以為常,不過對其他人而言似乎有點太過刺激了。


    「社長,不用這麽勉強她吧……」


    「什麽?」


    「副社長距離我們的領域還差了一大截呢。彼此等級差太多了,你就將眼光放遠點,看著她成長就好了吧。」


    雖然我出於好意居中調停,


    「……哼,變態你住嘴。」


    這是怎麽回事呢,副社長明顯地發起脾氣呢。她轉向鋼鐵小姐開口說道。


    「請社長教教我究竟該怎麽樣才能變成喵喵小喵,拜托,我會再努力一次的。」


    「這才是我們田徑社的副社長。那麽你先躺在地板上吧。」


    「嗯。」


    副社長自告奮勇地要求接受指導,而且她還瞄了我一眼,聳聳肩露出「怎樣~」的表情。


    不過這年頭,要說自告奮勇的人是否會有好下場,那當然是沒有。


    「沒錯。再多露一點小肚肚!秀出水汪汪的可愛眼神!」


    「…………」


    現實的要求總是殘酷的。


    副社長以無防備的模樣仰躺著,一邊撩起淩亂的體育服下擺,同時模仿貓咪順毛的動作。還輕輕地「喵~」了一聲,兩隻腳來回搖晃著。


    「哇咧……」


    這該怎麽形容呢,真的。


    如果月子妹妹這樣做也就算了,讓副社長這種所有露出部位都熟透了的女孩來表演,看起來隻像是美少女影片的特殊癖好企劃……


    「……不要死盯著人家看變態……」


    喵喵小喵微紅的臉頰一陣痙攣,彷佛為了避開我的視線而撇過頭去。


    不過天真無邪踢動的腿,以及貼著太陽穴的圓圓貓掌卻依舊沒變。


    對於社長崇拜派的她而言,帝王的聖旨就是神諭。隻要社長一聲令下就照辦,即使羞恥和屈辱都得忍耐。像這種強製性玩法,會不會變成薄本或厚本的題材,在夏冬兩季的祭典會場發行啊?


    「——嗯,這就是百分之百的喵喵小喵了,很好。」


    直到鋼鐵小姐做出ok的指示為止,副社長一直喵來喵去的說話。這女孩實在很厲害,但老實說,在一旁忍耐這麽久的我也真的很厲害。


    接下來手握骰子的人是鋼鐵小姐。


    「現在換我了吧。嘿呀,幾點呢——六嗎?」


    「六點呢。記得好像是能更加親密的特別事件吧。」


    「不過究竟準備了什麽樣的命令,連我也完全忘了喔。雖然這是我自己製作的雙六,不過玩起來還真有新鮮的感覺。有時候健忘也能派上用場呢。」


    「畢竟社長似乎很能享受人生嘛。」


    「哈哈哈,說得沒錯……嗯?剛才這句話是讚美嗎?」


    「第、第六格是嗎!上麵寫著『擁抱大家分享愛情』喔!」


    「嗯……這樣正好呢。」


    鋼鐵小姐握著副社長的手,將她拉起來。


    然後緊緊抱著受到喵喵小喵的屈辱而虛弱無神的她,


    「做得很好,這才是我的副社長,你是我心中的驕傲呢。」


    「咦。」


    「今後也要更加努力才行喔。」


    在耳邊用褒獎的言語廝磨著。


    「啊哇。啊哇哇。啊哇哇哇。」


    副社長像鴿子鬧鍾一樣點頭如搗蒜,臉頰「唰」地一下紅得快升天了。


    實現願望的她應該很高興吧,不過我也很高興,女孩們擁抱在一起的模樣真是太棒了。可攻可守自由自在,兩個願望一次滿足,這就是二十一世紀的愛之形啊!


    正當我玩味著國王雙六的美好之處時,鋼鐵小姐緩緩放開了飛往幸福天國的副社長。


    「接下來換你了,橫寺。」


    「咦?我、我就不用吧!我是男生耶!」


    「別說這些傻話了。你該不會有什麽地方誤會了吧?我說過你們所有社員對找而言都一樣是同胞吧。這隻是慰勞你們平日的辛勞而已,絲毫沒有任何不軌的意圖。」


    鋼鐵小姐若無其事地笑著。


    她說得也對,我很了解她和社員的相處是不分什麽男女的。這裏是田徑社的社辦,我是田徑社社員,這裏不存在任何邪惡感情混雜的空間。


    「那就稍微抱一下吧……」


    我帶著一絲罪惡感委身於社長。


    「嗯。平常你也是,經常盡心盡力地輔佐我呢。」


    「沒有啦……」


    「別這麽謙虛。總有一天,大家一定也會理解你的強韌個性的。」


    鋼鐵小姐溫柔地抱著我。


    她的全身上下就像軟綿綿的棉花糖一樣舒服。從鋼鐵小姐的頸部,散發出大姐姐特有的芬芳。這股芳香足以刺激我身上的頑皮部位了。


    說真的,眼前的她,如果鋼鐵小姐不是鋼鐵小姐的話,她就是我心目中最理想的對象了。但我實在無法想像不是鋼鐵小姐的鋼鐵小姐,沒辦法。


    我揮淚和理想中的鋼鐵小姐形象訣別。正當我要離開她的擁抱時,鋼鐵小姐的手臂卻不肯離開我的背脊。


    「……咦?我覺得應該可以了吧。」


    「晤,唔唔,唔唔唔……」


    鋼鐵小姐用力眨了眨眼,同時以極近距離凝視著我的臉。


    「怎、怎麽了嗎?」


    「不……現在我才注意到,不過該怎麽說呢……愈看愈覺得你們兄弟是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呢。」


    「社、社長?」


    「真是奇怪呢,這、這股感情是怎麽回事……別人……明明是別人啊……」


    「哈羅?哈羅!」


    「不、不對喔,不是這樣的,我並沒有花心……我應該是一心一意、忠貞不二的女人啊……」


    鋼鐵小姐似乎在迷途森林裏迷失了方向。


    她遠離我的身子,蹲在社辦的一角。就像第一次接觸到感情而困惑的機器人一樣,抱著頭不斷喃喃自語。


    「你的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我帶你到保健室去呢?」


    「不是那個次元的問——不,對,對了!」


    鋼鐵小姐劈啪地掰著手指。


    ……我有不好的預感。這個人隻要一開始掰起手指,接下來肯定不會有什麽好事。


    「唔唔我突然覺得身體好不舒服喔~」


    「……社長?」


    「沒辦法啦~現在隻好去保健室一趟啦~但是我現在生病啦全身動彈不得啦!所以橫寺,你能不能帶我去呢。」


    說完,鋼鐵小姐咕咚一聲整個人賴在地上,采取無防禦戰法。


    「……意思是,要我抱著社長去保健室嗎?」


    「嗯!就是這樣,因為你是橫寺的哥哥,所以就算讓你抱一下,我也不會產生任何歪念的。剛才的感情隻是錯覺!這才是表現我清白的佐證!這是我自己所引起為了我自己的吉哈德(聖戰)!」


    「完全聽不懂什麽意思!」


    「聽不懂沒關係!」


    我隻知道被逼得走投無路的鋼鐵小姐,似乎正在和某種東西交戰。身為忠誠的社員,我當然沒有理由拒絕幫助社長。


    鋼鐵小姐緊緊閉上眼睛,像卸貨到碼頭上的鮪魚一樣等我送她去保健室。


    背背還是抱抱。哪種方法比較好?這種問題連想都不用想。


    背背會讓鋼鐵小姐的木蘭飛彈抵著我的背。我隻是單純幫助社長而已,所以必須排除一切雜念。


    「那麽我們走吧。」


    「要、要從前麵抱抱嗎!?」


    我從側身抱起鋼鐵小姐,號稱全身動彈不得的她卻慌慌張張地扭動身體,馬尾像投降的白旗一


    樣左右搖晃。


    「危險耶!不要掙紮啦!」


    「這、這和想像的不一樣!放我下去!」


    她睜大眼睛,當然,離她最近的就是我的臉。


    「唔……」


    就像躺在狹窄棺材裏的白雪公主一樣,鋼鐵小姐這下子連一根手指都僵著不動。


    我們四目相接了一會兒。我清楚地看見,鋼鐵小姐長得讓人威到意外的睫毛不斷顫抖。


    「…………」


    「…………」


    「……社長?」


    「……什、什麽速!不對,什麽事!?」


    「你比外表還要輕盈呢。」


    我不自覺地想起水銀溫度計,因為鋼鐵小姐的臉在我注視之下愈變愈紅。


    「啊,這不是負麵的意思喔,我隻是很單純這麽想,應該說是讚美吧……」


    「嗚哇————!」


    鋼鐵小姐突然大聲尖叫,像毛蟲一樣縮成一團滾到地板上,然後直接雙膝跪地擺出下跪的姿勢。


    「橫寺家在哪個方位!」


    「方、方位!?大概是那邊吧……」


    「對不起!對不起!我是個放蕩的女人!我是壞女人!剛才一瞬間我意亂情迷了!對不起!對不起!」


    鋼鐵小姐朝著我瞎指的方向,開始拚命謝罪懺悔。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她在為了誰的事情向誰謝罪?追根究柢實在太麻煩了,我覺得怎麽想都會導出不幸的結論。


    一段時間過後,


    「……喂,你對社長做了什麽。」


    好不容易從天國特急列車回到現實的副社長,指著我的喉頭質問著。


    「我什麽都沒做啊!話說回來,你不是看到我什麽都沒做嗎?」


    「我看到你想強行將硬邦邦的大熱狗塞進社長的嘴裏。喂,你在想什麽變態的事情啊,你這大變態。」


    「什麽都沒看見就別亂說好不好!還有對於敬愛的社長,你能容許自己產生那樣的幻想嗎!?」


    「——等一下,你們兩個。」


    鋼鐵小姐專注於穋斯林式禮拜,隻有頭轉過來。


    「這個問題我必須靠自己的力量解決,所以你們別在意。對不起!我真的沒事的!對不起!」


    「我覺得社長的模樣一點都不像沒事吧!」


    「沒錯。是的,是變態害的嗎?是因為變態造成的嗎?是嗎?」


    「我、我我、我說過真的不是啦!總之你們繼續進行遊戲吧!不然下次你無論停在哪一格我都不摸摸你的頭喔,副社長!」


    「啊哇哇,不要再胡說八道了,趕快擲骰子啦變態。」


    「嗯……你覺得可以就可以吧……」


    我將一切拋諸腦後,用指尖捏著骰子拿起來。


    她們兩人應該不知道吧。要停在月子妹妹區域,我有必勝的絕招。


    不要將六麵體的骰子往上擲出去,而應該施加回旋力讓骰子橫向旋轉。讓一二三麵相接的頂點維持在正上方,四五六麵相接的頂點接觸地麵旋轉。


    這麽一來,隻要骰子別撞到東西的話,擲出來的點數一定是一二三。這是我和戳太玩脫衣十八豆仔的時候學來的基本技巧。


    從剛才副社長擲骰的方式來看,她完全沒有玩過十八豆仔的經驗。真是可惜啊,下次我來親切仔細地指導你吧!


    「——嘿!」


    氣合一閃,我將骰子擲了出去。


    骰子激烈旋轉之後出現的點數是——三!


    「太棒啦!」


    我將棋子往前移動三格,然後再一次看著雙六盤,


    『獲得月子的大膽黑色內衣後退三格。』


    「讚啦——!」


    我的額頭啪一聲地用力錘向地麵。


    好巧不巧停在這一格上。如果真的能得到月子妹妹的黑色內衣,別說是回到起點,就算人生必須從頭來過都在所不惜啊……應該不至於吧,嗯?


    「呃,這個,畢竟是遊戲嘛,不用什麽都言聽計從吧。哈哈哈。」


    鋼鐵小姐依然抱著頭,


    「……女人是說一不二的。國王雙六上麵寫的任何事情都必須絕對遵守,這是月子對我耳提麵命過的。下次我從家裏的衣櫃裏拿來給你吧……」


    「真、真的有喔!?月子妹妹真的有這種東西嗎!?」


    「不是,因為這個問題事關妹妹的隱私,所以我實在不方便開口。」


    「會擅自將實物拿出來的人沒有資格說隱私吧!」


    這是非常嚴重的問題!月子妹妹的清純派印象會瓦解的!筒隱檢定必須大幅修定啦!


    鋼鐵小姐的思考回路到現在還沒複原,我抓著她的肩膀用力搖晃。在一旁斜眼看著的副社長——


    「哎呀。」


    突然將額頭湊進圖畫紙,然後驚訝地喊著。


    「這裏還寫著其他的字。」


    「咦?」


    「唔?」


    我們三人一起湊過去盯著瞧,以非常小的文字寫在一旁的補充是,


    『獲得月子(以外的人)的大膽黑色內衣後退三格。』


    「怎、怎麽可能……」


    鋼鐵小姐翻了翻白眼。


    「我不記得自己寫過這些東西啊。」


    「那麽這些是別人添加上去的嗎!?這種沒血沒淚罪大惡極的惡作劇,我絕對無法原諒!……啊!難道是!」


    「你看我幹什麽變態,等等你別開口變態,反正你一開口準沒好話。」


    「該不會是死定小姐剛才偷偷加上去的吧?因為你不允許橫寺同學拿到自己以外的女孩所擁有的內衣,對不對啊!開玩笑的啦!」


    「全身六百五十條肌肉通通斷裂痛苦死吧內衣狂。」


    「…………」


    她立刻以鉛製凶器回擊我開的小小玩笑,我突然覺得早知道就別開口了,句號。


    正當我和副社長互瞪的同時,鋼鐵小姐仍然抱著頭。


    「唔唔……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國王雙六的命令是絕對的……事到如今沒辦法,隻好將我穿的送給橫寺了……」


    「社、社長的!?真、真的可以嗎!?」


    「不行,不可以這樣。」


    副社長連忙打斷我。她搶著介入我和社長之間,用力搖了搖頭。


    不久她站起來,跑向自己的衣櫃。


    她從衣櫃裏拿出製服的裙子,不對。拿出胸罩,也不對。拿出一個黑色的東西。


    副社長緊緊握著這個束西,稍微猶豫了一下。然後狠狠要了咬嘴唇,有如從清水舞台一躍而下豁出去般(注24),朝著我走過來。


    「這個拿去啦變態。」


    她下定決心丟給我的東西,是一雙——黑色襪子?


    「……雖然有很多地方可以吐槽,不過我先問一下,這能算是內衣嗎……?」


    「難道襪子是外衣嗎?」


    「應該……不是吧。」


    「那就是內衣。內衣狂用這個就夠了,照這樣下去社長可能會被玷汙,反正送你一雙襪子也沒什麽好丟臉的。即使麵對白濁液體發射器我也漸漸習慣了。習慣了,應該習慣了吧。我隻想趕快結束你的回合繼續前進。沒有其他意圖所以你別誤會了變態。」


    注24 清水舞台,京都清水寺本堂的木造舞台,興建在懸崖上,離地約十三公尺高。江戶時期流傳一種民間信仰,認為從清水舞台一躍而下,願望就會實現。


    副社長不容分說地劈哩啪啦說著。然後撇過頭去,同時一步一步走回原來的位置上。


    「…………」


    我低頭稍微看了一下手中的襪子:心裏暗


    忖,總覺得之前也發生過相同的事呢。


    雖然她的嘴上毫不留情,但還是將內衣塞給了我。就算她叫我別誤會,但這很難讓人不想入非非啊。


    換句話說,副社長——她是內衣狂,隻不過是新型的。


    像她這種類型的內衣狂,偷別人內衣不會覺得爽,必須將自己的內衣塞給別人才會過癮。從這女孩的身上,散發出一種連我也會退避三舍的恐怖變態光環啊。


    「慘了……」


    ……我突然覺得有些興奮。


    據說古代的武士遇到比自己還強的劍客時,必定會感覺到「武者震」。因此我現在的顫抖雖然是非常正常的感情流露,不過一碼歸一碼,我頭一次覺得,我想更進一步接近副社長啊。


    如果我在她身邊,或許就有機會得到許多有的沒的東西吧。


    麵對懷著親切之情,帶著爽朗笑容的我,


    「——你變了。」


    副社長猶豫了一瞬間,低喃地說了一句。


    「……咦?」


    「以前的你,不是會對內衣興奮的人。」


    「什,什麽意思啊!?我才沒有……」


    「你和一年級的時候不一樣。當時的你對田徑社既熱心又認真。你就像弭平社長與社員之間無意義的摩擦,讓田徑社圓滑運作的潤滑油一樣。同樣身為社員,當時我還很尊敬你呢。」


    「那是因為……」


    「不準開口變態,我不想聽你辯解。現在的你是變態。」


    那是因為,


    我隻是無法再用表麵功夫掩飾真心話而已。


    而且,這毫無疑問是件好事。


    任何真心話都能勝過一切表麵功夫。


    ……真的嗎?


    不知為何覺得胸口好痛,我拍了拍自己興奮的臉頰。


    「副社長……其實我——」


    「至少你不是別人不小心將內衣送給你時,還會悶不吭聲收下來的男生。真難想像你會將內衣帶回家做好幾個晚上的壞事。這次又想用襪子搞什麽鬼啊,實在太變態了,光是想像就讓人起雞皮疙瘩,你這死變態。」


    「…………」


    「趕快將襪子塞進書包裏啦,明天一定要還我,這次不用洗沒關係。」


    「……等一下,死定小姐。你該不會也樂在其中吧……?」


    「全身三百五十個關節通通反向彎曲去死吧變態。天底下哪有這種事情,這種事情不可能。應該不可能吧,大概不可能,我也不太清楚。」


    「我被罵得好沒意義耶!」


    她果然是送內衣狂嘛!


    「仔細回想起來,一年級的時候我雖然尊敬你,但我最討厭油嘴滑舌的人了。綜合起來想,其實跟現在也沒什麽變化。你這死變態。」


    副社長一臉不在乎地罵著。


    到頭來我根本是白白被她罵嘛!我根本搞不懂這女孩開玩笑和認真的境界啊!


    「…………嗯。」


    朝八竿子打不著邊的方向謝罪的鋼鐵小姐似乎累了,以羨慕的眼神抬頭看著我們。


    「你們的關係似乎變得更好了呢,真是太好了。」


    「完全沒有!」「不可能。」


    我們倒是異口同聲地回答。


    「……副社長休息一次,接下來又換我嗎……」


    鋼鐵小姐慢吞吞地晃著骰於。


    「萬一下次再出現奇怪的命令,再被迫做奇怪的事,我……我已經沒有自信能原諒自己了……」


    她的嘟囔聲像極了青春期的小孩一樣。遊戲製作人受到的傷害卻最大,這樣合理嗎?


    不過最糟糕的情況,往往會導致情況進一步惡化。這就是所謂的莫非定律。


    鋼鐵小姐再度擲出了六點。


    「……唔唔,上麵寫了些什麽?我不敢看。」


    「我看看……上麵寫著『和大家接吻分享愛情』,嘎!?」


    我真的噴了。這真是一大挑戰啊!鋼鐵小姐在寫這些的時候一定興致勃勃吧!


    現在的鋼鐵小姐已經快哭了。被自己設計的遊戲弄哭是什麽魔術?


    「我、我該怎麽辦……我已經沒臉見他了……」


    還有拜托別再看著我的臉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好嗎?


    「——這裏也寫著一些字呢。」


    副社長再度驚訝地說著。


    「上麵寫著『請看背麵』。」


    「背麵?」


    這幾個字和剛才添加上去的「以外的人」,筆跡是一樣的。


    我們將棋子暫時放在一邊,並將圖畫紙翻到背麵。


    背麵除了摺痕以外是全白的。不過在角落,寫著三行可愛的少女文字。


    『第一:即使是遊戲,也有可以做和不該做的事。


    第二;會遵守這個雙六上麵命令的人,都有一點不太正常。


    第三:姐姐既然有時間做這種東西,為什麽不去念書呢?』


    「…………」


    「…………」


    「…………」


    我們無言地麵麵相覷,


    「這場遊戲就到此為止吧……」


    「嗯……」


    「……好。」


    三人動作一致地,向這些比我們還要聰明的少女文字下跪磕頭。


    ※


    窗外響起了鍾聲。是第六堂課開始的鈴聲。


    結果,我們蹺掉了下午所有的課。


    「……要是縝密地分析這一次的成果——」


    鋼鐵小姐一邊寫著給妹妹的反省書,同時含糊不清地說著。


    「田徑社鑽石計劃,大概達成了八十趴的進度吧……?」


    「我從來沒聽過這麽隨便的計劃分析!」


    我累癱地坐在社辦的一角,副社長則靠在雕我最遠的斜對麵角落,我們彼此都精疲力竭了。不過得到的東西卻是無價的,這遊戲實在太慘烈了。


    「我認為人與人之間是存在適性的。即使副社長無論如何都不能與我和睦相處,她也可以透過其他方法有所貢獻,讓田徑社閃耀發光吧?」


    「那樣不行。」


    鋼鐵小姐否定了我的話。


    「所謂的田徑社鑽石計劃,並不是閃閃發光的鑽石,而是棒球場上的鑽石(注25)。你們身為鑽石的一角,你們的幫忙都是不可或缺的。」


    「是嗎?」


    「你們要成為鑽石中相對的兩角,再加上另一組兩角就能成為四角。也就是加上我和橫寺弟弟在內的四人,就像體驗鑽石菱形雙重約會般,壯大而劃時代的計劃……」


    「嘎!?」


    我一頭撞向牆壁。話說最近的鋼鐵小姐,已經完全進入對近代年輕人情色議題感到興趣的年紀了呢……


    「堆積在倉庫裏的舊雜誌,上麵這麽寫著呢。即使是很難單獨約到的對象,用雙重約會的方式就能輕鬆約出來。我之前就一直在想,你弟弟對我的邀約似乎很冷淡……所以才想找你們這些了解我個性的田徑社社員一起來,像這樣炒熱氣氛,如果呢,順利的話,我和我的英雄或許能……」


    注25 棒球場從空中烏瞰,會呈現近似鑽石的形狀。


    雙手手指交纏在一起的鋼鐵小姐,連低著頭的耳後根都紅通通的。最後還用聽不清楚的聲音說了些什麽。


    這個人每天都過得好歡樂呢。或許在我的世界不存在的英雄,就現身在鋼鐵小姐的世界裏吧。


    「該怎麽說呢,真是夠了……」


    你再露出那種表情的話,我會忍不住想抱緊你喔!


    雖然那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我弟弟真的和鋼鐵小姐交往的話,他大概會把鋼鐵小姐寵到變廢人


    吧,我一副事不關己地想著。


    「——天塌下來我都不可能和變態約會。」


    副社長冷漠地說著。她的拒絕反應慢了一拍,不對,是兩拍或三拍左右。


    「……好啦,我早就知道了。」


    「約會之後要在雙人床上繼續夜晚的雙人床戲,好下流的想法,你這死變態。」


    「我一句話都沒有提到那些耶!?」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說什麽雙重約會的蠢話,不行,不可能,死也別想。不對變態應該去死。要死就要死透一點,死了就一了百了,死了就通通結束了。沒有比死更難過的事情,如果死了就能解脫倒還好呢。」


    「……死定小姐?」


    「既然是社長的懇求就沒辦法了。約會什麽時候,說吧。」


    副社長瞥了我一眼,哼的一聲聳了聳肩。她明明擺出這麽不屑的態度,卻在社長身旁開始熱烈地建構起第二次鑽石計劃。


    「不會吧……」


    隻剩下我一個人呆在原地。我完全不曉得這女孩在想什麽,一直都是這樣。


    「……總覺得,怎麽回事,為什麽會……」


    繞了一大圈,死定小姐愈看愈像是純粹的傲嬌小姐,不過,


    我一邊搔著自己的頭,同時朝向現實世界大喊。


    ——這種幻想不可能會實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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