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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她平時也需要上工賺工分的, 畢竟工分換算成的都是錢,她今年十五了,讀完小學, 剛好沈棟材大病一場,張金花讓她別讀了, 就一直在家裏幹活賺錢的。


    這兩天沒去上工,主要也是因為沈子夏生病了, 家裏的活兒都堆積在一起,沈子夏沒法幫忙,沈歡歡隻能提前回來幫忙洗衣服。


    等沈歡歡一走, 張金花剛好看到沈子夏走到竹篙那邊幫忙曬衣服。


    她平時沒去上工, 最多幫點小忙。


    她拿了張竹椅坐了下來, 嘴裏嚼著東西,似乎吃的不好吃, 嫌棄的呸了一口。


    “哼,難吃死了, 什麽玩意?賠錢的東西,浪費我的錢。”


    兩姐妹看了她一眼, 知道她在指桑罵槐。


    看見兩姐妹,張金花更加心煩, 四周沒人, 罵的也響亮了, “賠錢的玩意,一天到頂個屁用,還天天吃那麽多,曬個衣服都慢慢吞吞,真不知道生那麽多有什麽用?”


    自從張金花不再是勞動力之後,她也懶得去上工賺工分,整天說頭疼腦熱的,要麽到鄰居家坐著聊天,要麽在家裏搗鼓著什麽好吃的,一家人裏頭,最胖的人就是張金花了。


    沈子秋一張臉黑沉沉的,但是知道張金花是長輩,嗆她隻會給自己惹麻煩,咬著銀牙往裏吞。


    張金花見兩個賠錢貨無動於衷,罵的更歡了,嘴裏跟噴糞似得,什麽話都敢說出來,讓人難以忍受。


    沈子秋本來就是急性子,能忍她那麽久,也不過是因為不想讓上頭的爸媽難做。


    可是張金花越說越難聽,一會說她媽媽太傻,才會嫁給沈賢國,一會說他們姐妹三個真會投胎,都投一個媽,不帶把的賠錢貨,也不知道來那麽多做什麽?還說還不如拿出去賣了換點錢。


    最後說到沈賢國無用,窩囊的家夥,家裏什麽都聽媳婦的,幾個孩子也像吸血螞蟥那樣,讓他累的直不起腰,卻還是能夠笑著養這群賠錢貨!


    說自己,沈子秋也就忍了,但是這說完她媽媽又說她爸的,她忍無可忍,直接把衣服甩在地上。


    “賠錢貨,你不也是賠錢貨嗎?比誰好點啊?這衣服,我不伺候了,憑什麽我要洗你們那麽多人的衣服,又不是我們家的,憑什麽?家玲姐他們自己的事情不會自己幹啊!”


    沈子秋怒氣達到頂峰,憤怒的甩開手上的衣服,那衣服剛好是張金花最寶貝的大孫子沈家旺的衣服。


    她謔的一下站了起來,沈子夏想勸沈子秋的時候,那衣服已經甩在地上了。


    隻見張金花連忙走了過來,撿起她寶貝大孫子的衣服,伸手朝著沈子秋的臉甩了過來。


    “誰讓你丟我家家旺的衣服?”


    那麽多孫子孫女當中,沈家旺是沈家第一個帶把的孫子,加上沈家旺又是張金花最疼愛的大兒子沈賢文的兒子,張金花有多喜歡沈家旺可想而知。


    張金花六十歲了,身體雖然硬朗,可畢竟不是小孩子,她巴掌甩過來的時候,就被沈子秋給躲了過去。


    張金花人沒扇到,反而把要給扭了一下,慘叫著,“哎呦我的腰啊!”


    說著,她又跨步上前,大罵著,“死丫頭,反了你了,今天我就替你爸,好好教訓你,一大家子人要吃要喝,讓你洗幾件衣服都不耐煩了是吧?你賠錢貨不洗衣服你還能幹啥?”


    沈子秋雖然躲開了張金花的第一下,但是畢竟是個孩子,也不敢做出多出格的事情,更別說跑開了,所以當張金花第二巴掌落下來的時候,她卻忘了拋開。


    “啪!”


    凶狠的巴掌打了下來,沈子秋下意識的閉上雙眼,卻沒有想象中的疼。


    再看之前在她旁邊曬衣服的沈子夏,此時已經攔在她麵前,擋下了張金花這一巴掌。


    沈子秋驚呼,“二姐……”


    沈子夏感覺這一巴掌張金花簡直用了她畢生的功力打在她臉上,臉頰本打的時候,完全失去了感覺,等感覺回來的時候,隻有刺痛,連耳朵也嗡嗡的響。


    “二姐……”沈子秋驚呼,隻見沈子夏被打的直接倒在地上。


    她哪裏管的了那麽多,連忙推開張金花,朝她怒吼道:“我二姐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和我爸我媽他們,都不會放過你的。”


    也許是沈子秋的眼神過於恐怖,嚇的張金花當即沒了動作,被她推的往後倒了兩步。


    “二姐,二姐,你沒事吧?”


    沈子秋的聲音太大,引來了留在家裏帶孩子沒去上工的鄰居長輩大娘的好奇觀望。


    沈子夏覺得腦袋暈乎乎的,但是還不至於被一巴掌給打死了。


    當張金花打過來的時候,她的身體本能的護住了妹妹沈子秋,她想,這一定是這具身體的主人感覺到自己同一天出生的妹妹有危險,想要保護。


    被沈子秋扶起來的時候,她餘光看到了有人朝他們這邊探頭探腦。


    沒等別人看明白怎麽回事,剛從地上被扶起來的沈子夏突然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


    她哭的太淒慘了,以至於圍觀的鄰居越來越多。


    他們都杵在用竹子木棍釘的圍牆外,目光帶著狐疑。


    隻見哭喊著的沈子夏突然朝著張金花跪了過去。


    “奶,你要是討厭我,就打死我吧,反正在你心裏,我就是個賠錢貨藥罐子,整天花家裏的錢,還不幹活,你打死我吧,這樣好替我爸媽省點口糧,嗚嗚……”


    沈子夏哭的太淒慘了,圍牆外的鄰居竊竊私語起來。


    有人走了進來,勸著道:“夏夏,你可別這樣,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怎麽能說這渾話呢?”


    來勸話的人是大隊長沈保宗的老娘林大娘。


    見狀,其他人也紛紛上前勸了起來。


    “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你一個小姑娘,怎麽會這麽想呢?”


    “這孩子是被嚇到了吧,張金花你當人奶奶的,怎麽能怎麽欺負孫女呢?”


    “就是啊,孩子還小,做錯事該好好教,他們也沒做錯什麽,生病是她想要的嗎?”


    聽著圍牆外麵的人一句句指著的話,張金花一張老臉憋的通紅。


    她怒目看著沈子夏,連忙喝道:“你這孩子說什麽呢?我有說這些話嗎?”


    沈子夏可沒有管她的反駁,哭聲仿佛把人的腸子都哭斷了。


    她怯怯的看著張金花,磕磕巴巴的說著,“是我不好,我從小容易生病,家裏沒少為我的事情吵架,這次我出了那麽大的事,又花了家裏那麽多錢,是我把家裏害的那麽窮,我活著也是拖累家裏人,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不用每天在家裏什麽都不做,浪費口糧,還不去上工,洗個衣服也洗不好。”


    也許是沈子夏哭的太厲害了,也許是她的話觸動了都是為人母親的心,讓圍觀的幾個鄰居帶著憤懣看著張金花。


    雖然沈子夏把所有的罪責都攬到自己生病的事情上,但是誰不知道,張金花從中說了不少寒心的話。


    張金花在村子是出了名的潑辣,出了名的壞心肝後母,雖然表麵看著大大方方,但是住的久了,誰家婆娘什麽德性他們也都清楚的。


    這些年,賢國賢業和祥芳兄妹三人,沒少吃苦頭,為此還耽誤了結婚的年紀。


    祥芳嫁的算早,但是賢國和賢業,卻到了二十幾歲才結婚,特別是賢國,二十五歲才結婚。


    一般年輕男人,都是十七八歲就已經結婚了,二十五歲孩子都可以幹活了,可賢國為了這個家,熬到了二十五歲,才把終生大事定了下來。


    沈棟材家對外說是家裏窮,沒姑娘看的上,可誰不知道,那是因為家裏的錢都被張金花揣著給兩個親兒子,導致賢國賢業兩人結婚的時候,連聘禮都拿不出來。


    之後賢國連生三個閨女,更是不得沈棟材這個老子的待見。


    雖然生女兒沒兒子好,可生下來都是自家的骨肉,特別是眼前這一圈都是帶著孩子的女人,更想覺得孩子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肉,就算以後要嫁出去,也是自家閨女。


    這麽多年了,賢國賢業兄弟倆,為了這個家,可沒少受委屈,連帶著幾個孩子也活的辛苦。


    這不,子夏這孩子,雖然身體不好,但是也不至於花光家裏的錢,最多三五不時的頭疼腦熱,弄點樹根草頭吃吃就行了,能花幾個錢?


    他們沒少聽張金花罵幾個孩子賠錢貨害人精,這些話,偶爾氣的厲害罵兩句就行了,哪能像張金花那樣,對幾個孩子跟仇人似得。


    要不是賢國賢業兩兄弟能幹,老材家能住那麽大的房子,能吃好喝好?就算子夏生病,也不至於掏空家裏了。


    但是偏偏門口還擠著人,讓沈棟材臉色極為難看。


    林大娘平時就喜歡八卦,看有人在這裏,也跑來八卦,剛一聽到沈子夏這邊哭的那麽傷心,她連擠進去,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跟沈棟材說了一遍。


    林大娘說的話,和沈子夏的出入不大,最主要的是,說了張金花自己坐那嗑瓜子,讓兩個小的幹活的事。


    “這不是親的啊,就是狠心喲,要我家珠珠每天幹那麽活,我得心疼死,蓋上棺材板,我都要出來給她幫忙,哪能看著還嫌棄孩子,再說了,你們一家子那麽多人,讓一個孩子洗你們那麽多衣服,合適嗎?賢文賢武媳婦還有家玲也都可以洗啊!再說了,咱們現在不是舊時代了,現在是新社會主義,咱們可不興壓榨剝削奴隸的那一套,金花這樣子做,就跟舊時代貴太太剝削奴才一樣啊。”


    沈棟材越聽,臉色越差,目光落在身旁的張金花身上。


    張金花張著嘴,想說話,可悲沈棟材那滲人的眼睛盯著,隻不停重複,“你別聽他們說的,不是這樣的……”


    說起來,沈棟材和林大娘的丈夫沈三連是打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平時沈棟材見了林大娘,都要稱呼一聲嫂子。


    所以比起沈子夏的話,林大娘的話沈棟材更相信一些。


    兩人說的出入不大,那證明張金花說謊了。


    特別是林大娘後麵說的那幾句,讓沈棟材的臉色倏然大變。


    他們都是老實巴交的貧農,世代耕田為生,早年鬼子入侵,打了十幾年的仗才還了這太平,他是見識了舊時代的黑暗,所以很高興能迎來社會主義好日子,直說社會主義好,領導人領導的好,是十足的社會主義好分子。


    他雖然在家裏說一不二,十分霸道強勢,但是可是奉公守法的好農民,這剝削壓榨封建資本主義的行為,是萬萬不能有的。


    張金花被氣了個半死,好你個林鳳喬,居然這麽汙蔑她。


    她知道沈棟材什麽德性,所以在林大娘說完之後,忙擠了難看的笑容問道:“林嫂,你這說的什麽話?我什麽時候壓榨她們兩姐妹了?你不要什麽話都亂說。”


    林大娘是大隊長的娘,可不怕張金花。


    她笑道:“你有沒有剝削壓榨他們姐妹倆,你心裏清楚,我們那麽多人可看著呢。”


    其他人紛紛附和,基本都是下午知道事情經過的人。


    張金花是牆倒眾人推,她這潑辣貪小便宜的性子本來在村子就得罪不少人,所以大家在看到沈賢國閨女被她一次次磋磨之後,難免找到了這個突破口,想要挫一挫她的銳氣。


    “你說什麽?別胡說!”張金花大駭,指著林大娘吼道。


    之前林大娘在一群女人麵前說,張金花雖然一駭,但是也沒什麽好怕的,他們最多說說。


    可現在跑沈棟材麵前說,意義卻不一樣了。


    林大娘可不怕她有多難纏,村子裏很多婦女怕她,可林大娘的兒子可是大隊長,會怕張金花?


    “你有沒有剝削壓榨兩個孩子,你心裏清楚,就連大妞歡歡兩人,也沒少被你使喚吧,張金花,你還真把自己當作慈禧在世呢,可勁兒的使喚這些小輩的。”


    “你……你……”


    她被氣的跳腳,剛才開口,被氣了個半死的,一直沒說話的沈棟材卻突然站了起來,伸出手,朝她的方向揮了過去。


    “啪!”


    那一巴掌打了個脆響,張金花隻覺得整張臉了都痛的麻了。


    “混帳東西!”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丈夫,“沈棟材,你……”


    “你什麽你,還能不能讓家裏安生點了,攪事精攪事精,你一天不攪事是不是就難受了?啊?我平時在外頭,都不知道你這樣對幾個小的,你怎麽當奶奶的,就這樣對這幾個孩子?”


    沈棟材一張臉憋的通紅,胸口因為起伏上下浮動著,氣的不輕,特別那雙眼,瞪的跟銅鈴似得,可把張金花嚇慘了。


    沈棟材雖然平時在家裏對幾個兒子橫的很,但是張金花畢竟是他的妻子,加上張金花的哥哥的原因,沈棟材平時就算生她的氣,也沒像今天打的那麽狠。


    沈棟材氣的不隻是張金花對他這兩個孫女怎麽樣?而是被那麽多人看見,現在人家還跑他們家來指摘他們。


    他沈棟材活到六十歲,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丟臉的事情,而丟他的臉的,還是他的妻子。


    張金花被打蒙了,沒想到沈棟材的手會打她。


    這些年沈棟材生氣了也不是罵她,但是卻沒有當那麽多人的麵罵她,還打了她!


    畢竟這男人那麽要麵子,怎麽能在別人麵前把家醜揚出去。可今天,他卻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打她。


    沈子夏喜聞樂見,真是打的好。


    張金花就是沒被她這便宜爺爺打老實,所以才每天那麽囂張,都快爬到便宜爺爺的頭頂了。


    不過也是林大娘給力,沒想到會幫的她那麽多,以後有機會可要好好感謝林大娘才好。


    剛開始她也隻是用哭的來博同情,她吃不準沈棟材的性子,但是她隻要哭軟,順便把事情說一遍,沈棟材雖然不至於放過她,至少不會完全相信張金花的話。


    再說,她哭的那麽凶狠,街坊鄰居靠的那麽近,沈棟材就算要揍她,也要看看情況,她一個剛鬼門關走過的人,又被張金花甩了一巴掌,諒沈棟材也不敢亂來。


    她都沒有想到剝削壓榨封建資本主義這些,倒是林大娘自己想到了。


    ……


    沈賢國和妻子剛去挑完豬糞回來,就看到了家裏圍了一大堆人。


    有人看見夫妻倆,忙說道:“你們可回來了,你家孩子正在裏頭呢,你爸可氣不輕。”


    沈賢國一聽,嚇的不輕,忙問:“怎麽了?”


    “不知道,說是今天的事,你快進去看看。”


    擔心自家孩子,夫妻倆連忙進去,剛好是看到了沈棟材把張金花給打了。


    張金花眼底裏啜著淚,一手捂著被打的臉頰,“沈棟材,你打我?”


    沈棟材被氣狠了,雖然這麽多年,也不是第一次打張金花,但是以前也是氣狠了,輕腳踹過她,不會像今天打的那麽狠。


    他在氣頭上,哼了聲,“我沒打死你算不錯了。”


    一旁沈家玲倒是想替張金花說話,但是看到沈棟材的氣勢,嚇的又連忙往後退。


    這個家裏,沈棟材如同王法,他們可不敢去觸他的逆鱗。


    沈賢文剛好回來,看著那麽多人圍觀,又見自家老娘捂著臉,即便不知道怎麽回事,也猜了幾分。


    他連忙上前,“爸,你這是幹什麽?”


    沈賢文的媳婦連忙勸散了門口站著的人,等人走了,一家人才坐在裏頭,關了門。


    沈賢國跟著上前,目光幽幽的落在她身上,“張姨,兩孩子做錯什麽了,你要這樣打他們?”


    沈賢國兄妹三人,從小就叫張金花張姨,而不是叫媽。


    他的聲音看似客客氣氣,但是語氣聽著卻讓張金花心髒忍不住一抖,特別是對上沈賢國那雙眼睛,她感覺到害怕。


    可耍橫了幾十年的人了,她雖然害怕,卻還是挺直了腰板,咽了咽口水,“你看看你兩個閨女都做了什麽事?曬幾件衣服不耐煩,把家旺的衣服都丟地上了,這像話嗎?”


    一旁的林大娘連忙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跟沈賢國夫妻一說,隻見沈賢國一張臉更加難看。


    換了往常,被那麽多鄰居看著,沈賢國一個男人,要麵子,總不想家醜外揚,說一句洗幹淨就可以了,把矛盾化解掉,不然鄰居看笑話。


    可今天他卻看著侄子那衣服,卻突然笑了起來,“張姨,之前家裏的衣服,都是各洗各的,小秋她們是孫女,給你和我爸洗,是他們做孩子孝順你們這些長輩,但是不等於家裏全部的衣服都讓他們洗,他們要是願意洗,老三老四兩家省多點時間幹活,也沒啥,但是她們不想洗,你也不能逼著他們做不屬於他們的活兒,咱們是沒分家,但是不代表我的閨女就要給家旺家玲他們洗衣服,沒這個道理!”


    “你……兩個孩子洗洗衣服咋啦,你這兩個閨女不去上工,在家裏偷懶,幹點活兒能咋的?難道就在家裏吃白食嗎?現在家裏什麽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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