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兩年的時候, 四爺突然做了一個決定,把蕭歆都給嚇了一跳。


    “爺怎麽突然有這想法。”蕭歆壓低了聲音說,就怕讓人宮女太監聽見。禪位啊,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當太上皇未必就能更輕鬆。雖然蕭歆一直有盼著四爺能夠早日卸任, 但這才雍正五年呢,他還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說禪位,別人會怎麽以為。


    四爺從果盤裏捏起一顆櫻桃吃了,吐了籽,說:“明麵上不表示出來,就咱們知道。當然, 朕這個想法也不是心血來潮的,已經在心裏琢磨了好一段時間,一來弘暉已經到了能堪大任的時候, 可是朝中的老臣未必會看重他,倚老賣老者自然不在少數。二來朕打算出去外麵幾年,把朝中的事全權交給弘暉。這樣一來, 他也可以培植一些自己的心腹力量,也能讓那些老臣認清事實。這樣等他將來真正上位的時候,就算不能真的上下一心, 起碼的臣服還是會有的。”


    蕭歆的心裏也是滿滿的感動, 四爺這是自己經曆過太多, 也是怕了, 所以現在也是想盡一切辦法給弘暉鋪平道路。


    四爺的這個決定,很快就付諸了行動。蕭歆原本還以為幾個大兒子會舍不得,起碼弘旭這小子會拉著她哭上一回。沒想到在城外,他是最積極催促他們快點上路的。


    蕭歆也就瞪了他一眼,“你這個沒良心的,要好好聽大哥話知道嗎?”


    弘暉就道:“皇額娘放心好了,兒子會把弟弟們都看好的。誰不聽話,就給他丟軍營裏去。”


    就這樣,蕭歆跟著四爺,帶上小七小八開始了他們的黃昏之旅。


    可這計劃都是四爺做的,蕭歆可不就跟個風箏似的,連要往哪去都不知道。於是上了車,但向四爺打聽,“您這好歹也要讓我知道往哪去吧。”而且就他們兩個大人兩個小孩上路,遠近也看不到半個明衛暗衛跟著護駕,這是真的不怕出事,還是怕不出事啊。


    四爺就笑著點了點蕭歆,“你還該跟兩個孩子學學才是。”


    蕭歆看向兩孩子,這會兒正興致勃勃扒在窗上看著外麵,哪裏管爹媽在說些什麽。可蕭歆畢竟不是孩子,哪裏能一點都不操心。


    “你啊。”四爺拉著蕭歆的手拍了拍,“爺安排的事情,幾時是沒有把握的。”


    蕭歆固然是信任四爺的,可這人有時候總會有個下意識的,何況他們還帶著孩子,她這怕的不就是孩子出什麽意外,真要是隻有他們兩個老夫老妻,才不會有這些顧慮。


    等到了碼頭的時候,蕭歆才看到,海望穿著便衣,帶著幾十號禁衛蹬上了另一艘樓船。


    “阿瑪,咱們先去江南好不好。”雅若兩眼放光地說著,因為陪著四爺去過一次江南,明顯是意猶未盡。


    “弘晏你說說,你想先往哪去。”四爺轉頭就問了小七。


    小七看了眼小八,見她雙手合十在拜托自己,便笑道:“我聽小八的,她想去哪我就去哪。”然後看向蕭歆。


    蕭歆道:“額娘這輩子還沒出過京城呢,你們說去哪就去哪,額娘跟著你們走。”遂一致通過,去江南。


    等到蘇杭大運河上的時候,蕭歆不禁要感歎,原來古時候的江南,真的像古詩詞裏寫的那樣,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說的正是眼前這幅光景。這絕不是圓明園的幾個景致能概況的盡的。不說美景美食,就是人,那也是美出了新境界。


    走在杭州城的街道上,蕭歆雖然沒看花眼,卻是跟著兩個孩子跑的滿頭汗。


    四爺就在後麵笑道:“隨他們去吧,且丟不了的。”意思是除了他們倆,暗中其實還有人看著的。


    這個蕭歆自然是懂的,可這護衛不是都在暗處嘛,而且聽四爺的意思,是非到萬不得以不要現身的。所以這街上人來人往的,孩子要是讓人碰了撞了,疼的還不是孩子自己。


    逛了半天,好不容易進了一個茶樓子歇腳,兩個孩子又被樓下吹糖人的給吸引了。四爺隻讓蕭歆坐著歇息,他跟著去便是。


    蕭歆也在後麵笑了,這人,不是也緊張的什麽似的。等到吃了一盞茶下去,他們也還沒回來。蕭歆張望了一回,就看見一個儒雅的中年男子一直在對麵的包間裏往這邊瞧,見蕭歆看去,還十分有禮地握住折扇朝她施了一禮。蕭歆卻是連睬都睬一眼,走到窗前,直接就把窗子給閉了。


    四爺帶著孩子們高高興興回來的時候,發現房間裏的窗戶是關著的,便笑道:“怎麽,說書的講的故事不好聽。”才推開一角窗子,就讓蕭歆給叫住了,“吵吵嚷嚷的有什麽可聽的,還是安靜會兒的舒坦,這一天下來,就沒個清淨的地方。”


    四爺不疑有他,隻當蕭歆這一天下來也是走累了,這便敦促孩子們吃些點心墊肚子,待會兒直接回住處。


    兩孩子明顯是意猶未盡,還準備央求一二,見四爺看了眼蕭歆,便都乖巧地閉嘴吃東西了。


    四爺坐到蕭歆旁邊,說道:“晚上爺給你捏捏腳,鬆快鬆快。”四爺自己沒什麽,倒是忘了蕭歆最是不常走動的,今兒猛地走了這麽遠的路,腳肯定是會有不適的。


    蕭歆就睨了眼兩個孩子,小聲對四爺道:“孩子們聽著呢。”真是越老越沒正經了,以往哪裏會把這話說出口,就是隻有夫妻倆的時候,都很少會說這些體己的話。如今這老了老了,反倒是臉皮越來越厚了還。


    不想四爺還沒說什麽呢,兩孩子倒是先異口同聲道:“我們什麽也沒聽到,阿瑪額娘隻管繼續,甭理我們。”偷笑著,繼續吃吃喝喝起來。


    四爺一點也沒覺得不好意思,還拍了拍蕭歆的手,“不是你說的,隻有恩愛的父母才能教養出有愛的子女。”看看他們的這些孩子,如此相親相愛,可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蕭歆可不想在外麵掰扯這些,不過是看孩子們吃的差不多了,自己也歇夠了,便就對他們道:“別再吃了小八,回去且有好吃的。”倒不是外麵的東西多精貴,就是因為比慣常吃的東西要粗糙上一些,反而讓孩子們覺得新鮮有趣。


    等下樓的時候,蕭歆他們意外地樓梯口碰見了剛剛對麵那個貿然朝她施禮的中年男子。雖說也不是小姑娘家的,但蕭歆還是很反感這種事情。這便避開了他的目光,往四爺身後退了步。


    四爺是個何其敏感的人,隻一眼便也窺得其中深意,不過他也不是毛頭小子,不過用身子往樓道口一擋,讓蕭歆帶著兩個孩子先下樓去了。


    那人便在身後張望了一回,見四爺不太友善地看著他,還抱拳道:“二位貴人真是鶼鰈情深。”


    四爺也不過是哼了聲,大步下樓去了。


    夜裏,蕭歆已經在別院的廂房裏躺下,四爺隻說是有點事情要處理,結果等到蕭歆睡著了,人也沒回來。


    倒是第二天在用早膳的時候聽打理別院的管事同一個老媽子在窗戶外的廓口上說著昨晚上發生的八卦,她也是聽得津津有味。


    據說在杭州城裏有一個秀才老爺,家境殷實,學識卻一般,年輕的時候好不容易中了秀才,就開始了幾十年如一日的文人生活。一天到晚的啥事不幹,專門上個茶館書屋裝風雅。也是因為長相風流,城中倒是有不少貴婦人跟他私下裏有不三不四的往來。不過昨兒夜裏不知是怎的了,偷人竟偷到了守備家,那守備就算再小,好歹也是個官。所以當即就把人丟到了護城河裏喂了王八。


    聽完這個故事,蕭歆就看向四爺了。這事,該不會是四爺的手筆吧?可看他那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樣子,又不太像。


    “好好吃飯。”四爺突然就來了句,把碗筷擱下後,說道:“今天咱們去靈隱寺禮佛。”那邊倆孩子就小聲抗議了起來。


    “要不爺自己去吧。”蕭歆知道四爺虔誠是真,不管走到哪,隻要有名寺古刹,都得進去禮上半天的佛不可。可要是押著兩個定不住的孩子一起去,也沒什麽意思,倒不如在院子裏修整一日更加自在。


    四爺這回卻是篤定道:“不行,得收收心了,不能再由著他們這樣瘋玩。”然後就先出去了。


    蕭歆愣了半,突然意識到,四爺這是怕她再帶著兩個孩子去街上玩,遇上什麽登徒子?


    等從靈隱寺回來的時候,蕭歆就拉著四爺好好問了一回。四爺認真看了蕭歆一陣,又掐了掐她的臉,“爺倒是沒發現,你這還挺能招蜂引蝶的。”


    話雖然不是好話,但蕭歆也知道四爺沒有別的意思,這便笑道:“這都是爺的功勞。人不都說了,一個女人隻有生活過的幸福,臉上就是什麽也不塗抹,那也是美麗動人的。”


    四爺挑眉,聽著是讓人舒心,不過,“往後都不準再去人多的地方了。”蕭歆嘴角抽搐,要不要這樣啊,都一把年紀了,怎麽還跟個小年輕似的。


    可事實也證明,不管蕭歆再怎麽軟磨硬泡,他們在接下來的行程裏,基本上不進大城市了,一般都往名山大川去,偶爾路過某個知名城鎮,也是過市不停。


    等這一路走到雲南的雪山,他們一家四口不知不覺都離京好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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