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兩年的時光到底能做什麽?庶民們會用這24個月賺到五位數或者六位數的鈔票,精英們會用這七百餘天完成一項研究或者創造某篇著作,天才們會用這一萬七千多個小時創造一個商業帝國,偉人們會用這一百萬分鍾影響世界與曆史的走向,而時間本身,會用這六千三百多萬秒,將一座曾經繁華昌盛的都會變成一片荒蕪的廢墟。


    作為曆朝曆代數得上號的古都,現在的臨安城卻早已沒有了大都會應有的樣子,原來人來人往異彩紛呈的市區業已荒蕪,還活著的人多數躲到了西麵餘安市的郊區,在軍隊的護衛下建造了一座新城,算是苟延殘喘的生存了下去。


    但凡事總要有個例外,在這座被雜草和暗獸,屍鬼與掃蕩者占領的廢都,總有那麽幾處地方還維持著令人安心的秩序。位於蘇湖區市郊金鱗寺便是這麽一處地界。


    金鱗山上金鱗寺,銀臨湖中銀臨亭。作為昔日的佛門聖地,金鱗寺的名聲卻不如臨安城內的另外幾處古刹大,到此來參拜還願的善男信女從來不多,也就沒什麽必要多餘建造些亭台樓閣來討喜。正因如此,寺裏還能保留著一些清修苦禪的韻味在。若是非要說一處能討喜的地方,也就隻能算銀臨亭哪邊的芙蓉海了。


    說是芙蓉海,也隻不過是亭邊的一處荷花池,盛夏時節連片開放,和蓮葉下的錦鯉相映成趣,倒也有些江南的韻味。


    此時正是夏初,月餘之後才能勝放的荷花還隻是小小的一粒花苞。一位身著袈裟的老頭子正拿著魚食投喂池中的錦鯉。他相貌普通,身材中等,頗為精神,行動上也並未有什麽不便。乍一看倒是沒什麽特別值得人注意的地方,隻是他並未像一般的老僧那般須長無發,他沒留胡子,倒是頭頂留了大約寸許的銀白的短發。當然他也沒有一般修佛者的慈眉善目,他的眉骨特別高而眼窩很深,這雙標準的蒼鷹目看人一眼便會讓人莫名的心悸。


    亭子裏的石桌旁還坐著另外一個老者。他的身著倒是一套很正常的中山裝,洗的有些發白,很簡樸的樣子。可能因為曾經患過中風之類的疾病,他的嘴有歪的厲害,在配上他臉上幾處明顯的老年斑,讓他看起來更凶了。


    “程兄,你來我小廟裏也有兩三個時辰了,該聊的都聊了,總該說說正事了,憑著咱哥倆的關係,還有什麽不好商量的?”


    凶臉老者的歪嘴似乎並不影響他的語言表達,聽到老僧的詢問,開口就是字正腔圓的官話:“倒也不是什麽大事情,就是想衝老弟借兩個人。”


    “我手上哪裏還有什麽人?老哥要是缺人手隻管衝馴海那小子要,他還敢不給程兄麵子?”老僧麵無表情,無悲無喜,回答的像是例行公事。


    “哼,他敢,他有什麽不敢的?現在這杜馴海已經數螃蟹了,到哪裏他不是橫著走?若是能和他談生意,多掏點錢倒也不是什麽大事,我是怕他幹完了事在回頭咬我一口,黑吃黑的事情這兩年他還幹的少?把後事交給這麽個東西,老弟你也是心夠大的,要我說,趁早把這條瘋狗做了,省的他在到處敗你的名聲。”


    “這兩年舊城裏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了,雖說程兄暫居在新城,多少也該清楚些,馴海這麽做怕也是迫不得已啊。”


    “總之我這次要辦的可不是隨便的事情,杜馴海的人我一個也信不過,我隻認你,甭管原來還是現在,你崔拓是我程平山的撒手鐧,這點沒變。”


    “可是程兄,我確實是退下來了啊,外麵的事我現在是管不了也不能管了,隻想著在這小寺廟裏青燈古佛的了此殘生,那天坐化了,也算圓滿了。”


    “老兄我可沒想著讓你管事去,就是衝你借幾個人手,別跟我說,臨安城的崔老大現在手裏連個能用的人都沒有,別說我不信,誰都信不了。”


    “那就這樣吧,一切照舊。你說要做掉誰,我再給你開個價錢。”


    凶臉老者聞言笑了笑,輕聲說了個名字,而僧袍老者萬年不變的表情終於有了點觸動。


    “中正山哪邊的韓淵?”


    程平山點了點頭。“若是好辦的事情,我又怎麽會來麻煩你,現在這世道,出去帶上一把錢撒了,等著賣命的人能排隊排到嘉苑河裏去。”


    “說老實話吧,這小子我恐怕對付不了,我這裏沒人有把握殺得了他。”


    “其實也沒必要殺了他……”凶臉老者沉吟片刻,還是一咬牙如實相告。“是我外孫女,可能再他手上,隻要救她回來,其餘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秋後算賬也不遲。”


    “是安然?她還活著?”


    “你算是知道我為什麽不找杜馴海了吧?這等事情怎麽能交給一個養不熟的狼?安然是你看著長大的,韓淵是什麽人你也清楚,你能眼看著孩子在哪裏遭罪?”


    一想到曾經繞著他跑的粘人小丫頭現在可能身處於那樣的魔窟,崔拓此時的臉越發的狠厲了起來,一雙鷹眼深凹進眼窩,看起來像是莫名的投上了一層陰霾,原本蒼白的臉上也浮現出一絲不正常的紅,熟悉他的人都清楚,這位曾經是臨安市地下世界的泰鬥的古稀老人真的發怒了。


    一時間亭中的二人誰都沒說話,四下驀的靜默的了下來,隻能聽到崔拓手中掐著的念珠悉悉索索的聲響。


    也不知老人用了什麽通知的方式,不到半刻時間,亭外的湖邊處就聚集了大約十餘人,他們相貌各異,年齡不一,身上的穿著也不甚整齊,有的西裝革履,有的赤膊袒胸,但多數人眉宇間都有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煞氣。他們隻是三三兩兩的聚集在外麵,卻絲毫沒有進來攀談的意思,隻有一名二十歲左右,身材瘦小、麵目清秀的少年緩步走到了亭子裏。


    “您找我?”


    沒有任何問候,隻是在稱呼上稍稍用了敬語,若是平時的熟人打招呼倒也算得上得體,但是麵對崔拓這樣的人,未免有些突兀和不禮貌。少年的聲音也像是在普通的家常,並不像是黑道中小弟對掌門大哥的口氣。


    崔拓倒是絲毫沒有動氣,反而和顏悅色的衝少年招了招手,讓他到自己的身邊來。少年在崔拓旁邊的木質圍欄邊四仰八叉的坐著,隨手把裝滿魚食的缽盂抓了過來,頗為感興趣的看著一池子小臂長短的錦鯉鬧哄哄的搶著他撒出去的魚食。


    “這孩子叫陸轟,這兩年一直跟著我,也算是我最靠得住的心腹了,臭小子,這是程老,我的把兄弟。”


    “喲,程老好。”少年的聲音很隨便,像極了跟著爺爺見長輩卻頗為得寵的不良少年。


    對麵的程平山卻有些驚詫莫名了,他和崔拓認識了三十多年,他手下的打手還真是見了不少,不管是“管事的”還是“辦事的”,沒有一個人敢用這樣的口氣和崔拓講話,也沒有一個人能讓崔拓如此招待,連他親生的兒孫都沒有這般貼心的待遇。


    “這位小友倒是麵生的很,老弟又是從哪裏招來的俊才?”


    崔拓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一邊掐著念珠一邊介紹:“他不是我手底下的人,在我搬過來以前他就一直在這附近過活,這金鱗山附近這麽安靜,多半還是靠這孩子所賜,自打我定居在這金鱗寺裏,就和這臭小子成了鄰居,一來二去的也就熟了起來,現在他是在我這裏蹭吃蹭喝。”


    少年聽到“蹭吃蹭喝”這幾個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別把我說的和要飯的一樣好麽?我不是幫你處理過不少事情麽。”


    “如他所言,”崔拓一邊哈哈大笑,一邊對程平山說:“這兩年比較棘手的事情我都交給這孩子,要是他也拿韓淵沒轍,我就真的愛莫能助了。”


    ……


    “嘖,就是說,隻要從哪個叫韓淵的變態狂手裏把人要回來就行對吧?看起來也不是什麽難事嘛。”


    “臭小子別輕敵,姓韓的混球可不是三拳兩腳就能對付的了的。”崔拓最看不得陸轟在正事上犯渾,雖然他比誰都清楚這小子就是在耍嘴皮子。


    “好好好……”陸轟頗為不耐煩的把缽盂底下剩的一層魚食一股腦全倒進了湖裏,然後拍了拍手,翻身起來伸了個懶腰,才頗為愉快的說道“我心裏有數。沒別的事情的話,我就下去準備了,大概兩天後吧,我會和程老的人在蘇湖那邊回合的。”


    “這次多帶幾個人去,幫不上什麽忙,給你打打下手還是行的。”


    “遵命——”陸轟拖著長音,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衝著二老揮了揮手,一搖三晃的走出了亭子。


    “這小子真有這麽厲害?把金鱗山附近的暗獸都殺掉了?”看著陸轟懶懶散散的背影和他略顯瘦小的體格,程平山不由的懷疑。


    “我還能在正事上和你打哈哈不成?”看著程平山仍舊懷疑,隻是應付般的點了點頭,崔拓倒也懶的再解釋。“程兄,這事情定下了,你還是在我這裏多盤桓兩日吧?”


    “想想看來,從‘灰色情人節’之後,咱們哥倆倒是好久沒這麽聚過了。可惜我還得回去組織些人手,這次就不叨擾了,等這事辦完,我一定帶著安然登門道謝。”


    聽程平山如此說,崔拓也是不好再留人了,隻是略微的感歎:“嗬,‘灰色情人節’?這名字對我們這幫老人家多不友好啊,不就是場天災麽,叫這麽花裏胡哨的名字。說老實話,那天之前,我還真就不知道情人節是個什麽東西,都是小孩子鬧著玩的。”


    程平山聞言卻笑的很開心:“老弟又說笑了,哪個世道對咱們這樣的老東西友好過?那麽多人都沒熬過來,咱卻還活的不錯,該知足了。反正我現在是活一天夠本,活兩天賺著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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