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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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校:任雷劈


    修圖:baka


    寒假最後一天的午後——春亮一行人邊走在街道上,邊被冷風吹得緊縮起身子。他們隻是如常地出外采買食材,所以黑繪留在家裏看家。春亮可以明白此葉是為了幫忙拿東西而與他同行,但菲雅竟然特地爬出暖爐桌跟著外出,這就讓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了。他還以為她肯定會選擇和黑繪一起暖洋洋地看家。


    春亮邊想著這些事情,邊瞥向走在身旁的銀發腦袋。於是——


    「嗯~……好冷!以上!」


    「怎麽突然喊冷?」


    菲雅的表情有些不悅,回望向春亮。


    「我隻是忍不住再次確認,是不是真的除了好冷以外,其他什麽也沒有!難得是寒假的最後一天,一整天都無所事事地窩在暖爐桌裏也不好,我才會跟著跑出來……至少發生一件有趣的事情也好嘛!」


    「事到如今你在說什麽啊?我們隻是出來買東西,怎麽可能會發生有趣的事情。」


    此葉一臉受不了地說,菲雅更是滿臉不高興。


    「哼。竟然能夠滿足於遊手好閑地度過寶貴的時光,我真是不敢相信……不過,你會無法理解也是無可厚非。畢竟是平常就能若無其事地垂掛那兩團無恥肉塊的神經大條的女人,也難怪無法了解我這種想享受放假到最後一刻的細膩心理。」


    「誰是神經大條的女人啊!」


    「就是你啦!你!你那兩團肉袋老是討人厭地占據了我們的視野,根本不曉得我和黑繪平日嫌它有多麽礙眼又不快……!沒有比你更讓人困擾又神經大條的女人了!」


    聽著一貫的吵鬧拌嘴,春亮微微揚起微笑。嗯,畢竟是寶貴的寒假最後一天,覺得遊手好閑地度過未免太可惜了,這種心情他也不是不能明白。


    「有趣的事情不會那麽容易就出現吧……但沒辦法,今天就去車站前麵那間超市看看吧,順便當作散步。總比去老是光顧的店家有新鮮感吧。」


    「喔!這主意真不錯。去平常不會去的地方就很讓人期待了,搞不好超市裏還有賣我至今從沒看過的仙貝喔!」


    「這種程度就能滿足你了嗎……不過,我是無所謂啦。但既然因為你的關係而要跑去遠一點的超市,相對地你也要多拿一點東西喔。」


    「這點小事有什麽問題!既然已經決定好了,那就快點出發吧!還沒看過的仙貝啊,等著我吧——!」


    菲雅的步伐急劇加快,春亮和此葉互相對視後,露出苦笑。


    「抱歉,此葉,給你添麻煩了呢。」


    「啊,我完全沒關係啦~太早回去很閑既是事實,反正也隻是買東西順便散步而已。不過我可以預見到回程的時候,那孩子又會滿臉不高興地喊著『好無聊!』了。」


    「很有可能。話說回來,聖誕節和正月都發生了不少事情,我倒覺得這個寒假過得波瀾壯闊啊……她還沒玩夠嗎?」


    「就是說呀。總之,我們就先專注在悠悠哉哉的散步上吧。」


    正如這番發言,春亮和此葉悠悠哉哉地跟在菲雅身後。不需著急。隻要享受散步就夠了。沒錯,不過是決定前往和平常不一樣的超市而已,不可能那麽容易就發生特殊情況——


    春亮本來是這麽認為。


    數分鍾過後,春亮一行人停下腳步。地點是靠近車站前方的一個轉角。


    一名擁有非常醒目特征的少女自前方走來。過了幾秒之後,少女才察覺到一行人,也停在原地。然後略微歪過頭說了:


    「吾之感想,予以真巧啊的發言。寒暄新年快樂的寒暄。」


    「恩·尹柔依……哼。發生太多事情,我都忘了,但你還留在這個城市裏呢。會遇到你也不奇怪吧。」


    菲雅環抱著手臂嘀咕。大概是反射性動作吧,此葉一見到恩·尹柔依就微微蹙眉。但她很快就伴隨著輕微的歎息左右搖頭,正要釋放出的緊張感也因此緩和消散。


    來自非洲部落的她——恩·尹柔依是「暗曲拍明·研究室長國」組織的一員,原先是以敵人的身分出現在他們麵前,會反射性心生警戒也是無可厚非。但是,由於聖誕節那陣子發生了不少事情,春亮一行人已經有了共通的認知,就是她本身並不是壞人。


    「那麽,你在做什麽?」


    「吾之回答,在做今後生活的準備。因為需要買齊很多東西。」


    恩·尹柔依頂著一貫的麵無表情回答。菲雅更是上下打量她全身,說:


    「的確,明天起會變得很忙吧。你出來買東西,我也不覺得有哪裏奇怪……可是,我問的是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


    「所~以~說,我在問你那副模樣是怎麽回事!」


    小麥色肌膚,參差不齊的灰色頭發,露出肚臍的醫師袍,民族風長裙。開衩間隱約可以看見大腿,最下方當然是赤裸的腳丫……她的打扮一如既往。但是,也有不同於往常的地方。首先是她胸前抱著一個布包。買來的東西都放在那個布包裏了吧。但更讓人在意的是——


    「那個,你……為什麽會全身髒兮兮的啊?」


    「……?」


    恩·尹柔依像是經春亮一說才首度察覺般,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很明顯地十分肮髒。長裙上黏著像是紙屑的東西,醫師袍則是皺巴巴又沾著汙漬,灰色頭發翹得比平常還厲害,臉上也有被熏黑般的髒汙。


    「你該不會又遭到別人的偷襲了吧?我可不希望再發生那種騷動了喔。」


    「吾之發言,否。這——隻是普通的髒汙而已,說明這樣的說明。」


    「普通的髒汙嗎……?不過,不是遭到偷襲的話,那就好。」


    菲雅看著整體而言衣衫襤褸的恩·尹柔依,偏過頭低聲咕噥。春亮忽然驚覺,朝她投以狐疑目光的不隻有他們而已。雖然忘了,但這裏可是靠近車站前商店街的地點——也就是說,路上行人相當多。原本少女就有著引人側目的外表,現在又不自然地全身髒兮兮,更是成為了眾所矚目的焦點。「那個人是怎麽回事?」「她還光著腳丫子,是遊民嗎?」「是非法停留的外國人吧?要報警嗎?」路人們的對話自動傳入耳中。菲雅和此葉每次聽到有人說話,就會狠瞪向失禮的路人,趕走他們。但當事人恩·尹柔依似乎毫不以為意。


    「吾之放心,既然各位能理解,那真是萬幸。我就先失陪了。」


    「不,慢著慢著!」


    恩·尹柔依輕輕低頭致意,正準備邁出腳步時,菲雅慌忙叫住她。


    「怎麽了嗎?」


    「呣~……不,什麽也沒有,雖然沒有……你家離這裏很遠嗎?」


    「吾之回答,有段距離。會走一段路。」


    「是嗎?這個嘛……唔……」


    該怎麽辦才好呢?菲雅露出了傷腦筋的表情。她頻頻覷向恩·尹柔依,欲言又止地想說些什麽。在她內心天人交戰的期間,又有路人老大不客氣地打量恩·尹柔依,菲雅就遷怒般做出威嚇的動作趕跑對方。就這樣重複了好幾次後——


    「那個~」


    「哎呀,幹嘛啦!我現在很忙,而且這個土包子女也不是供人參觀的物品……喔,我還以為是誰咧。」


    「哇!果然是菲雅你們~!你們在這種地方做什麽啊?」


    這時出聲叫住一行人的是莎弗蘭緹。她現在的工作是理事長的見習輔佐秘書。經常穿著女仆裝,但現在是便服。身穿長褲,看起來較男孩子氣,臉上帶著一如往常的親切笑容。


    「哎呀,莎弗蘭緹……白穗同學沒有和你在一起嗎?」


    「她稍微有點感冒,就留在家裏了~今天我自己一個人出來買東西。」


    「真的嗎?搞不好是因為正月的時候勉強她做太多事情了……等你回去之後,替我向她說聲抱歉吧。」


    「啊哈哈~了解!那麽——呃,這位同學是?」


    莎弗蘭緹這時終於察覺到恩·尹柔依的存在,連連眨了好幾下眼睛。恩·尹柔依也看向莎弗蘭緹。


    「……吾之想起,你是『實踐王權的完全人偶(snty-perfe-doll)』。室長和世界橋加百列都有對我說過你的存在。已是既知。」


    「啊,我想起來了!這麽說來,理事長和漸音小姐也告訴過我喔,你從第三學期就是我們學校的學生了吧?呃,名字是恩……恩~……?」


    「吾之名字是恩·尹柔依。」


    「對……對,我當然記得啊!小恩恩小恩恩!」


    莎弗蘭緹搔著頭,露出客套的笑容。雖然不幹己事,但春亮心想,那個昵稱的難念程度可說是最高等級。


    「話說回來,你全身上下都髒兮兮的呢。沒事吧?」


    「吾之回答,沒有什麽問題。」


    「大有問題啦!既然是女孩子,就必須注意儀容整潔才行~今天占卜說我的幸運行動就是『待人親切』,所以交給我吧!等我一下喔,手帕手帕~」


    莎弗蘭緹開始用手帕擦拭恩·尹柔依的臉龐。而這項行為,似乎推了內心還在掙紮糾葛的菲雅一把。


    「嗯……既然莎弗蘭緹想這麽做,沒辦法。嗯,真的是非不得已,我也來幫忙吧。」


    菲雅一邊嘟嘟嘰噥說著場麵話,一邊開始啪噠啪噠地揮起恩·尹柔依的醫師袍。此葉受不了地輕歎口氣後,也上前加入她們。春亮一瞬間也想過幫忙,但身為男孩子,他想還是不適合去拉女孩子的衣服或裙子吧。於是暫且先在一旁注視她們。


    「嗯~真難擦掉呢。光用手帕的話也有限度……」


    「擦個大概就好了,主張這樣的主張。」


    任由她們擺布的恩·尹柔依眼神迷蒙地說。但莎弗蘭緹不屈不撓,繼續動著手說:「那怎麽行呢~」不過,到頭來還是擦不掉恩·尹柔依臉上的髒汙。「呣~」莎弗蘭緹往下撇著嘴角,好一半晌盯著那個髒汙瞧,最後似乎靈機一動,抬起頭來。


    「對了!噯噯,春亮你們接下來有空嗎?」


    「咦?嗯,算有吧……會走到這裏來,也是為了散步兼作打發時間。」


    「那剛剛好呢!我之前買東西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好地方,一直很想進去一次看看呢。那我們走吧!」


    「雖然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但一直呆站在這裏,也隻會引來側目而已……我是無所謂啦。那麽,要去哪裏?」


    問得好!莎弗蘭緹散發著仿佛在這樣說的氣息,挺起胸膛回答了菲雅的問題。


    「我就直說了……就是澡堂喔!」


    *


    那棟建築物仿佛被時光的洪流遺留在原地一般。但話雖如此,還不至於是木造建築,也沒有藤蔓攀附。盡管不到破破爛爛,但確實有些陳舊,是棟曆史悠久的水泥建築物。不算小也不算大的建築物上方突出了一根長長的煙囪。沒有特別吸引人注意的地方,簡而言之就是「以前的平凡澡堂」,但第一次親眼看到澡堂這種地方的她們,還是覺得每樣東西都很新鮮吧。


    菲雅仰頭看著垂掛在店門前有著凸圖案的門簾,發出了「喔喔~」的讚歎聲。


    「這就是澡堂嗎!我曾經在電視上看過,原來真的存在啊!」


    「真是懷念呢。以前的數量更多喔。」


    「吾之疑問,予以澡堂是什麽的問題。真是未知。」


    「啊~就是……公共浴池。付了錢以後,大家再一起泡在大浴池裏。」


    「原來如此。變成既知了。」


    恩·尹柔依連連點頭。來自遙遠國度的她,不甚清楚這個國家的常識,程度和菲雅可說是不相上下。


    就在這時,背後——澡堂的對麵響起了聲音。轉頭一看,那裏有一個關東煮攤販,老板從後方探出頭來。


    「喔喔,是比葉。大家一起來澡堂嗎?」


    「啊,關東煮老板。真是好久不見了。」


    他是偶爾會來商店街擺攤的攤販老板喔——此葉稍稍對眾人如此說明。應該是在書店打工的時候認識的吧。


    「您今天跑來這裏工作嗎?」


    「是啊!這裏還滿適合做生意喔。洗完澡後吃個熱呼呼的關東煮,再大口喝酒……很棒的享受吧?此葉你們不嫌棄的話,也來喝一杯吧!」


    「不……那個……我們還未成年,不能大口喝酒啦……」


    此葉陪笑著說,並輕輕點頭致意後,結束了和關東煮老板的對話。之後,隻聽見她似乎有些惋惜地低聲說:「洗完澡後喝酒……聽來的確很好喝呢。」但就當作沒有聽見吧。


    這時,和菲雅一樣雙眼熠熠發亮地看著門簾的莎弗蘭緹,彈跳般往前踏了一步,輕轉過頭看向春亮一行人。


    「那麽,要進去看看嗎?裏頭應該也會出租毛巾吧?」


    「嗯……這個主意不錯啊。此葉呢?」


    「是啊,總覺得那個老是喊著『好無聊好無聊』的某某人,這下子也會心滿意足了吧。而且用悠哉泡澡結束掉寒假最後一天,或許也不錯。」


    「怎麽,你在說我嗎?說得也是,這項活動我還沒體驗過,所以我沒意見。加上在這裏,也能洗掉這家夥身上的髒汙吧。我並不是想和這個土包子女好好相處喔——就是那個,就像是在路邊發現一隻渾身髒兮兮的野貓,所以幫它洗澡一樣!嗯,那麽野貓,我們走吧!」


    「……?主張自己並不是帕爾奇(貓)的主張——」


    「別廢話這麽多了,出發出發——!」


    推著偏過腦袋的恩·尹柔依,菲雅和莎弗蘭緹穿過門簾進入了澡堂。春亮和此葉也後腳跟著走進去。


    打開玻璃門的一瞬間,肥皂的香氣就撲鼻而來。一走進去,眼前就是類似前廳的休息區。一行人在三合土玄關脫了鞋子,走上休息區。


    前廳相當寬敞,配置得宜地擺設著自動販賣機、桌子、投幣式按摩椅等設備。已經有幾個客人坐在休息用的椅子和按摩椅上,各自隨心所欲地放鬆休息。


    「喂喂,春亮,傳說中的那個在哪裏!」


    「那個是什麽?」


    「當然就是咖啡牛奶和水果牛奶啊!聽說那是這世界上最好喝的飲料,不是嗎!」


    「你也太性急了吧!那當然要等到洗完澡後喝才美味啊!」


    不隻菲雅興致勃勃地環顧澡堂內部,莎弗蘭緹和恩·尹柔依也一樣。


    「哇~真棒,身心都放鬆下來了呢~真期待大家一起泡澡!」


    「特地付錢和其他人一起沐浴……有些難以理解。這可以作為一門生意嗎?對這個疑惑感到疑惑。夏天的話又是怎麽做呢——如果是大家一起走進河裏衝涼,那倒是不錯。」


    前廳底部有兩條走道,入口各自掛著紅色和藍色的布簾。走道盡頭是通往更衣室的門吧。兩條走道之間往外突出的地方,也就是被紅藍兩色布簾包夾住的場所就是櫃台。一個坐在椅子上的老婆婆擺飾品——更正一下,是一個皺巴巴的老婆婆正動也不動地坐在椅子上。


    「那個~……我們總共是一男四女……不好意思?」


    擺飾品默然不語,也看不出來她的眼睛是閉著還是睜著。幸好老婆婆的嘴角偶爾還會蠕動一下,否則坦白說,春亮都開始認真懷疑老婆婆是不是已經斷氣了。


    讓一個耳背、眼睛又不好的老婆婆顧店,這怎麽做生意啊——春亮才這麽心


    想,仔細察看櫃台後,疑惑立即得到解答。櫃台上方放著一個形似迷你香油錢箱的盒子,上頭貼著寫有入浴費和浴巾出租費的價目表。


    「采自助式嗎……?真是一間和平的澡堂呢~」


    春亮低聲咕噥,算了五人份的入浴費和浴巾出租費後,丟進收費箱裏。接著拿起堆放在櫃台旁邊架子上的幹淨浴巾,一切準備就緒。


    「那就先去洗澡吧。難得來了,就別在意時間,慢慢泡吧。」


    「嗯。不,等一下,春亮,我話姑且先說在前頭……你可別偷看喔。我看得出來這裏是無恥小鬼最能發揮出你無恥特性的地方!」


    「說得也是呢!也就是說,不管是防止春亮的不檢點行為還是處罰,我都必須提升到最高等級才行呢。為了以防萬一,你可能還是做好覺悟比較好喔!」


    菲雅狠狠地朝春亮瞪去警戒的視線,此葉則是麵帶駭人的笑容。


    「我才不會偷看啦!真是的……那我往這邊去了。菲雅,你可別太吵鬧喔,這裏還有其他客人在。」


    「我知道啦,別瞧不起人了!詛咒你喔!」


    恩·尹柔依的話,交給她們就沒問題了吧。那麽我就不客氣地悠悠哉哉泡澡了——於是春亮鑽過男浴池的布簾。


    在與菲雅一行人分開的那一瞬間,他看見了莎弗蘭緹歪過頭嘀嘀咕咕地說:「啊,是嗎?原來是這樣的構造啊~……」——但由於不懂這句話的含意,春亮沒有特別放在心上。


    *


    菲雅單手拿著借來的浴巾,穿過紅色布簾,走進女浴池的更衣室。肥皂的香氣變得更是強烈。是種幹淨和清涼感兼具,讓人莫名懷念的香氣。光是這樣,菲雅就開始感到雀躍。


    更衣室裏有什麽呢?菲雅東張西望後,看見了並排放著藤籠的架子、附有大麵鏡子的洗臉台、電風扇、吹風機、紙杯和飲水機。角落的小門是廁所吧。


    「嗯嗯,原來如此……脫下來的衣服要放進這個籠子吧。」


    「不可以亂丟喔,因為其他人也要使用。」


    「真是夠了,無恥小鬼和你老是一直提醒我!明明現在還有一個更沒常識的家夥吧,去提醒她啦!」


    真是囉哩囉嗦的女人——菲雅鼓著腮幫子,依序脫下衣服。


    「要把隨身物品放在這裏嗎?詢問這樣的詢問。」


    「沒錯。還有,用不著我說,也不能帶浴巾以外的東西進去喔。危險的東西請留在這裏。隻要你安分守己,我們也打算與你和平共處。」


    「……收到。我完全沒有與你們為敵的打算。」


    恩·尹柔依點點頭,將抱著的布包放進其中一個籠子,接著開始脫起衣服。首先是一顆顆解開露肚臍醫師袍的鈕扣。明明天氣這麽冷,她上半身隻穿一件衣服嗎?被包在醫師袍底下的小麥色隆起彈性十足地現身。同時,此葉也脫下了衣服,解開了內衣的扣子後,彈性十足的某樣東西也隨之出現——


    「可惡啊,你們兩個人,是在挑釁淑乳同盟嗎!說到危險的東西,你們那個才最危險,太危險了!快放下來,我替你們保管!或者是……呃,拆下來!」


    「?」


    「你別在意那孩子說的話。這是沒有胸部的人在鬧別扭。」


    敵對勢力的幹部們用簡單兩句對話就輕巧略過了菲雅的抗議。氣死人了!


    緊接著恩·尹柔依彎下腰,拆下纏在左腳趾上的橡膠弓後卷成一團。再脫下民族風長裙,修長美麗的小麥色雙腳曲線畢露。她隨意將長裙丟進籠子裏,放在裙內固定扣帶上的短鏢還是飛刀就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最後,她拉下麵積極小、形狀是嵌進臀部之間的內褲,褪離雙腳後,完成了脫衣的工程。


    幾乎同時,菲雅也脫掉了所有衣服。


    「那麽,那扇玻璃門後麵就是浴池了吧……嗯?莎弗蘭緹,你怎麽了?」


    轉頭一看,莎弗蘭緹尚未脫下衣服。她看起來相當遲疑,顯得忸忸怩怩。但是,聽到菲雅約問題後,她似乎下定了某個決心,「耶嘿嘿」地笑道:


    「呃……我想起了我還有一點事情要辦!」


    「是上廁所嗎?是的話,我想那扇小門就是廁所……」


    「不,不是上廁所啦——總之,你們別在意我,先進去洗吧!對不起喔!」


    「嗯……好吧。那我們就先進去嘍。」


    留下莎弗蘭緹,菲雅喀啦一聲拉開玻璃門,走進浴池間。裏頭彌漫著熱氣和水蒸氣。自己踩在地板上的「啪噠啪噠」腳步聲也教人心曠神怡。


    「喔喔——就跟電視上看到的一樣,這就是澡堂!好大,又有好多蓮蓬頭,磁磚的圖案也好漂亮,而且被我們包下來了!」


    「都說了,別大聲喧嘩啦!搞不好之後會有其他人進來。而且太大聲的話,男浴池那邊也聽得到喔!」


    菲雅對此葉說的話完全充耳不聞,繼續向前走。木桶和洗澡用座椅堆成一座小山。為什麽每個淋浴設備的牆上都裝了鏡子呢?嗯嗯,真教人好奇——菲雅如此心想時,更衣室的方向傳來了「呀哇——!」這樣淒厲的叫聲和碰撞聲。莎弗蘭緹大概是又發揮了平常的迷糊個性,在什麽也沒有的地方跌倒了吧。雖然不知道她有什麽事情,但希望那家夥能盡早加入她們。


    「好,那麽事不宜遲,我就來確認看看這個大浴池泡起來的感覺——」


    「等一下!首先要衝洗身體!其他還有很多規則要告訴你,像是不可以讓浴巾浸到浴池裏頭。既然要一起泡澡,我就會嚴格地教導你澡堂的禮儀。不容許你反抗……!」


    「呣~真是麻煩的女人。」


    「這是禮儀,必須遵守才行!你也一樣——咦?怎麽了嗎?」


    恩·尹柔依起先也大感新奇地環顧四周,現在卻目不轉睛地盯著寬敞的浴池瞧,一動也不動。視線像在警戒著什麽。她依然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不再靠近浴池半步。怎麽了嗎?菲雅感到納悶之際,恩·尹柔依開口說了。


    「這就是澡堂……要泡在那個像是池子的地方裏嗎?冒著熱氣的廣闊水池——讓我想起了故鄉的希卡翠尼拉洞穴。」


    「哎呀,你的故鄉也有溫泉嗎?真是不錯呢。」


    「吾之回答,予以一點也不好的斷言。」


    「為什麽?」


    恩·尹柔依仍舊警戒地望著浴池,一臉再認真不過地答道:


    「……相傳一接近那裏就會死。因為偶爾會湧現毒氣。」


    *


    肩膀以下都浸在寬廣的浴池裏後,春亮「呼~」地吐了一口大氣。刺激著肌膚的微燙熱水非常舒服。


    「好久沒來澡堂了……啊!果然讓人全身放鬆呢……」


    男浴池裏除了春亮外,沒有其他客人,形成了被他一個人包下的狀態。明明隻是因為各式各樣的偶然同時發生才會來到這裏,沒想到竟然能夠這麽愜意。春亮心想,也許該感謝莎弗蘭緹和恩·尹柔依才對。


    就在這時,女浴池那邊傳來了聲音。雖然告誡過菲雅不要太吵鬧,但是這間澡堂的構造就和往昔一樣——隔開男女浴池的牆壁上方是挖空的,聽得到聲音也是理所當然。隻是,接下來他卻聽見此葉說:「你……你放心啦!不會死的!」這句話太過不知所雲,真是教人好奇。女浴池那邊發生什麽事了嗎?


    這時他發現男浴池的玻璃門喀啦啦地被拉開。看來是新客人來了。要是被誤會自己在偷聽女浴池的對話就糟了,因此春亮拉回投向隔牆的視線,閉上雙眼,細細品味熱水的溫度。


    隻聽見新進來的客人使用了淋浴設備,將熱水注在木桶裏。緊接著春亮浸著的浴池被激起了新的波浪。


    「嗚哇,好燙~身體好痛~」


    「


    習慣以後就沒事了。況且不這麽燙的話,就沒有來到澡堂的感覺了吧。因為日本人很喜歡泡熱水啊。」


    「原來是這樣子啊。那我也忍耐一下吧……嗚~……啊,好像開始慢慢習慣了呢。嗯,真是溫暖~」


    「雖然是偶然進來這裏,但這熱水真是不錯呢——啊,喂!」


    強烈的突兀感突然貫穿大腦。由於事情的發展太過自然,他完全忽略了,但這是絕對不能忽略的事態。春亮倏地張開雙眼,想確認一旁泡在熱水裏的另一名客人的長相,但不對,等一下,確認的話也很糟糕吧?於是又準備火速閉上雙眼時——


    「啊哈哈~春亮,你放心吧。我已經在更衣室變成男生了。」


    「……啊。」


    春亮心驚膽跳地確認對方的姿態。一旁的客人無庸置疑就是莎弗蘭緹,但是——頭發變得比剛才要短,胸部的隆起也不見了,下半身的話……由於泡在熱水裏,實際上是如何他也看不見。這下子應該沒關係吧。


    「是……是嗎?因為很少看到你這樣,我都忘了,你還有男生模式呢。」


    「實踐王權的完全人偶」會與持有者戀愛,也是為此被創造出來的人偶。然後,由於戀愛的對象男女皆有可能——被要求必須完美達成自己職責的莎弗蘭緹,為了不論持有者是何種性別都能對應,具備著可以控製男女兩種身體性征的功能。


    「嗯~在家裏的話,我倒是很常變成男生呢。果然和白穗——」


    「不,等一下,總覺得再聽下去不太好!請停止這個話題!」


    是嗎?莎弗蘭緹納悶地歪過腦袋。提到了那個名字後,春亮才驚覺,要是被白穗——身為莎弗蘭緹戀人的她知道了現在的狀況,自己不曉得會有什麽下場。春亮想像後,感到渾身不寒而栗。「聽說你和莎弗蘭緹一起洗澡了?看來你真的很不想活呢,人類!」感覺會演變成如此嚴重的事態。即便莎弗蘭緹變成了男生,他也不覺得白穗會放過自己……但都已經一起泡澡了,事到如今他也無能為力。


    總之現在莎弗蘭緹確實是男生。但……平常基本上都是女性身體,聲音也幾乎沒有改變,所以可能是既定印象的關係吧,春亮總感到坐立難安。他盡可能不看向莎弗蘭緹,說:


    「不說這個了——呃,你怎麽會突然跑來這邊?啊,我不是說你來這裏不好。隻是我以為你應該會和菲雅她們一起泡澡玩耍。」


    「我一開始本來也想那麽做,可是你看,要是我去那邊的話,就變成春亮自己一個人泡澡了吧?我想這樣子會有點寂寞吧~……那個……難不成……造成你的困擾了……嗎?」


    莎弗蘭緹略微抬起眼睛,覷向春亮。他的五官基本上和女生時一樣,因此春亮沒來由地心跳漏了一拍。


    「怎……怎麽會呢,我說過了吧,絕對沒有不好喔。我反而該感謝你……吧,嗯。果然一個人泡在這麽大的浴池裏,很可惜又會寂寞呢。」


    「這樣子啊,太好了,那我就可以說,我又再一次達成今天的幸運行動『待人親切』了。耶嘿嘿。」


    那張靦腆的笑臉又讓春亮心跳瞬間加速。不,冷靜一點,現在莎弗蘭緹是男的。沒有半點可以讓人臉紅心跳的要素。自己要冷靜一點!


    一定是因為一直看著莎弗蘭緹,隻要別看他,肯定就沒問題了。春亮讓意識全集中在熱水上,同時抱著修行僧般的心情閉上雙眼。於是隻剩下莎弗蘭緹不慌不忙的聲音傳入耳中。


    「哈呼~泡在這麽大的浴池裏,感覺就像被某個人緊緊抱在懷裏呢。」


    「喔……嗯……」


    腦袋無法順利運轉。快停止,別再發出那麽嬌滴滴的聲音了。


    「也開始習慣這個溫度了呢。身體陣陣發麻,從體內深處開始變得好舒服……」


    「是……是啊。」


    「啊啊,我快要融化了……好像快不行了。啊嗯……好舒服……」


    不妙。閉上雙眼後,想像力更是往奇怪的方向發展。果然還是稍微張開眼睛比較好吧?春亮試著略微抬起眼皮,然後——


    ——搖啊搖。


    「!」


    他慌忙地再次閉上眼。一瞬間他看見了奇怪的東西。不,是幻覺。一定是因為聽著奇怪的聲音,腦袋的思考回路變得下正常了。一定是這樣。所以再睜開眼睛吧,這次肯定就——


    「嗯~澡堂真是太棒了~」


    莎弗蘭緹舒服地伸了個懶腰。胸前的熱水濺起了些許水花,激起了一波波的漣漪。


    「不是幻覺——!等一下,冒出來了!有什麽東西冒出來了啦!」


    「嗯?怎麽了嗎?」


    「我說——胸……胸部冒出來了啦!」


    春亮急急忙忙轉身背對她。雖然因為熱氣並未清楚看見,但錯不了。方才熱水上確實浮現出了兩團隆起。水珠在光滑的曲線往下滑落。為什麽?


    「咦?……啊,真的耶~耶嘿嘿,抱歉。因為太舒服了,好像一放鬆,就不由得自己冒出來了呢——」


    「不,你可以不用說明,快想想辦法啦!」


    「呃……下麵的話……啊,還是男生的構造,所以沒有問題喔。那麽就隻有這邊,嘿咻,嘿咻……」


    莎弗蘭緹做著某個動作,浴池裏嘩啦嘩啦地湧起波浪。記得他以前說過,若要讓胸部縮回去,需要一點物理上的刺激。所以恐怕是在搓揉——不行,不可以想像。


    「我……我身體已經暖和了,就先去洗身體了。你慢慢泡吧。」


    由於就各方麵而言,都有可能泡得腦充血,春亮逃也似地離開浴池。


    *


    她不曾來到這樣的地方。


    真是「未知」的場所。


    既然如此,就必須變作既知才行。


    恩·尹柔依眼神朦朧地環顧女浴池間。當中也充斥著許多瑣碎的未知。她當然曉得如何使用淋浴設備,但總覺得和至今使用過的設備形狀不太一樣。沿用相同的使用方式,應該沒問題吧?放在原地的肥皂水是誰的?有人忘了帶走嗎?不是的話,有需要付費嗎?


    「喂,乳牛女……你看,她竟然東張西望到這種地步。」


    「傷腦筋,看來也必須教導那孩子許多事情才行呢……真沒辦法。總之,你先在這裏坐下


    吧。泡澡之前,先洗掉你身上的髒汙吧。」


    村正歎著氣,同時將一個小椅子放在淋浴設備前麵。接著又在旁邊準備了一張椅子,自己坐下後,朝恩·尹柔依招手。她乖乖服從。蓮蓬頭下方的鏡子照出了自己的身體。就部落的戰士而言,她的身軀有些過於纖細。


    「那麽,這個是洗發乳,這個是沐浴乳。分別用來洗頭發和洗身體。」


    「吾之疑問,可以自由使用嗎?」


    「可以啊。這不是免費提供,已經算在入浴費裏頭了。」


    原來如此,變成既知了。看向鏡子後,臉確實因油漬而髒兮兮的,於是她先用洗身體的肥皂水洗掉髒汙……洗掉了。接著清洗身體。用兩手清洗最近逐漸變重的胸部後,她發現坐在左側的箱形的恐禍(fear in cube)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瞧。


    「……怎麽了嗎?」


    「別在意。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乳牛女和你,也就是敵對勢力的家夥們清洗那個兵器。至少讓我偵察一下敵情吧……原來如此,必須把手伸到下麵去,連內側也清洗嗎……呣~哼,真麻煩!果然那是隻會礙事的無用之物,我主張應該盡快廢除那種兵器才對!裁軍!裁軍!」


    「兵器……裁軍……?」


    「我說了,你別理她。」


    「不對,乳牛女,你更應該注意才對。你那個招式是怎麽回事!竟然用一隻手


    抬起來,再用另一隻手清洗內側……簡直不敢相信!真是麻煩至極的保養!橫看豎看,我不得不說我這種小型尺寸的兵器比較優秀!」


    「姑且不論你的是否比較優秀,但清洗它的確很麻煩呢。而且又很重。」


    「唔!這麽遊刃有餘更教人火大……!」


    真搞不懂她們的感情是好還是不好。說起來,恩·尹柔依根本聽不懂她們在說什麽。這世界上依然存在著許多未知。


    這段時間,恩·尹柔依也洗完了身體,接著開始洗頭。然後為了衝掉肥皂水,她按下蓮蓬頭的開關,可是——


    「……?」


    「唔,停下來了。怎麽,故障了嗎?」


    不隻自己歪過頭,一旁銀發上滿是泡泡的少女也一樣。


    「澡堂的蓮蓬頭都設定成一段時間過後,就會自動停止出水喔。這個構造是為了不讓大家浪費水吧。」


    「呣,這倒是有點麻煩呢。每一次都必須重按不可嗎?」


    箱形的恐禍微嘟起嘴,忽然看向恩·尹柔依。


    「沒辦法,我們采分工製吧。喂,你就負責一直按按鈕,我則幫你洗掉泡泡……相對地,你也要替我洗掉頭發上的泡泡喔!」


    「收到。」


    恩·尹柔依喀恰喀恰地連連按下蓮蓬頭開關。銀發少女握著蓮蓬頭的管子,繞到她身後,開始以一隻手搓洗她的頭發。水溫剛剛好。小巧的手也用恰到好處的力道撥弄自己的頭發。坦白說——很舒服。


    緊接著兩人立場調換,輪到自己為箱形的恐禍洗頭發。傷腦筋。她從來沒有洗過別人的頭發或是身體,所以不懂得拿捏力道。


    「妞!有點太大力了,不用那麽猛力搓洗啦。呃,這樣又太小力了。」


    「由於還不習慣,真是抱歉,道歉這樣的道歉。」


    苦惱於如何拿捏力道的期間,也洗完了頭發。由於是第一次,或許這也無可奈何,但她希望自己下一次可以做得更好。姑且不論有沒有下一次。


    「呼~你們也洗幹淨了呢。那麽,接下來去泡澡吧。這時的注意事項,就是不能把浴巾浸到浴池裏,還有——」


    「這一刻終於到來了!很好!難得沒有別人,地方又這麽寬敞,就讓你們見識一下我華麗的泳……」


    「當然,不可以遊泳。會做這種事的隻有沒見過世麵又沒有常識的小朋友而已。」


    「……才怪,是讓你們見識一下我華麗的成熟女人入浴姿態。盡管驚懼於我那藝術般的泡澡姿勢吧!」


    浸在浴池裏。水熱得身體都發麻了。但是,並非無法忍耐。身體漸漸習慣後,她反而感覺到那股熱意滲透進了肌肉。


    「呼……」


    她不由得吐了口氣。這就是澡堂。原來是這麽讓人放鬆的舒服地方。太棒了。最棒的是這裏不會湧出毒氣。


    但是,這也許是因為自己尚未習慣的關係。她們也一樣覺得很舒服嗎?於是恩·尹柔依看向兩人,然後——


    「……」「……」


    奇怪的是,兩個人都一臉陰沉。怎麽了嗎?是忍受不了熱意嗎?不——兩人的視線都朝向同一個方向。看來是那個方向傳來的聲音,讓兩個人沉下臉來。恩·尹柔依也豎耳傾聽。


    於是,從牆壁另一邊,隱約傳來了某個人中性的嗓音。


    「啊!……春亮,你好厲害……好舒服……喔……」


    *


    「別……別發出奇怪的聲音啦。」


    「我也沒辦法啊,因為太舒服了嘛……」


    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啊?春亮眼前就是莎弗蘭緹的後背。


    剛才他逃離浴池,準備清洗身體,結果莎弗蘭緹也追了上來。說是為了答謝春亮平常的照顧,就強行替他洗了後背。既然如此,他也隻能回洗對方的背了吧。別人幫自己洗背,卻不幫回去的話,未免太失禮了。


    春亮將莎弗蘭緹奇怪的叫聲趕出了腦海,心無旁騖地動著雙手。他在光滑的肌膚塗上沐浴乳,輕柔地塗抹開來。小巧的雪白背部,纖細的肩膀,黏著頭發的後頸顯得莫名煽情。明明變成了男生,為什麽還擁有這麽漂亮的後背啊?


    「春亮,你可以再大力一點沒關係喔。還有,可以麻煩你再洗下麵一點嗎~」


    「就……就算叫我洗下麵也——」


    春亮將看著他後背的視線稍微往下移。啊,那裏有著因為坐在椅子上,有些被擠壓到的柔軟臀部,不,他是男的,所以用不著在意吧——


    就在這時——


    「喂——!可惡的無恥小鬼,你在做什麽啊!詛咒你喔!」


    「嗚喔喔!」


    突如其來的怒吼聲讓春亮後背一震。他坐在椅上回過頭後,發現菲雅正在隔開了男女浴池的牆壁上方,露出了凶神惡煞般的表情。大概是往上跳起後,再捉住隔牆的邊緣吧。緊接著一旁此葉也忸忸怩怩地探出頭來——


    但一看兄見浴池間的情形,她便瞬間麵露微笑。是那種讓人背脊發寒的微笑。


    「看來……你很希望我使出最高等級的處罰呢,春亮。」


    「等一下,這是你們誤會了!真的是誤會!」


    「啊,是菲雅你們啊~不好意思,我跑到這邊來了~」


    「什麽跑到這邊來了!莎弗蘭緹,你在想什麽啊!」


    「哇!菲雅,小心……!」


    菲雅更是撐起上半身向前傾,此葉則是慌忙往橫伸長手臂,擋住菲雅的胸部以防被春亮看見。此葉安心地籲了口氣,同時——


    「別擔心,我現在變成了男生喔!你們看!」


    「喝啊——!」


    這回輪到莎弗蘭緹霍然起身,一骨碌地轉向隔牆的方向。春亮也反射性地打橫伸長手,擋住莎弗蘭緹的下半身,以免被菲雅她們看見。呼——春亮也吐了口氣。對於可男可女的本人而言,就算被菲雅她們看見了,莎弗蘭緹大概也不覺得有什麽大不了吧。但就教育而言,果然各方麵都不太好。


    見到莎弗蘭緹危險的雙腳大開站姿,菲雅有些紅了臉頰。但是——


    「的……的確是沒有胸部啦……不,就算變成了男生,有些事情還是令人無法接受!總之不行,就是不行!你要來這邊!」


    「就是說啊!竟然和春亮兩個人一起洗澡,太教人羨慕……不對,你們到底在做什麽啊!我還聽到了奇怪的叫聲喔!」


    「啊哈,我們隻是很平常地在幫彼此洗背而已喲~畢竟是新的一年,我想再一次感謝春亮平常的照顧,今後也請他多多指教……然後,因為難得來到澡堂,我就心想果然替他洗背是最好的答謝方式。」


    「這……這麽說好像沒錯啦……」


    這麽說來,莎弗蘭緹在替自己洗背的時候,好像說過類似的話。但比起那些話語,他手柔軟的觸感更深刻地留在了記憶裏。


    就在這時,背後突然傳來聲音。距離非常接近。


    「——吾之理解,發現了可以表達『今後也請多多指教』這個意思的手段。既然這是最好的方式,關於互相洗背這項體驗,判斷自己乜該試試看的判斷。」


    「咦?」


    有什麽東西「咚」地碰上後背。是恩·尹柔依。恩·尹柔依的……這一定是腳吧。她的腳以巧妙至極的精準力道搓過春亮的後背。她怎麽會在這裏?是跳過隔牆跑來的嗎?


    「就算不知如何拿捏手的力道,但腳的話應該就不成問題,思考這樣的思考。這就像是按摩一樣。」


    「喂……喂?」


    「吾之要求,予以請不要回頭的懇求。畢竟我全裸……太丟臉了。」


    難得如她所言,恩·尹柔依的聲音聽來十分難為情。老是露出自己雙腳和肚臍的


    這家夥,果然還是有羞恥心嗎——但現在沒時間想這種事情了。


    用不著她說,春亮也不能回頭。絕對不可以回頭。她肯定就站在自己身後,而且既然正用腳摩擦自己的背,就表示她的腳往上抬起,換言之——隻要一回頭,無庸置疑就會看到驚為天人的東西。


    「乳……乳牛女!」


    「不——不檢點阻絕措施(澡堂篇)!」


    「我的眼睛!」


    此葉揮起手臂的同時,從她那裏飛來的沐浴乳就正中春亮的雙眼,剝奪了他的視力。緊接著是咚噠咚噠的聲音——在淚眼朦朧的視野裏,似乎有兩個肌膚色的物體從隔牆跳了下來,但想當然耳他看不清楚。


    「危險!不要反射性地回踢啦。我是為了你好,安分一點!」


    「……失禮了,因為我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殺氣——那麽,為什麽你要像行李一樣把我扛在肩膀上呢?」


    「哇哇,怎麽了怎麽了?」


    「抓到莎弗蘭緹了!那麽,撤退——!」


    接著是用力蹬向磁磚的聲音,更之後是「撲通」跳進浴池的聲音。


    「好痛啊。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


    春亮洗掉眼睛裏的沐浴乳,等到恢複視力之際,男澡堂裏已是四下無人。隻聽見女浴池的方向,傳來了菲雅和此葉厲聲訓斥莎弗蘭緹她們的聲音。


    春亮一點也不覺得得救了。因為洗完澡之後,自己大概會麵臨比現在聽到的訓斥還要嚴厲數百倍的說教(恐怕還伴隨著體罰)吧。


    不久之後,莎弗蘭緹「嘿咻嘿咻」地爬過隔牆,回到男浴池。他依然是男生身體,但不知是此葉還是其他人的要求,身體被包上了浴巾。不隻是腰,連平坦的胸部也是。其實此葉她們不想讓他回來吧,但畢竟衣服放在這邊,也是無可奈何,所以至少要包成這樣才行——是非不得已下想出的辦法吧。畢竟剛才發生過了冒出胸部的事件,這麽做其實也不算大驚小怪。


    「啊嗚~被她們臭罵了一頓呢……」


    「我也很想同情你,但一想到不久後的自己,我就完全沒有那個餘力了。總之,再衝一次身體吧。先讓心情沉澱下來,之後再出去吧……」


    *


    狠狠訓了一頓莎弗蘭緹後,就讓他回到男澡堂。畢竟衣服放在那邊的更衣室,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如果男生先出來,被他們逃走的話就糟了,所以菲雅等人決定早點離開女浴池。


    「呼~泡得真是舒服呢,但也因為其他事情搞得我筋疲力盡。」


    「就是說啊。真是太不檢點了……」


    「吾之謝罪,真是非常抱歉。因為上邊牆壁空著,我還以為可以移動到另一邊去。」


    「一般人可沒辦法一跳就跳到另外一邊去喔!」


    說話的同時,她們拉開玻璃門,走進更衣室。瞬間,隻見一道蓄著長發的背影從更衣室走出前廳。是她們太吵了,所以不敢進來嗎?那還真是不好意思呢……菲雅如此心想,一邊擦幹身體。接著走向放有衣服的籠子,準備再次穿上衣服時——


    她發現摸索著一旁籠子的恩·尹柔依不自然地僵住不動,神情愕然地注視著籠中。


    「怎麽了嗎?」


    「……奴波瓦不見了……!」


    菲雅歪過頭。這個土包子女似乎還不習慣說日語,老是用些奇怪的部落語言。


    「奴波瓦是什麽?不管是什麽,既然放在了那個籠子裏,不可能會不見吧,你再仔細找找看——嗯?」


    菲雅再次歪過頭。她踮起腳尖看向自己的籠子,不停翻開衣服,確認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沒有,真的沒有。最該穿在身上的那個東西不見了。此葉似乎也發生了相同的情況。


    「……!等一下,怎麽會……怎麽會沒有呢!我明明放進去了呀——」


    「乳牛女,你也是嗎!」


    「奴波瓦……跑去哪裏了……」


    「看那表情,你們也是嗎……?」


    「嗯,這下子事態嚴重了,而且是非常嚴重。」


    菲雅與此葉互相對視,倏地眯起雙眼。這可是個大問題。雖然非常單純,卻是絕對不能置之不理的大問題。沒錯,一言以蔽之的話——


    「——內褲不見了。」


    *


    春亮和莎弗蘭緹歎著氣走出男浴室。一想到接下來的說教,心情就無比沉重。


    春亮在更衣室擦幹身體,再次穿上脫下的農服。莎弗蘭緹也朝自己的籠子伸長手,這時他「……啊」地輕叫一聲,似乎想起了什麽事情,抬起頭來。是忘了什麽東西嗎?


    怎麽了嗎——春亮正想詢問,湊巧這時候更衣室內的廁所門打開,一名男子從中走出。是名二十歲左右,穿著襯衫和合身長褲的矮小青年。是春亮他們在浴室裏時進來的吧。


    春亮輕輕點頭致意後,對方也點頭回應。


    「那個……想請問一下,這間澡堂隻要在收費箱裏投錢就好了嗎?因為我第一次來這間澡堂……不管對那個顧店的老婆婆說什麽,她都沒有反應,讓我很傷腦筋呢。」


    「啊~我們也是第一次來,所以不曉得該怎麽辦……但應該投錢就好了吧?倒不如說,也找不到其他的付費方式了。」


    「是嗎?那沒辦法,搞錯的話,下次來的時候再道歉吧。」


    就在青年搔抓著腦袋的時候,有人喀啦一聲打開連結著男澡堂和前廳的門扉。


    「緊急事態!全員集合——!」


    「嗚哇!喂,菲雅,這裏可是男澡堂喔!別打開啦!」


    「現在可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了。總之,我命令在這間澡堂內的所有人,現在馬上給我到前廳集合!」


    「所有人……包括我嗎?我現在正準備要進去耶。」


    「呣……男的嗎?不,你也先集合吧!」


    「我說你啊!別給其他客人添麻煩啦。不好意思,請你別介意,盡管進——」


    「可惡的無恥小鬼,這真的是非常緊急的事態喔!發生了必須盡快解決的案件!」


    「案件?」


    「嗯!」菲雅點點頭,環抱手臂,用力挺起胸膛——但又馬上想起了什麽似地按住裙子。然後帶著既難為情又怒氣衝衝的表情瞪向春亮,說道:


    「簡而言之……就是內褲小偷。我、乳牛女和土包子女的內褲都被偷了!」


    在菲雅一行人的號令下,澡堂內的其他客人全聚集在了前廳。總計六人。分別是剛才在男更衣室裏遇見的青年、麵色不善的男人和疑似與他認識的花俏中年女子、臭著臉把玩手機的女高中生,以及利用粉盒的鏡子化妝、看似是大學生的兩名女子。兩個人還一邊嚷嚷著:「真是的,搞什麽啊。」「就是說啊,我打工要遲到了啦。」春亮一行人進入這間澡堂時,確實已有幾名客人坐在按摩掎和休息用椅子上。但是,他們的記憶力沒有好到記得是哪些人。顧店的老婆婆依然隻是蠕動著嘴角,看來也問不出什麽證言,所以就決定讓她繼續坐在椅子上了。當作她不存在,應該也不會對調查造成影響吧。


    走到澡堂外頭的此葉神色凝重地走了回來。


    「我問過一直待在這間澡堂前麵的關東煮老板了。他說我們進入這裏以後,還沒看過有人離開澡堂。」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犯人果然就在這些人當中!」


    菲雅用力點頭。莎弗蘭緹不知為何一臉坐立難安地忸忸怩怩。而恩·尹柔依也說:


    「竟敢竊取奴波瓦,真是不可饒恕。吾之表示,會讓犯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她用已進入戰鬥模式的雙眼銳利地環視一行人。太可怕了。令人擔心她不知何時會用腳從裙子底下抽出小刀。話說回來,考慮


    到現在的狀況,她那大大敞開的裙子開衩也讓人覺得比平常更加危險。


    「喂……喂,情況我已經了解了,你冷靜一點。」


    「吾之回答,予以實在無法冷靜下來的反駁。奴波瓦不知被誰給偷走了。那可是非常神聖的東西……!」


    「是……是嗎?」


    他可從來沒聽說過神聖的內褲。但恩·尹柔依會因為大地的氣這種緣故,就成天把肚臍露出來,所以這種事情或許也不無可能。


    春亮臉色僵硬地附和後,恩·尹柔依正經八百地點頭。


    「吾之回答,正是如此。在我們的部落中,有時還會由雙親傳承給子女。這對你們而言也許是難以理解的未知,但據說隻要每晚膜拜,就會帶來好運。遇到火災、台風和其他部落的襲擊之際,也一定要率先帶走奴波瓦。」


    「每晚膜拜……!該怎麽說,真……真是驚人呢……」


    「因此,竟敢偷走奴波瓦,我絕對不能輕饒。這是一項就算被剝皮、被熏烤、被丟進毒蛇巢穴裏也不能有半句怨言的大罪。吾之決心,一旦找到犯人一定要讓他遭受報應,這已是確定事項……!」


    「還……還請你手下留情……」


    春亮很希望她是開玩笑,但看她陰冷的視線和氣息,實在不像隻是玩笑話,這可教人傷腦筋了。真有必要的時候,說不定得請菲雅她們製止她才行——但從她們兩人也用同樣駭人的視線環顧嫌疑犯們的模樣看來,搞不好出手幫忙的可能性還比較高。而莎弗蘭緹似乎懼於恩·尹柔依的魄力,隻是縮著肩膀低叫道:「啊……啊哇哇……!」根本構不成戰力。換言之,最後大概隻能自己冒險挺身保護犯人的性命了。拜托別這樣吧。


    就在春亮東想西想的期間,菲雅也向客人說明完了現在的情況。然後她再一次狠狠地瞪向嫌疑犯們。


    「我再說一次……既然沒有人離開過這裏,犯人就在這些人之中!要自首的話就趁現在!但就算這麽說,那個卑鄙的變態也不可能這麽幹脆地認罪吧。有沒有人看過有誰行跡可疑?像是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地走進女澡堂之類的。」


    兩名女大學生率先麵麵相覷,沒有停下化妝的手,說道:


    「唉~真是煩死了。誰會在意那種事情嘛。」


    「對啊對啊~又不可能一直盯著女澡堂瞧~」


    緊接著看似乖巧老實的女高中生也說:「我一直忙著打簡訊。現在正處在要不要和男朋友分手的緊要關頭。」在男澡堂遇見的青年搖搖頭說:「很可惜,我也不清楚。」長相可怕的男人和中年女子則是心浮氣躁地主張:「快點報警,讓我們回家!」


    「叫警察來有什麽用!要是犯人在我們悠悠哉哉報警的時候逃走,又趁機對戰利品做些什麽的話……啊啊,太惡心了!」


    「我有同感。必須由我們親手製裁那個膽大包天的變態才行……!」


    菲雅和此葉互相點頭,確認彼此的認真程度。然後——


    「總之——既然沒有人看見過可疑人物,隻能一個個調查了。以女性為主。」


    「嗯?為什麽是女性?一般都是懷疑男性吧……」


    「我們洗完澡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個慌忙逃出更衣室,明顯行跡可疑的人影。當時還沒有察覺到對方的罪行,所以隻記得有一頭長發……不管怎麽說,沒有進入浴室,就從更衣室走出去這點太不自然了。所以那家夥是頭號嫌疑犯。」


    「我曾經在電視上看過,壞男人會利用女性偷拍女浴池或是竊取內衣,所以有可能是類似的情況吧。」


    聽著此葉她們的說明,春亮悄悄地覷向在場的客人。客人之中的女性全都留著長發,條件全員吻合。


    「那麽,首先請讓我們檢查隨身攜帶物品吧。我們的內……咳咳,那個確實就是最有力的證據。隻要找到了,再怎麽抵賴都沒有用。」


    「煩死了~」「你們不知道所謂的隱私權嗎?」女大學生們不悅地噘嘴抱怨時,有兩個人的反應比她們更激烈。是麵惡男和中年女子這對男女。


    「想做什麽隨你們高興,但我很忙!喂,回去了!」


    「就是說啊,誰要理你們。竟然懷疑我們,所以我才討厭現在的年輕人!」


    兩個人一骨碌地轉身,走向澡堂的出口。但是,就在這個瞬間,春亮看見某個小麥色的物體動了起來。


    小麥色旁影以超越常人的瞬間爆發力和跳躍能力往上跳起後,裙子一邊翻飛,一邊輕鬆越過春亮頭頂(意識到這件事的瞬間,春亮慌忙低垂下頭),在走向出口的麵惡男他們眼前著地。接著少女行雲流水般地用腳從裙子中抽出小刀,別開開衩,高舉起小麥色大腿——將夾在腳趾間的小刀緊貼在麵惡男的脖子。男子石化般定住不動。其餘客人一臉呆滯地看著這幕。


    恩·尹柔依維持著那個姿勢,帶有冷徹殺意的雙眼逼近男子。


    「吾之詢問,確認你是偷了奴波瓦的犯人嗎?率先逃走的可疑人物太可疑了。」


    「咿……」


    麵惡男和中年女子四肢發軟地跌坐在地。恩·尹柔依的眼神像是在說:「那麽,接下來該怎麽解剖獵物呢?」她低頭看著兩人,依舊高舉著夾有小刀的長腳,覆在大腿上的裙子因為重力往下滑落,開衩更是大大敞開——


    「等一下,你的腳啦!腳——!」


    此葉迅速移動到她麵前,抓住裙子的下擺,手忙腳亂地遮住她的大腿和底下的東西。


    「請你先搞清楚狀況再行動啦,腳抬太高了!」


    「……?雖然不太明白,但我確實是搞清楚了才行動。如果他們是犯人,就該讓他們付出代價……!具體而言,就從放血開始。」


    「啊哇哇哇~」見到這幅光景,莎弗蘭緹更是害怕。春亮心想,用不著這麽怕吧?但莎弗蘭緹似乎是第一次看到恩·尹柔依切換成戰鬥模式,所以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吧。


    「……咳咳,呃,該怎麽說呢……正如同你們看到的,那個土包子女來自化外之地,和平日本的常識套在她身上並不管用。當然,認識她的我們隻要出麵協調,基本上還能阻止她。但這家夥現在非常激動,說不定依當下的情況,還會發生不幸的意外……嗯。所以,我勸你們最好別輕舉妄動喔。」


    菲雅鄭重其事地說道。大概是機會難得,利用一下恩·尹柔依的認真魄力吧。雖然橫看豎看,這根本就是恐嚇。


    「……」


    在場客人全都僵硬不動。簡直就像被銀行搶匪當作人質的不幸民眾。


    全部結束之後,沒有人報警抓我們就好了——春亮一邊深深歎氣,一邊如此心想。


    *


    之後客人們皆全力配合。就跟在銀行搶匪的指示下打開金庫的行員一樣。


    菲雅一行人一一檢查了所有人的隨身行李。首先是女性。女高中生、兩名女大學生,和那名中年女子。但在行李裏都沒有找到證據。「嗯~」菲雅歪過頭,看向其餘客人。


    「咦,我也要嗎?」


    「嗯,因為也有可能是共犯……像是男人命令女人去偷內褲。說不定已經收下戰利品了。讓我們檢查吧。」


    「是沒關係啦……請。」


    請青年打開手提包後,春亮和菲雅一同探頭看向內部。看一眼就知道不是他。裏頭隻有攜帶式隨身聽和一本文庫本,沒有其他東西。


    「怎麽,隻有這點東西嗎?這些隻要放口袋就好了吧……替換衣物呢?」


    「因為之前把隨身聽放在口袋聽音樂後,結果就弄丟了。我又很害怕摔壞,所以最近都是放在手提包裏。至於替換衣物……我是經過這裏,臨時起意想進來泡澡,所以沒有帶。」


    「那跟我們差不多呢。


    好,下一個,那邊的大叔!」


    麵惡男一邊頻頻觀向恩·尹柔依,一邊打開自己的波士頓包。混在替換衣服裏,還有疑似與房屋仲介有關的難懂資料,以及——裝在信封裏的紙鈔。


    「太可疑了,這是什麽?」


    「是工作用的資金,沒有什麽可疑之處。」


    「吾之質疑,詢問這是真的嗎?你膽敢說謊的話……」


    「——是真的!」


    恩·尹柔依逼近詰問後,男子不知為何背脊挺得筆直,語氣恭恭敬敬地回答。看來是剛才險些遭到放血的震撼力還留著吧。


    「唔……真傷腦筋,根本沒找到嘛!跑去哪裏了!」


    「說不定是藏起來了。也找找看自動販賣機下麵等地方吧。」


    「或者是——有可能藏進口袋,或是已經穿在身上了。好,乳牛女,你們就負責去前廳搜索,我和土包子女負責檢查身體。」


    「了解。那麽,莎弗蘭緹,能請你幫幫忙嗎?我們分頭尋找……莎弗蘭緹?」


    「呼咦?啊……呃……要搜索這裏吧?ok ok~包在我身上吧~!好~我也努力搜索嘍~之類的!」


    看起來始終心不在焉又惶惶不安的莎弗蘭緹莫名亢奮地應和此葉,開始找起內褲。由於春亮不可能幫忙檢查身體,也加入了搜索小組的行列。


    菲雅她們盡管對「收下內褲的共犯男子穿上了內褲」這種令人厭惡的想像皺眉,仍是將手伸進青年和麵惡男的口袋,或是拉開他們的褲頭。青年隻是難為情地笑著,但麵惡男麵對恩·尹柔依的檢查,依然是處在被蛇盯上的僵硬青蛙狀態。雖然不幹己事,但春亮不禁擔心,希望那名不知是妻子還是情婦的中年女子不會因此嫌棄他。


    接著是檢查女生的身體。大概是覺得在大庭廣眾下檢查不太妥當吧,菲雅兩人帶著她們走進女澡堂的更衣室——在春亮三人大致檢查完了前廳時,兩個人又臭著一張臉走了回來。


    「怎麽樣?我們這邊沒有找到任何東西。」


    「我們也毫無成果。此外也順便搜索了女澡堂的更衣室,但還是什麽也沒找到……到底跑去哪裏了?總不可能大口吃掉了吧。」


    「請別說些讓人毛骨悚然的話啦。不過,如果對方會做出這麽徹底的變態行為以藏起罪證的話,就這方麵而言,我反倒會佩服他呢……」


    「話說回來,真的到處都找不到呢。究竟跑去哪裏了?」


    雖不曉得犯人是誰,但實際上菲雅等人的內褲真的不見了。既然犯人沒有離開,物理上應該還存在的那些東西,就不可能像煙霧一樣憑空消失。春亮一瞬間也考慮過犯人可能丟到了外麵,但前廳自是不用說,連更衣室也都沒有窗戶——所以肯定還在這間澡堂內的某處。


    「呣呣呣……不,這起案件尚未變成懸案。還有地方沒檢查。像是男生的更衣室。」


    「犯人會特地藏在男生的更衣室裏嗎……?不過,也沒有其他地方可以搜索了,姑且還是去找找吧。」


    春亮決定和菲雅一同前往男生更衣室。此葉則留在前廳,表示:「我再檢查一次這裏吧。說不定有哪裏遺漏了。」笨手笨腳幫忙的莎弗蘭緹和負責監視、阻止嫌疑犯們逃走的恩·尹柔依也留在前廳。


    春亮走進更衣室,大略張望四周。想當然耳,乍看之下沒有任何異狀。


    「構造跟女澡堂差不多呢……好,我們就地毯式搜索吧。春亮,你可要認真找喔。」


    「了解。」


    眼角餘光中,可見菲雅正在察看架子間的縫隙,春亮則隨意翻找藤籠。沒有。這個籠子也沒有。理所當然般地沒有。既然要藏,就會藏在更加難以發現的地方吧,好比說——就在春亮如此心想的時候……


    「……嗯?」


    不太對勁。手摸到了一種柔軟的東西。他從籠子裏抽出那樣東西一看——


    (出現了——!為……為什麽?)


    由於太過輕而易舉,春亮反倒腦袋一片混亂。他看向手中,隻見那是一塊白色的小布。隻有一件而已。摸起來感覺非常高級,質地又薄又柔軟,還綴有蕾絲邊,十分成熟。豈止如此,麵積還極度窄小,與其說是成熟,反而散發著純粹的性感風情,到底誰會穿這種內褲……不,等一下,現在不該目不轉睛地觀察起內褲吧!就在他準備從混亂中重振精神的瞬間——


    「唔!對了,我忘記提醒你一件重要的事情!」


    聽到菲雅突如其來的大喊,春亮的心髒險些跳出胸口。他反射性地揉起內褲,連同拳頭一起塞進口袋裏。連自己也不曉得為什麽要這麽做。


    「重……重要的事情是什麽,菲雅?」


    「就是一旦發現罪證,就要立刻交給我!你要是敢趁這個機會用手把玩、嗅聞味道、戴在頭上或是放進口袋藏起來的話——我就會樂意之至地把你的首級交給土包子女喔!」


    「哈……哈哈哈。我怎麽可能……做那種事情……對吧?哈哈哈。」


    「明顯很不自然的笑聲……太可疑了!盯~」


    春亮詛咒起自己數秒鍾前的行為,然後無比後悔。


    (嗚喔喔,我在幹什麽啊……!搞錯了,我顯然搞錯了行動的選項——!)


    雖說是因為嚇了一跳,但他為什麽會塞進口袋裏呢?是基於手上拿著女性衣物的愧疚感,本能地采取逃避行動嗎?希望全世界所有男人遇到相同的情況時,都會做出相同行為。


    總而言之,菲雅懷疑的視線已經完全鎖定了自己,想趁機再藏起來似乎有難度。不,幹脆現在抬頭挺胸拿出來,朗聲說:「哎呀~因為嚇了一跳,我不由得就放進口袋裏了!」菲雅會相信他嗎?別蠢了。


    春亮讓大腦全速運作,努力思索擺脫困境的方法。


    「呃……其實我從剛才就一直很想上廁所。我順便檢查廁所內部,這邊交給你了。」


    總之,春亮判定首要之務是阻絕菲雅的視線。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衝進廁所後,籲了一口氣。那麽,該怎麽辦?裝作是在廁所裏頭發現的嗎?為了不被懷疑,先藏在某個地方,再佯裝是現在剛好發現,然後叫來菲雅——好,就這麽辦。


    (那麽,稱得上自然的隱匿場所……有了。)


    廁所裏頭也有小型的鏡台。底下有個櫃子,春亮決定利用這處空間。他打開櫃子的門板,移開塞滿了內部空間的廁紙,邊製造空隙邊心想:找到了內褲固然很好,但隻有一件而已。謎團還存在著。其他的放在哪裏了?而犯人究竟是誰——?


    「奇怪了,裏頭好像有東西……啊,這是……!」


    於是乎,春亮在櫃子深處,廁紙小山後方——


    找到了所有謎團的答案。


    *


    菲雅跨著大步回到前廳,像在說「接住」般,將那個——長長的假發丟向犯人。


    即是春亮和莎弗蘭緹在更衣室遇見的那名青年。


    「我們在廁所找到了。不隻這頂假發,還有女生的衣服和我們的內褲。」


    「菲雅她們發現內褲被偷了以後,就走進男生更衣室廁所的人……是你吧?」


    春亮說完,青年就咬著嘴唇低垂下頭。這個反應等同招認。


    「也就是說,你起初是打扮成女性進入澡堂,犯案之後再換裝嗎……」


    此葉銳利地眯起雙眼低聲說完,於是菲雅點點頭。


    「由於我們在出來的那一瞬間看到了他,大概是心想我們追上去的話,他也逃不了吧。再加上如果他也知道澡堂外麵有關東煮店,那個大叔就有可能會提供證言,說犯人往哪邊去了,那他更是難以逃脫,所以連忙走進男生更衣室,卸下偽裝準備逃走——應該就是這麽回事吧。其他客人似乎


    都專心做著自己的事情,這裏的構造又是隻要走櫃台,就能不鑽過布簾地從女澡堂移動到男澡堂。你隻要毫不理會顧店的老婆婆,彎腰經由櫃台內部的話,應該就能輕易地在不被任何人看見的情況下進入男澡堂。」


    「嗯——這下子我都明白了。你打從一開始就設想過萬一發生情況,就利用這種方式逃跑吧。這個人的行李不是少得很不自然嗎?我想是因為原先手提包裏放著男生的衣服。於是他在廁所換上了男生衣服,又藏起原本穿著的女生衣服後,手提包才會變得這麽空空蕩蕩。」


    「唔……」


    青年被逼得無話可說。女大學生們竊竊私語地嘀咕道:「騙人,真的假的!」「真差勁~」女高中生也露出看著髒東西般的眼神往後退;麵惡男和中年女子見到自己洗清嫌疑,似乎都如釋重負,同時也朝青年投去「都是你害的!」的視線譴責他。


    大概是再也承受不了這些多重壓力,青年突然大喊:


    「我……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讓開,讓開——!」


    然後朝著澡堂的出入口拔腿狂奔。


    大概是因為被人逮到自己是犯人,就失去了理智,進而忘記了重要的記憶吧。他這項舉動很顯然犯了大錯。


    沒錯——經過剛才的事情,他應該早就明白某個人不會容許自己逃跑。


    小麥色的人影迅速擋住青年的去路。


    「吾之定罪,竊取奴波瓦的罪孽有多麽深重——宣告應該讓你切身體會的宣告!」


    「等……等一下,拜托,千萬別用小刀啊——!」


    聽到了春亮淒厲的請求,恩·尹柔依的眉頭顫了一下,放下原本要抬起的腳。大概以為這是好機會,青年更是加快速度,朝著恩·尹柔依猛衝。接著掄起拳頭,打算不顧一切地打倒她再逃跑——但是,身為研究室長國戰士的恩·尹柔依,不可能被這種門外漢的攻擊撂倒。


    她以超越常人的體術往上跳躍,閃開青年的拳頭,同時在半空中伸出雙腳,用大腿緊緊夾住青年的腦袋。再一邊弓起後背,一邊以夾住的青年頭部作為軸心,宛如鍾擺般旋轉身體——利用對方奔跑的速度,直接用兩腳夾起對方的頭,再將青年的身體摔在地板上。簡單來說,就是職業摔角的夾頭翻摔招式。不曉得恩·尹柔依知不知道就是了。


    背部被摔在地板上後,青年便渾身癱軟不動。恩·尹柔依跨坐在他的胸膛上,冷靜地低頭看向青年。


    但是這時——「……?」她微微偏過臉龐。大概是對青年的模樣感到納悶吧。但春亮明白是為什麽。不明白的肯定隻有她一個人。


    此葉連連搖頭,受不了地咕噥:


    「沒有抽出刀子當然很好啦——呼。但為什麽要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使出夾頭翻摔這麽危險的招式啊……?」


    的確,這個招式太危險了。用大腿夾住對方再摔出。穿著裙子使出足技。現在也還跨坐在對方的臉部前方。她還沒有拿回內褲。


    所以青年會變成這副德行也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青年正帶著一臉仿佛窺見到了天堂般的表情,幸福無比地昏厥過去。


    *


    在更衣室廁所找到犯人藏匿的物品時,菲雅喊道:「總之,當務之急是懲罰犯人!絕不能讓他逃了!動作快!」然後就慌慌忙忙回到前廳,隻從廁所裏帶出了可以追問犯人的證據,也就是假發。但是,由於現在不用再害怕犯人逃走了,總算可以拿回菲雅她們尋覓的東西。雖然可以的話,真希望恩·尹柔依能在使出夾頭翻摔之前就先拿回來。


    身為同行者,春亮也一起進入男生更衣室。隻有身為被害人的菲雅三人魚貫走進廁所。這時,春亮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忘了某件事情。會是什麽呢?


    但是,就在他偏頭不解的時候,廁所裏傳來了女生們的聲音。


    「啊,真的在這裏!太好了~這件還挺貴的呢……嘿咻。」


    「我的是這件。哎呀呀~那麽剩下的——這條像是繩子的是你的吧。喏。」


    「……吾之理解,原來如此。你們是在找這東西啊。」


    「?你也在找這個吧?」


    菲雅一行人邊說邊走出廁所。緊接著,在春亮身旁等候的莎弗蘭緹,忽然變得比之前更加忸忸怩怩、惴惴不安。


    走出更衣室的恩·尹柔依用迷蒙的眼神望向菲雅。


    「吾之羞恥,予以完全沒有發現的告白。因為根本無暇顧及。」


    「啥?你是什麽意思?那你到底在找什麽——」


    「雖然很過意不去,但報告案件尚未結束的報告。我還沒有找到奴波瓦。」


    恩·尹柔依的眼神再次變得淩厲。仿佛回到了一開始的狀態,渾身散發著驚人的壓迫感環顧四周,低聲說道:


    「各位似乎有所誤解。奴波瓦並不是內褲,在吾之部落,就好比是一個家的守護神,說明這樣的說明。我們會將感受到了某種力量的石頭或是獸骨當作是家的象征,妥當保管,所以每當搬家,都要準備新的奴波瓦。搬到了這個城鎮以後,我一直在尋找,今天進來這裏之前,好不容易才找到了。」


    「呃……也就是說,除了內褲以外,還有東西被偷了……?」


    「肯定。既然尚未找到奴波瓦,案件就不算結——」


    就在恩·尹柔依用充滿決心的語氣說話時——


    「真……真的是非常抱歉——!」


    有個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然下跪磕頭。


    「莎弗蘭緹!你……你怎麽突然下跪?」


    「對不起,我沒想到那是那麽重要的東西……!但我真的沒有惡意!可是,看到之後,就實在無法克製——」


    莎弗蘭緹俯首謝罪,額頭緊貼著地麵,以完美的日式跪姿表達道歉之意。怎麽了?這是怎麽回事?的確,莎弗蘭緹從剛才起模樣就有些奇怪。


    恩·尹柔依迅速站到莎弗蘭緹麵前。


    「呀啊……對……對不起——!我什麽都願意做,請別剝我的皮——!」


    「奴波瓦在哪裏?吾之要求,請帶路。」


    「好……好的,請往這邊走……」


    戰戰兢兢的莎弗蘭緹走進了與更衣室隔著一片玻璃門的男浴室。


    「咦?在這裏嗎!」


    「嗯……就在我準備去找春亮的時候,不小心在女更衣室跌了一跤,撞倒了籠子,然後發現了那個東西……就直接帶來這邊了。」


    「可是,你究竟放在哪裏?」


    「那裏……春亮一開始還在泡澡的時候,我搓了泡沫浸在裏頭。」


    莎弗蘭緹指著一個放在浴室角落的澡盆。裏頭裝著混了水和肥皂的液體。搓滿了泡沫,而輕飄飄地浮在上頭的東西是——


    「奴波瓦……!」


    一個髒兮兮的布偶。看起來像是q版的小狗,但說句老實話,不怎麽可愛。整體而言似乎有些扭曲,頭部又好像沒有裝好,小朋友半夜看了大概也會號啕大哭吧——很像是以往穩天崎切子這名少女擁有的詭異可愛熊布偶的小狗版本。搞不好真的是同一個係列。


    「就是這個布偶嗎……?莎弗蘭緹,你為什麽把它浸在水裏?」


    「呃,一開始看到它的時候還更髒喔,所以我才想替它清洗一下。」


    恩·尹柔依微彎下腰,眾精會神地注視那個澡盆,似乎正在猶豫要不要拯救布偶。接著保持著這個姿勢低聲說:


    「因為我是在垃圾場找到它的。吾之感想,這個國家的人什麽都丟。」


    「啊——所以見到你的時候,你才會全身髒兮兮,衣服又有些破爛啊。原來是鑽進垃圾堆裏,救出了這家夥嗎?」


    春亮說完,恩·尹柔依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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