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一關上門就決定重新出現在大眾麵前。


    雖然和康納的相處十分愉快, 但這短短幾天全職帶孩子的經曆已經足夠他百分之百地確定, 他根本就不是適合一直帶孩子的那種人!


    於是把康納哄睡以後, 卡爾坐在沙發上思考了足足半分鍾自己接下來到底幹什麽。


    他先給詹姆斯去了一個電話。


    這個時間詹姆斯當然還沒睡, 他正忙著參加派對呢——好萊塢就是這麽回事, 總有層出不窮的派對和聚會等著你到場。


    玩得比較瘋比較大的派對詹姆斯基本是謝絕邀請的, 但很多時候, 為了維護人脈、獲取業內情報和單純地為了刷出場率(這可是好萊塢, 以他的社交頻率, 隻要半個月沒露臉,沒準就會有人傳他已經車禍而亡的小道消息了), 詹姆斯還是會挑選幾個安全性和隱私性都比較強的派對,意思意思地了解一下情況。


    今天他參加的是個私人派對,某個咖位不高但身世不凡的男演員為自己的三十歲生日邀請了不少觀眾, 詹姆斯沒費多少時間就在無數邀請函中挑中了這場派對。


    基本上, 他會選擇參與的社交都是類似的場合:不會有憑著美貌進場的掘金女孩,完全杜絕狗仔的私密空間,能被邀請的都是熟知潛規則、分量不輕的人物。


    在這樣的聚會上, 就算參與者得不到什麽訊息或者人脈, 最起碼也不至於度過無聊透頂的幾個小時。


    卡爾的電話被接通的時候,詹姆斯正端著一杯酒在僻靜的天台上自飲自酌。


    “喂?”他帶著朦朧的醉意咕嚨道, “這裏是詹姆斯,做什麽?”


    “你那邊聽起來有些吵。”卡爾說, “你在做什麽?”


    詹姆斯踉蹌了一下, 好懸沒從天台上摔下去, 還好他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一邊的大理石圍欄。


    隻可惜那被被他失手摔落的紅酒——詹姆斯神色匆匆地看了地麵一眼,借著月光嫌棄地從碎玻璃和灑落一地的紅酒中退開了。


    “我還能在做什麽?大老板,當然是在派對上賠笑臉!”詹姆斯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同時也不無委屈地抱怨起來,“我就知道d&m公司你隻是開著玩玩,製片人也隻是掛個頭銜而已,知道你貴人多忘事,但你都有兩年時間沒有管過公司了,這也太說不過去了!”


    “我不是有挑劇本嗎?”其實是管理jj論壇的克萊爾和安娜挑的,亞曆山大又篩了一遍才交給詹姆斯,“我還安排了投資,插手了選角,旺達也有負責各項工作的聯絡,後續的宣傳我也沒少管……”


    “這裏頭有幾件事是你自己幹的?你可沒幹過幾件製片人該幹的事兒,卡爾。”詹姆斯被晾了快兩年,現在氣都懶得生了,“你是怎麽回事?我之前給你打電話你聽著怪裏怪氣的。”


    還有人接電話?


    也對,卡爾想,亞曆山大沒安排機器人替身幫他出席活動就算了,電話總得幫他照看著,否則他失蹤的事情根本不可能隱瞞下去。


    “發生了點小矛盾。”卡爾說,“反正就不想露麵。我花時間冷靜冷靜不成嗎。”


    詹姆斯倒是想問具體怎麽回事,沒敢。


    不過他總算是有膽子跟在他眼中已經恢複了正常的卡爾嘲諷幾句:“你這冷靜一下花的時間還挺長的。”


    “也就那樣。”卡爾懶得多說廢話,“我現在冷靜下來了——我打算拍一部新電影。”


    “老板說了算。”詹姆斯痛快地答複道,“聽你指令。”


    於是卡爾正兒八經地開始做製片人的工作了——其實一點也不難,在整個電影從立項到上映,乃至於後期刻錄成dvd發行的整個過程裏,製片人的工作往往是最簡單的。


    既不需要像導演和演員那樣勞心勞力,也不需要像經紀人和助理人那樣鞍前馬後,製片人甚至在多數時候是僅僅存在於合約中。


    他們從不出場,但掌控一切,像是棋盤背後的棋手。


    對卡爾來說,搞定一切一點也不困難。


    他用亞曆山大的身份拉起了一支優秀的隊伍,然後花了一整夜時間寫好劇本,又花了一整天時間去修改它,最後敲定最終版本,送到導演和演員手中,確定開機。


    整部電影的背景都是在綠幕中拍攝的。


    導演是經驗豐富的導演,演員是風頭正盛的演員,按常理,這樣的電影絕對不會出現任何問題,拍攝所花的時間並不長,最麻煩的事情是後期,不過這種事情對卡爾來說當然是很方便作弊的,都不用他多說,亞曆山大就飛快地幫他做好了。


    卡爾帶著康納一起在家庭影院中看電影。


    這部電影被定名為《超級英雄》。


    雖然沒有明說,但人人都知道電影的主角究竟是誰,從他張揚的紅披風和天藍色的緊身製服就能看出來。


    主演有一張英俊的臉,任何人在看到那張臉的第一時間都會聯想到讓人愉快的詞匯,他的言行也符合人們對那張臉的期許,他的每一個舉動都是那麽果斷和具有說服力。


    作為超級英雄,他當然需要拯救受難的人;他需要和某些有著可怕的想法(比如征服世界)的反派對打,陷入低潮,然後重新站起。


    並且他還得在快節奏的劇情間隙談那麽一段充滿了居高臨下意味的戀愛,這戀愛一共有三部分:男女主角對彼此都留下美好印象的初遇;女主角與男主角調情,女主角被綁架;英雄救美,在動人的背景樂中兩人深情擁吻。


    一部不那麽天才但足夠優秀的商業片。


    卡爾和康納一起看完了電影,他們沉默著,康納首先打破了沉寂:“這部電影有什麽意義?”他充滿困惑。


    “電影本身沒什麽意義。”卡爾回答,“有意義的是電影中的一些片段。”


    他心中充滿了搞事的興奮,這種興奮在很大程度上衝淡了他的某些恐懼和疑慮。


    休息得夠久了。


    他在第二天造訪了布魯斯的家。


    布魯斯的日子過得……總歸就是那麽回事吧。


    要維持花花公子的人設也是非常辛苦的,畢竟這世界上還沒有哪個花花公子是通過宅在家裏傳出的名聲,所以布魯斯的社交活動可以用“盛況”來形容。


    商業聚會、名流宴請、私人派對數不勝數,超模和十八線的花瓶女演員來了又去,有時候因為實在是時間緊張,布魯斯也不介意隨便在什麽地方搭訕個漂亮的姑娘帶進不太糜爛的場合。


    他僅有的休息時間是在他放出“因為極限運動受傷需要臥床休養”的消息之後,但用於喘息的時間最多也隻有一兩周,而且就算是在養傷期間,布魯斯也會時不時地鬧出一兩個新聞,隻為了保持自己的話題度。


    “你可真是個巨星,”在蝙蝠洞中敲打鍵盤的時候,布魯斯聽到一個熟悉的笑音,“不是嗎?”


    他的手沒有絲毫停頓地輸完了一整句話,然後才麵無表情地抬起頭。


    是卡爾。


    穿著宅男般的印花t恤和牛仔褲,靠在距離不遠的地方,手裏把玩著眼鏡,眼神裏透著一股似笑非笑的了然。


    蝙蝠俠沒有說話。


    “別這麽緊張。”卡爾又說,“你不是已經猜到我回來了嗎?”


    他雖然沒有去見朋友們,卻給所有人都發送了郵件——根據不同的性格,他的郵件內容也是不相一致的。


    給布魯斯的郵件是個吸引他不斷追查下去的誘餌。蝙蝠這個人大家都知道,他不相信別人告訴他的消息,他隻相信自己查出來的東西。


    “我以為你還要躲更長時間。”蝙蝠俠冷冷地說。


    “超人確實還不打算回歸。”卡爾走近了,停在距離布魯斯一隻手臂那麽遠的地方,“但卡爾·艾爾會重新出現在社交場上。”


    “我猜也是。”


    “……我以為你的歡迎儀式會更熱情一點的。”


    蝙蝠俠沉默了幾秒,在卡爾含笑的眼神中站起身,給了他一個有力的擁抱。


    他低沉地說:“你總是能創造奇跡。”


    卡爾說:“老實說我還以為你能對我更熱情一點呢……”


    布魯斯把一塊黑巧克力塞進他的口裏,堵住了他的話頭。


    “閉嘴。”他說。


    卡爾的腮幫被巧克力頂得鼓起來一塊,他一邊嚼一邊看布魯斯,在心裏暗搓搓地猜測著布魯斯有沒有生他的氣。


    “我沒生氣。”布魯斯就像知道他在想什麽似的,稍停了一下,又說,“歡迎回來。”


    “我真希望戴兒姐姐也能這麽好說話。”卡爾愁眉苦臉地說,“你覺得她會有什麽反應?我覺得我肯定會挨打的。她會往死裏抽我。”


    “你活該。”托尼發出了幸災樂禍的聲音,“你以為我們為什麽這麽鎮定?戴安娜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你,惹怒一個亞馬遜女戰士的後果就是這樣——放心吧,她不會真的抽死你的。”


    “她肯定很傷心。”卡爾悲傷地說。


    “有意思。”托尼喝著啤酒,臉上沒什麽表情,“你覺得她是唯一傷心的那個?”


    “我當然不會這麽想。”卡爾回答,“但她是唯一煽情的那個。”


    他把托尼手中的啤酒罐奪過來放到一邊,在托尼不可置信的表情中自顧自沉思著,慢慢地說:“你們和戴兒姐姐不一樣。”


    “好極了,她是你最好的朋友,我們都要排在她後頭。”托尼陰陽怪氣的。


    “不。不是這麽回事。”卡爾解釋道,“我隻是直觀地說你們和她不一樣,你們表達感情的模式不一樣,所以你們的狀態也不一樣……而且你應該更相信我一點的,妮妮,我答應過你我絕對不會突然死掉的!”


    “啊?”托尼一臉懵逼。


    “霍華德和瑪利亞出車禍之後不久,你喝得爛醉,打電話給我,哭著跟我說你隻有我了,逼我答應你‘絕對不可以突然死了’。”


    “這不可能!”


    “我想賈維斯那裏有錄音。”


    賈維斯優雅的聲音響了起來:“是的,先生,我確定我這裏還有當時的錄音文件。”


    “……我當時喝多了。”托尼幹巴巴地維持著他在卡爾麵前從未從存在過的尊嚴,“醉漢說的話不能當真。”


    “但我沒醉。”卡爾說,“我很認真。”


    “你在全世界麵前死掉了!你死了!”托尼大叫起來,他煩躁地伸手去夠啤酒罐,被卡爾眼疾手快地攔住,“你他媽死了!就在我們所有人的麵前!如果你答應過我,你就是在撒謊!”


    “你撒謊的時候我不也相信了嗎。”卡爾鎮定自若,他都不用舉例子,“我們倆就是這麽相處的。”


    托尼沉默了足足五秒。


    “……去你媽的。”他說,囂張的氣焰熄滅了,“把啤酒給我。”


    “最後一罐。”卡爾回答,把手裏的啤酒扔給了托尼。


    卡爾把戴安娜放在優先麵見名單的最後一個。


    不出所料,女俠的第一反應是一拳頭劈頭蓋臉地砸過來,她的拳頭上甚至包裹著一層火焰——是魔法還是別的什麽?卡爾沒時間思考更多,他隻能抬手護住臉——這一拳結結實實地將他轟進了泥地中。


    周圍是全叫好的聲音:沒錯,這是在天堂島上。


    被一群亞馬遜女戰士圍觀著挨打的感覺其實算不上特別糟,如果她們能安靜一點,卡爾是能假裝她們不存在的。


    可惜這群人完全不懂什麽叫“觀戰不語”。


    他被戴安娜的側踢踹出好幾米遠——


    “太遜了吧,如果是我,我能用xx還擊,或者最不濟也能用xxxx躲過去……”


    他被戴安娜的手肘擊中後頸——


    “這家夥的近戰毫無技術含量,如果是我……”


    他被戴安娜的膝蓋懟了一臉——


    “反應太慢了!速度太慢了!他甚至都不怎麽還手!這是一種侮辱!他的傲慢真令人惡心……”


    他被戴安娜按在地麵上暴打——


    “這家夥真的是超人?!難以置信!這麽簡單的招數連我最小的妹妹也能化解!”


    最先忍無可忍的是不是卡爾,而是戴安娜。


    “夠了!”她掐著卡爾的脖子,衝姐妹們咆哮,“都滾開!不準旁觀!沒你們的事!”


    卡爾在戴安娜的手指下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等戴安娜看過來,他就又變成那副溫順的小可憐樣子了。


    “你的格鬥毫無技巧可言,你的戰鬥是在濫用蠻力。我從來沒見過比你更浪費身體素質的戰士。”戴安娜說,把卡爾扶了起來,“你受傷了。真糟糕。”她輕輕為卡爾擦掉血跡。


    卡爾討好地握住了戴安娜的手。


    “別生氣了。”他眼巴巴的地看著戴安娜。


    女俠沒說話,甚至沒和卡爾對視,隻是平靜地擦拭著卡爾麵頰上的傷口,將那些帶劃痕上淡淡的血跡都擦得一幹二淨。


    “我不是生氣你沒有馬上來見我。”她說。


    “嗯。”卡爾大氣也不敢喘。


    “我也不是覺得你不夠信任我。”她說。


    “我知道。”卡爾低眉順眼。


    “我不是在發脾氣,我也不是因為你沒有馬上來見我不高興。”她說。


    “嗯,”卡爾說,“嗯?”


    戴安娜摸了摸卡爾的臉,低聲說:“我們都是被你信任的朋友,很多人都是被你信任的朋友……但我們都不能幫你分擔你的痛苦。”


    “……”


    “別覺得內疚,親愛的,別覺得有什麽負擔,”戴安娜緊緊摟著卡爾,“你越是想要推遲見我們的時間,我就越是感覺到你在盡力避免讓我們承擔屬於你的責任。你希望你見到我們的時候能幫助我們,你沒想到過……我們也希望再見到你的時候能幫到你。”


    “我很好。”卡爾試著安慰戴安娜,“我沒覺得……我沒覺得我不能承擔,我是說,戴兒姐姐,我是真的覺得我還好……”


    “你才剛剛死過。”戴安娜指出,“你死而複生,但是什麽都不告訴我們。你希望自己能處理整件事。”


    卡爾無言以對。


    “我隻是覺得……我隻是覺得你們理解不了我的心情。”


    “沒人能完全理解另一個人的心情。”戴安娜冷靜地陳述,“即使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戰友也不行。”


    “我不知道。”卡爾虛弱地說,“我真的不知道。”


    “你從來都不懷疑我們,你在信任上十分慷慨,”戴安娜說,“但與此同時你又太吝嗇了,你在心裏給我們劃定了我們能靠近你的範圍,你嚴格地遵守你想要的規則,而我們根本不明白你在想什麽——”


    “對不起。”卡爾說,“我會改的。”


    “不,不要改,你和蝙蝠不一樣,你不是隨便懷疑人的類型,”戴安娜含著淚說,“一定是我們的行為讓你覺得不安了……一定是我們做錯了什麽,讓你覺得你孤立無援。”


    卡爾緊緊地回抱住戴安娜。


    “沒有人犯任何錯,沒有人讓我覺得不安。”他低聲說,“隻是……雖然我們是一個隊伍,但我有我的生活,你們也有你們的生活。”


    他不知道該怎麽具體地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從來、根本、絕對不覺得任何人犯了任何錯。


    可是很多事情就是不能和別人分擔,至少對他來說是這樣的,對自己最大的秘密,他總是有所保留。


    他不覺得抱歉。


    保留自我是他的自由。


    但當戴安娜敏銳地意識到這個,並為此受傷,他會覺得很難過。


    而且有那麽一刹那,他會覺得很好笑——這實在是太普通的問題了。


    普通朋友很清楚彼此的邊距感,知道什麽是彼此可以討論的,什麽是應當回避的,但對超級英雄來說,因為他們已經太過貼近了,某種程度上說,他們連生命都彼此共享,因此反而難以劃分明確的界線。


    但戴安娜幾乎立刻就理解了他在說什麽。


    “這是個問題,不是嗎?”她微微笑起來,“我和蝙蝠也討論過這個問題——噢,別那麽吃驚,親愛的卡爾,我和蝙蝠的關係很不錯,別表現得就像你不知道——蝙蝠覺得如果你不想說,我們就沒必要多談,但我認為‘不用多說’是和蝙蝠相處的準則。”


    “……”


    “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所有人都在關心你的想法。”戴安娜說,“所有人——都很在意你。我們都能看出來你在很多時候有所保留,當你有所保留的時候,你的意見就顯得尤為重要。”


    “……”


    卡爾很清楚他已經被戴安娜打動了,他也很清楚他總是願意付出信任,然而與此同時,他同樣也清楚沒什麽事永恒不變的。


    每當他信任得更多,他所麵臨的痛苦也會變得更多。


    但他們值得他這麽做。


    總有一天他會給出全部,這僅僅是時間問題。


    他準備好了。


    去愛,並且承擔這份愛所產生的痛苦。


    “我讓你覺得有所負擔了嗎?”戴安娜問。


    “不。”卡爾低聲說,“從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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