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麽站在那裏發了一會兒呆,直到父親推門進來,雖然他看不見我,但是能夠根據我的聲音判斷我的位置。於是當我轉頭看著父親的時候,他的臉上雖然平靜,但是卻隱約透露著一種擔憂之情。


    作為兒子,我當然知道父親在擔憂什麽。於是我告訴他沒事,剛才隻是一場誤會,那個人是楊警官的朋友而已。


    我卻沒敢告訴父親馬天才口中所謂“傾巢之下,安有完卵”的事,因為事實上看起來,我似乎沒有多餘的選擇。除非我願意舍棄一切,帶著我的父母從此改名換姓,重新生活。


    而那天晚上,我依舊想了不少,難得有那麽一周的空閑時間可以隻去思考到底要不要加入楊洪軍的隊伍,而不必去擔憂自己還會有危險,如今我最最擔心的事,卻偏偏發生了。隻不過我沒有親見,而是從馬天才口中得知。所以我覺得,我還是得去跟楊洪軍當麵談談。


    於是第二天我一早出了門,按照馬天才告訴我的醫院找了過去。那是一所我們市內還算有名的醫院,醫院是數字編號開頭的,意味著那是部隊直屬的,這樣的醫院通常醫療條件比較先進,當然,價格也更貴。


    在醫院門口買了點水果,畢竟空手去還是有些不合適。可是在走到1414號病房門口的時候,我卻有些猶豫了。我這麽貿然地前來,好像是有點唐突。於是我在門口晃悠了好一陣子,甚至在門上的小窗戶那裏墊著腳朝內張望,卻久久提不起勇氣進去問候。


    就在這時候,突然有人在我左邊肩膀的衣服上抓了一把,還帶著一個拽扯的動作。耳邊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喂!你是誰?想幹嘛!”


    對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我一大跳,以至於我出現了一個很慫的彈射動作。我迅猛地轉過身子,那飄逸的中分在轉頭的瞬間飛揚著。卻看見眼前有一個身高大約一米六,體型較瘦,身穿淺藍色護士服的年輕女孩站在我的麵前。


    女孩的頭發似乎也是中分,隻不過被護士帽壓住了,我隻能看到很少的一部分。她眉毛細長,看上去應該是修剪過,眼睛大大的,皮膚白白的,鼻梁挺挺的,看上去五官清秀,算得上是美女。和以往我接觸到的那些濃妝豔抹穿著暴露的女客人相比,她少了一分性感,多了一種內秀。


    我慌張地撓頭說道:“啊,護士小姐,我是來看病人的。”說罷我無辜地傻笑著,因為我也意識到在門外偷偷摸摸地張望,這舉動看上去還真是挺變態的。


    護士小姐說:“你看病人怎麽不進病房裏麵去,而是在外麵晃來晃去的,一看就不像個好人,你到底是誰?”


    誒?你說我毫無天理花錢買水果來探望也就罷了,不就是還沒進病房嗎?怎麽我就不是個好人了?再說了,你一個小小護士,你的職責是照顧病人,不是來調查我身份的好嗎?難道說部隊醫院護士就有這麽大權力,可以這麽凶巴巴地盤問探視者嗎?


    想到這裏的時候我也有點生氣了,於是對那個護士說道:“護士小姐,你可不要張口胡說啊,我隻不過是還沒進去而已,多晃悠一下你怎麽就看出我不是好人了?我看你還歪瓜裂棗的呢!”


    也許是語氣有些激烈,說完這句話之後我和這個護士都互相怒目而視,而從我們身邊經過的其他護士或醫生或病人,都不由得把目光集中在我們身上。


    我察覺到剛才我那一句回敬似乎也把對方堵得夠嗆,她氣得從臉蛋紅到了耳根子,卻找不出話來反駁我。我尋思著也不能讓人家覺得我欺負女孩子,於是配了個笑臉說道:“我真是來瞧病人的,病人叫楊洪軍,我隻不過是確認一下這屋裏住著的是不是他罷了。”


    但是很顯然,我的這一番給她台階下,好像也沒能討個好。她白了我一眼,徑直從我身邊走過,路過我身邊的時候,還非常不禮貌地用她的肩膀故意撞了我一下。本來都沒啥事了她這一撩我可又來氣了。正打算轉身質問她的時候,卻發現她在越過我之後,就推開了1414的病房門,推門的動作看上去很用力,似乎也是在氣頭上。


    咦?她鑽到這病房裏去幹什麽?難道說她就是楊洪軍的主管護士嗎?


    門已經打開了,我站在門外能夠看到小護士正在對病床上的楊洪軍說著什麽,說了幾句之後轉頭朝著門外的我一指。楊洪軍在病床上看著有些虛弱,但是順著小護士指著我的手指,他也一下子看到了我。


    這下子,也算是給了我一個進去的理由吧。於是我笑了笑,提著水果就走進了病房,正打算開口問好,卻聽見那小護士正在對著楊洪軍喋喋不休道:“就是這個人,鬼鬼祟祟的,在門外都晃悠好一陣子了。”


    奇怪了,這姑娘怎麽還告狀啊?你要告狀你也找對人啊,跟楊洪軍告能有啥用啊,他都是撿回一條命的人。隻見楊洪軍寬慰著小護士說道:“你誤會了,這是我的小兄弟,絕不是什麽壞人,還是個大大的好人呢!”


    這麽一來我就更奇怪了,楊洪軍為什麽還專門跟這小護士解釋一番啊。我是誰跟他是什麽關係,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輪不到這小護士來指手畫腳吧?在我還沒想明白為什麽的時候,卻隻見那小護士轉身看著我,眼神裏除了有先前的生氣,還有一種懷疑的神色。我正納悶呢,她卻又白了我一眼,然後想要再次越過我走出病房。


    鑒於先前她故意撞了我一下,於是這次在她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我下意識地讓了讓,豈料到她見我讓開,竟然也不撞我了,而是在經過我身邊的時候,裝作不小心似的踩了我一腳。把我那雪白的阿迪達斯踩出一個錐子型的腳印來。


    正當我打算厲聲控訴的時候,她卻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順便還幫我關上了門。我罵人的話還沒來得及出口,也就隻能作罷,心裏尋思這姑娘是不是心裏不健康或者剛剛被男朋友甩啊,莫名其妙就對著我這麽個陌生人發火,邪了門了。


    轉過頭再看病床上的楊洪軍的時候,他卻開口說道:“凱子,你別跟她一般見識。她就是個小女孩脾氣,可能是剛才看你在外頭不進來,於是有點懷疑罷了。”楊洪軍說完就衝著我笑了起來,雖然身上有傷,但是他看上去精神不差,隻是有點虛脫無力。脖子上做了固定支架,左手和左腳都打上了石膏,左腳還被一根掛繩給掛了起來。


    他的臉上有傷,看上去是那種和地麵摩擦後產生的擦傷,眼角也有點發紫發腫,這場車禍讓他撿回一條命,但傷得也確實不算輕,這常言道,傷筋動骨一百天,至少這兩三個月裏,他是別想再接著蹦躂了。


    看得出來,雖然我的到來出乎楊洪軍的意料之外,但是他還是很高興的。隻是我不太明白他跟我說的那句話,語氣之中,似乎不但認識這個小護士,還跟她挺熟的。難道是這些日子楊洪軍裝可憐博取同情而泡到的護士妹妹嗎?


    這顯然不可能,因為楊洪軍在我看來,除了無止境地破案,好像沒什麽別的時間去泡妞。


    於是我問楊洪軍:“你認識剛才那護士吧,怎麽就這麽看我不順眼啊?”楊洪軍笑著說:“她呀,從小就是這個脾氣,比較急,比較衝。可能是因為我這次並不是意外而是人為,所以她有些反應過度了吧,看你不肯進來,就懷疑你了。”


    我追問道:“那這姑娘到底是誰啊?”楊洪軍說:“她是我侄女,我大哥的女兒。在這裏工作,知道我受傷了,就主動調請過來照顧我。”


    哦,原來如此,難怪我就多望了幾眼就那麽不友善,原來是擔心我是和那些害她叔叔的人一夥的。雖然情有可原,但這妹子似乎性格也太陡了點,可惜了,這麽好看一姑娘,卻是個一點就著的炸藥包啊!


    我默默地感歎,卻不敢說出口。把手裏的水果放下之後,我開始跟楊洪軍有一句每一句地閑聊著,事實上我剛才遲遲不敢進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我不知道在麵對楊洪軍的時候,該說點什麽。


    就這麽東拉西扯了一會兒之後,楊洪軍問我:“我的事,是馬天才告訴你的吧?”我沒回答,隻是點了點頭。楊洪軍又說道:“他除了告訴你我受傷的事情之外,還跟你說了什麽嗎?”我本來想告訴楊洪軍昨天把馬天才收拾得殺豬般大叫的事,但那也沒什麽光彩的,也就索性不提,而是回答楊洪軍,嗯,他跟我講了一個傾巢之下安有完卵的故事。


    楊洪軍歎氣說道:“這件事如果放在咱們都是老百姓的層麵,的確我算是連累了你。不過我是一個警察,這是我的職責所在。隻是沒想到對方背後的勢力竟然大到我們查不到太多消息,我的事是一場報複,這樣的報複是可以停止的,前提是我不再追查。”


    楊洪軍用還能活動的那隻手有些吃力地撐著床沿,想要稍微把身子坐起來一點。我看他的樣子挺費勁於是就幫著扶了他一把,他坐好之後接著說道:“可我如果不追查的話,因為這個組織而起的案子,隻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凶,越來越離奇。我們以為抓住了凶手就算了結了這件事,可我太天真了。”


    說罷楊洪軍從自己的枕頭底下摸出來一個牛皮紙信封,然後遞給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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