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一聲類似於爆竹般的炸響,在肘部埋好的“空氣爆破”向著陸轟身後的方向爆出一道明亮的尾椎,而爆炸所產生的恐怖的衝擊波反作用於陸轟的右臂上,逆推著陸轟的拳頭以一種超脫於肉眼極限的速度衝著螳螂倒飛的身體砸去。


    螳螂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陸轟的拳影突然加速,將周圍的空氣都劃出了一道道清晰可見的黑線,然後從自己的視線裏消失,任憑他的複眼能同時鎖定多個方向的視角,再那一瞬間也根本看不到這一拳的軌跡了。他隻來得及本能的將自己的兩隻螳刀擋在胸口處,下一秒就覺得自己的身體仿佛被打樁機狠狠的砸中,即便是螳刀如此的堅硬,也無法完全抵消這樣強力的重擊,拳頭與刀刃的碰撞砸出一層層肉眼可見的氣浪,螳螂感覺自己胸口的外骨骼在被擊中的瞬間便凹陷的進去,一口黑血從口中噴出,然後整個人就如同流星一般摔向了地麵。


    這一拳的力道如此之強,以至於將螳螂狠狠的貫向地麵砸出一個數寸深的大坑還不算,硬是將他倒推著滾出了十幾米才勉強停下,同樣將地麵犁出了一道地溝,和剛才陸轟的那道歪歪斜斜的交叉成了一個大大的“X”。


    陸轟的右拳畢竟也是肉身而非鋼鐵,這種絲毫沒有防禦措施的硬碰硬也讓他的右臂無法承受超脫極限的壓力,整個於腫了起來。他看到螳螂半晌沒有爬起身,適時地反唇相譏:“喂,你還真是有精神啊,這麽認真的犁地,是要在這裏種番薯麽?”


    “這家夥……”螳螂剛想說些什麽,卻發現他隻要一張嘴血就不停的往外冒。這顯然是受了不輕的內傷,正麵硬抗這樣的衝擊拳,讓螳螂體內的情況簡直亂七八糟,以他的經驗判斷,起碼斷掉的四根肋骨,內髒也受到了不輕的衝擊,肺部已經開始大出血了,萬幸的是自己剛才鬼使神差的將螳刀擋在了正確的位置,不然的話心髒都有可能被直接震碎。至於自己頗為得意,攻守兼備的兩把螳刀,現在上麵已經布滿的蛛網狀的裂紋,不少地方的硬甲已經脫落了,露出裏麵暗紅色的肉,還不斷的從裂紋處滲出鮮血,眼看是已經廢掉了。最為要命的是,螳螂的六隻蟲翅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傷,估計隻能支撐他勉強飛起來而已。


    這一次……真的是死定了啊。


    “剛才的賭約是我贏了吧?那麽賭資——你的性命我就好好的收下了。我之前說過了哦,我找到為你送葬的方式了。”


    “看什麽玩笑啊,誰要死在這種地方啊!”螳螂的表情無比猙獰,剛才冷峻自信的想想已經被扭曲成了惡鬼一般的狠厲與仇恨,配合著不斷從嘴裏冒出的鮮血和滿臉的泥汙顯得更有瘋狂的說服力,自從得到這樣好用的異能力之後,螳螂從來沒有經曆過如此真實的生命威脅,甚至在他不長的人生當中,也沒有哪次如此接近死亡,雖說他是一個殺手,一個在臨安城裏很有名的成功殺手,但在這操蛋的末日之前,他也隻是一個銀行的小職員而已啊,一樣的有喜怒哀樂,一樣的過著朝九晚五的平淡日子,一樣的去相親,一樣的打兩份工去還房貸……即便是擁有這樣的能力之後手刃了許多或者無辜或者死有餘辜的人,但他本質上,還隻是那個臨安城裏最不起眼的小人物啊,陸轟這一拳,不僅僅將他護身的外骨骼打的粉碎,還將他內心的層層偽裝給砸爛了。


    他極力的煽動自己的殘破的翅膀硬是逼著自己再次飛到了半空,而陸轟此刻雙膝已經微微的下蹲,正是在為接下來的瞬移做準備。


    “響……”


    預想中的爆炸聲並沒有響起,同樣的,陸轟的身體也沒有乘著衝擊波從原地消失,而是重重的跪倒在了地上。


    半分鍾的沉默,然後被一陣瘋狂的笑聲所打破。


    “呃嗬,哈……咳咳哈哈哈哈!”


    這簡直是劫後餘生,螳螂一開始還有些詫異和不敢相信,但馬上就變成了喜極而泣,甚至開始不顧形象的瘋子一般的一邊咳血一邊狂笑了起來,眼淚和血汙混在一起抹得滿臉都是。


    “見鬼,偏偏在這個時候……”陸轟現在已經完全的脫力了,因為一直在榨取體內剩餘的“黑暗物質”,使得全身的細胞一直處於透支的狀態,以至於他現在甚至感受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或者說,完全脫力的他身體已經類似於癱瘓掉了。現在的他已經完全成了砧板上的肉,誰來都能切一刀,當然,這也包括了那個和他受了一樣重的傷,恨不得將他活剮了的狂笑著的瘋子。


    “我要宰了你!臭小子,老子要一刀一刀的把你削成肉絲!”


    然而不知是因為翅膀受傷而無法太遠的移動,還是扔對這個一拳將他打回原形的少年頗有畏懼,即便螳螂如此的叫囂著,也不見他有絲毫向陸轟這邊靠過來的意思,相持了大約半分鍾的樣子,他竟然搖搖晃晃朝著購物中心棚頂破碎的天窗飛了過去,即便速度慢的可憐,也還是在數息之後,飛出了大廳,從陸轟的視線裏消失了。


    “總算是……結束了麽?”陸轟勉強的笑了笑,他感覺自己的眼皮仿佛有千斤重,再也睜不開了一般,就地一頭栽倒,昏了過去。


    ……


    等陸轟再一次睜開眼睛,外麵的天色已經是傍晚了。即便是從油汙滿滿的棚頂天窗想外看去,這樣優雅而略帶悲憫的夕照仍是攝人心魄的美,紅透了的天色仿佛少女羞赧的肌膚,顯得格外誘人,尚未褪去的天光和被染了喜色的雲彩交相輝映成一種靜默的宣泄,如泣如訴……


    在“灰色情人節”之前,像臨安城這樣的大都會,總該是見不到這樣的景色的,反而是末日之後,這座被遺棄的空城卻平添了返璞歸真的美感,這簡直是諷刺啊……


    陸轟此時還是知道的,現在恐怕不是審美的時候。與江城子約定的一個小時的時限應該早已經過去了,他不能確定這位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還能冒著被掃蕩者發現的風險等在原地,他試了試自己的身體,發現手指已經可以動了,雖然全身上下的肌肉沒有一處不酸疼無比,但總歸是不像癱瘓那般毫無知覺了,他想要翻身起來,卻發現僅僅是完成這樣簡單的動作要比想象的容易的多,他並不是很費力的坐起身,然後也能站起來了。


    走路的話還不是很穩,腳下也頗有些虛浮無力,但總體來說,扶著牆的他走的也不算慢,當然,如果可能的話,他還是想要小跑起來的。


    就這樣跌跌撞撞的總算是走到的地下室,陸轟倒是覺得身體已經好多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現在已經很敏感的覺察出,自己的體內已經開始生產那種“黑暗物質”,這也說明他的肌體已經恢複完畢,能正常的運轉了,而如影隨形的酸痛感隻不過是無氧反應過度之後的後遺症,以他這副被“黑暗物質”調整過的異能者的身體,應該也能很快的適應過來。


    地下室的樣子倒也沒有什麽特別之處,隻是本該擺放各種商品的倉庫此時也隻剩下兩種東西,一部分還能吃的食物的包裝箱和大大小小的盛油的器皿雜亂的擺在一堆,期間還有一具身材頗為壯碩的屍體。


    那是個光頭大漢,身高該有一米九往上,仰麵躺在一箱被壓扁的方便麵中,胸口有一道深可及骨的刀傷,他的肋骨和心髒一並被切成了兩半,這應該是這個賣油場的頭目了,據江城子所言,還是一個實力不俗的異能者。


    陸轟找了一輛運貨用的手拉板車,挑了兩個大小適中的油桶,然後想了想,又翻出了一箱子礦泉水和半箱壓縮餅幹,全部放在了板車上,拉著它往大廈的外麵走去。


    ……


    已經過了下午六點半,像臨安城這樣靠東邊的都市,即便是夏天,離天黑也不過就隻有半個小時了,約定匯合的時間早都到了,現在每多過一秒鍾,江城子就越發的相信陸轟已經在哪個凶險無比的賣油場裏遭遇了不測。他早應該棄車逃跑的,即便他知道一旦棄車在處處都是殺機的舊城區裏隻不過是多苟延殘喘一陣子罷了,到頭來也隻能落得個淒慘身死的下場,但是螻蟻尚且偷生的啊,即便是多生存一小會兒,依照原來的江城子的性格,恐怕也會這麽做的。然而自從遇見陸轟之後,江城子也被他那種硬朗的性格潛移默化的影響到了,尤其是那句“哪會有人聽到對方掛著一個比自己強的稱號就萎縮不前的?對我而言,被一個名稱嚇住,過著那種老鼠般躲躲藏藏,野狗般恃強淩弱的人生,還不如死掉算了。”讓江城子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有著這樣的信念,這家夥會以這樣一種默默無聞的方式死在這種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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