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搖頭表示不知,換位思考,假若我是楊洪軍,單單是殺害我哥哥這件事,就足以我用盡一切手段去報複了。楊洪軍告訴我:“這家夥曾是以前雲南在改革開放時期最叱吒風雲的毒販之一,已經被抓過好幾次,但每次都因為其背後的勢力太強,加上直接證明他參與販毒的證據並不充分,所以關不了多久就給放了出來,然後沉寂一段日子,繼續作惡。”


    楊洪軍說:“在長達十多年的時間裏,直到我擅作主張把這家夥綁了為止,此人往我國境內輸送了難以計數的各類型毒品,從中*牟取暴利,以擴大自己的實力,在我被派去做臥底之前,因為此人的毒品網絡已經造成了無數家庭支離破碎,期間更有不少偷襲、暗殺等事件,最可惡的是,這家夥好色,而且尤其喜歡那種生過小孩的已婚婦女。一旦被他盯上,想盡辦法都要把這女人弄到手。他張揚跋扈,目無法製,還屢屢逃脫罪責。有些欠了他錢的人,被逼得自殺都死了好多個,人一死,他就會立刻霸占對方的遺孀。”


    我暗暗搖頭,心想此人的人品也著實算得上是夠低劣的,拿到任何一個有良知的人眼裏,都是屬於該死的人。於是我問楊洪軍,那你最後是怎麽處置他的?我就知道最終你還是對著他開槍了是吧?


    楊洪軍沉默了一小會兒,語氣慢吞吞地說:“讓他不吃不喝兩天之後,他已經非常虛弱了,這個時候,我解開了他眼睛上的眼罩,但沒取出他嘴上的布條。我要讓他看見我,知道是誰懲罰了他,打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沒打算給這家夥留活路。於是我在他麵前吃喝,故意讓他看見,但我不會回應他的任何一個舉動,就如同此人並不存在一般,如此又過了兩天,他基本上已經是半昏迷狀態了。”


    楊洪軍道:“基本上醒個十幾分鍾,就會昏睡一兩個小時,臉色變得焦黃,我知道他的身體因為連續幾天都保持著同樣的姿勢,並且沒有進食,早就已經處於脫水的狀態了,於是我在這個時候取出了他塞在嘴裏的布條,因為我知道他已經沒有力氣叫喊了。取下布條之後,他的喉嚨裏隻能發出那種極度沙啞而有氣無力的聲音,此刻他需要的不是食物,而是水。於是我就每隔半天,往他的頭頂淋下一瓢冷水,一方麵冷水提神,二方麵他會將夠得著的水舔食得一幹二淨。”


    “哎!”楊洪軍說到這裏的時候,深深的歎了一口氣。然後他接著說道:“不知道為什麽,到了第六天的時候,我竟然開始有點覺得他很可憐,看得出來,他也算是認命了,知道這次自己難逃一死,反而顯得置之度外了。他被綁住的手早已經烏青,腳也因為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姿勢,腫得好像大象的腿一般。即便是虛弱不堪,他還是會朝著我做出那種鄙夷的神色。我沒有生氣,任由他去。一直到了第六天的晚上。”


    楊洪軍說:“那天晚上我喝了點酒,有些感性,翻開錢包裏麵我大哥的照片,看著看著就哭了起來,這一哭,壓抑了許多天的怒氣就無法抑製了。先前的這些天,我一直在用最冷酷的方式去折磨對方,我本來以為我可以得到釋懷和解氣,但到了那一刻,我發現我並沒有這樣的感覺,或者說,當時的那種感覺,隻是我自以為是的一種錯覺罷了。我其實根本就不高興,即便我把這人再折磨十天半月,可我的大哥還是慘死了,這是一個板上釘釘的事實,就如同我知道眼前這家夥的結局一樣,都已經是事實了。”


    “想到這裏,我拔出槍來,頂住了這家夥的腦門心子。”楊洪軍黯然說道。“可是這家夥看見我的槍口後,非但沒有害怕,反而露出那種期待已久的表情。他已經撐了這麽多天,這份頑強,還是很少有人能夠做到的。他不但不躲閃我的槍口,反而把腦門子微微往前用力,死死頂在槍口之上,微弱地隻對我說了三個字。”


    我問道,是哪三個字,難道是那種來自戈壁的神獸嗎?楊洪軍搖搖頭說:“求速死。”


    於是我也沉默了,但很快我也體會到,那種被人抓住後先是掙紮,然後認命,然後到絕望,最後直接坦然麵對的過程。此時此刻,或許對於這個毒販頭子來說,速死才是唯一解脫的方式。


    “於是我開槍了。”楊洪軍說“開槍的那一刻,我沒有覺得是我殺了人,反而覺得是我解救了他。我當然知道這樣想是錯誤的,沒錯,我用這樣的方式奪走了他的生命。我從警這麽多年,在我手上死去的壞人也不少,幾乎都是罪有應得,或者暴力抗法,但這個人,卻是我主觀殺死的唯一一個。”


    我並不熟悉法律,除了基本的是非對錯之外,我對於法律上對於犯罪的界定,幾乎就是個白癡。可即便是我這樣淺薄的法律程度,聽到楊洪軍說到這裏的時候,也知道楊洪軍的確是犯法了,並且是知法犯法。那個胖警察先前說得沒錯,就算楊洪軍是一個執法者,也沒有資格淩駕於法律之上。


    於是我對楊洪軍說,我能夠理解你心裏的仇恨,但是你沒有權利去決定一個人的生死。就算這個人害死了你大哥,他有罪,但應該由法律來懲處他,而不是你。你帶著強烈的私人恩怨,這可不是一個警察該做的事情。


    楊洪軍一臉無奈說道:“是的,我也知道這個道理。我並沒有打算逃脫我的罪責,槍械是單位配發的,每一顆子彈都要寫報告的,我槍殺此人之後,知道當屍體被發現,我就會被調查。相反的,我不但沒想要逃脫責任,反而一直在等著這一天的到來。”


    楊洪軍說:“事後我就留下屍體在現場,然後回來了。屍體是在我回到本地一周之後才被發現的,找到屍體的人就是當初把房子租給我的那個農戶。當時這件事在雲南引起了很大的轟動,很快販毒集團也知道了死者就是自己的老大,但是沒有任何人知道他是怎麽從自己母親的壽宴上來到這荒郊野外的,更沒有人知道,殺死他的人就是我。”


    我說那不對啊,既然這件事沒人知道細節,那這次咱們抓住的那倆家夥是怎麽知道的?還專程為了這件事準備了一個文件袋的材料,而且你說的那個年代,應該監控設備還不怎麽發達吧,即便是有監控,覆蓋範圍也絕不至於到城郊這麽遠,更不要說你把這家夥拖進屋子裏以後就沒再出來過了。


    楊洪軍說:“這就是我感到奇怪的一點。因為這件事我回來之後,曾經跟結果信得過的人分別提起過,事情的內容大致上差不多,但細節上我當時故意隱瞞了一些。例如我大大弱化了我折磨對方的方式,而當時知道這件事的人,其中一個人就是趙老。”我大吃一驚,連忙問道,你該不會認為你的這些事都是被趙老傳出去的吧?


    楊洪軍搖搖頭說那倒不是,因為那文件袋裏麵提到的內容,和我當初跟趙老說的那些內容,並不完全一樣。而當時知道這件事的幾個人當中,隻有一個人知道的內容和那文件裏麵的內容基本一樣。


    我問楊洪軍,那就是說,當時你告訴了這人你的秘密,卻被他泄露了出去?然後這些事又透過某種方式,被蓮花堂的人知道了?楊洪軍點點頭說:“大致上是這樣吧,你還記得前一段日子,我被內部調查那件事嗎?”我說我當然記得,當時楊安可非常著急還來找我了。楊洪軍點點頭說道:“其實當時調查的內容基本上就和這件事有關,我當時就有些懷疑,不知道這件事是什麽時候傳出去與的。”


    接著楊洪軍又問我道:“你還記不記得,那次你和我家安可被綁架那次,當時罪犯用你的手機給我打了個電話,電話中他若有似無地提到一句,別忘了我當年做過的事,還記得嗎?”我點點頭說還記得,我怎麽能忘記那幾個小時的事情,那可是我這輩子最灰暗的幾段記憶之一了。並且我告訴楊洪軍,當時我還納悶,隻是不太好問罷了。


    楊洪軍點點頭說:“既然如此,那就意味著至少早在那個時候,我的這件事就已經被人泄露了出去。”楊洪軍神神秘秘地說:“你想啊凱子,當時那個綁架你們的人,就是蓮花堂的人,而今天抓獲的兩個人,也是蓮花堂的人。最早的那個並沒有跟組織通風報信的機會,所以他的被抓,是一件很突然的事,可時隔多日,這件事還是被同一個組織的其他人知道了,這意味著什麽?”


    我說,這意味著估計整個蓮花堂裏麵,不少人都知道了這個秘密。


    楊洪軍說:“正是如此,我大致上能夠猜到這消息是誰走漏出去的,那是不是說,我們有機會從此人身上為線索,進行反查,查查這蓮花堂的名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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