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熱的紅茶倒入紫砂茶盞裏, 升騰起嫋嫋的白霧。


    她纖長的手指提著紫砂茶壺,向盞中緩慢地倒茶,銀白色旗袍中袖, 上麵朱紅的繡線繪製出紅梅來,在霧氣下隱約逐漸綻開。


    眾人吃完飯又坐在沙發上歇息, 她吃飽後就格外怠懶,眯著眼睛, 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哈欠,他溫軟的目光膠著住她的臉, 抬手小心翼翼地抱起她, 將她托放到大腿上,牢牢地圈禁在自己懷裏, 臉頰貼著她的臉輕蹭。


    而她嬌軟的蜷在他的胸前,頭枕在他頸間,嗅著他身上幹淨的薄荷清香,隻要待在他的身邊,心裏便油然出一種踏實安穩。


    陸夫人將茶盞都放入餐盤中, 端著餐盤走來,身姿端莊而娉婷, 陸天成走下樓梯, 手裏拿著黑皮硬殼文件夾, 坐到陸璟琛的身邊, 身下的沙發倏地往下沉了沉, 就見他微笑:“我這裏有一樣東西, 需要你們年輕人看看。”


    陸璟琛伸出一隻手,接過文件夾。


    餘青本來昏昏欲睡,聽他這麽一說,心裏一動,頓時就有了興致,見他捏住文件夾的硬殼往旁一翻,赫然出現戒指的圖片,每一頁上麵都是戒指,鉑金的質地,點綴著極為璀璨的鑽石,有的鑽石足有小拇指般大小。


    她驚詫的發出低呼,兩頰粉撲撲的,引得陸璟琛忍俊不禁,低下眉梢,溫柔地親了親她粉嫩的臉。


    陸天成拿起一盞紫砂茶盞,淺抿一口,茶味澀香醇厚,久久地縈繞在唇舌間,他眉棱微動了動,滿意地喟歎,忍不住再抿了些,說道:“看看喜歡哪對戒指,明天就可以去拿。”


    陸璟琛便盯著那些圖片看,戒指這個詞,他有用手機上瀏覽器搜索過,因為想要和阿青訂婚,結婚,但他心裏早有打算,於是將文件夾合上,一把摁進陸天成的懷裏,朝他搖了搖頭。


    隨後,他拿出手機調到短信頁麵,打出一行字,遞給陸天成。


    陸天成一手還拿著茶盞,另隻手下意識地抱住文件夾,滿臉困惑地瞧著他,看他手機屏幕發著雪亮的光,顯出一行字:“我有自己的計劃,需要你幫我。”


    她瞬間來了興趣,整個人在他懷裏坐直,摟住他的脖子,杏眸微眯,眉眼清澈靈動,伸手捏一下他的臉,小聲道:“你現在背著我居然有小秘密了,說,什麽計劃?”他臉上是極寵溺的神色,將她臉邊細碎的發絲撩到她耳後,眨了眨眼,再沒有其他的反應。


    這一份驚喜,他要留到訂婚那天給她。


    天邊鋪著豔麗的橙黃,鍍著雲端邊緣勾出一絲金線,往上卻透著幽藍。


    林淮回到家,客廳漆黑的沒有一個人,父母將爺爺的靈堂布置在老家蘅州那邊,至今未歸,他便脫下沾滿泥土的球鞋,放到鞋櫃邊擺正,兩腳再穿進拖鞋裏,回到房間,四處依然暗沉無比,厚重的窗簾密實地掩在窗前。


    他摘下球帽掛在衣架上,走到書桌前打開台燈,再坐下去,將電腦開機,黝黑的長指握住鼠標。


    那座陳舊的台燈也有些髒,燈罩是塑料的,散出微暗的白光,籠罩在他周身,更遠處的牆壁上現出他龐然的黑影,一動也不動。


    粗糲的指尖磨著鼠標光滑的質地,仿佛漫不經心,輕輕地一點,四下裏靜無聲息,隻有按動鼠標“嗒嗒”的聲。


    屏幕的白光照著他的臉,襯得雙眸越發陰暗,英挺的五官傾出淡淡的陰翳來,冰冷的發僵,猛地,鼠標上修長的手指狠狠握緊,直接將鼠標握起,頸脖處的青筋跟著賁發猙獰。


    電腦屏幕上,一行漆黑的大字映入視線:天盛集團之子即將訂婚。


    他每看一次這篇新聞,胸腔就無法控製地抽起尖銳的痛,猝然紮進匕首似,順著氣管往上蔓延開徹骨的寒氣,雪白的網頁上密密麻麻的黑字,他往下看去,眯了眯眼。


    訂婚的這天。


    午後的日光隔著雲絮很是淡薄。


    遠遠看去,蓊鬱的常青樹簇擁著一座歐式酒店,建築華麗又氣派,牆身嵌有明淨的琉璃,幽綠的樹葉倒映在牆壁上,輕輕地曳動著,四周則是近六百英畝的花園,更是氣勢磅礴。


    酒店內的裝潢反而以簡約為主,米白的大理石地麵,走廊上鋪著藍色西式花紋地毯。


    他們通過電梯來到三樓,化妝間門前,餘青看見門上嵌著“女士化妝間”的門牌,才知道化妝間還分男女,所以,她必須要和陸璟琛分開。


    她心下擔心,抬頭看一眼他,便撞上他眼底純然的雀躍,亮亮的泛著笑,此時見她看來,唇角微彎起一絲柔軟的弧度,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低頭溫柔地親在她的唇上,嗚咽一聲,周圍響起一片促狹的低笑。


    他便鬆開她的手,在那低眉淺笑著凝視著她。


    餘青見狀,想起平時他去公司,她也是坐在沙發上等他,並不是時刻都黏在一起,這才放下心,推門走進去。


    陸夫人陪著她,化妝師是一位漂亮的短發女孩,已經在房間裏候著,她坐在化妝桌前,鏡邊緣嵌著圓燈,明亮的光鍍著她臉龐瑩潤,分外白透幹淨,她今天也紮著馬尾辮,化妝師便將她頭發盤起,開始給她上妝,陸夫人便在一旁含笑指點。


    沒過一會,驟然尖銳的警鈴聲炸開!


    驚得她刷地轉過臉,望向門外,警鈴聲正是來自走廊另一端,那個女孩也嚇得麵露害怕,停下手中的活,陸夫人臉色大變,這時候,有急促的腳步聲闖進來,保安低著頭扶住門框,一身黑色修身的製服,帽子壓得極低,氣喘籲籲的:“夫人!少爺那邊出了事,需要您趕緊過去看看!!”


    陸夫人原本蒼白的臉,聽到他的話,陡然最後一點血色都消去,眼中迸出驚駭的光,當即跑到門外。


    保安這才進來,一言不發地來到化妝師麵前,他又高又壯碩,製服貼著他堅韌賁發的肌理,站在姑娘麵前罩下森冷的陰翳,那姑娘嚇得直往後退,驟然手臂一痛,被他修長粗獷的手指死死攥住,往門外拽。


    她嚇得尖叫,去抓撓他的手:“來人啊,救命!!”緊接著手臂被鬆開,後背一沉,被人狠狠地一推,腳步踉蹌著往前撲過去,門重又被關上。


    “哢噠”一聲。


    餘青已經起身,後背正往上湧著悚然的冷氣,激著毛孔僵硬著張開,又一點一點鑽入心髒,她的心怦怦地跳,撞在肋骨上震得呼吸不穩,眼瞳裏透出不敢置信的顏色,左右看了看,立即拎起板凳護在身前,向門的方向慢慢挪去。


    但見他大步走來,帽簷落下的陰影罩著鼻梁,眉眼深邃分明,黑眸裏灼灼的焚著炙火,如同癲狂一樣陷入病態的迷亂中,觸目驚心。


    她望著他,眼神中全是驚訝,繼而露出冷冷的厭憎:“林淮!真的是你!!”腳便往後麵退,說:“你居然還有臉出現在這!”


    他眸光灼亮,當看見她身上寬鬆的白毛衣,頭發被盤在腦後,嬌美的麵容上完妝更顯得精致,直接忽視她眼裏的怒火,溫柔地笑起來,喃喃著:“小青,我是過來給你送禮物的……”手伸入口袋,卻是拿出折疊好的毛巾,突然發狠地朝她撲來。


    她立即舉起板凳去砸他,瘋狂地掙紮著,可他是退伍軍人,輕而易舉地化解了她所有的招式,捉住她手腕,她就用腳胡亂地踢著,大抵是踢到他的痛處,手上的力道倏地一鬆,她抬步向門的方向筆直衝過去。


    瞬間後頸一緊,便被他緊緊地掐住頸脖,摁在牆壁上,臉貼著冰冷的牆麵,隨即被他翻過身來,嘴唇感受到一種極點的冰涼。


    她驚懼地瞪大眼,口鼻竟是被毛巾緊緊地捂住了,刹那驚恐到頂點,蓄起全身的力氣作最後的掙紮,頸間的力道便越來越緊,掐得她透不過氣,頭發在身後鋪散開,幾縷亂發貼著蒼白的臉龐,落進他的眼裏,令他如癡如狂。


    他的目光恍惚,小心地,輕輕抵住她的額頭,低笑道:“小青今天真好看啊……”


    她的臉上還覆著那塊毛巾,那樣奇異的藥味,攜著冷意嗆入鼻腔裏,滿腦都刻著他漆黑的眼瞳,淨是血紅色,充斥著要將她吞噬的瘋狂。


    她拚命地喘著氣,感覺身體一點點的軟下去,順著牆麵往下滑,眼前有冰冷的黑暗翻湧上來,不知什麽時候,徹底陷入黑暗。


    林淮才顫抖著拿開毛巾,伸手將她抱進懷裏。


    這邊,警鈴聲已經停下,陸夫人疾步穿過走廊,身後驀然響起一聲驚喊:“不好了!!”嚇得她頓住步子,而陸璟琛是迎麵大步急跑過來,臉色蒼白的駭人,看見她時,他充滿焦狂的瞳孔縮了一縮,臉上猛然露出極點恐慌的神色,臉頰發起顫,擦過她身子加速飛奔,火急火燎地順著走廊朝女士化妝間的方位跑。


    走廊盡頭的轉角處,一抹漆黑的身影恰好消失,仔細看,有烏黑的長發順著他臂彎鋪下。


    而化妝間厚實的木門開著,裏麵淩亂地布滿狼藉,板凳和化妝品都散落在地上,卻沒有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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