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然是騙人的!像這樣子的實現我完全都不高興!與其要依賴這麽狡猾的方法,那我要像燕子築巢那樣更加踏實地去做!」


    節錄自橫寺同學筆記第二集


    「喂喂喂,說到夏天你會想到什麽?」


    「又高又遠的積雨雲、當地神社舉辦的祭典、逐漸消失在夜空中的煙火、喜歡的女生穿浴衣的背影、回不去的那段時間。」


    「……你今天怎麽特別感性?」


    戳太驚訝地歪過頭。


    我們沐浴在朝陽下,並肩騎著腳踏車去上學。途中經過公車站,學生們一窩蜂走下公車。


    很久沒跟從小學認識到現在的死黨一起上學了 ── 真的,感覺過了很久。


    「對了,你今天不用去晨練?」


    「我有點事要想。昨天 ── 呃,我不小心和朋友聊太晚。」


    「男的?女的?」


    「女的。」


    「唷,回答得很幹脆嘛你這色狼。說是朋友,反正肯定是會在床上大鬧一場的朋友(注1),我全看穿了。啊 ── 可惡,羨慕死啦!」


    戳太大笑著在腳踏車上用力扭腰。


    不愧是綽號由色胚→色胚戳戳→戳戳演變成戳太的人,總是會往那個方向想。他滿腦子煩惱,期末考也沒辦法專心念書,隻得哭著接受補考。


    如果他聽說有能除去煩惱的神明,肯定會立刻殺過去。


    那樣子的神明,不存在於這個世界。


    一本杉山丘上什麽都沒有。過去在其他世界,因為姐妹吵架而做出來的不笑貓像,在輪回第二次的月子妹妹細心的防範下,沒被創造出來。


    「換你回答了。說到夏天你會想到什麽?」


    「泳裝、透出來的胸罩、積在人體三大凹陷處的汗水!……喂,幹麽露出那麽傻眼的表情?」


    「沒事。總覺得……你的答案非常、非常棒。」


    「哈哈,這還用說。」


    所以,沒跟貓像許願的戳太和以前一樣,腦中充滿煩惱。


    我們會一直是好朋友,今天也是,明天亦然。


    過了馬路,我們穿過校門,前麵聚集了一堆人。他們圍成一圈,如同在看街頭藝人表演的觀眾。


    我下車走到旁邊,大小兩個影子從人群中跑出來,滾到我附近。


    其中一個是跳來跳去,有如一團毛球的小柴犬。


    另一個是 ──「汪汪!汪!不可以逃汪!不乖的話會被關進鯨魚搖籃喔汪!汪 ── !」


    是一名少女。少女用四肢在地上跑來跑去,追著那隻小狗。她像新手狗媽媽似的專注,眼中似乎隻有那隻小狗。頭上還戴著垂下來的狗耳朵,大概是從外表開始下工夫的類型。


    「這就對了汪,停下來汪,乖乖乖……再一下,汪汪……汪……」


    她將興奮的毛球狗狗抱在平坦的胸前,可是根本沒有胸部可以給它窩。


    「啊啊啊 ── !別亂動啦汪,汪……汪、汪!?」


    少女跟著再次跳走的毛團一起撲過來,直接撞上我的腰。


    「汪……」


    仰躺在地上。


    小狗趴在眼睛轉來轉去的狗媽媽身上,納悶地歪過頭,令我感到淡淡的哀傷。


    「嘿老兄,你怎麽跟稻草人一樣杵在這兒咧。狗和浪漫都是越催越不會停,不可以阻止的啊。你又不是第一次看見小豆梓的動物時間是唄?」


    戳太用獨特的語氣說道,無奈地戳戳我的背。


    「小豆梓的動物時間……」


    好不可思議的詞匯,我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聽過。每天早上固定會有的小豆梓什麽時間。飼育社的她每次都把轉學過來的貓狗撿回去認真照顧然後超殘酷地拒絕跟她告白的人是吧?


    在這個世界經曆過的記憶,和橫寺同學筆記上的其他世界的事混在一起,在腦中勾勒出模糊的畫麵。


    不對,先別管那個了。


    「你還好吧?有沒有受傷?」


    我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起來。


    「汪,汪,汪……」


    小豆梓癱坐在地麵,狗耳朵垂在亂七八糟的頭發上。下巴抵在我大腿附近,啊嗚啊嗚吐著氣。


    「對不起喔,在你社團活動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你。你每天早上都這麽努力,真偉大。狗狗好可愛。」


    在我跟她說話的期間,小豆梓不停打轉的眼睛慢慢恢複。視線以我的臉為中心聚焦。


    「你是,呃……我好像在哪看過 ── 」


    「喔,嗯。我叫橫寺,跟你一樣是二年級。和你不同班……我們可能在走廊上遇到過。」


    插圖04


    自己說出口的話,令胸口微微抽痛。沒錯,我跟小豆梓就是這點程度的關係。在這個世界的過去也好,未來也罷。


    她過她的人生,我過我的人生。透過奇妙又奇怪的貓像締結的奇緣不複存在。地球以它該有的形式轉動。


    小豆梓眨了好幾下眼睛。


    「……是嗎?那個……不是那樣……」


    「不是那樣?」


    「該怎麽說呢,像不合時宜的燕子……可是……」


    她盯著我的臉 ──「沒什麽,你真是個好人!」


    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仿佛在對初次見麵的人表示親愛之情。


    「……謝謝。希望飼育社社員能越變越多。」


    「我才要謝謝你。橫寺同學在田徑社也要加油喔!」


    纖細雪白的頸項上,再也看不見如同項圈、緊緊將她勒住的棘手的表麵工夫。


    坦率又溫柔。


    耀眼如妖精寶石的笑容。


    「為什麽沒在那邊推倒她?」


    「在那邊!?在哪邊!?」


    「我認為那是學長與小梓增進情誼的好機會。」


    「我不知道你的眼睛在看什麽!」


    午休時間,筒隱在校舍樓梯口嚼著便當。厚得跟三本字典疊在一起一樣的自製便當。


    那張三角形的小嘴,和與小學生無異的嬌小身軀,到底要如何裝下那麽多食物?午餐時間的黑洞妹妹,一臉若無其事地用筷子將食物送入口中,望向坐在樓梯旁的我。


    「小梓跟小貓小狗玩的動物時間是飼育社的活動之一,用來晨練兼拉社員。很多人看到笑咪咪的小梓都會去接近她,你隻跟她講了幾句話,無法判斷會給她留下多少印象。」


    「嗯,小豆梓感覺眼中隻有小狗……」


    「所以凡事都要挑戰看看,否則不會開始。以前的學長會更加大膽。」


    「以前……噢,筆記中的世界嗎?」


    「是的。不管是第一次見麵時,還是重逢的時候,一有機會學長就會化身成野獸,拚命推倒我,把泣不成聲的我壓在身下撕裂衣服硬上。」


    「我認為你嚴重誤認事實!」


    「可是學長就是透過這種行為獲得更美好的世界,以及女性的好感度。」


    「這個世界原來設定成這種變態難度嗎!?」


    想選到正確選項未免太難了。


    身為原始版橫寺同學激進派的月子妹妹,好像喜歡粗暴的玩法,但我這個穩健派橫寺同學想用普通的方式,慢慢跟普通的女生打好關係。


    講白了點。


    不必勉強跟人家增進情誼也無所謂。


    隻要小豆梓過得幸福就好。


    隻要她不再嚐到於某個世界經曆過的哀傷就好,這樣我就能一直放心。


    「……學長。」


    月子妹妹將筷子放到便當上。


    明亮的黑曜石瞳眸近在身旁,直盯著我。


    「你剛才


    有沒有在想奇怪的事?」


    「咦?沒啊。」


    「隻要自己知道過去發生的事就好。不必勉強取回。在遠方默默看著小梓幸福吧。你是不是自己在心中下了決定?我看得出來。」


    「……沒有……」


    她說中了。


    「隻要從早到晚看著她就好。隻要把小梓早上洗澡到晚上睡覺的過程錄下來就好。學長變成這種變態了呀,我看得出來。」


    「沒有!?」


    她沒說中。


    請謎偵探月子妹妹別露出得意的表情。雖然抬下巴的動作還滿 ── 那個,滿可愛的。


    「……我說,我有點不明白。」


    「什麽?」


    「有必要把以前……其他世界發生的事搬出來,刻意接近現在沒有困擾的女生嗎?」


    「 ── 學長。」


    「嗯?」


    「嘴巴張開。」


    「嗯……?」


    一塊煎蛋卷壓在嘴巴上。


    「啊~啊~」


    「嗯!?」


    兩塊。三塊。


    「啊~啊~啊~啊~」


    「唔唔唔!?」


    四塊五塊六塊七塊八塊……


    與其說喂人,這更接近從各個縫隙把煎蛋卷硬塞進我口中。住手月子妹妹,男生的嘴巴沒辦法撐那麽大啦!


    視線範圍內全是額頭快碰到我的麵無表情的惡魔,最後,我的意識逐漸模糊,迎接死亡結局。


    「 ── 呃,你幹麽突然這樣!?要試吃的話剛剛就吃過啦!?」


    我差點窒息,拚命喘氣。好險倒在地上掙紮時剛好摸到裝水的寶特瓶,不然我的冒險就要到此結束了。


    「……代替賞巴掌。」


    「突如其來的拷問!」


    「學長太廢了。廢到極點。是沒用的孩子。」


    月子妹妹鼓起臉頰,明顯不太開心,看著我說。


    「『有刻意接近人家的必要嗎』這種想法,絕對不正確。」


    「呃……」


    看似燃燒著怒火的黑曜石瞳眸中,摻雜著蓋上好幾層的複雜情緒。


    「你是因為不得不幫助人家,才待在對方身邊嗎?你是看對方有沒有碰到問題,才選擇要不要跟人接觸嗎?……學長現在待在我身邊的理由,也是基於看了筆記,覺得必須陪我的義務感嗎?」


    「沒、沒這回事。」


    「不能隻是因為喜歡、隻是想做朋友、隻是基於純粹的心情接近他人嗎?」


    很久很久以前,無論世界輪回了多少次,這對大眼睛的吸引力都會抓著我不放。


    眼中燃燒著仿佛會將永恒的宇宙燒成灰燼的炙熱。


    「……學長,我 ── 不對,我們想更簡單地交朋友。希望最喜歡的人跟最喜歡的人當好朋友。」


    她放下便當,抓住我的袖子。


    我不知不覺靠到牆壁上。明明沒有那個意思,卻被她逼到退後。讓她追著我過來。


    「學長呢?」


    她像在低喃,像在祈願般,用纖細的聲音說。


    「不會想跟誰 ── 跟喜歡的人,正常地交朋友嗎?」


    「我……」


    我啞口無言。


    理應沒經曆過的體驗。理應沒看過的景色。理應沒碰觸過的熱度。


    即使如此,它們仍然殘存在心中。無形的珍貴事物,靜靜在遭到改寫的體內震動。


    為了幫助某人而生。像奧斯卡?王爾德的《幸福的王子》那樣,將回憶分給別人,相信讓女孩子不再哭泣是有價值的世界。


    然而 ── 我最喜歡的那個代替母親的人,在曾經的過去,在曾經的未來,告訴我並非如此。


    「……抱歉,月子妹妹。」


    代替某人道歉。代替過去的那人向他道歉。


    這孩子大概從很久以前開始,就對我說過同樣的話。


    「不會。」


    筒隱搖搖頭,眨了下眼。


    視線落在腿上的便當盒上。


    「因為這同時也是我的任性。」


    「任性?」


    「……我希望能公平起見。想光明正大、隨心所欲地跟喜歡的人做喜歡的事。不想耍詐也不想忍耐。」


    她夾起最後一塊煎蛋卷,筷子在空中晃了晃。


    「剛才那不算。那是賞巴掌是懲罰是學妹非~常普通的鼓勵方式。不是那個意思。」


    她「啊 ── 」了一聲,將煎蛋卷送入口中。


    像在仔細品味似的,慢慢嚼著。


    搞不懂這是什麽道理。


    女孩子的心真複雜。


    七月二日(三)晴轉陰


    六點半起床。


    今天也在校門口等待。有人對我說「看你眼神不錯」、「加入我們吧」。好像是秘密結社 ── 小豆梓粉絲團的成員。推薦一下我們的田徑社社長這個好人選。


    七點半,動物時間開始。大家看著被小狗耍得團團轉的小豆梓,受到治愈。今天她撲倒在地,被調皮的小狗們爬到屁股上。


    下課時間。來到小豆梓班上。沒看到她。是在忙飼育社的活動嗎?我問了她的同學,她跟大家關係都算不錯。


    下課時間。我來到社團大樓附近。農藝社的農田旁邊,有個養棄犬棄貓的籠子。似乎還會順便幫它們找主人。真好心。


    下課時間。我再度來到社團大樓。發現目標。仔細一看,她在籠子裏睡覺。口水流出來了。睡相好差。肚臍。一覽無遺。啊哇哇。看來她是在幫動物刷毛的途中睡著的。我把她叫醒。她哇哇大叫。


    午休時間。小豆梓來了。低頭。道歉。她說她睡昏頭了。「累得跟生完蛋的翻車魚一樣」、「對不起,早知道應該再讓你睡一下」、「沒關係,下次我會做到最後」。四周一片騷動。小豆梓目瞪口呆。


    下課時間。小豆梓來了。滿臉通紅。「我剛才不是那個意思!」大家都笑咪咪的。大家都明白。


    放學後。來到小豆梓班上。她已經跟朋友一起回家。


    回家。重看借來的橫寺同學筆記。冥想。穩定心神。能讓人打起精神。


    淩晨一點左右,上床睡覺。


    「所以,跟小梓的交流大挑戰好玩嗎?這樣呀。進展非常順利,真是太好了。」


    「你一副嫌無聊的樣子,跟你所講的話相反耶……?」


    「是錯覺。隻要之後設法挽回即可。」


    「根本不是錯覺!」


    筒隱頭靠著車窗,視線逃到車內的廣告上。神情淡泊,很難看出她在想什麽。


    「小豆梓好像也記住我了,最近在走廊遇到時會對我笑。我覺得我跟她的關係正在慢慢變好。」


    「對呀。關於這點,我真心覺得是件好事。」


    很不巧,星期日下雨了。


    今天,筒隱約我到隔壁鎮玩。


    當然是為了順便報告進度和召開作戰會議,不過被難以斬斷的緣分係在一起的年輕男女,特地在假日兩個人一同出遊。怎麽可能不想到那方麵。


    我雖然有注意一下打扮,筒隱卻比我更加用心。


    巧克力色的百褶裙,搭配以有如鮮奶油的荷葉邊裝飾的白襯衫。電車每晃一下,時髦的帽子就會像被咬過的餅幹似地陷下去。宛如甜點屋的魔女,相當可愛。


    光是有她坐在旁邊,就會讓我心情變好。幾乎是約會了啦,約會!氣氛好到趁跟月子妹妹嬉戲時當場推倒她都會被允許!不會。並不會。


    「我正常地、按部就班地努力和小豆梓變熟,免得不小心傷到她。這樣不行嗎?」


    「不會不行呀。完


    全不會。正常地。按部就班地。平凡地。用小梓的說法就是很好很好嗷嗷嗷!安定人生汪汪汪!」


    「小豆梓會這樣講話嗎……」


    「平安平穩平淡無味咕咕咕。」


    先不管這神秘的叫聲了。


    總覺得她不是很滿意。


    我不懂筒隱在堅持什麽。


    她自己要我去跟小豆梓增進情誼的。我乖乖照辦,為何她要擺出百無聊賴的態度?沒道理啊。


    難道是因為不希望變態學長的魔爪伸向朋友?有道理耶!


    「對了,你和小豆梓……和小梓一直很要好對吧?」


    「要好……是啊,嗯。」


    筒隱點了下頭。


    「我和姐姐,還有小梓和小舞,以前就都是一組的。扮家家酒、捉迷藏、賽跑、打雪仗,全是四個人一起玩。」


    「是嗎。四人一組啊。」


    在這個世界是這樣的。


    才華洋溢時期的迷你鋼鐵小姐、她的妹妹頭發亂糟糟怪獸月子妹妹、總是戴著大蝴蝶結的小豆梓,以及調皮的小舞 ── 之後當上田徑社副社長的舞牧麻衣。


    總共四人。


    從小認識的這四個人,沒有中斷交流,維持以前的關係到現在。


    以現在這個時代來說,這並不簡單。非常厲害。


    因為她們全都平安長大,沒有少掉任何一人。


    「……其實,應該還要有一個男生,變成五人一組的。」


    我假裝沒聽見筒隱的低喃。


    這句話大概是她對自己說的。我們必須共同領會的、無可奈何的獨語。


    我們要去的車站快到了,電車緩緩減速,筒隱率先站起來。


    她在剛才那段沉默的期間,打起精神了嗎?筒隱以腳跟為軸心輕快地轉身,從正麵盯著我的臉。


    「小梓說不定不是完全不記得。」


    我依然沉默不語,努力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背景是電車與鐵軌的摩擦聲,唯有筒隱的聲音聽起來特別大。


    「早上的動物時間,你們第一次麵對麵講到話時,你記得她對你說了什麽嗎?」


    「呃……」


    我想起來了。連那抹燦爛的笑容一起。


    『橫寺同學在田徑社也要加油喔!』


    她確實是這麽說的。


    之前的世界,她大概沒叫過我「同學」。光憑這點就讓我有種跟她之間很有距離的感覺。


    「不是那個。你跟她說過你參加的是哪個社團嗎?」


    「不,沒有……」


    我搖搖頭。不過,同年級也沒多少人。


    「或許是她看過我在操場參加社團活動。也可能是聽麻衣衣提過。我不清楚。」


    「說得對。沒人清楚小梓的心。」


    電車徹底停住,車門開啟。


    筒隱如同走路不會發出腳步聲的貓,踏著輕盈的步伐,像在邀請我般回過頭。


    「所以,必須去確認清楚。」


    我還在想說「這人講了句頗有深意的話耶」。


    結果筒隱來到的是隔壁鎮的和風咖啡廳。位在麵向通往車站的大馬路上的商業大樓一樓。全國各地都可以看見的熟悉商標,仿佛滲入了雨中。


    這家店沒什麽特別之處,頂多就是大正風製服有點受歡迎。當然也不含動物要素。


    然而。


    「哎呀,小月!你來了。還有 ── 那個,橫寺同學也在呀。」


    「為、為什麽小豆梓會在這裏!?」


    在入口迎接我們的,是認真工作的小梓妹妹。


    筒隱無視目瞪口呆的我,親昵地靠向小豆梓。


    「辛苦了。學長說想更加了解你,所以我帶他來了。希望沒打擾到你。」


    「不會呀。可是,唔,被同學看到自己打工的樣子,有點難為情……」


    小豆梓害羞地抱住托盤,瞄了這邊一眼。


    ……有股既視感,又好像沒有。


    我在異樣感與既視感的夾縫間,杵了一陣子。


    「……你一開始就計劃好了?」


    小豆梓帶我們入座後,我用兩隻手撐著頰。


    坐在對麵的月子妹妹一下就將她點的蒙布朗轉移到胃袋宇宙,點了下頭。


    「今天我想玩一下平民的遊戲。」


    「平民的遊戲……」


    好像在哪聽過這詞。


    我在交流挑戰時聽過,小豆梓的父親是醫生,母親是編輯。雙薪家庭的生活應該過得比一般人還要好。


    不曉得是拜教育方針所賜,還是天生的好心腸所賜,現在的小豆梓怎麽看都不像在裝千金大小姐。


    她又沒有因為愛做表麵工夫的關係,把真心話藏在心底,有必要讓她體驗平民的遊戲嗎?


    「我是想讓學長體驗。」


    筒隱用叉子柄指向我。


    「我?」


    「你八成不知道一般男女會玩什麽樣的遊戲。隻要學會地道的遊戲方式,說不定你就能跟小梓變得更要好,觸動她的心。」


    「後半段或許是那樣沒錯,但我對前半段有意見!就算是我,也知道男女生會玩什麽遊戲!」


    「是喔。」


    「再說,想要玩什麽遊戲沒那麽難啦。像放學後要去哪裏玩,往冒出來的按鍵隨便點下去就行了。」


    「我並沒有在跟你聊《街角棉花糖訪問記2》。」


    筒隱冷冷說道。不要莫名其妙在公共場合講出我喜歡的少女遊戲!是說你為何知道。橫寺同學筆記連這都有記錄嗎我要告你侵犯隱私權!


    「街角棉花糖……?」


    端來巧克力蛋糕的小豆梓隻聽見這個詞,愣在我們的座位旁邊。


    「這種事不必聽那麽仔細!」


    「是嗎?我不知道那是什麽,但聽起來很好吃。我還在想可以的話,希望你們介紹給我呢。」


    天真爛漫的少女微微歪過頭,摸著毫無起伏的身體展露笑容。我認為她跟棉花糖遊戲在各種意義上無緣,不過這毫無防備的態度十分可愛。真想親手教她各種事。


    「這東西你一輩子都不知道也無所謂……小梓,難道你餓了?」


    筒隱看著她不停撫摸肚子的手,慎重又迅速地消滅巧克力蛋糕。月子妹妹,沒人會搶你的蛋糕吃啦!


    「嗚嗚,好像是……」


    小豆梓難過地垂下眉梢。


    「明明有吃午餐,這個時間總會肚子餓。我不想胖得跟冬眠前的熊一樣,必須忍到晚餐時間……不曉得忍不忍得住。」


    「那等等跟我們一起去約會吧。」


    「約、約會?」


    筒隱無視小豆梓(和站起來的我)的聲音,表情變都沒變,豎起一根手指。


    「是的,非常愉快的約會。」


    近年來,以前的遊樂中心迅速從街上消失。推測是因為家用遊戲機的技術越來越發達,加上娛樂活動多樣化。


    在這麽不景氣的情況下,至今依然開在站前一流地段的遊樂中心,反而可以提供其他地方沒有的大型娛樂活動。


    例如可以捕捉全身動作的節奏遊戲。


    例如利用vr裝置、超有臨場感的槍戰遊戲。


    例如以華麗聲光效果為特征的大規模遊樂設施。


    諸如此類。


    「最近的遊樂中心這麽高級啊……」


    隔壁鎮的鬧區一角,那家有許多人帶家人一起來的遊樂中心,我沒什麽來過的印象。如洪水般湧出的娛樂氣息的氣勢,令我忍不住讚歎。


    「哈!哇!嘿呀 ── !?」


    小豆梓瞪著自己映在大螢幕上的影


    子,翹著屁股配合音樂跳舞。她玩的是最新款的節奏遊戲。


    清爽的白色連身裙在空中飄舞,宛如天使的羽毛。隨風晃動的金色,是天使們手中的黃金喇叭嗎?連僵硬旋轉的腳步聲,聽起來都像妖精樂團在打拍子。


    好啦,我承認我有私心。沒辦法。


    小豆梓跟遊樂中心的組合,會讓人想為她打氣。會讓人擔心得想在旁邊看。會讓人總是心神不寧。


    這種該叫公私混同嗎?還是該說無法區分現實與異世界呢。我自己也不清楚。


    可是,就算撇除我的私心。


    「喝啊 ── !啊 ── !等等!?不對啦 ── !嗚哇 ── !」


    可愛的少女笨手笨腳地拚命跳舞,世上的紳士淑女不可能不注目。


    再加上她自己完全沒在注意周遭,不知不覺圍了半圈觀眾在旁邊遠遠守望她。


    「成、成功了!成功了小月!你看你看!過關了嗎!?」


    音樂突然中斷,看到寫著「stage failed」的畫麵,小豆梓輕輕跳起來。


    「……是的。你很努力呢。」


    站在機台旁邊的筒隱露出非常溫柔的表情點頭。剛才她輕鬆地完美通關比這快好幾倍的高難度譜麵,我沒有說出來。


    插圖05


    月子妹妹大部分的事都做得到呢。除了遊泳、控製食欲、客觀評價自我、增強胸部裝甲與臀部裝甲、正視現實……還滿多事做不到的嘛?


    「好痛!?」


    「哎呀,腳自己動了。可能我還沉浸在節奏遊戲的餘韻中。我踩。我踩。我踩踩踩。」


    「你明顯是故意的吧別踩我好不好!?」


    憤怒的小貓突然在我身上跳起踢踏舞,我落荒而逃,走到小豆梓旁邊。


    「辛苦了。你是不是常玩這款遊戲?」


    「嘿嘿,果然看得出來嗎?看得出來對不對!我跟小月偶爾會來玩。我覺得我的動作跟會飛的火雞差不多!」


    汗水淋漓的燦爛笑容襲向我。好可愛。


    害羞地比出勝利姿勢後,小豆梓稍微舉起手,我反射性跟她擊掌。


    嗯,別告訴她我把她的運動能力歸類在與聖誕節吃的炸雞同等級好了。在飛上天前就會被吃掉。


    我們遠離門口的人潮,坐在遊樂中心一樓角落的長椅上稍事休息。


    我們玩遍了所有的運動係遊戲。久違地 ── 三個人一起。


    舒適的風從空調吹出來,為我們拭去汗水。


    「這樣能消耗多少卡路裏……?」


    「很多喔。你剛才攝取的熱量肯定都消失在熱力學的另一端了。」


    小豆梓摸著肚子,筒隱正經地點頭回答。


    這孩子在咖啡廳約小豆梓去約會時,說要先填飽肚子。


    『肚子餓就該吃東西。因為我們正值發育期。隻要靠運動把吃進肚子的份消耗掉,就沒問題了。』


    對小豆梓來說,這個道理有如福音。


    『小、小月……你是天才……!』


    『還好啦,我就是天才。過度節食對女孩子不好。讓我們多吃一些,再把它消耗掉吧。』


    『嗯!』


    小豆梓臉上瞬間綻放笑容,離開咖啡廳後,和月子妹妹一起買了可麗餅、肉包、冰淇淋吃。


    填飽肚子後,她們才到遊樂中心運動。


    ……這個故事真正的可怕之處,在於筒隱的食欲。


    她在去咖啡廳前就跟我一起吃了漢堡,在咖啡廳吃了蒙布朗、巧克力蛋糕兩份甜點,還陪小豆梓吃點心,胃袋深不見底。


    這樣她還完全不會發胖,也是筒隱的神秘之處。直的看橫的看特定部位的前麵後麵都一直維持現狀。熱力學法則不適用於她身上。


    一般女生吃得跟小月一樣多會很恐怖喔!肥胖的火雞是飛不起來的喔小梓!


    我當然沒有勇氣提醒她。


    「吃一堆好吃的東西,做一堆開心的事就能維持好身材,跟魔法一樣!星期日真是好事多多。」


    公主笑得這麽幸福,沒人會故意潑她冷水吧?好想守護她的笑容。希望她永遠如此純潔無垢。


    而且再怎麽說。


    我們的關係都沒好到可以講這種話。


    剛才我說很久沒有三個人一起玩。


    這句話並不正確。是我個人的觀點。並不客觀。


    第一次。在這個世界,我是第一次跟她一起玩。


    因為我和小豆梓隻是同年級的學生。


    「太好囉,遇到這麽多好事。」


    我站在小豆梓旁邊微笑,給予安全的回應。


    「………………」


    欲言又止的筒隱,隔著小豆梓注視我。


    之後,我們坐在長椅上閑聊。


    不知不覺到了黃昏,太陽慢慢從西邊的天空走下樓梯。


    我們正準備討論之後要幹麽,筒隱突然站起來。


    「……我去個廁所。」


    「啊,那我也 ── 」


    「不,我記得廁所隻有一間。可以請你們幫忙顧東西嗎?不好意思。」


    她斬釘截鐵地說,快步離去。


    「好 ── !……廁所有這麽小嗎?」


    小豆梓歪過頭,幸好她似乎沒注意到。


    月子妹妹明顯別有用心,我不是因為她在離開前瞥了我一眼才發現。


    而是因為遊樂中心的人形立牌隔板後麵,看得見一束馬尾在動來動去。


    月子妹妹,要躲的話麻煩躲好一點!完全暴露在小豆梓的視線範圍內耶!


    「對、對了,小豆梓,那個,你啊,要說的話果然喜歡長的吧?還是喜歡粗的?」


    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我隨便開了個話題。我的社交能力大多是靠謎片開頭前五分鍾的閑聊片段練出來的。


    「咦?這個嘛……雖然不能一概而論,比起又淺又短的,又長又深比較好吧。」


    「咦、咦咦咦!?」


    「人際關係當然不是可以用時間測量的東西,不過又長又深的關係能創造比較多回憶,應該是可以肯定的。」


    「嗯。嗯?」


    「我跟小月是幾年前認識的呢……」


    她手指抵著下巴,認真思考。又長又深原來是指這個啊。我就喜歡你這種地方。


    「是小舞 ── 田徑社的舞牧麻衣把我介紹給筒隱家的兩姐妹認識的。記得是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已經十年了呢。」


    「……原來如此,好長久的關係。」


    我揚起嘴角。


    她們想必吵過架又和好,理所當然地做著理所當然的事,一路加深關係。沒有分離。過去在修學旅行令麻衣衣困擾不已的問題,在這個世界沒有發生。


    所以,小豆梓也不必勉強自己裝成千金小姐。


    「發生了許多事,多到用象龜的一生都講不完。暑假、聖誕節、考試、生日,我們都是四個人一起度過。」


    平凡的少女,用自然的態度對我微笑。


    「大家都是我重要的朋友。」


    在遊樂中心,自然講出這句話。


    這副模樣令我內心的公私混同 ── 更正,異世界混同變得更加嚴重。


    想問她我一直很在意的事,一直懸在心上的事。


    「……小豆梓,你現在有很多朋友嗎?」


    「嗯,很多很多!」


    她快活地立刻回答。


    我很高興。非常高興。光是這點,就讓我得到救贖。


    我將手放在胸前,靜靜籲出一口氣。


    「那個,我也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小豆梓有點扭扭捏捏地問。


    「橫寺同學……呃,不是指那個意思喔?」


    「嗯,你直接說沒關係。」


    「你和小月感情一直很好嗎?那個,我是純粹好奇才問的……因為你們今天一起來店裏,我有點嚇到……」


    兩隻手的食指在胸前互戳,嘴唇動來動去,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


    「這個嘛,嗯 ── 該怎麽說呢。」


    我做出思考的動作。


    現在的情況,就像有個異類突然介入小月小梓小舞國王好朋友四人組之間。她會警戒也不奇怪。


    「我們不久前才正式交談過,認識彼此則是很久之前的事。借用你說的話,我跟筒隱的關係又長又短。」


    「???」


    小豆梓頭上生出三個問號寶寶。好可愛。想讓她多生點寶寶。


    「好厲害喔,雖然我不是很懂。小月以前就像野生河馬一樣,對男生戒心很強。」


    「這樣啊,河馬妹妹嗎?」


    腦中浮現為了趕走接近自己的人,用四隻腳奔跑,張大嘴巴的月子妹妹。好可愛。想故意被她撞到,被她壓在身上。小豆梓和筒隱在攻受分類上有某種差異耶?


    「所以我覺得很新鮮。看到小月跟你玩在一起,不知為何會覺得很開心。怎麽說呢,有種平民的平凡遊戲的感覺 ── 」


    話講到一半,小豆梓訝異地眨眨眼睛。


    我也眨眨眼睛。


    「平民。你平常不會來這種地方嗎?」


    「咦?沒有呀,我挺常來的。去遊樂中心玩很普通嘛……咦?我在說什麽?奇怪。我明明平常就會來。」


    小豆梓用雙手包覆住臉頰。


    「回想起今天發生的事 ── 有種必須這樣說的感覺。真奇怪。嗯……」


    她的嘴巴一開一合,看起來很傷腦筋。


    然後像做好覺悟般,慢慢抬頭看著我。


    「那個,你聽了可能會覺得我很奇怪,不要笑喔?」


    「……嗯。」


    「從你之前找我說話的時候呀,我就有種怪怪的感覺。覺得自己是不是忘了什麽。」


    「……忘了什麽?」


    「我不知道……不過是真的,感覺像旗魚刺卡在喉嚨裏一樣。」


    包覆住臉頰的手指,別扭地動來動去。


    「今天你和小月來咖啡廳,看到你們在聊天,那種感覺就越來越強烈。來遊樂中心跟你們一起玩後,又更嚴重了。我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跟什麽狡猾的事情扯上了關係……」


    曖昧不明,毫無根據。


    小豆梓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聲音越來越小。於是我輕輕搖頭。


    「……是你多心了。假如是真的,那也不是基於惡意吧。相信世界的溫柔,忘記一切就好。」


    對麵的隔板嘰嘰嘎嘎晃來晃去。別衝動,在後麵偷聽的河馬妹妹!有什麽想說的我之後再聽你說!二次元遊戲角色的立牌快被你弄成凹凸不平的三次元狀了啦!


    「不是的。」


    小豆梓突然把貼在臉頰上的手拿開。


    「……咦?」


    「不是的,橫寺。不對的,狡猾的,是我。」


    她大概沒意識到自己握著我的手。也沒發現對我的稱呼變了吧。


    「明明應該要一步步自己走過來,卻用了不對的方法。簡直像隻有自己一個人在耍詐 ── 這種事,讓我心裏非常、非常不舒服。」


    她的眼神無比真摯。無比耀眼。


    宛如任何事物都無法玷汙它的寶石,直盯著我,閃閃發光。


    沒錯。


    小豆梓就是這樣的女孩。討厭耍詐,過度正直到會讓自己受傷的地步,即使如此,依然會努力邁向前方。


    無論何時,都會像燕子一樣試圖拯救幸福王子。


    無論滿身裝飾與欺瞞的王子,在被扒光後變得有多麽醜陋,燕子都會陪伴他到最後。


    「我討厭隻有自己耍詐。」


    我討厭孤單一人。


    用同樣的節奏,講出同類型的話,傳入耳中。


    心裏一緊。在遊樂中心忍住不哭的模樣、在一本杉山丘穿著睡衣的模樣、在倉庫裏穿泳裝的模樣、在聖誕節歡笑的模樣,如海嘯般襲來。


    我的另一隻手下意識伸出來,仿佛被跟小豆梓牽在一起的手拉過去。


    「那個,小豆梓,我有件事必須告訴你……」


    幹燥的嘴唇,吐出我一直在避免提到的事。


    「……嗯。」


    小豆梓像做好覺悟似的,動來動去的嘴唇緊緊抿成一線。


    「有個東西想讓你看。」


    空洞的兩人。


    失去珍愛之物的兩人。


    仿佛世界上隻剩下我們兩個。如同被坎坷的命運聯係在一起的王子與公主。


    我們互相凝視。視線與視線帶著熱度,糾纏在一起。


    顫抖著的手掌,撫上彼此空空如也的胸口,仿佛要慢慢融化 ──「 ── 喂。你們在這邊做什麽。」


    冷淡的聲音響起。


    我猛然回過頭,站在那裏的是 ──「我都不知道你們感情這麽好。從來沒聽說過。」


    板著臉,心情差到不行的麻衣衣。


    天兵間諜月子妹妹慌張地用雙手抓著她的腰。看來她是想阻止麻衣衣突襲,可惜完全擋不住。離她成為真正的河馬妹妹的日子還很遙遠。


    「感、感情好,哪有……」


    小豆梓歪過頭,比起害羞,更接近困惑。


    「你們,那是在幹麽?」


    麻衣衣眼睛眯成一條線,銳利的目光迅速刺過來。


    「你說什麽?」


    小豆梓疑惑地回望她,瞄了我一眼,然後慢慢低頭看向自己現在的狀態。


    一隻手跟我緊緊交握,另一隻手輕輕貼在我胸口,我的手也差點碰到她的胸部。


    我們之間的距離,近到連睫毛有幾根都數得出來。手掌的距離也近到似乎能感覺到脈搏的跳動。畢竟我的手都已經隔著連身裙,觸碰她平坦柔軟的胸部。


    「…………」


    小豆梓寶石般的雙眼看了我一下,眨了眨,接著。


    「嗚呀啊啊啊啊!?不、不是的小舞!?這是,那個,不是那樣,哇啊啊啊啊!?」


    她跟彈出來的整人玩具一樣向後倒,摔了個四腳朝天。


    小豆梓蹲在長椅旁邊,按著頭部、手肘、膝蓋、屁股,眼泛淚光。公主的魔法解除了。


    「嘖。橫寺,你太過分了。」


    麻衣衣馬上衝到旁邊扶著她的背,拍掉我伸出的手。我不會說我沒責任,但我認為主要是你的眼神害的!


    「在這種地方做這種事。真是不容大意。」


    她站起來把朋友護在身後,為她披上田徑社的運動外套。這副模樣再加上小豆梓身穿連身裙啜泣著,怎麽看都是事後兼犯罪現場。律師保險快來救我!


    「這是誤會,為了小豆梓的名譽,聽我解釋啊!」


    這個展開我在夢中看過好幾次,姑且試著為自己辯護。


    「我們隻是在講正經事,不是在做色色的事啦。雖然聽起來可能沒什麽說服力!」


    「嗯。別擔心,我明白。」


    意外的是,麻衣衣幹脆地聳肩。


    「我們可是同社團的,我知道你沒那個意思。」


    「喔、喔喔?你明白嗎?」


    「反正你八成是想從小梓跟小月下手,巴結主要的目標社長,想在決定下任幹部前討好她。你這貪圖權力的人,膚淺的競爭社會的象征,隻會拿別人當墊腳石的混蛋神經病


    。」


    「你的推論毫無根據破綻百出到讓人覺得佩服!」


    麻衣衣指著我,沒把我的抗議聽進去。


    對啦,這孩子有時會這樣。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我們同社團,又是下任社長的人選。在這個世界觀,麻衣衣也對我抱持某種敵意。社團活動時也好,除此之外的時間也罷,被她冷言冷語根本家常便飯。像現在這樣。


    「你跟誰一起來的?啊,田徑社的學弟妹嗎?」


    對麵的夾娃娃機區有幾個在社團看過的人,玩得不亦樂乎。我們的田徑社當然不是連自由時間都會嚴格監督的暗黑社團。


    「哼。了解後輩也是前輩的職責。」


    麻衣衣得意地點頭。


    雖然她態度冷淡,容易被人誤會,這位副社長其實挺會照顧人的。尤其是女社員,對她特別信賴。我也想跟她好好相處的說。真的。


    「……前輩模式的小舞,給人的感覺也好新鮮喔。」


    旁邊的小豆梓終於站起來,抽著鼻子擦著眼角,從頭部、手肘、膝蓋、屁股的疼痛中恢複,露出微笑。肩上披的外套讓她很有學妹的味道。


    總而言之,兒時玩伴四人組湊齊了三人。


    「……那個。」


    「不要。我沒那個義務。」


    麻衣衣一口回絕。我還沒講完耶!


    「機會難得,要不要大家一起玩?」


    旁邊的月子妹妹神助攻。抬頭偷瞄我的眼睛超可愛。想在晚上的比賽讓她沐浴在我激烈的射籃下。


    「拜托啦,麻衣衣,大家在這邊遇見也是種緣分!」


    「你叫我……麻衣衣……」


    外殼被硬扒下來的麻衣衣,像蝸牛一樣發著抖的麻衣衣。


    「嗯。怎麽了麻衣衣?身體不舒服嗎麻衣衣?麻衣衣,打起精神啊麻衣衣。」


    「別、別用那種怪名叫我……!」


    她微微睜大眼睛,手貼著臉頰。從指縫間露出的皮膚,好像有點泛紅。


    對了,這個綽號是過去在未來的修學旅行時取的,也就是說,剛才是我第一次這麽叫她。為這種事害羞的麻衣衣好可愛。真想仔細摸摸麻衣衣的麻衣衣 ── 我才剛這麽想。


    「小心我殺了你。」


    她抓住我的領口把我提起來。啊,她超生氣的。


    「我沒道理,被你叫得那麽親昵。沒有任何理由。」


    「知道了知道了我輸給、我輸給、給我你的愛!」


    我用力拍她手腕,她好不容易放開我。叫個昵稱就這麽生氣,麻衣衣今天大姨媽來對吧?


    「爛人。真讓人不爽。」


    她瞪了我一眼,閉上眼睛。


    「惡心死了……真是……」


    麻衣衣無力地靠上附近的牆壁。哎呀,對不起,難道你真的那個來?這種擦邊的玩笑一旦成真,會非常尷尬。


    「小、小舞,還好嗎!?先坐下來休息吧!」


    「我去買飲料。寶礦力可以嗎?」


    「……沒關係。不必。我得顧著那群後輩……」


    小豆梓跟筒隱急忙跑到她身邊,麻衣衣虛弱地搖手。呼吸又短又急促,垂著頭,看起來像感冒的初期症狀。


    身為一個人,不能置之不理。


    「啊,那我負責照顧田徑社的學弟妹。麻衣衣 ── 不對,副社長可以麻煩你們兩個嗎?」


    我邊說邊對月子妹妹使眼色。


    ── 抱歉,今天就這樣解散吧。不好意思,明明還在約會。


    ── 沒辦法,這是緊急狀況。還有下一次機會!


    她的回複挺狂野的。月子妹妹好不會使眼色,是受姐姐的影響嗎?


    「小豆梓家應該離這裏很近?如果她狀況真的很差,帶她去醫院或是讓她去你家休息吧。」


    「嗯……對不起喔,你們難得來約我。」


    「沒關係啦,那邊比較重要。」


    我笑著對略顯愧疚的小豆梓點頭。


    「那副社長,這邊就交給我吧,你好好休息。明天學校見。」


    最後,我跟麻衣衣道別,她慢慢抬頭 ──「 ── 謝謝,橫寺。這邊就交給我吧。永遠不再見。」


    對我吐出舌頭。


    臉色健康至極的麻衣衣,用隻有我看得見的角度露出得意笑容。


    明顯是正常狀態,顏色非常健康的舌頭。


    下一刻 ──「……小梓,小月,我可能要再一下才會好。」


    她立刻低下頭,靠在小豆梓和筒隱身上。雙手抱著兩人,仿佛死都不會從那裏離開一步。


    「唔……」


    被陰了。


    看來她身體不舒服是裝的,目的是為了分散我們。被奸詐如狐狸的麻衣衣陰了。如果對麻衣衣最強決戰兵器和氣狸貓也在就好了。


    事到如今,我也不方便掀她的底,隻好聳聳肩,走去找後輩們。


    沒辦法。今晚來妄想把五花大綁的小狐狸榨幹來懲罰它吧。遇到這種鳥事,看我晚上怎麽教訓你。這正是無敵的思考模式!


    然而。


    為什麽呢 ── 我心想。


    麻衣衣為何如此討厭橫寺陽人?


    若是在開口閉口下流話的原本的世界也就算了,在沒對貓像祈禱的這個世界,我什麽壞事都沒做啊。


    這不是對一般的同學、同社團的夥伴該有的態度,我們根本沒機會相互理解。


    到頭來又回到原點了,怎麽做都還是不完全的世界。


    就算真心話、表麵工夫、一切的問題都得到解決。


    依然沒有人能得到幸福。


    「……開玩笑的。」


    我忍不住輕笑出聲。


    兒時玩伴的深厚羈絆,局外人不可能會懂。


    僅此而已。


    隻要搞清楚自己是新來的,慢慢跟她們培養感情,肯定能得到諒解。


    在這個新世界,一步步習慣以前的路吧。俗話說味噌和少女的內褲都是越陳越香嘛!


    我沒有想得太複雜,聳了下肩膀。


    1注 惡搞自動畫《動物朋友》主題曲的歌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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