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起局的時候,我曾有些猶豫不決,因為我不知道該以什麽事或方向來作為“所問”去求這個卦。例如求事件順利,或是求結果好壞。在起卦的時候,如果沒有目的性,那卦就未必會準確。


    如果說求破案,我自問現在還為時過早,凶手既然敢如此囂張,自然也做了萬全的準備。然而楊洪軍此刻苦於沒有更多線索,就好像是一個關在黑屋子裏的人,隻有當門外的人願意打開門給你東西,你才能夠有所獲得。此刻的他是盲目的,根本摸不清方向,而唯一能夠摸清方向的方式,無非隻有兩個,要麽就是凶手主動給你線索,例如自己投案自首,眼下來看,這個可能性幾乎是個負數。要麽就是借助身邊的幫手,去尋找更多的線索。


    毫無疑問,這個關鍵的幫手此刻就是我了。而我若需要找線索,首先需要有和線索相關的東西,例如凶手的照片,或者凶手的身份信息等,這些看起來目前也是非常困難的,起碼是現有條件楊洪軍加上我都無法辦到的一件事。而相對容易的,就是尋找死者,如果找到屍體,楊洪軍可以根據自己的刑偵技巧順藤摸瓜,我也可以借由屍體的骨相得到更進一步的信息。


    那麽我在起局的時候,就是以“尋找屍體”這個理由為我所問。但屍體畢竟是死物,我隻能以“尋走失”的理由去問,此刻屍體不見其蹤,就好像是一個走失的人。根據死者的相關信息查問之後,第一卦卦落“大安”,這出乎我的意料,第二卦,則卦落“空亡”。


    這是兩個截然相反的卦,一個為吉中之吉,一個為凶中之凶。不過就此卦的解讀來看,也要一分為二,前者是過程,意味著會很順利,能夠尋找到我們要的結果——也就是那具屍體。而後者則是結果,意味著即便是找到了,也未必能夠有所突破,甚至難關重重,搞不好還有把自己卷入其中的危險。


    所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而小六壬作為一項簡單的預測手段,需要做到的就是尊重結果,一事一問。也就是說,同樣的事情不能問兩次,第二次測算的結果也許會大有不同,但也相差很大。一事多問,選擇最佳的結果的話,那是作弊的一種,根本不會有結果。


    我把我得到的卦象告訴了楊洪軍,他讓我跟他解釋一下個中含義。我告訴他,此處之“大安”,按尋人尋物來算的話,意在東北方,人平安,但暫不能回,需等候。我強調道,這裏的人平安是按照活人的方式來算的,大概意思就是說,現在屍體在東北方向的某處,完好無損,並未被燒或者被損毀,但暫時可能不會顯山露水,需要一點時間才會出現端倪。


    我告訴楊洪軍,這裏的需要時間,結合大安這個卦象本身是吉卦來看,應該不會太久,短則三五日,長約一兩月。而後麵的空亡,則代表我們前麵若是找到屍體甚至找到線索,意味著我們距離真相稍微進了一步,對手的藏匿被我們挖淺了一分,同時我們的危機也更大了一分。這個結果是很危險的,若不提前預防,很有可能全盤皆輸,把小命搭進去,也是相當有可能的。


    我盡可能用比較通俗的語言解釋給楊洪軍聽,因為他本身不懂,解釋得再細他仍舊不會明白,還不如直接告訴他答案得了。楊洪軍聽後問我:“東北方向可是個大方向啊,我們應該以什麽地方為起點朝東北方向尋找呢?”我告訴他:“這個局起局的地點在這裏,時間是此刻的時間,所以是以此處為起點。你可以盡快吩咐你的手下,多多注意一下此地東北方向的一些異常動靜,因為既然卦象是這樣顯示的,那麽在較短的時間之內,一定會有些蛛絲馬跡出現的。”


    楊洪軍點點頭,立刻打了一通電話。從他在電話這邊的語氣口吻和所說內容來看,是在吩咐他手下的其他警員以這個醫院為圓心,扇形方向往東北尋找線索,一切有可能和死者相關的案件,都要及時通報。可是在掛上電話之前,楊洪軍在電話裏淡淡地說了一句:你們別管我是怎麽知道的,隻需要好好調查就行了。


    說完他掛上了電話。


    不難聽出,就像他說的那樣,我的身份是不能曝光的,即便是他手下的那些警員。我相信這是對我的一種保護手段,很有可能馬天才也是如此,我們默默地藏在陰影裏為楊洪軍提供線索,也默默地被他保護著。


    到了臨別的時候,楊洪軍讓我平日裏多多注意,如果發現家的周圍出現任何可疑的現象,都立刻聯係他,他也會安排人暗中對我進行保護。


    出了病房門,我就看見楊安可在不遠處站著,一直望著楊洪軍病房的方向。在看到我出門的時候,表情突然又變得有些凶巴巴了起來。我就納悶了我是欠你錢還是怎麽著,憑啥我無緣無故要被你翻白眼呢?想到這裏的時候,嘴賤的毛病又犯了,於是我嬉皮笑臉地對楊安可說:“呦,您還在這兒盯梢呢?別盯了,快進去吧,我就不在這兒礙您的眼了。咱倆估計也沒機會再見麵了,臨走之前,我給你一個迷人的微笑,記住我的好吧。”


    說完我裂開嘴非常做作的朝著楊安可笑了起來,那樣子有些像個變態。楊安可被我這麽突如其來的一撩,看得出她非常不爽,就在她打算開口罵我的時候,我轉過身去,哈哈大笑著離開了。


    這報複,爽!


    我按照楊洪軍的吩咐,這些日子以來,小心翼翼地過,平日裏每天都會跟楊洪軍每天發一條信息,互報平安。但是這件事我始終沒有告訴我的父母,父親也許還會理解,但是我母親可能會因為我的決定而著急,甚至責備我。我並不害怕這種責備,而是害怕這種責備之後,我會懷疑我這個決定的正確性。


    大約過了半個多月,依舊沒有楊洪軍那邊傳來進展的消息,我開始有點著急,按理說大安的卦象之下,不該等這麽長時間才對,我告訴楊洪軍時間長的話大約得一兩個月,其實根本不需要這麽長,隻是我為了確保我的準確度而刻意把時間說得比較久而已。以我自己內心的判斷,十五日前後,應當就有消息傳來才是。


    就在那一天,晚上和父母一起吃飯的時候,因為父親眼盲無法看新聞,所以多年來一直有一個習慣,那就是晚上吃飯的時候,要聽收音機裏的廣播,了解下這些日子發生的事。父親不會太關注國家的大事,因為他的世界注定了就是這一片小小的天地,所以日常出了聽戲劇之外,就是聽聽本地的廣播台。


    而那天晚上,廣播裏播放了一條新聞,卻引發了我的注意。


    這個電台每天同一時段,都會播放一些本地市民家長裏短,老百姓的身邊事。同時段的收聽關注度是相當高的,在廣播人群裏,有著不菲的聽眾量。那天的新聞,卻說了這麽一件奇怪的事:


    在本地城郊一處被村民承包的魚塘裏,就在這段時間裏,魚塘裏的魚開始莫名其妙地陸續死亡,更加古怪的是,從未栽種什麽水生植物的魚塘,竟然在短短時間內,水麵中央長起來一株粉紅色的蓮花。


    新聞裏說,經過品種觀察,這株蓮花有十八瓣花瓣,花朵較大,通體粉紅透白,是難得一見的古蓮品種。而這種蓮花並非本地有的品種,魚塘也不適宜這種蓮花的生長,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還有待專家進一步考證。


    新聞的末尾,播報員說道:“某某台記者,在某某地發來報道。”


    這裏提到的某某地,在我聽見之後迅速在腦子裏找了找在地圖上的方向,正好位於楊洪軍住院的地方東北方向,而那株奇怪的蓮花,會不會跟那個有著蓮花標記的組織有什麽關係?還有那些離奇死亡的魚,如果是水質的原因,為什麽魚死了,蓮花卻綻放了?而且蓮花的生長絕非朝夕之功,我們都知道蓮花的根是埋在淤泥裏的蓮藕,如果是魚塘主自己栽種的後來卻忘記了,那他為什麽就獨獨栽種這一棵呢?


    楊洪軍說過,有什麽不解之處,立刻給他打電話。於是我吃完飯後就給他發去了信息,強烈地表達了我對這個魚塘的懷疑,我懷疑的理由多少有點亂槍打鳥的意思,但就算我的猜測是錯誤的,也無非是一個失敗的調查罷了,反正現在也沒什麽突破,不差我這一次。


    楊洪軍聽了我的分析後,立刻告訴我讓我放心,他明天就回派人去調查這個魚塘。而第二天到了差不多傍晚的時候,我接到楊洪軍打來的電話,他在電話裏告訴我,林業局對魚塘裏魚類死亡的化驗結果,是死於高濃度甲醛。初步懷疑是有人投毒,但是在放幹魚塘的水準備重新蓄水的時候,卻發現魚塘的底部,有一個密封的玻璃缸,缸裏有一具被不明液體浸泡的屍體。


    我問楊洪軍:“是我們要找的那具屍體嗎?”


    楊洪軍說:“正是這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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