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我李義凱不是警察,所以我才能幹這種事。楊洪軍這樣一句話,讓我多少有些受傷。我無緣無故卷入楊家的家庭紛爭也就罷了,現在還要我去找人,就算是找到了,我怎麽跟人家說?對方是富二代,當然不可能讓我就這麽隨隨便便就把人給帶走,而且這些紈絝子弟,大多個性張揚跋扈,我去幫你楊家找人,憑什麽要我去承擔一些風險?


    可我在電話裏沒把這些想法告訴楊洪軍,因為我知道,自打楊洪軍早前有意無意地開始跟我聊起楊安可的事的時候,他就知道在楊安可的問題上,他無法承擔主要角色的功能。於是我告訴楊洪軍,我會想辦法,但是如果我真的找到了她,現場發生一些爭執的話,你可要來為我出頭。


    楊洪軍答應了。晚飯的時候我把這些情況告訴了父母,我的父母雖然從未見過楊安可,但聽說與我共同患難過,也就同意了我去,隻是叮囑我要千萬小心,不要逞強。


    那條夜店街如果純粹步行的話,大概要走二十分鍾的樣子。我們這裏是城市的中心地帶,基本上有點不夜城的意思,相反在很多特定的時間裏,晚上甚至比白天還要熱鬧繁華。我很少會去光顧夜店,所以晚飯後我刻意找了一套穿著看上去比較時尚的衣服,畢竟去這樣的場合,還是不能就一件t恤一條短褲就去了。


    夜店大多都是晚上7點到淩晨時段營業,我在楊洪軍給我的幾家夜店裏尋找,到了差不多晚上10點的時候,我才在其中一家夜店看到了視頻中那個男人的身影。他正要去上廁所,和我在進門處擦身而過。我一眼就把他給認了出來,換了一身衣服,但是風格還和先前視頻中的那人一樣。看上去喝得有點微醺,於是我也裝作上廁所的樣子,一路跟著他。


    隨後,看到他鑽進了一個卡座區域。於是我就到吧台坐下,點了一杯最尋常的紮啤,一邊喝酒,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那個卡座裏的人。


    那裏頭熙熙攘攘坐了差不多七八個人,有男有女,男的差不多都是這個富二代模樣的人,看來也是家裏有錢有勢的孩子,都比較年輕。每個男的身邊都有一個女伴,而這個富二代身邊則坐著兩個女孩,一個穿著露肩的粉色連衣裙,裙子還挺短的,正在跟這個富二代說說笑笑猜拳喝酒,而他的另外一邊,則坐著一個看上去有些爆炸頭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楊安可。


    我很慶幸這麽輕易就找到了人,但我此刻還是不敢輕舉妄動。楊安可歪倒在沙發的靠背上,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默默地喝著酒,和身邊的這些人似乎沒什麽交流。她那一身哥特式的朋克打扮,加上深色的煙熏妝,給人一種不好接近且冷豔的感覺。而楊安可似乎並沒有發現我的存在,她雙眼有些無神,好像有心事一般,在那裏默默地坐著。


    此刻我如果去找她的話,鐵定是帶不走人的,說不定她連話都不願意跟我說,搞不好還會攛掇卡座裏的其他人揍我一頓。要知道在酒精的作用下,這條夜店街可是每天都有打架鬥毆的事件發生。


    我清楚我來這裏的目的,絕不是來喝酒的,更加不是來惹事的。這夜店有非常猛烈的音樂,舞池裏有數不清地男女正在忘我地隨著節奏狂舞,都市人壓力大,這的確是一種降壓的方式,但我心裏也清楚,這些場子裏一半以上的人,都不是純粹來消遣為目的的,無論男女,大多都是來獵豔尋歡的。


    楊安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我是知道她的酒量的,但即便是這樣,也很快就招架不住。她從先前的冷漠開始變得有些目光迷離,酒精上頭之後,人人都有可能變成另外一個自己。她也開始跟那個富二代劃拳喝酒,兩人之間顯得很親密,富二代更是伸出手來摟住了楊安可的腰。隔了沒一會兒另外幾個男人都來跟楊安可敬酒,楊安可也來者不拒,一飲而盡。


    隨後她好像是想要去上廁所,從卡座裏站了起來,我才發現她也穿著一身短裙,比較緊身的那種。這樣打扮的女人如果是我們店裏的客人的話,我會想方設法變成我的服務對象。看見楊安可的確是朝著廁所的方向而去,於是我也放下酒杯,跟著她走了過去,打算在她從廁所裏出來的時候,攔住她跟她好好談談,最好的辦法就是能把她帶到外麵去,沒有旁人幹擾,我也能更好地做思想工作。


    可是在我尾隨她的時候,路過了起初她坐著的那個卡座。先前向楊安可敬酒的兩個男人對那個富二代竊竊私語著什麽,富二代不懷好意地笑著,然後從衣服裏摸出一粒看上去好像是藥丸子的東西,丟到了楊安可的杯子裏。我仔細看了下,當藥丸子泡進酒杯後,迅速散發著氣泡,很快就變小繼而消失不見了。


    我心裏大罵,這群家夥竟然還要給楊安可下藥,簡直太無恥了,待會兒我可得把這件事告訴楊安可。當下沒有發作,而是繼續跟著楊安可走去廁所。我在廁所外頭等著,幾分鍾之後,楊安可走了出來,先是在洗手池洗手,然後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我也不知道那是假發還是她刻意去燙的發型,總之是挺非主流的,然後她就轉身從廁所裏出來。


    即便是在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楊安可也沒有發現我的存在。原來我的存在感是如此之地,麵對麵都認不出來了。於是我在她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楊安可,你好啊。”


    也許是因為她沒有想過自己會在這個地方碰上認識自己的人,我甚至覺得她刻意打扮成這幅模樣,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不希望被人給認出來。於是她轉頭看向我的時候,臉上滿是詫異。


    “是你…你怎麽會在這裏?”她驚訝地問,順便把身體朝後麵挪了兩步。我告訴她:“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今天是專程來找你的。”她轉頭朝著卡座的方向回望了一眼,然後問我說:“你是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我笑了笑說:“如果想要找到一個人,隻要花點時間去調查,其實都是可以找到的。”


    楊安可聽我這麽說,於是斜著身子靠在牆上,摸出一根煙點燃,呼出一口冷漠地對我說道:“現在你找到了,你說吧,找我有什麽事?”我說:“你媽媽今天下午來找我了,透過你幺爸來找的我,說你已經好幾天沒回家了,她很擔心,希望你懂事一點,趕緊回家,別在外頭晃悠,你看你現在過的什麽樣的生活。”


    楊安可繼續默默地抽煙,然後丟給我一句:“還有嗎,你一次性說完。”我接著說道:“你媽今天下午在我那兒都哭了,她說你可能內心有些心結,這種時候你需要的是跟家人一起度過難關。要知道當天被綁,我也是受害人之一,那我怎麽沒像你這樣自暴自棄?你自己看看你這幅容貌,你像個什麽樣?”說完我用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原本我是想著心平氣和地跟她說這些,就當是給她媽媽和楊洪軍帶話了,可看到她這副模樣,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有些生氣。


    楊安可看上去一下子生氣了,她露出和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那種劍拔弩張的感覺對我說道:“我說你是不是管事管的太寬了?我是你什麽人啊你需要這麽關注我,再說了,我家裏的事情跟你有什麽關係?我媽來找你之前我相信已經找過了我所有的別的好朋友,人家都沒來幹預我自己的事情,你憑什麽來管我?”


    我早料到她會有這麽一說,但是突然被搶白,我還是有點措手不及。於是我脾氣也上來了,衝楊安可說道:“誰稀罕來管你,要不是你媽在我家哭得那麽傷心,我心裏不忍,我幹嘛要來找你?”聽到我再次強調楊安可媽媽哭的樣子,她看上去微微有些動容,語氣稍微和緩了一點問我道:“我媽還說了別的嗎?”


    我歎氣說道:“沒別的了,我也是一時心軟,就答應了你媽媽幫著找你,這下倒好,人是找到了,我怎麽跟你媽媽交代,說你在這裏花天酒地,風花雪月?還是說你打扮成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我接著說:“你受了刺激,家裏人會理解你,身邊的人也都會勸慰開導你,你作踐糟蹋自己,隻會讓關心你的人失望罷了。我相信你變成這樣肯定是有原因,可你不要憋在心裏自己難受呀,你看我跟你本身也不算熟我都願意搭把手幫你,你怎麽就不願意自己走出來?”


    楊安可嘴裏咬著煙蒂,煙蒂微微發抖,不知道是這裏的音響太過大聲給震的,還是她真的有所感觸。我也緩和了語氣對她說:“楊安可,你要是覺得我李義凱不是壞人,你現在就回去你那卡座拿上你的東西跟我走,今天我舍命陪女子,你要喝酒我被你喝,你要聊天我陪你聊,希望在這之後你能夠振作起來,回到家裏去。”


    楊安可想了想,然後回答我說:“你還是走吧,我玩累了,自然就會回家的。別在這兒站著了,待會兒讓人看見了不好。”說這番話的時候,楊安可流下了眼淚。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男人從我們身邊經過,想要去上廁所,這個男人我乍一看卻是先前楊安可他們卡座裏的其中一個男人。他望著我,再看看楊安可,然後看到楊安可眼裏的淚水,又看我這一身不入流的夜場打扮,沒有說話,連廁所也不去了,就轉身朝著卡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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