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早晨,尖銳的手機鈴聲響起。


    昨晚我聽著除夕鍾聲,似乎一不小心就在沙發上睡著了。手機不曉得放在哪裏。


    我半夢半醒地期盼有人幫我接聽,決定無視這通電話。但是獅子王的來電鈴聲卻響個沒完。


    想到家裏其實沒人在,我讓腦袋清醒過來,循著鈴聲在空無一人的客廳中尋找手機。在鈴聲中斷前,勉強接起了電話。


    「——生日新年快樂~今天有沒有空啊?」


    是勇壯活潑開朗豁達的鋼鐵小姐。


    據說她是想去新年參拜。


    「畢竟我是考生呀!是考生嘛!」


    她得意地說了兩次。因為這件事情非常重要,拜托你再說個一百次吧。


    簡短聊了幾句,約定會合地點後,我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來到盥洗室。


    然後我心想。


    ……生日快樂可不是新年祝賀的枕詞啊,加油吧考生。


    ※


    在這個世界上,有三件事情需要專門的調教技能。依序是:


    第一:讓海獅學會頂球。


    第二:讓猴子學會反省。


    第三:讓鋼鐵小姐念書。


    ——這個笑話流行了一段時間。在我腦海裏。


    鋼鐵小姐現在是高中三年級,而且讓人驚訝的是,她還是想考大學的考生。因此她現在手上有過年後參加入學中心大考的準考證。此外她還創下英文模擬考成績偏差值3(注4)的曆史新低點,是全國數一數二的勇者。但是她本人卻樂觀得不得了,相信自己能以榜首考上東大,每天都在努力練習丟骰子呢。


    不過啊,第二階段考試可沒有選擇題的答案卡給你畫,而是問答題羅。所以就算你怎麽轉六角形鉛筆,也寫不出任何答案的……


    「隻會做這種事的姊姊不是我們筒隱家的成員,我不管了。」


    「你說什麽!」


    「請姊姊不要對我說話。我要前往仙女座星雲,尋找一個每天會認真念書的新姊姊。」


    「你、你、你說什麽……!」


    「我想趕快見到新的姊姊。等姊姊認真念書後再一起洗澡,快樂玩起搓背的遊戲。嗯嗯。」


    注4偏差值為自己的分數與平均分數的差距,計算方式為「(自己的分數減平均分數)除標準差乘10加50」。要考上東大,偏差值至少要70才有希望。


    「你、你、你……」


    「……哎呀,舊的姊姊。你怎麽還在這裏呀,得趕快丟出去才行。」


    「不、不可以有這種用過即丟的精神!要回收!回收很重要!月子你平常不是都這麽說嗎!不是嗎!」


    月子妹妹曾一度看不下去,而嚴厲斥責她,但是差點被丟出去的鋼鐵小姐卻哭喪著臉抗辯。明明是姊姊,卻被妹妹弄哭,還哭得唏哩嘩啦的。


    「更何況最近這種不分青紅皂白,隻會叫人家死念活念拚命念書的風潮根本就不對。念書隻是一種手段,不是目的啊!」


    「是喔。」


    「因此隻要有念書的意思,不管實際上沒有念書,都當作有及格不就好了嗎……」


    這是鋼鐵小姐哭喪著臉的名言。將來要是發售鋼鐵小姐語錄的話,這句一定會收錄進去。


    冷靜一想,雖然不是不知道她想表達什麽,但還是聽得不明不白。


    一切交由天注定的田徑獅子丸,要在升學考試這座現代水泥叢林社會中生存,連天生的馴姊師·月子妹妹都覺得這是mission impossible。


    然而並非如此。


    其實隻是真·馴姊師的覺醒比較慢而已。


    那個人就是我。


    從修學旅行前開始指導鋼鐵小姐念書一段時間後,我明白了一件事。


    看來她並非單純討厭念書。她討厭的應該是『念書』這種象征行為吧。


    我這樣問她,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


    「——要是隨便喼書的話,可能就會破壞和媽媽的約定了……」


    彷佛許下什麽願望一般,她閉著眼睛低聲說。


    和媽媽的約定。


    讓人不得不自然地想起采咲女士。這對我而言,是伴隨某種痛苦的。


    說不定,那種想法應該歸類為初戀,或是失戀的類別吧。


    關於這件事,我不會多說,也不想多說。但若是過去的誓約束縛了鋼鐵小姐,那就跟我一樣,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過去是絕對無法改變的。是不能改變的。


    ——但是。


    現在卻可以改變。


    既然如此,那方法當然多得是。


    調教鋼鐵小姐的任務就交給我吧!


    「你似乎誤會了,社長。」


    我親切且仔細地解釋給她聽。


    「這不算是念書喔。」


    「呣?不然這算是什麽?」


    「是結婚活動。」


    「……欸欸!?結婚活動!?」


    鋼鐵小姐像是被雷劈到般身子一仰,而且還從椅子上摔下來。她說不定有機會成為誇張反應藝人呢。一定要進軍演藝界!


    「其實啊,橫寺弟弟有相當嚴重的學曆情結。他經常公開宣稱,要結婚的話,他隻打算在大學在學證明書上蓋章呢。」


    「什、什麽……」


    「既然如此,你不覺得所謂的大學考試,隻不過是一張結婚證書而已嗎?不過是調查結婚證書怎麽寫,有人會認為這是念書嗎?社長或許和媽媽約好從此不再念書,但可沒約好從此不結婚吧?」


    「當然,我沒有這樣發誓過……」


    「既然如此,如果你多少喜歡我弟弟的話,就用輕鬆的心情看待,進行結婚活動吧。」


    「但是,想不到橫寺弟弟是這麽沒禮貌的人……難道是我看走眼了嗎……?」


    鋼鐵小姐的表情蒙上一層陰影。


    沒錯。就算她選擇不念書,那也代表她放棄和橫寺弟弟一起走上紅毯。鋼鐵小姐隻要直接朝演藝界發展就行了。


    這是毫無破綻的兩段式攻擊。不管選哪邊都沒有損失!


    鋼鐵小姐毅然決然拾起頭來。


    「好——我對橫寺弟弟幻滅了!」


    「你選擇幻滅嗎!嗯,算啦,這也沒辦法!」


    「竟然從經曆評價一個入,真是膚淺的想法!」


    「嗯!」


    「他要是以為這一點障礙就能妨礙我的感情,那就大錯特錯了!」


    「嗯?」


    「看我將結婚證書交出去之後,揪住他的脖子吧!況且他哥哥也答應過我!」


    「…………」


    就這樣,鋼鐵小姐開始日夜熱衷於調查結婚證書的寫法,成績也步步高升。說不定有機會能摸到哪所大學來念呢。


    「最好選個就在榜單公告欄隔壁的結婚會場呢。不對,反倒應該走過紅地毯前往公告欄才對?」


    「等、等到真的考上了再去想吧……」


    「說這什麽傻話。我一定會考上的!待我上榜之時……嗯哼~」


    婚活生的熱情真不是普通的驚人,橫寺弟弟的命運也如風中殘燭。『嗯哼~』是什麽意思啊?月子妹妹的『嗯哼~』像小貓咪撒嬌,但是姊姊的『嗯哼~』卻像肉食野獸準備一口將人吞下肚那樣恐怖耶。


    ……不過要說成功的話,也算是成功了啦。


    我曾聽說補教界有人斷言,要迅速提高學生的學習動機,和學生發展師生戀是最快的方法。他還說了不論任何年代,戀愛都是動機的重要元素。他的確是個優秀的講師,但也是最差勁的人渣。


    將來我也想成為這樣的補習班講師。然


    後和幼咪咪的學生發展師生戀關係,再以自己的體驗為題材撰寫小說投稿新人賞,以寡廉鮮恥的名稱出版,然後漫畫化、動畫化、一夕成名之後被笑咪咪的警察伯伯抓去調查餘罪,最後在牢裏度過餘生。


    不過幸好,將來是將來,現在是現在。


    目前我還沒被抓去關,還可以像這樣和鋼鐵小姐一起去新年參拜。


    漫長的回想到此結束!


    ※


    澄澈的冬季氣氛中,飄來香噴噴的炒麵與玉米的香味。


    晴空高掛,在眾多杉樹聳立的神社境內,參拜信眾摩盾擦踵,擠得水泄不通。


    一對老夫婦圍著相同的圍巾,連駝背的角度也一樣;一家人怕走散而手牽著手,戴著相同的帽子;一對和走不走散根本無關,穿著同款大衣的傻情侶手勾得緊緊的;還有穿著短袖t恤和短褲,四處奔跑的小鬼頭們。


    擠滿男男女女的參道兩側,競相設立著小吃和玩具攤販。大過年就聽到充滿氣勢的吆喝聲此起彼落。


    看到這副景象,才讓人真正有過新年的感覺,真是神奇。


    「還有很多時間呢……」


    因為沒有公車可以碰巧在約好的時間抵達,結果比說好的時間早了點到。


    我原本想先買個護身符之類,但是愈靠近本殿,參拜信眾就愈擠得水泄不通。因為社務所的等待隊列沒有確實考慮到群眾的動線,導致現場擠上加亂。應該叫他們和夏季與冬季的東京國際展示場(ike的會場)學學怎麽排隊。


    「……算了沒差。」


    象征純潔的純白衣裳絢爛奪目。看到年輕巫女們揮汗如雨,努力做生意的模樣,我可以原諒一切。


    「oh yesjapanese miko miko fuggod」


    連我身旁的外國人都拿起相機,啪嚓啪嚓興奮地猛拍。之前好像在寺廟還是神社也遇過這家夥,他有這方麵的興趣嗎?


    不過像新年這種旺季,巫女多半都是打工性質。發自靈魂深處喜愛真正巫女的武士,就算置身於這種巫女服天國,也不會隨隨便便亂拍攝——


    「嗯,哎呀?」


    在忙得團團轉的巫女戰士們當中,有個身材特別嬌小的小不點,不斷往來於參道招呼參拜信眾。


    「永遠笑咪咪的巫女巫女音頭?讓不幸無效,聽吧去吧那邊的巫女?」


    限定地區的地方電視台,偶爾會在三更半夜播這種洗鏈又無厘頭的廣告歌曲。


    歌詞姑且不論,重要的是小不點巫女的外貌。


    明亮的發色有如傾注在地中海沙灘上的燦爛陽光般,與圓滾滾又可愛的眼睛顏色十分相襯。臉上的笑容有百萬美金的價值,鬆垮垮的白衣和緋袴(巫女的褲裙)中,直挺挺的嬌小身軀十分可愛。


    歐美混血的容貌搭配象征『和』的巫女服,再加上衣服尺寸不合,違和感違和感反而形成負負得正、相輔相成的效果。不如說這樣看起來更萌啊科科,在下也要參加攝影會。


    「青蛙蹦蹦跳miko miko。合起來叫女婿女婿巫女之婿?」


    搭配輕鬆愉快而清澈的歌聲,小不點巫女像兔子一樣蹦蹦跳。穿草鞋蹦跳的模樣吸引了眾人的眼光。


    「哦,是個小美女呢。」


    「馬麻,我也想穿那樣!」


    「討厭啦太可愛了~和我一起照張照片吧~」


    「yes fug mikosa! jump please! yes yes ye~s!跳咧跳咧轉咧轉咧!」


    老夫婦、一家人和那對情侶,連同剛才的外國大朋友。受到吸引前來社務所的人愈來愈多。


    「這間神社以前有提供這種服務嗎……嗯?」


    仔細一看,小不點巫女有點像我認識的人。


    具體而言,她的發色、眼睛、鼻子、嘴巴和體型像極了愛瑪努艾勒·波魯勒蘿拉——


    應該說根本就是她本人。


    「你在做什麽啊?吃飽沒事?」


    「……你、你、呀——!怎、怎麽又是你!」


    當我勇於挑戰和她打招呼時,原本輕快的歌聲突然停止。眼看巫女服ver.愛美的臉愈來愈紅。


    總覺得這種見麵方式似曾相識。沒錯,修學旅行的時候也是這樣。


    重複笑點這種手法,是因為用在同一地點同一時間同一集裏,才顯得有趣;如果跨年還在做同樣的事情,那就已經算不上笑點了。


    隻是單純的喜歡玩cosy。


    「不、不對,不是啦!這也是爸爸硬逼我穿的!」


    「哦,又要拖爸爸下水了嗎?該不會是存在於二次元平麵上的爸爸吧?隻存在於薄本子裏的爸爸?」


    「最好是啦!跟你說就在附近了啦!」


    「好啦好啦。就算退一百步,真的有愛美爸爸這種未知生命體存在好了。不過最後依然是愛美自己決定要穿上的呀。好乖好乖,喜歡cosy的屬性好可愛喔。」


    「不、不要一直摸我啦!」


    愛美手舞足蹈抗議。


    她雖然又蹦又跳,但是卻沒開溜。反而像小動物撒嬌磨蹭一樣,腦袋上下左右晃來晃去。我也跟著不斷撫摸她的頭發。


    將巫女服女孩收在掌底,該怎麽說呢,覺得自己好像偉大的神喔。跪下吧,人民,世界就在我手中。


    「少得意忘形了啦!狗仔鳳梨大南瓜!」


    「好乖好乖,南瓜南瓜。」


    「你這、你這……小心我開槍喔!」


    「哈哈哈,你要開什麽槍呀——痛冷銳(咕哇滋)!?這水槍是哪來的啊!」


    被巫女狠狠擊中,神死矣。


    隻見愛美手持足足有兩倍手臂粗的巨大水槍,呢嘻嘻笑著。


    「這是什麽啊!?」


    「聽了嚇死你!」


    她擺出彷佛會在「巫女服與機關槍」這類電影中登場的架式,


    「對付變態用的幫浦式大型改造寶特瓶波魯勒蘿拉uno版,名叫笨瓜水箭炮!這是我為了打倒你而日夜研究的結晶!今天我絕對饒不了你!」


    「真不愧是小學生……魔改得太過火了,根本就犯法了吧……」


    「擊退變態比什麽法律更重要啦!」


    有道理。


    當然,遵守法律是近代社會中必須尊重的概念,但如果太遵守法律,可能會迷失重要的事物。法律終究是人類製定的倫理,比不上老天製定的真理。所以有時候必須跨越界線,才能得到某些事物。


    各位應該知道我想說什麽吧。


    簡單來說——違法蘿莉比合法蘿莉(注5)還要強啦!


    蘿莉塔萬歲,來擊掌吧!


    「呢呀——!你、你在亂摸哪裏!?」


    「因為是擊掌呀。」


    注5合法蘿莉,原捏他出自聲優金田朋子,指外表看起來還沒成年,實際年齡已經成年的女性。至於違法蘿莉……各位懂的。


    「別再說了,你這六角恐龍大南瓜!」


    附帶一提,變態比違法蘿莉還要強喔。區區水槍怎麽能阻止我呢。


    在飛濺的冷水炮擊中,我們兩人感情和睦地嬉戲著。一段時間沒見,熱情的肢體接觸簡直像幹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啊。違法蘿莉真是太棒了。


    「住手,給我住手!別拿人家的東西!不、不要射奇怪的地方!呀,住手,粉冷你聽不懂嗎!」


    「哇哈哈,誰叫你開發什麽異次元武器,這就是下場啦!」


    「跟、跟你說很癢是聾了嗎!好冷好冰好癢你去死啦!不、不行了!投降投降,饒了人家吧!呀哈哈、哈哈、呀啊啊啊……」


    搶過南瓜水箭炮後,零距離噴射之下換愛美當南瓜。依照「有資格射人者,隻有做好被射覺悟的人」理論,已經被射滿全身的我,可以恣意將愛美射成渾身濕透的南瓜。


    小不點掙紮,我壓住她,水箭炮射人一身濕,四周群眾看熱鬧,加上全身垂滴的水與液,新年真是開心啊!


    但就在我钜細靡遺活用愛美巫女全身,沉浸在美好的交流時,突然有人敲了敲我的肩膀。煩死了,誰啊!還差一點就能完美交流了,別來煩我好不好!


    「——你們兩個,玩得很開心嘛。兄妹嗎?」


    「不是啊?隻是偶然在路上遇見而已。」


    「是嗎……那就給我好好解釋一番吧。」


    口氣很溫和,眼神卻很銳利。經過鍛鏈的職業級身軀,穿著可靠的製服。


    是近代國家不可或缺的威武警察伯伯。


    畢竟新年參拜人很多,附近的派出所當然會派人來巡邏嘛。提防有人屠蘇酒喝茫了,找別人的麻煩。


    ……話說這位警察伯伯,手上為何拿著警棍呢?


    我可不是什麽邪惡的變態喔?


    「反正跟我走一趟警局就對了。」


    威武警察伯伯露出威武取締的眼神瞪著我。


    誤會啊。天大的誤會啊。我拚了命辯解。


    或許現場看起來的確很像我在欺負路上偶遇的小不點。但我隻是在展現moonchild妹妹平日的調教成果而已啊。雖然效果太好,感覺有點超越了好球帶,可是真的隻有這樣耶。況且「美麗」這個詞在平安時代是「小而可愛」的意思。跨越一千兩百多年悠久時光所繼承的美麗基因,在呼喚我愛上嬌小的女孩啊!有意見嗎?說出來看看啊!


    小就是正義!


    ※


    這個意外的插曲占去我不少時間。


    雖然我犧牲利用假哭拖住警察伯伯的愛美巫女,成功發動決死大逃亡,但是約定時間早就過了。


    「哈啾!在哪裏呢……」


    我一邊弄乾大衣,同時在大鳥居附近徘徊。


    剛才在電話裏隻有約好大致的會合場所,卻完全沒料到這片人海。


    我又沒穿特別顯眼的衣服,要在這片人海中會合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啊。


    正當我覺得搞砸而皺起眉頭——才短短三秒。


    便發現參道往來的雜畓人群中,有個明顯大放異彩的美女。


    箭翎狀小碎花的和服美女低頭邁著方步,不過堅毅不屈的腰帶卻係得緊緊的,色澤宛如百合、牡丹或是芍藥。從高高束起的烏黑秀發中,窺見的雪白頸項備感豔麗。


    在眾人矚目之下,她行走的方向有如摩西十誡般左右分開。清冽的眼神每次眨眼,震顫的睫毛就足以讓人感覺到天使的吹息。


    該說她是八百萬眾神的憑依,還是大神的禦使呢。


    美女見到我之後莞爾一笑。


    她優雅地舉起手來。


    「呼哇~橫寺!快、快幫我解開!這、這腰帶!太緊了緊死啦!」


    ——一開口就破功了喔,鋼鐵小姐。


    我幫她稍微鬆開緊緊勒著的腰帶,廢鐵小姐……不對,鋼鐵小姐立刻像小馬一樣『哈呼~』喘了一口氣。


    她究竟被勒得多緊啊。


    雖然我對和服不是很了解,不過腰帶原本應該有更自然的係法吧?總覺得位置係得不太對。


    具體而言,這種係法太過凸顯胸部了。


    ……雖然能感受到係腰帶的某人強烈的意誌、嫉妒或憤怒,但是再繼續調查下去的話,可能會遭到洗衣板暗黑魔王處刑,所以先刪除比較好。我沒有說出你的本名喔,所以饒了我吧月子妹妹!


    「不過你的和服很好看,很適合你呢。」


    「那就好。有幾件和服壓在衣箱底下,我心想機會難得,想穿給你看。」


    鋼鐵小姐自豪地摸著和服的袖子,卻又隨即露出擔憂的神情。


    「不過幸好這裏的距離可以走路過來。要是勒得這麽緊,搭公共汽車的時候可就……」


    說到這裏,鋼鐵小姐像是忽然察覺般,露出歉疚的神情望著搭公車前來的我。


    「對了,我都沒注意到。在大冷天還特地找你出來,真是抱歉。」


    「不會,我原本就想來參拜,剛剛好呢。」


    我們住的城鎮,在東京都市區內算是麵積較大的。


    北邊比較繁榮,有私鐵經過,站前繁華街有時尚大樓和遊戲中心林立。沿著國道走一段路,還有超大型折扣商場,十分熱鬧。東區則有舊市公所和市民遊泳池,聽說正進行開發計劃。


    而這裏,這座知名正統古神社『鬼多天神社』的所在位置,是西南方安靜住宅區的一角。


    筒隱家就在這附近,因此對在地有一份情感的我們,選擇這座神社新年參拜是很正常的。


    「哦,你經常來這座神社參拜嗎?」


    ……原本應該是很正常的。


    理論上是標準在地人的鋼鐵小姐,不解地歪著頭。


    「咦?社長你不會來這裏嗎?明明就住在附近,是討厭求神拜佛嗎?」


    這麽說來,記得鋼鐵小姐想在自己這一代封印貓神吧?難道她也將這裏的神明視為敵人嗎?


    「不是這樣的……不,或許這也是原因之一。」


    「什麽意思啊。」


    「意思就是,曾幾何時,記憶中好像很久以前,有人告訴過我,叫我最好不要穿越那裏的後方鳥居……」


    「有人告訴你,是誰啊?」


    「這個……記憶很模糊呢,到底是誰說的啊……」


    鋼鐵小姐回答得猶豫不決。


    這麽說來,在修學旅行之前,鋼鐵小姐好像也說過類似的話。


    原以鴻這是她無心念書,想跟我旅行才瞎掰的設定,但是設定似乎還有後續。


    「就算穿越後方的鳥居,參拜信眾也沒有出亂子喔。」


    「不是啦,所以說,這是我的問題……」


    「是什麽禁忌之類的嗎?」


    「禁忌?禁、忌……說得也是,總之,就像是討厭飯匙倩的貓鼬吧。」


    「我想先問一下,你應該不是因為不太懂禁忌的意思,就憑著沒來由的語感,把貓鼬和禁忌兜在一起吧?」


    「說到蛋包飯,我肚子餓了呢,橫寺。」


    「哪個人什麽時候提到蛋包飯啦!這要用來岔開話題,也太勉強了吧!?要岔開話題拜托技巧再高明一點!」


    「但是我的確肚子餓了。」


    「嗯,現在這時間也正適合吃午飯,先去吃點東西吧。」


    「這附近的人海真的很誇張呢,吃炒麵之類的ok嗎?」


    「沒有問題,那麽就到攤販那邊去吧。」


    「三個人要是找個能坐的地方會比較輕鬆。」


    「……嗯?」


    「……嗯?」


    「…………」


    「三人?」


    「多了一個人!?」


    有個人很自然地加入對話中啊!是忍者嗎!?哪來的忍者!?


    「……穿幫了……」


    在我和鋼鐵小姐交錯的視線下方,沒躲好的月子妹妹難為情地瑟縮著肩膀。冷靜一想,這樣當然會穿幫啊!


    和平常不一樣的波浪卷秀發,搭配花紋發夾顯得十分可愛。和服的顏色比鋼鐵小姐淺而明亮,有如在水麵消融的淡雪一般。若是誕生在平安時代的話,三秒鍾就會被抓去當公主了吧。不過請別因為太可愛,而問她這是不是小孩子穿的和服喔。


    還有雖然無關,不過一般而言,身材平坦的人比較適合穿和服呢。當然這隻是一


    般而言。


    「什麽嘛,為什麽不肯和我一起來啊。」


    鋼鐵小姐訝異地皺起眉頭。


    一問之下,才知道筒隱似乎拒絕過一次。說的也是,姊姊怎麽可能沒和月子妹妹打聲招呼,獨自跑來參拜呢。


    「不,這個……」


    筒隱別過視線,腳下的木屐喀啦作響。像是猶豫了很久突然收進屋子裏的洗滌衣物般,剛洗幹淨的木屐帶特別顯眼。


    「……原本不打算來的。不過小豆學姊說她不能來,隻有姊姊在的話,應該算不上麻煩吧……」


    低聾嘟喃的聲音幾乎聽不清楚。


    她右手的食指搓著腰帶的部分,


    「因為我有責任監督姊姊,所以新年參拜是ok的。應該ok,吧……」


    像是在自己寫的規則書上追加例外規則一般,筒隱緊緊抱住夾在腋下的文庫本。


    書上貼著學校圖書館的貼紙。


    是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集》。筒隱似乎一心一意讀著,甚至出門都隨身攜帶。


    「何必說什麽ok呢。一開始見到你姊姊的時候,就立刻想到月子妹妹你了呢。應該說要是你不在的話,我還不知該怎麽辦呢。」


    「……真的嗎?」


    原本低著頭的月子妹妹抬起了頭。


    蒼藍的眼神看似不安地搖晃,胸前的拳頭就像孩子一樣緊緊握著。


    「光靠我一個人,不知道能不能照顧好你姊姊呢。來,你看看那邊。」


    我以視線指示的方向,隻見鋼鐵小姐懊惱著。


    「為什麽……為什麽我會被拒絕一次……」


    像是碰到世紀大難題的數學家一樣,眉頭深鎖之後,


    「啊?我知道了,這是在吊我胃口!呣呣呣,月子也真是壞心眼呢。障礙能讓兩人的羈絆更加熱情如火呢!」


    「……姊姊,請不要當著別人的麵磨蹭我的臉頰。」


    「我通通都知道。這也是要吊我胃口吧?可愛的月子,好可愛喔。」


    「……我沒有要吊姊姊胃口也不可愛。我要用腰帶將姊姊的手綁起來喔。」


    在興奮的姊姊和無表情的妹妹之間,彼此的臉頰像年糕攪拌機一樣不斷蹭著,過新年嘛,沒辦法。


    「就像這樣,廢鐵小姐在的時候,你還是和我們在一起比較好。」


    「嗯……請學長不要將廢鐵小姐叫成姊姊好嗎?」


    「就算是說錯,也是你比較沒禮貌吧!」


    筒隱以文庫本的書角用力搓著姊姊的臉頰,脫離她的魔掌。


    就這樣,


    「那就再一次,今天請學長多多指教。」


    筒隱緩緩鬆開緊握的拳頭。


    我微微一笑,筒隱才稍稍放心點點頭。另外臉頰被書角戳的鋼鐵小姐雖然淚眼汪汪,不過還是別管她吧。


    「對了,這個很礙事吧?這裏人這麽多,掉了可就糟了。」


    「……是嗎?也對。」


    筒隱的布包包已經裝得滿滿的,因此我幫她拿文庫本。


    「嗯,這樣月子的雙手就空空啦。」


    「既然空空就必須牽著才行呢。」


    「……嗯,也對。」


    我和鋼鐵小姐從兩側握住月子脫離束縛的手掌。


    三人一起牽著的手,就像暖暖袋一樣溫熱。


    ※


    在人擠人的攤販當中,我們在後方找到一個備有簡單桌椅的大攤位。


    似乎有提供裝在一般餐盤上的咖哩和炒麵。


    「這裏怎麽樣呢——咦,哎呀?」


    我往旁邊一看,月子妹妹看的方向和我不一樣。


    大攤位旁邊的攤販,招牌上麵寫著『特大章魚燒』。


    相較之下實在有點髒亂,當然既沒有座位,也沒有客人在排隊。


    這也難怪,一份普通的六顆裝章魚燒要賣一千圓(注6),這種價格簡直是搶劫。就算今天是喜氣洋洋的節日,也沒人會在這種地方當散財童子吧。


    大家都這麽想,也難怪生意門可羅雀。


    但是。


    但是的但是。


    盯著攤販看的月子妹妹,馬尾發束居然豎了起來。姊姊,有妖氣啊!妹妹的食物天線會出現反應,這裏肯定有古怪!


    我們兩人順著食欲魔人的視線看過去,隻見收銀台下方貼了張紙。


    『二十分鍾以內吃完超危險豪華轟炸章魚燒就能獲得一萬圓!』


    「哦,有一萬圓的話,就能考上大學嗎……?」


    站在月子妹妹另一側的鋼鐵小姐也表示興趣,但是走後門別這麽光明正大好嗎?當局和一萬圓要收買的對象,都會痛扁你一頓吧。


    「我原本是這麽想,不過這個超危險什麽的章魚燒,是怎麽回事啊……」


    展示在收銀台旁邊的樣品,馬上粉碎了鋼鐵小姐的野心。


    如果這叫做章魚燒的話,那全世界的章魚燒都變成飯粒了。


    注6攤販章魚燒多為六顆三百。築地銀章魚燒賣六顆五百,就已經掀起了不少話題。


    有如保齡球般巨大的麵粉塊,像賞月用的丸子一樣堆成一座小山。被自身重量壓扁的模樣,看起來根本就是禦好燒。沉且裏麵真的有章魚嗎?


    要將這些全部吃下去啊,這玩笑可不好笑。除非有十個透過自助侍奉玩法,覺得把章魚燒塞到嘴裏是種快感的變態幫忙。如果沒有這種特殊規則,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吧。


    ——前提是一般人的話。


    「哈哈,小妹妹要挑戰嗎?可以幫你弄少一點喔。」


    察覺到月子妹妹視線的店主,一臉從容不迫地向惡魔招手。這家夥活得不耐煩了嗎?


    「…………」


    小小肉食獸默默接近攤販。


    「喂喂,真的要挑戰嗎?」


    店主半笑著看著我們。以手指指著告示上的注意事項:沒吃完的話要付五千圓。他的表情像是在說『監護人怎麽不阻止她啊』。


    「上啊,月子!目標,考上大學!」


    當然,監護人絲毫不打算阻止她。還有要考大學的是你耶,鋼鐵小姐。


    「我倒是無所謂啦。好的,有客人挑戰豪華轟炸章魚燒啦!」


    店主大聲一喊,同時高分貝搖著鈴鐺。


    挑戰者月子妹妹絲毫沒聽見這些雜音,隻是一心看著超危險豪華轟炸章魚燒端出來。她的眼神完全變成章魚燒的形狀,我甚至出現她的嘴角掛著一絲口水的幻覺。


    「這麽說來,為了準備穿和服,她好像連早飯都沒吃……」


    鋼鐵小姐小聲說。這點真要命。


    這間攤販大概在劫難逃。


    在店主催促之下,月子妹妹輕輕坐在急就章的挑戰者座位上。


    店主從容地表示隨時都可以開動,隻見她向店主點了點頭,


    「……感謝有幸能遇見這些好東西,我開動了。」


    麵對剛做好,散發熱氣的巨大章魚燒,月子簡單拜了一拜。


    才想說她剛張開嬌小的嘴,隻見她先在超越人體容許量的章魚燒上要一口。很快又咬第二口,一轉眼要了十口,三兩下就三十口。獵物就這樣以驚人速度消失在肚子裏。


    店主眨了眨眼,不停揉眼睛。


    嗬嗬,嚇到了嗎?她可是輕鬆超越世界級水準啊。這無限大的胃袋,根本就是食物colle。畏懼這餓貓吧。


    「啊,呃,這怎麽可能……」


    章魚燒被吃掉一半左右時,店主似乎終於回過神來。隔了這麽久,現在才記得叭啦叭叭叭搖響開始鈴。太慢啦。


    「接、接下來才是難關呢……滋味單調的膨脹麵粉!吃膩


    的味道!過了食用期限的醬汁!找不到的章魚!很快就要被當局取締啦!」


    店主以顫抖的聲音低聲說。你這樣也能擺攤做生意啊。


    而且對手可是連鞋子皮革都照啃不誤的惡食魔人,以為難吃就能阻止她的速度嗎?見識一下筒隱認真的模樣吧!


    結果才過沒多久。


    「嗯……」


    挑戰者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


    塑膠盒子裏大約還剩下四分之一的章魚燒。


    可是她卻緩緩放下筷子,嘴裏完全沒有咀嚼的動作。隻見她麵無表情,同時像是呆呆在想什麽,掩著自己的嘴角。


    怎麽可能,月子妹妹竟然被章魚燒轟沉……?


    太好啦,我的章魚燒贏過魔人啦——店主高舉拳頭歡呼,但筒隱沒理會他,環顧四周像是在尋找什麽東西一樣。


    很快地,她接近免費甜酒區。兩手捧起杯子,鼻子哼了一聲,咕嘟咕嘟將甜酒喝光。


    她『呼~』地喘了一口氣,暫時進入休息時間。


    然後若無其事般回到原來的椅子,速度和剛才絲毫沒變,繼續開始吃。


    ……也對捏,喝茶時間是很重要的捏。


    勝負已經揭曉,店主哭了出來。


    十分鍾後。


    「……嗝。」


    筒隱一臉滿足,對清潔溜溜的盤子雙手合十。


    隻見她摸著和服底下脹鼓鼓——雖然我不曉得實際情況——的肚子,一臉滿足的模樣。


    店主倒是非常爽快,將獎品的信封交給筒隱。


    「呼……我輸啦,完全輸啦。想不到你竟然能吃完連我都嫌難吃而吞不下去,裏麵也沒包章魚的章魚燒呢。你才是真正的章魚燒大師!」


    輸的是很幹脆啦,不過你還是重新想想怎麽做生意比較好。


    我抬頭看向四周,隻見觀眾圍成了人牆。嬌小勝利者在四周的熱烈掌聲中緩緩站起來。


    「辛苦了。和服會很難受嗎?」


    「呶呼……這不算什麽,輕鬆小case……」


    「月子妹妹?」


    「我要用這筆獎金買好東西……首先和陽人弟弟共度一晚……噢噢,噢噢,看來很順利呢……」


    「月子妹妹!?」


    筒隱一邊呶呼呶呼,同時搖搖晃晃地靠到我身上。


    在這麽多人麵前,太大膽了啦!不行啦,老天爺在看耶!


    猛烈的魅力讓我的心髒狂跳。雖然她現在的模樣隨時可以拉住和服腰帶,玩起『來嘛來嘛脫嘛脫嘛』的遊戲,可是一旁的鋼鐵小姐卻緊張得不知所措。所以我在跳上大人的階梯前緊急踩了煞車。不能在鋼鐵小姐麵前做出不良示範。


    仔細一看,月子妹妹閉著眼睛,靠若我的身體鬆軟無力,還能聽見規律的呼呼大睡聲。


    和服底下的身體異常溫熱,泛紅的眼角十分豔麗。如果將鼻子湊近嘴角,還能聞得到平穩的呼氣中帶有微量酒氣。


    「原來是這樣,糟糕……」


    「怎、怎麽了,難道被下毒了嗎!?來人哪,來人哪,通通燒光~!」


    在慌亂的鋼鐵小姐蹂躪攤販之前,我以下巴示意甜酒的攤子。


    月子妹妹挑戰途中一口氣喝光的甜酒,雖然被歸類為無酒精飲料,但我聽說,有時候會帶有非常微量的酒精。


    連聞到酒氣都會醉的月子妹妹,一口氣喝下這麽多,也難怪乙醛(宿醉原因的成分)會讓月子妹妹罷工了。


    「……剛吃飽就睡的話,會變成牛喔。會像《多娜多娜》那首歌裏的小牛一樣,被載去賣喔……一


    我戳了戳月子妹妹圓嘟嘟的臉頰,但她絲毫沒有醒過來。


    我和鋼鐵小姐從兩側扶著月子妹妹,站在參道的一旁快速吃著攤販的炒麵。


    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小貓咪,和鋼鐵小姐四目相接,我們不約而同笑了笑。


    不知道別人怎麽看待我們三人的關係呢?甚至有老婆婆微笑著問我們「孩子多大了啊?」要是這個推測年紀約十五歲的孩子聽見了,肯定會抓狂到把所有攤販的食物一掃而空。幸好地球環境得以維持和平。


    「因為她最近經常看書看到很晚。或許也和那有關係……」


    鋼鐵小姐以手梳理月子妹妹的馬尾發束,銳利的眼神也隨之緩和。


    這些和服應該是某人穿過的舊衣服吧。鋼鐵小姐不在乎弄皺和服,輕輕將妹妹的肩膀抱在懷裏。


    ……她的模樣很像,像極了,根本就是——母親的模樣。


    故人采咲女士的遙遠身影,冷不防朝我襲來。


    如果某個命運開關在某處切換的話,是否也會出現我跟那個像這樣寵愛女兒的人,一起來新年參拜的未來呢?


    有如此情此景,和月子妹妹開心玩耍,和鋼鐵小姐開心玩耍,還有采咲女士笑著佇立在身旁。不知道我有沒有做這種夢的權利呢。


    我的胸口隱隱作痛。這種胸口的痛楚究竟該怎麽稱呼呢。


    或者——加果對筒隱築紫墜入情網,能填補這心中的空隙嗎?


    毫無意義的幻想,逐漸在腦海中盤據。


    ……不過呢,也僅在一瞬間而已。


    「我也再三叮囑月子要向我看齊,過著晚上八點就睡覺的健康生活,說得我嘴巴都酸了。但她卻一直捶我,我有時覺得她似乎進入反抗期了。」


    「拜托你這個考生想想為什麽好不好!沒聽過大學考試是四中五落嗎!(注7)」


    「喔?說這什麽話呢。我們並未將念書時間多寡當成問題。在不仁不義的考試戰爭中,比起拚死拚活卻落榜的人,不努力就考上大學的人才是正確的。過程不重要,結果才是一切。」


    「社、社長居然說出這麽現實的話……這樣的社長不是社長……」


    「畢竟呢,隻要拔掉橫寺弟弟的手臂,在結婚證書上捺拇指印,一切問題就解決啦……嗯。」


    「拜托不要露出想拿我當練習對象的眼神好嗎!不可以為了結婚而拔掉別人的手啦!」


    注7出自一九三二年創刊,日本最老牌的大學考生月刊雜誌《瑩雪時代》。意指考生要上榜,晚上隻能睡四個小時,睡五個小時則會落榜。


    當鋼鐵小姐變成廢鐵小姐的一刻,我對過去的幻想隨即消失無蹤。


    別人是別人,媽媽是媽媽。沒有人能取代某人。


    有機會再談談鋼鐵小姐路線的故事吧。


    ※


    「話說月子妹妹這樣,該怎麽辦呢。要不要先回去?」


    「唔……可是機會難得,要是錯過今天這個日子,我覺得自己就會與神社永遠無緣呢。」


    「嗅,剛才的禁忌嗎?這樣的話,幹脆背著她參拜吧……」


    「我的腰帶很礙事,橫寺,抱歉能麻煩你嗎?」


    正當我們討論善後方法時,


    「……」


    一旁的月子妹妹,身子抖了一下。


    原本以為她醒了過來,不過眼睛還閉得緊緊的。


    不管我怎麽搖晃,她都隻是抖著眼皮,絲毫沒有要睜開眼睛的樣子。她堅持貫徹睡美人風格的態度,還真是可靠呢。


    「好吧,反正難得來。」


    我彎下腰去,將月子妹妹背起來。


    「……呶呼……」


    月子妹妹感覺很舒服似地呼氣,真是太柔軟了。每當她在我背上窸窸窣窣,我的橫寺小夥伴也跟著窸窸窣窣。


    不過她對酒精這麽沒抵抗力,豈不是消毒藥水抹在身上,就足以醉昏頭了嗎?提到使用消毒藥水的場合,不外乎打針、保健室、看診台……


    ——我想到好主意啦!


    「喂,橫寺。」


    「對不起!雖然被告的性癖有點特殊,但念在初犯,請法官酌量減刑!」


    「……你怎麽像慣犯一樣開始為自己辯護啊。」


    「沒有啦,哈哈哈!我開玩笑的!」


    「還有不知為何,感覺有點惡心。」


    「啊哈。」


    鋼鐵小姐難得投出剛速球。可想而知我剛才的表情有多變態,我會反省的。


    「別再說廢話了,你看那邊。」


    「看那邊,是哪邊啊?」


    鋼鐵小姐指的是後方的鳥居嗎?難道有什麽奇怪的東西嗎?


    我站在鋼鐵小姐身邊,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


    她應該在說聚集一群人的那個地方吧。群眾前方是唱著巫女巫女音頭的嬌小歐洲巫女,以及狂拍照片的外國大朋友。還有在旁邊摩拳擦掌,準備逮人的日本威武警察伯伯。


    「噢,愛美巫女嗎?記得你在社團活動也指導過她吧?竟然有人會對這麽小的孩子惡作劇,這可不能輕饒喔。身為一個人類,我厭惡這種行為。」


    「不是她,而是那男人……總覺得好像在嘟裏見過……」


    鋼鐵小姐的回答很不確定,眼睛眯成一條線。


    那男人?


    我再次定睛一看,愛美,外國大朋友,警察伯伯。


    在他們構築成的變態三角關係後方。


    「啊……」


    感覺到一股針紮般的視線。


    是那個眼神凹陷,年齡不詳的男子。


    他身上那件夾克不知道穿了幾天,滿是泥巴的連衣帽壓得低低的。臉上帶著綻線的口罩,隻有兩隻眼睛從垂掛的瀏海間窺伺著。


    他一語不發,視線絲毫不移動,緊緊盯著我看。


    雖然他的長相還算端正——但詭異的感覺更加強烈。


    有如從怎麽擦都擦不掉汙垢的鏡子中凝視般,讓人產生一股黏膩感。以及彷佛連心底深處的一切都被看穿,讓人摸不著頭緒的不悅感。


    「那家夥怎麽會在這裏……」


    記得之前在修學旅行遇見過他。


    在無關緊要的時間點遇見他,聊了些無關緊要的事。在我的人生中,這件事情無關緊要。


    但是,既然他出現在這個城鎮——出現在我們的領域裏。


    就不能說是無關緊要了。


    「啊,喂,橫寺!」


    雖然身後傳來鋼鐵小姐的製止聲,但我卻忍不住衝了出去。


    「……喝哈。」


    耳邊傳來背上的月子妹妹在衝擊之下輕呼了一口氣的聲音。抱歉喔。


    我撥開群眾,以螃蟹步閃過。一邊盡可能別打擾到月子妹妹,同時奔馳在參道上,設法捕捉那家夥的幻影。


    但是湧過來的人群像是漲潮般,我的身體有如被波浪玩弄的小船。


    最重要的是,那家夥的身影,也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在這片人海之中。


    ※


    當我步履蹣跚走回原處的時候。


    「——橫寺!哇,真是湊巧!」


    歡樂的聲音直衝耳朵。


    回頭一看,是三個女生。俗話說三女合一『吵』(注8),嬉鬧聲中不斷揮手的是小豆梓。


    圍巾、耳罩與毛帽,完全防禦冬天的寒冷。穿在她身上的厚毛衣和大外套看起來蓬蓬的,全身模樣就像小狗狗的布偶。


    「原來橫寺也來了呀!機會難得,幹脆像花嘴鴨行進一樣,黏著你到處逛就好了!!」


    「我倒是無所謂,不過你不是也和朋友一起來嗎?」


    我指指另外兩人。


    「其實不用太在意我們沒關係的嘛。」


    「聖誕宴會的事情我們已經被迫聽了很多次的說。」


    她們倆果然是小豆梓的朋友,親昵地對我笑了笑。


    注8日文有一詞為「奸しい(kashimashii)」,即喧囂、吵鬧之意。


    「你似乎和小豆的關係很好嘛。」


    「我們也想聽聽你問候小豆爸爸那件事的說?」


    她們倆都不怯生,和我的距離感似乎有些近。


    雖然她們的打扮完全是跟著所謂的現代流行品味走,但個性肯定不壞吧——乍看之下我有這種感覺。


    小豆梓真是不容小覷啊,看來不能再笑她沒朋友了呢。反倒是以朋友人數而言,我的朋友明顯比她少。此外我唯一的好基友戳太,似乎趁著暑假搭上了很和平的船,展開環遊世界誌工之旅。偶爾會寄明信片回來……不過郵戳還在距離日本愈來愈遠的路途上,他在新學期之前應該回不來了吧。


    「哎呀,對了……是誰躲在你後麵呢?」


    「咦?」


    小豆梓一臉訝異,想偷看我的身後。


    我正要回頭時突然發現。


    不知何時,背上的負荷已經消失。原本背在背上的月子妹妹,似乎悄悄滑了下來。靠自己的雙腳站在地上,緊緊貼著我的背部。


    有如惡作劇被發現的孩子,拚命躲起來怕被發現一般。


    「……哎呀?嗯……」


    「啊哇,哇哇哇……」


    「玩躲貓貓嗎?嗬嗬嗬。」


    「啊哇哇……啊哇啊哇……」


    小豆梓試圖從右側繞過來,筒隱就慌忙逃向左邊。


    小豆梓想從左邊探過頭來,筒隱就連忙躲到右邊。


    就這樣,兩人圍在我身邊展開一場小小追逐戰。就像追著自己尾巴玩的小狗一樣。


    「這邊……其實是騙你的,嘿!」


    不久,兩人終於正麵相對。


    「果然是筒隱同學!新年快樂!請多指教!」


    「啊嗚——」


    「討厭啦,原來你和橫寺在一起嗎!要是早說一聲就好了呢!」


    不停搖著尾巴的小豆小狗狗,開心拍拍筒隱的肩膀。


    結果,被拍肩膀的筒隱低下頭。


    「……這個,其實不是這樣。我應該已經停止耍這種小手段了。但是過新年心情特別興奮。所以偶然之下,讓橫寺背背。不小心就……」


    筒隱說著摸不著頭緒的理由,同時雙手不停搖動。舞蹈月子妹妹再度出現。


    看來她似乎非常慌張。


    活像被大老婆人贓俱獲的小三——不對,這種比喻從任何角度來看都不倫不類。抱歉必須訂正。


    「……這個,究竟發生什麽事呢?」


    縱使是小狗狗也似乎察覺到不對勁,歪著頭感到不解。


    但是依然不敢直視小豆梓的筒隱,


    「我、我回去練練再來……」


    她獨腳戲唱到最後被推下台,後退幾步後拔腿開溜。


    我們幾個呆在原地。


    被她開溜了。任誰都看得出來。


    「……難道是因為我們在,她才會跑掉的說?」


    「這麽說來,從很久之前遇見她以來,都沒有好好說過話嘛。」


    「可能是她怕我們的說……」


    「我、我們去找她聊聊嘛!」


    小豆梓的朋友們連忙追了上去。什麽嘛,她們果然是好人啊。


    「啊,那我也——」


    小豆梓也想跟著追上去,但是,


    「可是,嗚……我應該已經決定要等下去了……」


    腳步才邁開兩三步,隨即停了下來。


    是聖誕節的時候,她說給自己聽的朋友理論。彷佛不敢麵對那理論的破綻一樣,膽怯的視線在腳邊猶疑。


    「即使邁入新年,也一直是這樣……難道光是一直等待,還是不行嗎?」


    「小豆梓……」


    「泡溫泉那次的事,果然還讓她記恨到


    現在嗎?因為是小公主卡美拉的話題,忍不住興奮過頭,否定別人支持的角色。如果不改正最愛卡美拉的偏狹愛好,不論經過多久……」


    「我覺得卡美拉是無辜的。」


    我忍不住脫口而出,總覺得自己不小心被卡美拉釣中。但是說真的,不論是什麽事情,我覺得都不應該將責任推給作品。


    「雖然我也不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朋友,也不曉得究竟該做什麽才對。」


    「……嗯。」


    「雖然我不太會形容,但是我覺得你將筒隱的事情怪罪自己,有些不太對。」


    因為,


    『我要成為能夠獨立自主地站在旁邊的人。這是我現在的目標。無論要做什麽,我都要成長。』


    我想起筒隱的聲音,還有筒隱的眼神。


    「——大概,身為一個正常的人,應該能做到這一點。如果不是這樣,就是騙人。」


    那應該是她表示獨立自主的聲音。


    對自己的不成熟感到害羞,想要成長的眼神。


    筒隱她相信自己,那應該是她給自己套上的枷鎖。


    姑且不論對錯,這終究是她的範疇。


    要是我們連她的自我反省都要擅加否定的話,總覺得——這也未免太傲慢了。


    「但是……」


    「所以你不要責怪自己,不要放棄。我們隻要盡力而為就行了吧。」


    這句話與其說是講給小豆梓聽,不如說是講給我自己聽的。


    不論是繼續等待朋友也好,去追朋友也好,不管選擇哪條道路。


    我都要盡我最大的努力。


    我這麽決定了。


    「呃——既然這樣,幹脆改天去找她吧。我也有東西必須還給筒隱才行。」


    我將塞在大衣內口袋裏的硬物取出來。她忘記文庫本還放在我這邊了。


    「這是什麽?」


    「是筒隱忘記的東西。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


    「呣……」


    雖然是漫畫迷,但很少看書的小豆梓,微微歪著頭。


    「我聽過寫這本書的人,但十四行詩是?」


    「簡單來說就是詩集。尤其收錄了許多莎士比亞獻上熱烈愛情的詩。」


    「好棒喔!筒隱同學的興趣真是高雅。」


    小豆梓沒等我說完就拍手,眼神閃爍著。不論任何時代,對女孩子而言,戀愛都是永遠的主題。


    「隻不過莎士比亞心愛的人,沒多久就被別人橫刀奪愛了。」


    「咦……」


    「諷刺的是,橫刀奪愛的人原本似乎還是莎土比亞的情人呢。」


    「哎呀……」


    「一開始是愛之詩,後來是苦惱之詩,最後是死心之詩。讀的時候可以看出故事性,很有趣喔。」


    「原來橫寺是文學浪漫客呢……」


    小豆梓尊敬地歎了一口氣。受人尊敬感覺並不壞。


    不過老實說,我會看這本十四行詩,當然是有原因的。純粹是奧斯卡·王爾德以莎士比亞所愛之人的真麵目為題材寫了一本書。他最喜歡這種剪不斷、理還亂的頹廢關係。


    小時候受到遇見的大哥哥影響,入迷地閱讀完王爾德全集的我,當然會留意這一點。


    「……哎呀,不過稍微等一下。」


    小豆梓將雙手比成的箭頭和圈圈碰在一起,像是在思考什麽。然後忽然抬起頭來。


    「好像五隻腳的斯芬克斯一樣,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嗯。」


    「莎士比亞(♂)被自己的戀人(♀)搶走了獻上愛情的人(?)。總覺得這三人的箭頭和圈圈似乎有些衝突呢……哎呀?」


    「似乎也正因如此,讓王爾德先生大為興奮呢。」


    究竟是輕鬆百合還是薔薇族(注9),這是永遠的謎團。變態之王王爾德先生似乎沉溺於後者,但我兩者都能接受!


    「真討厭,好下流喔……」


    小豆梓以兩手遮臉,口氣像是pta歐巴桑一樣低喃。但我想請她解釋一下,為什麽臉頰會逐漸染上紅暈呢。


    「總之呢,」


    我聳了聳肩說。


    「——這是一個三角關係的故事。」


    「……那也是三角關係的故事呀。」


    注9《輕鬆百合》為一迅社的百合漫畫作品,《薔薇族》則是日本第一本商業同性戀雜誌。


    我們的故事比王爾德還前衛,達到了wild的程度。


    說到這裏,我們兩人都沉默不語。


    ※


    之後,筒隱傳來一封隻有短短三行的簡訊:「想起有事,先走一步,學長抱歉。」


    沒逮到筒隱的小豆梓朋友們,步履蹣跚走回來。


    「啊……真是抱歉,謝謝你們。」


    彼此微妙地打聲招呼,然後就道別了。明明是新年參拜,卻覺得有點對不住妣們。


    回到鋼鐵小姐這邊一看,這裏也發生了一段小插曲。


    「哎哩甲判……亞米利加語no三q……」


    「ohi am so sorry, hige sori(刮胡子)…」


    「no-no-低斯伊斯not啊片……沒卡你卡了片西嚕(meical pencil)……」


    鋼鐵小姐竟然和外國大朋友在對話!不對,他們沒在對話!根本就是雞同鴨講!


    最不該放在一起的兩個人,不斷比手畫腳嚐試溝通,這幅光景可是現代超現實主義的最北端呢。


    「啊,你終於來了……」


    被夾在中間的愛美巫女看到了我,無力地揮揮手。


    「哦,一轉眼沒見啊。沒有感冒吧?」


    「還好有換衣服,可是卻被神主臭罵了一頓。水箭炮也被沒收了……」


    「精心作品竟然……真是抱歉。」


    「沒關係,再做就好了。不過你先幫我處理一下這邊的情況……」


    俗話說小孩子就像一陣風,連活潑好動的愛美都這麽無精打采,看來充當鋼鐵小姐和外國大朋友的口譯十分費力吧。如果有人能穩當地幫他們兩人同步口譯,那麽在任何宇宙星際會議都能吃得開吧。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爸爸他走路不看路,結果果汁潑到了和服……」


    「爸爸?誰的爸爸?」


    「我的。」


    「他在哪裏?」


    「在那裏。」


    「咦?」


    愛美指的對象,除了外國大朋友以外沒有別人。無論是在修學旅行目的地,或是在巫女巫女音頭碰到時,他都一直狂拍愛美的照片。


    「就說這是我爸爸了啦。」


    「咦、咦、不會吧——!?」


    「咦你個頭啊。剛才不是說過了嗎?我爸爸就在附近。」


    愛美一副理所當然說著。


    在別人眼中,這對親子也差不多。聽她這麽一說,鼻子的部分似乎也不是那麽不像,但我覺得不應該認同他們的血緣關係!這簡直就是重大犯罪啊!在愛美被拐走之前,我得先將她拐回家啊!


    隻是不管小豆家也好,波魯勒蘿拉家也好,鴻什麽這一次出現這麽多爸爸啊。難道這是暗示我要當爸爸了嗎?究竟哪個女生願意懷我的孩子啊!


    「粉對不起真速可惜……it was mistake」


    外國大朋友,也就是愛美的爸爸一直不停道歉。他似乎是該認真的時候可以很正經的類型。


    的確,鋼鐵小姐的袖子部分,有一塊小小的汙漬。


    「抱歉,沒辦法賠你……fug my god」


    「耶斯……


    阿由湯姆?哎蟡麥可。」


    鋼鐵小姐一邊點著頭,發現我之後豎起大拇指。


    「怎麽樣,橫寺!我正在和外國人說話耶!正在說耶!看來念書有發揮功用喔!」


    嘰哩呱啦呱~啦,距離入學中心大考還有三星期的考生,洋洋自得賣弄亞米利加語。


    所以說啊,別再將廢鐵小姐叫成鋼鐵小姐啦!


    「先別提這些,你的和服髒了喔。得沾稀釋的洗衣精洗掉才行。」


    「嗯……所以非回去不可了嗎?」


    鋼鐵小姐低頭看了看和服,模樣有些失落。


    「新年參拜還沒結束,真是可惜了。等一下我還要忙著觀察月子、指導社團,忙著午睡和念書,沒什麽時間來呢。」


    「……嗯,你能將念書排在第四順位,我已經很滿足了。」


    我聳了聳肩。


    聽到我們兩人交談的外國大朋友,又開始不停低頭致歉。


    「真的真的,非常對不起……」


    「好了啦,過了就算了。」


    鋼鐵小姐大方地揮了揮手。


    「——不過我好像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月子妹妹已經先回去了。」


    「就是這件事!她、她怎麽丟下我先回去啦!?壞心眼—真是壞心眼!」


    她慌忙雙手雙腳不停轉動,拔腿狂奔。這樣還能發揮田徑社第一的跑步力,鋼鐵小姐太可怕了。


    「拜拜啦,愛美!下次再慢慢擊掌吧!」


    「不用了啦!」


    雖然嘴上這樣說,但愛美還是向我揮手。因為真的好久不見,今天能見麵真是太好了。畢竟沒什麽交集的話,很容易就見不到麵呢。


    就這樣,在新年參拜偶然被打斷的鋼鐵小姐離開神社境內之前,外國大朋友盯著我們看。


    眼神一直沒離開過。


    ※


    來說一下把新年的手忙腳亂,做了個總結的今年初夢吧。


    我夢見富士男與鷹娘妹妹用茄子玩具締結了不正常的關係。


    這種夢根本談不上是吉是凶,沒什麽好說的。這種夢不做還比較好。


    聖誕老人和初夢都不可靠。


    到頭來,如果要祈求事情好轉,還是得靠自己努力才行。


    ……應該是這麽一回事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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