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結論而言,莎弗蘭緹決定繼續住在白穗家。


    由於對方感受不到解除詛咒的必然性,於是春亮也不好強求。況且就失去了殺害器官,無須奪取愛慕之心的現狀來說,幾乎沒有對他人造成麻煩的可能——於是便加以放任。


    將一連串的事情交由漸音轉達給理事長,之後又經過了數目。附帶一提,在這期間菲雅及春亮紅著臉、此葉則是鼓著臉頰,完成了插入免罪符機關的大工程。菲雅因此失去了「異端審問車


    輪」此一變形機關。


    而理事長歸來的當天午休。


    春亮一行人來到理事長室。成員有春亮、菲雅、此葉、身穿製服的白穗。由於錐霞出手協助的事必須加以保密,因此並沒有出現在此。


    「真是,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以一貫的美貌蹙著眉,白穗在沙發上嘀咕著。不知為何被她瞪著,春亮於是連忙搖頭:


    「不…不是我害的喔!我隻不過是單純地向理事長報告而已!」


    「……我知道啦。隻是想念幾句罷了。」


    意外地,白穗輕易別開視線。雖說依舊繃著表情、讓人感覺難以親近,不過——由她能夠坦率地和自己對話來看,她討厭人類的氣場對於自己似乎稍微減弱了一些也說不定。


    「就算怨恨你也無濟於事。結果決定一切的都是那個男人吧?」


    「因為這是我的工作嘛。身為這間學校最高負責人,不得不對於讓好幾位學生昏倒的事做個了斷。事情我已經聽說了,但這點絕不能讓步——做為贖罪,你必須到學校來認真上課。我已經


    決定了。」


    轉著椅子回過身的防毒麵具男——理事長一臉開心似地說道。將瞪視的對象換成他,白穗這回則一如往常地憤憤說道:


    「就現狀來說,你是我全世界最討厭的人,變態!」


    「被朋友的女兒講成這樣,真讓我傷心耶。唉呀,不過被美麗的女性怒罵,對於有特殊興趣的人來說或許是種難得的幸福呢。我該心存感激嗎?」


    「﹒﹒﹒﹒﹒﹒」


    「……開玩笑的,我沒有那種性癖好。」


    見防毒麵具男歪頭如此說道,春亮頹下肩膀。


    「你外表已經這麽奇特了,身為理事長還說這種話,實在讓人笑不出來耶……真是的,還沒好嗎?最近連續幾天逃學,我們第五節課可不想遲到喔。」


    「唔,浪費時間也不好,所以我就先說明吧。關於你們等一下看見的東西,有兩個理


    由。一是人手不足。隻有一個人的話,要是發生了什麽萬一,能采取的應對措施也有限。因為這次的事件,我被漸音罵了一頓呢。所以嘛……我就為她設了個類似秘書輔佐的職務。」


    「這我已經聽說了。不就是因為你叫我們來看看他工作的模樣,我們才來的嗎?」


    「也對。至於第二個理由嘛,則是——漸音的興趣。」


    「興趣?」


    無法理解的一行人歪著頭。理事長多少壓低了音量說道:


    「老實說……她非常喜歡可愛的東西,她很愛,love。但令人悲傷的是,聰明的她領悟到一點——自己致命性地不適合搭配可愛的衣服或小飾品。偶爾她會臨時起意一股作氣挑戰,但請裝


    作沒看見。然後,起初我隻是向她提議,讓新的秘書輔佐穿上製服如何,結果——沒錯,基於苦肉計,看來她似乎想讓某人代替她做可愛的打扮,將自己投射在上頭……」


    「理事長。」


    突然發出的聲音,來自於連接隔壁房間的門。嚇一跳的理事長望向那裏,隻見漸音自門後探出上半身,麵無表情地舉起辭呈。


    「茶我準備好了,請趁涼掉之前享用。您若想繼續話題的話,我完全、猛烈地隨您高興與自由——但請恕我今天一定要向您請辭——」


    「好了!真是的,無關緊要的話就請立刻忘記吧!哈哈哈!漸音,麻煩你上茶。」


    理事長像是要蒙混過去似地說道。漸音收起辭呈,帶著茶進入房間。


    而緊跟在她身後的是——


    「打…打擾了!我…呃……為各位奉上茶點來了?」


    身穿女仆裝的莎弗蘭緹。他以不習慣的姿勢拿著托盤,搖搖晃晃的步伐看起來很危險。


    「原…原來是這麽回事……」


    春亮呻吟。對於他所要求的了斷,就是今後必須勞動工作以作為讓學生昏倒的處罰,成為嚷著說人手不足的漸音的部下。今天早上在校門口碰巧遇見被叫出來的白穗和莎弗蘭緹,聽他們說


    過這件事,但——沒想到會打扮成這模樣工作。


    「那副打扮我也知道喔!是下女的衣服。但我記得好像應該沒那麽多花邊才對?」


    「……我原本想說,要是他本人不願意的話,硬逼也要逼他脫下來。但傷腦筋的是,他本人似乎微妙地感到開心。真是的,怎麽會變成這樣啊!」


    菲雅和白穗的口中分別發表感想。


    「製服……製服嗎……算了,那個就分類上姑且也算是工作服……吧?」


    「——你對我部下的製服有什麽意見嗎,夜知先生?」


    「不!沒有!」


    漸音投來令人凍結的視線,春亮連忙搖頭。算了,穿衣服的當事人既然都接受了,那也沒什麽不好。


    「喂,春亮,那個托盤上麵一球一球的那是什麽?看起來好像很好吃耶?」


    「嗯……?是泡芙。哇,看起來還滿高級的。」


    「是來自發源地的地道伴手禮喔。我剛好認識有個不錯的甜點師傅。」


    春亮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他忘記該告訴理事長一件事。


    沒錯,「莎弗蘭緹」 「作為秘書輔佐」 「工作」——每個字都潛藏著極大的不安要素。


    突然間的悲鳴證明了這件事。


    「呀哇哇哇哇!」


    莎弗蘭緹腳下一滑,整個人往前傾倒。雖說總算是穩住托盤不讓它打翻,但一個泡芙從盤子上滑落。為了維持托盤,他甚至來不及改變防禦姿勢,臉部著地。而不知是基於怎樣的因果,掉


    落的泡芙正好就位於他臉的著地點待命。麵團正好成了護墊接住了他的鼻子——


    咕喳。


    理所當然,泡芙被壓爛,裏頭的奶油噴得莎弗蘭緹滿臉都是。


    「嗚嗚……討厭,黏答答的……」


    莎弗蘭緹側坐著起身,不好意思地羞紅著臉,臉上則滿是黏稠的奶油。混亂而手忙腳亂的他似乎打算先將臉上的奶油清掉,但捧著托盤的雙手卻抽不出空,當然隻好——


    「舔掉好了……啊……好好吃……」


    春亮白眼瞪著這一景。


    「理事長,我還沒跟你說過,這家夥——超乎想象地迷糊。若要說誰不能受托重責大


    任,頭號人士非他莫屬。」


    「……看來似乎如此。」


    似乎是無奈地看開了,防毒麵具男聳聳肩。


    「可是事到如今也不能叫他別幹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別看漸音那樣,她還挺會照顧人喔。」


    「看,漸音平心靜氣地走到莎弗蘭緹身邊,溫柔地拿起托盤。


    「莎弗蘭緹,你不要緊吧?」


    「啊,是的……啊,抱…抱歉!我慌慌張張的,又手忙腳亂,所以——啊啊!這個是要給客人的,結果我把它弄掉還壓扁了,還舔掉了?」


    「原本這裏麵就有包含了你的份,你要把它弄掉或舔掉都無所謂。之後隻要擦幹淨就可以 了。但是——有一點我無法忽視。」


    「什…什麽事?」


    將莎弗


    蘭緹拉起身,漸音以她一貫的超冷酷眼神望著他。莎弗蘭緹畏縮地縮著肩膀。會受到怎樣的斥責?會受到怎樣的處罰?


    「啊嗚嗚……嗚嗚嗚……那個,對不起……」


    「不必道歉。別動。」


    「是:是的……嗚嗚嗚……」


    漸音嚴厲的目光一閃。


    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出手——


    「——你忘了戴發箍。」


    「是?」


    不曉得從哪抽出一副滿是花邊的發箍,將其戴在莎弗蘭緹頭上。後退一步眺望,確認戴上後的模樣,漸音一如往常麵無表情地頻頻點頭。


    「太完美了。」


    ……總之,看來直屬上司對迷糊的女仆相當滿意。


    之後大夥便喝著茶,菲雅並對泡芙的日味大感驚奇。不知不覺間午休時間已所剩無幾,差不多該回教室了。正當此時——


    「對了,白穗,你覺得學校如何?」


    「——沒什麽,很普通,實在是想早點回家。」


    正要走出房門的白穗停下腳步,目光冷淡地回頭看著理事長。


    「是嗎。不過所謂的學生都是這模樣就是了。但是不可以逃學喔!」


    「我知道啦。這是作為害學生們昏倒的懲罰吧?」


    「這也是其中之一——但主要是因為你父親也希望你回複普通生活。」


    「……你又懂什麽了。」


    她的視線與殺意幾乎可說是相差無幾。然而防毒麵具男隻是輕鬆地聳聳肩:


    「或許我是不懂。我和你父親的交情並沒有好到可說是摯友。盡管如此〡—不,或許該說正因如此—〡我明白他很珍惜你。」


    「我不懂你的意思。」


    「為何他要拖著抱病的身體,特地帶著莎弗蘭緹來這裏?他的體力於此用盡,真的隻是偶然嗎?他應該也明白其中的危險性才對。雖說讓他這麽做的理由很不幸地是個誤會……但你父親無


    論如何都想盡辦法為你做到這個地步,至少這一點你該認同他吧?」


    「我隻覺得他愚蠢。」


    「是這樣嗎?我隻不過是偶爾會到店裏去找他閑聊,但他沒有一天不用他那粗魯的說話語氣向我聊你的事。像是『那孩子長高了』,或者『她叫我換燈泡』之類……都是些讓人不禁發笑的


    瑣事,想要吐嘈他:『你連那種對話都記得啊?』」


    白穗默默緊咬著下唇。


    「對了,告訴你一件重要的事。因為我想這件事或許隻剩我知道了。你以前參加的劇


    團,你父親應該有去看過吧?」


    「……就隻有起初去過一次而已。在那之後再也沒去過。這也難怪,因為那個人對我一點興趣也沒有。」


    「你錯了。他回到家後,聽說怒斥了妻子——也就是你的母親。『為什麽要讓她做那種事!她看起來一點也不開心啊!讓她去學些她真正會開心的事!』唉呀呀,聽說你的演技無論誰看過


    後都會陶醉其中……但當你在表演那般的演技時,唯獨一個人看見了你真正的表情。究竟那個人是否真的對你不感興趣呢?」


    「……!」


    白穗目光搖曳,轉身背對理事長。


    「他隻是笨拙罷了。總隻,請你記住這一點就好。」


    「……我才不曉得。」


    她的聲音聽來很微弱,真的很微弱。


    她沒有回頭,隻是舉起一隻手:


    「莎弗蘭緹,放學後一起回家,我在教室等你。」


    而後便快步走出理事長室。


    被留下的春亮等人互望著彼此,不可思議地有種連帶感。


    她快步離去的理由,一定任誰都很清楚。


    ※


    才剛走出理事長室,此葉便被出來送行的莎弗蘭緹叫住,說是有些話想告訴她。


    「那麽,我們先回去了。你可別遲到囉亡」


    待春亮及菲雅的背影消失,此葉轉而麵向莎弗蘭緹。而後——


    「那個,對不起!」


    「咦?」


    「那個,我一直都還沒好好向你道過歉……」


    莎弗蘭緹低下頭,忸忸怩怩地說道。此葉笑開著回他:


    「別放在心上,我已經痊愈了。」


    真是個本性善良的人——此葉心想。那起昏倒事件是無可奈何之下造成的,絕非出於惡意。雖說不值得稱讚,但也不必如此對他追究。


    「我有個人偶朋友,有時也是會被吸取精氣的喔。該說『吸取精氣』是人偶的基本嗎?那和『被詛咒的刀子比較鋒利』是同樣程度、理所當然的能力對吧?所以我也早就習慣了。」


    「可、可是……」


    「沒關係啦。我們比起人類更容易受到精神麵的影響。雖說受害甚大,但相對地,隻要握個手就能馬上恢複精神了……啊,對了!」


    她開玩笑似地挺胸:


    「因為我這次還算是留下了不錯的回憶,所以隻要你找我商量,我可以幫助你喔!要是你無論如何又需要他人的愛慕之心,請先來找我喔!請我一個便當作為報酬就好了。」


    或許是這番話讓莎弗蘭緹消除了罪惡感,他的表情變得開朗。


    然後他一臉淘氣地窺伺此葉的臉。


    「你一直—〡都愛慕著某人嗎?」


    此葉微笑著回答:


    「是呀,一直都——不輸給任何人喔。打從以前開始。」


    ※


    課堂間,坐在窗邊座位的白穗一直看著窗外。


    還是老樣子,這個名為教室的空間讓人感到不快,無論是課堂中或者午休時間都一樣。板著不悅的神情注視著窗外,因此起初沒有半個人來找她交談。因此就算下課鍾響她也毫不關心,隻是


    一味望著窗外。


    她想起莎弗蘭緹。老實說,女仆裝很適合他,非常可愛。雖然擔心那個奇怪的防毒麵具男,但就算他做出性騷擾的事,那個秘書應該也會行使實力保護莎弗蘭緹吧。總之就先相信她,看看情


    況吧。


    接著她又想起——父親的事。理事長告訴她的那番話。


    (事到如今,就算告訴我他隻是笨拙……)


    歎了一口氣。原以為是這樣。但是——


    「啊——!」


    前座的女同學突然發出聲音,回頭凝視著白穗。


    「……怎麽了?」


    「唔…啊,不,沒什麽……隻是櫻參你突然笑了,嚇我一跳——」


    「我笑了?」


    原本應該隻是歎氣啊?她下意識摸摸臉頰。


    前麵座位的女學生不好意思地出聲叫了隔壁的朋友。


    「看吧,春奈,我說得沒錯吧?她一點也不像是人偶啊。雖說美得不可置信,但一定隻是緊張而已啦!所以我才鼓起勇氣找你說話,想幫忙些什麽!呃——早上說的是真的嗎?」


    她是在問老師所作的解釋吧?來學校上了幾天課的「櫻參白穗」,突然間換了個不同的人坐在她座位上,姑且還是得找個理由才行。理由是那個理事長轉達給這班的陰沉班導的。


    「是啊。那個人是我的朋友,很喜歡惡作劇,從今天起在理事長那裏工作。不過之前說想要了解一下學校的氣氛,所以就擅自冒充成我了。」


    「哇~那還真的是非常調皮耶亡啊啊,原來是這樣,她是因為擔心會不會穿幫,所以有時才會變得特別陰沉啊。早知她是這麽有趣的人,就跟她多說些話了……櫻參也是一樣,早知就該跟你


    說說話了。對不起喔,因為你太漂亮了,所以直到剛才我都有點畏縮。」


    「……你可以明說,我們


    之間有道牆。我不擅長和人交談。」


    「咦,是…是這樣嗎?」


    前來搭話的女同學緊張了起來。


    不過她那多變的表情,以及定不下心的開朗,總覺得很像某人。


    而剛才的那句「一點也不像是人偶」勾起了她的回憶,想起了至今一直看著自己,卻再也無法見麵的某人。


    不可思議地,肩膀放鬆了力氣。


    「不過,我並不討厭像你這樣的人。」


    她隻是如此心想。


    這間教室,和以前——


    任誰都隻以看待人偶的眼神望著自己的那間教室,或許並不相同。


    雖說——不知這是否由於自己產生了改變。


    「呀喝!這樣的話,櫻參的朋友一號的寶座,我坐走囉!那麽,身為朋友,就讓我問你最讓人在意的第一個問題吧……簡單回答,你有沒有男朋友?」


    姑且不論是男朋友還是女朋友,總之是有個戀人。


    「有啊。」


    回答的瞬間——


    偷聽白穗等人對話的教室裏(主要是男孩子)陷入一片大混亂。


    ※


    彷佛是要為學生的內心代言似地,校舍裏響起課堂結束的鍾聲。


    收拾東西準備回家時,春亮看見一名走近菲雅的學生。是因為莎弗蘭緹而昏倒,今天總算能來上學的那個女同學。


    一切結束後,作為對症治療法,春亮他們在學校散布了謠言:「隻要昏倒的人愛慕的對象去探病,聽說就會好得比較快!」就意義上來說,感覺就像是出自某個人之口的咒語一般。


    雖說並不像此葉那般迅速好轉,但補充愛慕之心對人類來說也很具效果。謠言總算是有其價值,昏倒事件的受害者最近陸續恢複到校。


    「菲雅。」


    「嗯?什麽事?」


    「那個,我還沒向你道過謝……我昏倒的時候,是你帶我去保健室的吧?所以我要向你道謝。謝謝你,真抱歉。」


    「啊……不……沒什麽大不了的。」


    「沒那回事!下次讓我請客吧……我也很期待和你一起去咖啡店呢!你喜歡甜食嗎?像是百匯之類的?」


    「我…我不討厭喔!那個,我不太常吃—〡不曉得和仙貝配茶的組合相比,哪種比較美味,我很感興趣,非常感興趣!」


    「你喜歡仙貝和茶嗎?還真是古早味耶……啊,原來如此。」


    不知為何她瞥了在一旁偷聽的春亮一眼。他慌忙轉移視線。


    「哦亡哦亡?原來是彼此都很相像啊?也是嘛,喜好也很像嘛。嗬嗬嗬……」


    「你在說什麽呀?」


    「沒什麽,是我自言自語。總之,上次謝謝你了!那明天見囉!」


    女同學逗趣地笑著,揮手走出教室。希望她沒有誤會什麽才好——春亮頹喪著肩膀。


    菲雅將桌上的課本等用品收進書包,用隻有春亮聽得見的聲音低嚅:


    「……那家夥的事情,明明是由於我失態造成,卻被她道謝了。像那樣的感謝話語,是否多少減輕了我的詛咒呢?總覺得有種欺騙人的感覺。」


    「你送她去保健室是事實,對方也是真心感謝你啊。有什麽不好,你就接受吧!話先說在前,重要的不是感謝的話語,而是對方的心情喔。」


    菲雅似乎還未能接受。真沒辦法——他補充了一句。


    「我想你可能不明白,所以告訴你一件事。我覺得你這次很努力了喔!聽了理事長的拜托,又受到那個人道謝——還有,白穗雖然什麽也沒說,但她一定也很感謝你。若以我剛才訂定的單


    位來說,你對人的幫助大約就是『幫了一百個老婆婆提行李』!」


    「……不懂。」


    菲雅噴笑。


    「不過啊,比起幫了一百個老婆婆,總覺得做一次像這次這樣的事情比較輕鬆耶。我又不是適合做粗重工作的道具,也不用思考些奇怪的事。」


    「你又在說這種話……要是常有這種麻煩事還得了啊!就算你想圖輕鬆也不成,你給我好好學會做家事,可別偷懶!」


    「又…又沒有人說想要圖輕鬆或偷懶!我就做給你看!」


    一麵不滿地發牢騷,菲雅一麵收拾準備回家。春亮跟著起身,突然間,視線停留在走出教室的錐霞身上。


    (班長怎麽一副那麽可怕的表情啊……?)


    ※


    錐霞帶著筆記本走在教職員大樓的走廊上。來到數學教職員室前,目標人物正好從裏頭走了出來。


    「日村老師,抱歉打擾,今天教的我有些地方不太懂……」


    「啊,是……沒關係。是哪裏不懂……?」


    陰沉又內向的教師畏縮地問道。翻開筆記本向他指出疑問點後——


    「嗯——原來如此……是很困難的問題點呢。我們邊走邊講吧?」


    「是。」


    跟著他背後追上去,他泰若自然地走進數據室。錐霞也跟著進去,關上身後的門。看來他是要在這裏回答問題吧。


    此時——日村帶趣地注視著筆記本,嗤嗤笑道:


    「原來如此。『是你放走人偶的嗎?』真敏銳的問題。」


    「不必佩服,回答問題,日村。」


    「唉唷,真可怕。雖然我很中意你那眼神,但能不能收斂一下敵意呢?上野研究員。」


    和平時畏縮的態度全然不同,他臉上的表情充滿自信,甚至讓人覺得傲慢。


    現在在這裏的他不是數學教師。


    而是研究受詛咒的道具——禍具的研究組織「暗曲拍明研究室長國」的一員。


    是上野錐霞的搭檔,日村素直。


    「為什麽問這種問題?」


    當然是因為有必要確認。平時她甚至盡可能避免和他打照麵,正因如此,當初才阻止春亮他們找白穗的班導借看聯絡網的主意。七班的班導便是這名男人。特別是與禍具相關之事,接近他


    或讓春亮等人接觸他都不是個上策。


    然而隻有這次非問不可——


    「他們由於一連串的事情所以才沒發現,但我以旁觀者的身分聽他們述說,卻覺得這個間題蠢得理所當然。要是莎弗蘭緹獨力逃出行李箱的話,上鎖的行李箱沒遭破壞就很奇怪了。因為她


    並沒有逃脫用的特別忌能。可是他們卻在開鎖之後才發現裏頭的人偶不見了——這麽一來,其中的意義不用說,就是有人從外麵開鎖,之後才又鎖回原狀的。」


    「哦?那又如何?」


    日村愉快地彎起嘴唇。是在要人嗎?


    「緊接著我想到的疑點是關於免罪符機關。那時莎弗蘭緹雖含糊其詞,但他說了,有關免罪符機關的事並非是聽將其埋進體內的男人說的。那麽又是誰告訴他的?依我的看法……是你帶他


    逃走時告訴他的吧?」


    「哈,雖然你的證據薄弱,不過答案正確無誤,滿分!因為他對於詛咒突然加速感到疑惑,所以我就好心告訴他了。還順便告訴他說:『學校這種場所聚集了很多抱持愛慕之心的人喔!』


    ——當然,這也是出自善意。」


    「善意?蠢斃了。雖然這隻是我的推測,但他應該是就算被破壞也不願傷害白穗,在自殺性的思考之下才故意不抵抗被捕。而你卻藉此讓他看見僅存的希望、教唆他。說明白點,你等於就


    是叫他去吸取學生的愛慕之心!」


    「零分。最後下決定的是他,我隻是出於善意將他放出行李箱、告訴他幾件情報,並請他對我的事情保密罷了。」


    那個人偶心地善良。被這男人所救姑且算是事實,因此他才堅守道


    義保密的吧。又或者是——害怕悖約會受到報複。沒錯,他有該保護的人,不能夠貿然行動。


    「你有何必要做出這種事!」


    「哈哈……你問我為什麽?」


    「!」


    砰!肩膀被揪著抵上牆頭。錐霞狠瞪著近在眼前的日村。陰沉的長發隻不過在那充滿自信的表情調味下,搖身一變給人一種舞男的印象。


    「你應該很清楚吧,搭檔?我們研究員的工作就是去『了解』禍具。我隻不過是服從指令罷了。沒錯,打從實踐王權的完全人偶剛踏進日本時就成了調查對象。不可能會漏掉古董店這種王


    道的調查對象吧?我不但觀察他,還聽見他說的話,因此也才會知道什麽愛慕之情等等的事。」


    「你……裝了竊聽器?」


    「當然。然後——那人偶被寄放在理事長那裏,於是我就被賦予了研究課題。」


    「什麽研究課題?」


    「簡單來說,就是…『箱型的恐禍會如何應對敵對禍具?』原本我以為會采取破壞的手段——結果就各方麵來說大出我的意料,讓我收集到了有趣的資料。」


    「嘖——就為了那種事……!」


    而將莎弗蘭緹與白穗逼得走投無路?


    要是走錯一步,搞不好現在其中一人早已經喪命。


    錐霞正想發泄怒氣,日村的臉又更逼進。


    「那種事?想也知道,零分—〡身為研究室長國的人,那是理所當然的吧?錐霞,上野錐霞,親愛的室長閣下的妹妹啊!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那樣為所欲為。是啊,你能這樣為所欲為是


    托誰的福?每次幫你對報告做各種手腳、對許多問題點視而不見、幫忙你處理各種瑣事的人是誰?是我!」


    「……!」


    「為什麽我要幫你做那些?我也已經講到你耳朵快爛了吧?錐霞,你也差不多該成為我的人了吧?」


    日村的手觸碰錐霞的裙子。錐霞麵無表情、不加抵抗。


    「我覺得你該放棄了。聽好了,錐霞,你並不是普通女人,衣服底下穿著女工般的緊身皮衣,一輩子也脫不掉的被詛咒的囚服。除了我以外還有誰會愛你?愛你這永遠脫不掉一身漆黑皮衣


    的人?」


    裙子被掀起來。日村往下瞥了一眼。麵無表情的錐霞並沒加以抵抗。


    「一個無法以初生之姿與人相擁的女人,你以為真的會有男人珍惜嗎?我敢斷言,你絕對無法像普通人一樣談戀愛。沒錯,就連你執著的那家夥也是,絕不可能接受你的心意——」


    「立刻給我閉嘴,把手拿開。否則你隻有死路一條。」


    彷佛連空氣都結凍結的聲音。


    日村照她所說地閉上嘴,苦笑著舉起雙手以示投降。


    緊勒著他脖子的是——充滿不祥之氣的黑皮帶,「黑河可憐」。正如過去殺人鬼曾經使用的用途,緊緊地阻礙了輕浮男子的呼吸。


    「咳呼……喂,也差不多……求求你:咳:哈:真的會:死……」


    「﹒﹒﹒﹒」


    「咳呼!嘎:啊:嘔:咳咳……」


    在新鮮的絞殺屍體即將出爐前一刻,日村才終於被解放。


    他手趴在地劇烈嗚咽喘息,錐霞則以冷徹的眼神俯視著他。


    「咳咳…嗚…啊……哈,有點太得寸進尺了嗎…哈哈……」


    「﹒﹒.﹒﹒」


    「哈,算了,我也不急。即便將來,你的狀況也不會有任何改變。你總有一天會放棄,成為我的人。我會等你死心,在那之前就先賣你人情——今後請再盡管向我借人情啊。」


    錐霞麵無表情地撿起掉在腳邊的筆記本。轉過身的同時說道:


    「那我就先說了,把櫻參家的竊聽器全都給我拆掉!」


    「是因為侵犯隱私權嗎?真善良……算了,這點小事也無所謂。看他們情況也穩定下來了,應該也不會再增添新情報吧,隻要定期觀測就足以應付分室了。不過錐霞,你應該很清楚吧?那


    樣隻不過是偽善。」


    停下腳步的錐霞身後,日村陰險地笑道。


    「櫻參家就算了,但最重要地點,也就是夜知家的監視,無論誰說什麽我都不會收手——除非暗曲室長直接下令。打從你對這一點視而不見的那一刻起,你無疑地就是研究室長國的人,無


    可奈何就是我的共犯。」


    錐霞再次邁步。打開數據室的門的同時——


    「研究室長國的人?共犯?蠢斃了——若要對我安上頭銜,那就隻是——」


    像是要講給自己聽似地,她以沉著的聲音說道:


    「一個普通的——一年二班的班長,日村老師。」


    ※


    走廊上,菲雅和春亮正朝著鞋櫃移步,正巧看到莎弗蘭緹自前進方向往這走來。不顧旁人視線一路暴衝的他,察覺到菲雅他們兩人的存在而緊急煞車。


    「啊啊啊。午安,你們現在要回去了嗎~?…呀啊!」


    鏘——從走廊上的垃圾桶響起聽來很痛的聲音。煞不住的她正蹲在地,發著抖按住前小腿——總覺得這光景似曾相識。


    「或許講了也沒用,但姑且還是跟你說一聲—〡你要再更沉著一點。」


    剛聽完他和白穗對調身分的詳情時,原以為他那迷糊樣是由於還不習慣人類身體——但怎麽說呢,那其實該不會隻是他的本性吧?


    「也、也是……我想矯正我容易慌亂的毛病。」


    莎弗蘭緹邊揉著腳站起身。菲雅質疑地看著她說:


    「先不說這些,你為何穿著製服?」


    「喔喔,因為女仆裝是在理事長室隔壁換的。上下學時可以穿便服,但我想說學校裏果然還是要穿這個。再說,這樣就和白穗配成一對了。」


    「你們約好了要碰麵吧?知道教室在哪嗎?」


    莎弗蘭緹覺得好笑地說道:


    「知道啊,畢竟我也上了兩天的課嘛。」


    「啊,對喔。看來是我多事……那再見囉。」


    一臉理解的春亮再次邁開步伐。不過,菲雅卻突然想起有事要找莎弗蘭緹。


    「喂,春亮,我有些話要和他說,你先去鞋櫃等。」


    「嗯?什麽話?」


    「你:你不用管啦!沒必要告訴你,這是女生之間的事,識相點!」


    「幹嘛對我生氣?算了,我也搞不太懂。那你可別太晚喔,不然我就把你丟下。」


    看到春亮的背影自走廊消失,菲雅彷佛要為自己打氣似地深呼吸。


    「有什麽事呢?啊,我現在才想到,『女生之間』一詞用在我身上沒問題嗎?雖說我現在確實是女性姿態啦。」


    「別…別在意那點小事!我有些事情想問你。」


    「有事想問我?」


    菲雅仍是一副忸忸怩怩的模樣,最後才終於開口:


    「……我學習到了新的概念……總有這種感覺。這都是托了你的福。」


    「嗯。」


    「然後,我有件事想確認一下。或許不知道也無所謂,但總覺得在意,所以想請你告訴我。」


    「嗯。」


    而後菲雅又打住話,低頭猶豫了數秒。


    接著當她再次抬起頭時——


    眼神中像是帶了點畏懼,又像是帶了點期待——


    「現在:你……能從我身上……奪取得了嗎?」


    「從你身上?」


    「……對。不是真的叫你奪取,而是問有沒有可能奪取。」


    「也就是說,你想確認『你的內心有沒有』,對嗎?」


    了解菲雅的企圖,莎弗蘭緹深深點頭


    ,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的身體。菲雅緊揪著裙子,等待著他的回複。


    過了片刻。


    「這個嘛……結論是——」


    「結…結論如何?」


    莎弗蘭緹笑得更開心地說道:


    「或許有,或許沒有。」


    「什麽?那不就沒意義了嗎?我就是想知道答案啊!」


    「碰了菲雅的身體或許就能知道了吧,但我決定不碰。」


    菲雅皺眉說道:


    「……意思是你不想告訴我嗎?」


    「有點不太一樣。我是覺得或許不該由我告訴你。因為由自己發覺要來得更有價值,也才能夠永遠珍惜。我建議你等到自己能夠確信。」


    「是這樣嗎……?」


    「作為一個專家,若要由我來說的話——沒錯,就是這樣。」


    莎弗蘭緹半帶玩笑地繼續說道:


    「菲雅你本人希望是怎樣呢?有比較好?還是沒有比較好?你是因為有點在意,但不曉得那是什麽,所以才想確認,沒錯吧?」


    菲雅沒考慮到這麽深。她一下子羞紅了臉。


    「你…問我希望怎樣…那個——就隻是想確認而已!不知道,我不知道!有沒有也不會有什麽影響,若不知道的話也就算了!呣……這、這個話題到此為止!你也快把它忘了!」


    「你明明說很在意的啊。啊哈哈,看來這下要走的路還很長了。」


    麵對菲雅氣勢洶洶的模樣,莎弗蘭緹故作玩笑地聳聳肩,朝她揮揮手再次展開步伐。


    「或許會對你將來有必要,所以我先給你個忠告——或許在時間長短上有所差異,但重要的不是時間。我會幫你們兩人都加油的,請堂堂正正努力吧!就是這樣……再見囉~」


    莎弗蘭緹一副開心似地踩著步伐,消失在走廊的另一頭。


    「……兩個人?」


    菲雅訝異地歪頭思索著他剛才那番言論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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