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覺山靜靜地望著在思,在思心道不好。


    她抿唇,眼底裏一片震動,倏爾,像條件反射似的,立刻將口袋裏的錢掏出來藏好。


    周覺山緩緩地向前一步,在思後退。


    他再度向前,她再度後退。


    她腰肢被卡進了摩托車車座的位置,摩托車前後車胎緊卡著凹凸不平的地麵,在思惶惶地回頭去看,已然是退無可退。


    周覺山低頭,跨開雙腿,用兩條結實的手臂撐在她腰側一左一右,欺身,將她擠在了原地。


    “逼我動手?”


    這四周都有路燈,摩托車的反光鏡把她手上的動作反射得一覽無餘,他眼睜睜地看見,她把錢藏在了內衣的排扣裏麵,雖然說地方確實是私密了一點兒,但他也不介意。


    “……”


    男人的視線灼灼地投射過來。


    在思赧然,雙手背在身後,用指尖緊按著自己的那點兒“血汗錢”。錢雖然不多,但好歹也都是她一分一角地攢下來的。


    “周團長,錢財都是身外之物,你也不缺這點錢,就放我這一回吧……”


    她發誓她不會再跑,也絕對不會再把這筆錢當做跑路的路費了。吃一塹長一智,她承認她鬥不過他。


    或許命中注定,他就是命裏的克星,畢竟她費了那麽大的勁兒,做了那麽精細的計劃,好不容易脫離了軍隊的控製,又跑到了這麽遠的地方,竟然都能剛好撞見他,在思認栽,她輸了,她以後都會乖乖聽話的。


    周覺山仰頭,哂笑一聲。


    有了再一再二,就會有再三再四。他以前確實是一個願意信守承諾的人,但自從他認識了俞在思,他很快就練就了一種把對方的承諾當做耳旁風一樣看待的本領。


    周覺山忽地伸臂,抽出了在思藏在背後的錢。


    40000緬幣,數目不對。


    “還有呢?”


    男人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在思想了想,眨眨眼,又搖搖頭,故意裝傻。


    周覺山攏眉,不以為意,掏出手電筒,看看四周,右腳後退半步,彎腰,把她刻意扔在地上的另一半錢撿了起來。


    一共60000緬幣,約合人民幣300元錢。


    他將右手肘搭在膝蓋上,蹲在地上,朝她勾了勾手指,“來,你告訴我,你這些錢到底都是從哪兒賺的。”


    他tm臨走前那晚特意在屋裏安了監控,又每天派了那麽多人前後盯著她,這女人到底是有多大的本事,竟然還能賺到300元錢?


    “我今早才發現你裝的監控……”


    周覺山:“……”


    “也沒想到還挺值錢。”


    周覺山:“……”


    一陣詭異的安靜飄過,涼風拂麵,月上枝頭。不遠處,臥佛寺的石階前麵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嬉笑聲陣陣傳來,反倒這片冗長的靜謐映襯得更為違和。


    私下裏,雙方的立場似乎隱約地有些改變。


    周覺山扶膝站了起來,抿唇,清咳一聲。


    “我隻是怕你亂跑。”


    在思低頭,輕輕地應聲,“哦。”


    須臾間,她聳了聳肩膀,別扭地移開視線,雙頰也慢慢地暈紅……


    人心叵測,誰知道他這些天在監控裏麵究竟都看見了什麽。那個監控器,一直藏在花瓶裏麵,如果不是康嫂今早無意間倒了出來,在思可能還沒發現。


    她望望四周,靜靜地觀賞著種植在寺廟兩側的龍船花,一眼望去,這山坡四下裏佛塔林立,煙霧嫋嫋,龍船花紅火華麗的顏色反倒讓莊重古樸的寺廟平添了幾分生機與雅致。


    周覺山大步走過來,拔掉摩托車上的鑰匙,牽起了她的手。


    “……”


    在思一臉茫然,懵懵地眨了眨眼睛。她微訝,低頭看了看兩個人握在一起的手,他一路牽著她走到了寺廟的台階附近。


    前麵人愈來愈多。


    “去哪兒?”


    “把這錢花了。”周覺山隨手將車鑰匙拋起半米,又利落地抓回手裏。


    不義之財。


    留在他這裏他良心不安。


    “……”


    在思低頭抿嘴,忍俊不禁。她攏了攏身上的披肩,安靜地跟在他身後,周覺山步伐沉穩,牽著她在人群中穿梭。


    貧窮不意味著衰敗,亂世也未必沒有繁榮。


    石階之上,一座座美輪美奐的佛塔映入眼簾,眼前的臥佛寺香火鼎盛,白牆立柱,描金的牆飾,回廊貫通,一望無邊,高聳層疊。


    從下麵仰視過去,正中央的塔基上,寺裏的大和尚正在舉行點燈儀式,小和尚捧著經書誦讀,沿街有販賣商品的小販,還有不少表演雜技、話劇、木偶戲的藝人,吸引著行人的視線。


    “喜歡什麽?”


    他站在一家雨傘攤前,回頭問她。


    “我?”


    在思微怔。


    周覺山笑了,他不置可否,將兩隻手抄進了褲袋裏。


    在思覺得別扭,沒吱聲,但似乎又盛情難卻,她掀開頭巾,看了看四周的攤位……


    總的來說,好像也跟國內的東西也都差不多,一些富有民族特色的東西,她又不是很懂,佛教國家講究多,她很擔心自己會再像那天在村子裏無意間摸了那個小女孩的頭一樣,觸犯了人家的禁忌,招惹非議,得不償失。


    周覺山耐心地等著她,並不著急,這60000緬幣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附近都是些小商小販的聚集地方就別打算買奢飾品了,當然,這地方也不興這個。


    他借著身高優勢,替她四處看看,有幾個小攤位的生意還是挺紅火的。隻不過都是些便宜的布料、碗筷、米麵糧油,集市上最常見的東西,她應該也沒什麽興趣。


    “買鞋嗎?”


    夜色低沉,行人摩肩擦踵,他靠在了一根立柱上麵,鞋跟抵著牆角,無意間,倒是一眼掃到了在思腳上的那雙布鞋。


    壞的,側邊裂了一個口子,隻是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壞的。


    當然,在戰場上,常年風吹雨打炮火連綿,什麽都能壞,周覺山並不稀奇。


    在思順著他視線看去,後知後覺,剛剛發現,還沒等她開口,周覺山已經把她拽到了距離最近的一家賣女鞋的攤位那裏。


    老板的生意冷清,試鞋的座位都空著,他把她按到座位上,隨手便扔了兩雙麻布的鞋子到她腳邊。


    在思赧然,小聲地開口,“在中國,送鞋子不吉利的。”


    “這兒又不是中國。”


    周覺山右腳後退半步,前腳掌著地,用標準軍姿蹲在了她的麵前。


    他拿起一隻鞋子,認真地打量了一下,研究明白了穿法,解開絆帶,握住在思的腳踝,幫她穿了進去。


    顏色有點鮮豔,大小倒是剛剛合適,“喜歡嗎?就這雙?”


    “……”


    在思收起腳,低頭看看,嫩綠色底麵的布鞋,一大朵鮮紅的玫瑰花正繡在上麵,她沒能忍住,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嗯?”周覺山不明所以。


    “直男審美。”


    在思捂著嘴,忍不住笑。


    不對,這個鍋直男都不背。


    周覺山沒有聽懂,但是看在思的反應,應該也不是在誇他的樣子,他眼波微動,“嘲笑我?”


    “沒有沒有。”


    在思忙不迭地搖頭。周團長一貫在部隊裏叱吒風雲,在思她隻是一個連人身自由都沒有的小跟班,她又哪兒敢啊。


    “……”


    周覺山又橫眼看看她,沒說什麽,“你自己挑吧。”


    他不懂這些。


    夜又深了些,他煙癮犯了,可在寺廟附近不能抽煙,他起身,離在思遠點兒,從口袋裏掏出打火機,捏在手裏,來回地開啟閉合,豎耳聽著清脆的聲響。


    鞋子就擺在右手邊的位置,在思探頭看看,也沒看中什麽特別喜歡的樣子。


    基本上都是大紅配大綠,她欣賞不來,鞋攤的老板又從口袋裏翻出幾款新款出來,模樣稍好一點,他問在思穿多大的鞋碼,在思欲言又止……


    “周團長!”


    “嗯?”周覺山側過頭來。


    “麻煩你……老板剛剛問我穿多大的尺碼。”他先前拿的那個就是對的,可在思不會說緬語,溝通不了。


    周覺山略略地點頭,幫她翻譯了一下,老板連忙點頭,又去翻深藏在底下的袋子。


    大了,大了,還是大了……


    這位置偏僻,光線不佳,攤位前有個長桌子擋著,附近又沒有路燈,男老板眯著眼翻了半天,才從袋子最底下抽出了一雙最是秀氣的女鞋。


    他熱得滿頭大汗,拿起一把扇子快速地扇風。


    “先生,你看這雙鞋你太太能不能穿。”


    男老板把鞋先遞給了周覺山。


    在思張嘴,搖頭,心說我不是他太太。


    周覺山背對著她,破天荒般的竟然沒有否認。


    他隨意一瞥,又看了一眼在思的腳,語氣淡淡,“大了,再換一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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