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我陷入低潮。這也難怪。本來想要實現死黨的戀情,實際上卻因為我而搞砸了。


    並不是黑峰有罪,當然也不是我有罪,就隻是事情不幸變成這樣而已。正因為如此,正因為沒有原因,我更不知道該怎麽從這個低潮爬起。


    「看了就煩耶,飯都變難吃了。」


    隔著桌子坐在對麵,拿著碗跟筷子的鏡不滿地瞪著我。


    要是我的個性有她這麽看得開的話,人生該有多輕鬆啊……


    「唉~~~……」


    「啊——!夠了!不要婆婆媽媽的!不是有可愛的女生在意你嗎?『太好了!』、『單身曆史中止更新!』、『萬歲!』,你就不會這樣講嗎?」


    「……你的人生想必過得很愉快吧。」


    「人家是在替你打氣耶,想跟我吵架嗎?」


    碰!鏡雙手拍桌,這麽大喊道。


    但我果然還是用歎氣回應,端起味噌湯(調理包)往嘴裏送。


    鏡不滿地歎氣以後,叼著筷子拿起電視遙控器。


    嗡,電流通過映像管的聲音響起,房間多了背景音樂。


    『播報下一則新聞。本日在一迅大學醫院成功替四個月大的嬰兒完成心髒手術。使用內視鏡的新手術方式……』


    「啊,是課長。」


    「噗!」


    聽到鏡看著電視畫麵喃喃自語,我對著她噴出味噌湯。


    「喂!髒死了!你突然這樣做什麽!」


    「你才是,突然說什麽話?什麽課長?」


    「是我的上司喔,夢幻同樓股份有限公司護葬部第三執行課的長官。這麽說,課長之前的確提過嬰兒的事。」


    鏡一邊拿麵紙擦掉臉上的味噌湯,一邊這麽說。


    「原來如此,課長是以醫生的身分過來的。」


    「鏡小姐,我有問題。」


    我稍微舉手看著鏡。


    「死神混進人類生活的比例是多少?」


    聽到我的問題,鏡按著嘴角沉思,看看地板、看看牆壁、看看天花板——


    「或許意外地多喔。」


    然後給了一個非常含糊的答案。


    「性質上,大多會從事像醫生、警察、消防隊員這種自然而然接近人類死亡的職業。不過也有死神扮演平凡的主婦或遊民喔。」


    「最後那個好像對工作感到迷惘啊……」


    「這種身分也是不可或缺的,因為我們也有許多狀況要考慮。」


    「狀況是嗎……難道要死還得照順序的嗎?」


    「差不多就是這樣。」


    聽了鏡的話,我不知道該感歎還是該傻眼。


    死神跟我們生活的關係,或許比我想的還要密切。


    電視已經開始播報下一則新聞。


    『本日蘇富比拍賣會賣出全壘打王比魯斯最後的全壘打球。』


    「啊,是部長的球。」


    「噗!」


    我再度噴出味噌湯。


    比剛剛更多的味噌湯灑在鏡臉上。


    「你啊……從剛剛就一直想找我吵架嗎?你就那麽想減壽嗎?」


    鏡放下筷子,改握刀站了起來。


    「還不都是因為你講了奇怪的話,棒球英雄要靠什麽保護性命啊。」


    「就是那個啊,為了帶給生病的孩子勇氣而擊出全壘打嘛。」


    「是啊,這件事是很有名沒錯……咦,什麽嘛,竟然是用死神的力量擊出的全壘打!」


    棒球史上的佳話蒙上了假球疑雲。


    「怎麽可能。我聽說部長是真的熬夜特訓,靠自己的力量打出全壘打的喔。再說我們使用力量的時候,一般人是看不見我們的啊。」


    「啊,這麽說來的確是這樣。」


    罩著黑鬥篷,眼睛發出金光,拿著死神的鐮刀……刀劍。這就是死神工作中的模樣。


    「要知道我們堅持自然不著痕跡地保護喔,所以我們才會混進日常。到了緊要關頭才會訴諸武力。」


    這就表示,這家夥的刀法跟居合斬也都是靠自己的力量學會的嗎?


    原來死神都是一群努力家啊。


    「那麽剛剛的醫生也是憑自己的力量,用功取得醫師執照的嗎?」


    「哪有那麽多時間,這部分就得稍微操縱周圍的人的記憶。」


    「……那麽這樣要怎麽動手術……?他根本不會有執刀經驗吧?」


    「這麽說來,我記得課長的桌子上堆了一疊漫畫。」


    鏡看著天花板回想著應該沒有很久遠的過去,若無其事地說出恐怖的話。


    「……話說那是什麽漫畫?」


    「我想想,臉上有傷的密醫……」


    「哦。」


    「……對他sayhello。」


    那部……跟手術一點關係也沒有嘛。」(譯注:指漫畫『醫界風雲』,英文標題為『sayhellotockjack』。)


    四個月大的寶寶,你是在奇跡中得以延續性命活到明天的喔……


    「唉~總覺得我們是真的受到管理啊。」


    「沒錯。我們是貨真價實的神,要好好尊敬我們喔。不如說請稱呼我鏡大神。」


    「沒有比驕縱的神更麻煩的了。」


    喃喃吐露的真心話,已經足夠讓鏡拔刀了。


    隔天早上。


    我載著站在腳踏車後而的鏡,騎在通學路上。


    後輪輪軸不知何時裝上了火箭筒,鏡很安穩地站在後麵。


    「話說,腳踏車基本上禁止雙載耶?」


    「違規又不會怎樣,隻要不要被抓到就好了。隻要沒有被害者,加害者也就不存在吧?」


    看來對隻講求結果的她來說,這類問答一點意義也沒有。


    我踩著比平常重的踏板,同時歎氣。


    不經意一看,發現前方有兩個騎腳踏車的警官。他們盯著這邊看。


    「才剛講完馬上就碰上麻煩……」


    「怎麽了?」


    鏡探頭越過肩膀,看著我的側臉這麽問。


    「要逃走了。」


    雖然雙載比較不利,不過距離還很遠。隻要掉頭逃個一段時間以後,警官應該就會放棄,不再勉強追捕。


    我決定逃走,手指預備按煞車。


    「危險!」


    「嗄?」


    從後方傳來莫名其妙的話語。


    然後,我果然還是不曉得那句話的意思,背就挨了火熱的衝擊,中斷意識。我好像隱約聽到類似男子慘叫的聲音。


    我醒來時,身旁倒著兩個警官。


    看樣子我似乎是直接撞過去連累了他們。當時隱約聽到的慘叫好像就是這些警官發出來的。


    「嗚哇……恭也。你居然這樣對警官。這算傷害?還是妨礙公務?」


    全然事不關己似地對著我呢喃的人,是罩著黑鬥篷、眼睛散發金光的死神,kyou。


    她無視於地麵的概念,騰空站在高度一公尺處。


    我坐在地上,轉了轉脖子、肩膀、腳踝等感覺比較重要的關節,確認有沒有異常。


    嗯,總之應該沒事。除了皮肉傷以外,沒有其它不祥的疼痛。


    「那麽,鏡小姐,我有問題要請教您。到底是因為什麽危險,導致我要被砍背呢?」


    「啊——不是的,我要砍的是手指,但是總覺得麻煩,就想說隻要貫穿身體砍下去就行了。喏,俗話也說大能兼小。」


    「※何止『大』,根本是『die』!是『死』!還『小』,『生』都要灰飛煙滅了啦!不是我要說,為了砍手指


    就連整個身體一起砍,這也太草率了吧!真要說起來為什麽我非得被砍不可!」(譯注:日文「犬」音同「die(死)」,「小」音同「生」。)


    我對著毫無歉疚之意的鏡發飆。


    自己馬上就飛走安然無事,我卻是猛烈俯衝連累警官。


    「那是因為你剛剛想要掉頭逃走對吧?」


    「是啊。」


    我不高興地嘟嘴點頭。


    「你要是就那樣掉頭的話,被警察追逐二十分鍾後,會為了閃避跳出來的貓而摔倒,再被打瞌睡駕駛的大卡車輾過。因為是十二噸重的卡車,輪子的數量也很多,會變成血肉模糊的肉醬狀態喔。」


    聽鏡講得毫不停頓,仿佛親臨現場看過一樣,我的心逐漸萎縮。


    「真的嗎?」


    「說謊對我有什麽好處嗎?」


    你是想趁亂砍我好紓解壓力……雖然想這麽說,但是講了八成會再被砍一次,所以我決定收斂心聲。


    「鏡小姐,我有個提議。」


    我稍微舉手看著鏡。


    「在你砍我之前,先講一聲行不行呢?」


    「比起用講的,用砍的不是比較快又確實嗎?」


    這是怎樣,基本倫理觀念跟我們人類不一樣嗎?還是隻是鏡太粗枝大葉了?倘若有機會遇到其它死神的話,我絕對要問個清楚……


    「唔嗚……」


    倒在地上的警官發出呻吟,身體動了起來。


    不妙……不僅妨礙公務還傷害警官。


    我倉皇站起來,牽起腳踏車跳了上去,然後全力踩踏板。


    總之,趕快離開這裏。


    罩著黑鬥篷的鏡跟在全速行駛的腳踏車旁邊飛行。


    「啊,你居然逃走,真卑鄙——」


    「少囉唆!我又能怎麽解釋!要是實話實說才不妙吧!話說你飛得很自然嘛!很快嘛!根本不需要給我載嘛!」


    「怎樣啦,載我不是很好嗎!畢竟雙載看起來氣氛比較好,感覺不是很恩愛的樣子嗎?」


    「你想要我們看起來氣氛很好嗎?你希望我們很恩愛?」


    我一邊注意前麵,一邊半眯眼看著飛在旁邊的鏡。


    「你!才、才不是那樣!我隻是覺得既然設定上是未婚夫妻,就必須有那個樣子才行了!」


    「問題就在這裏。當初你為什麽要設定成未婚夫妻?既然可以操縱記憶,設定成我的姐妹或堂姐妹不是就好了嗎?」


    「那是因為你以前……!」


    鏡說到一半,卻發覺什麽似地打住,別過臉去。


    「以前怎樣了?」


    「沒、沒事啦……反正你也不可能……記得……」


    最後那句話聽不太清楚,隻知道鏡斷斷續續,顯得落寞地低聲說道。


    這個口吻令人格外在意,但是還有比那更令人在意的事。


    總是充滿自信、一意孤行的鏡,眼睛蒙上了陰霾。


    看到那雙眼睛,我的內心深處好像聽到了小小的軋然聲響。


    雖然,我完全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麽。


    我們就這樣沉默地並行了一段時間。


    氣氛顯得尷尬,難以開口。


    為什麽,是我不好嗎?我說了什麽奇怪的話嗎?比方說其實鏡非常中意未婚夫妻的設定?嗯……?中意我們的關係是未婚夫妻……


    「對喔,原來是這麽回事。」


    我得到了一個結論。接著慈祥地凝視著她的側臉說了:


    「也就是說鏡迷上我了吧……」


    「你是笨蛋吧。」


    鏡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冷冷地放話。


    本來還以為會一刀砍過來,沒想到卻是言語的利刃刺進我的胸膛。啊啊,這也很痛啊。


    「嗨,早——」


    我一進教室,班長看到我就趕緊靠過來。


    「笹倉同學,你怎麽這副模樣?」


    「咦?模樣?」


    於是我抬起手臂,越過肩膀看看背後。


    因為剛剛撞到警官的關係,全身上下都是沙。


    「哦,沒什麽啦,就騎腳踏車摔車了。」


    「黑穀同學沒事嗎?我記得你們是雙載來的吧。」


    「我運動神經好,在摔車前就跳車了。」


    害我摔倒的元凶不要臉地講述著自己的英勇事跡。


    黑峰再度麵向我,檢視起我的手肘和膝蓋。


    「嗯,看樣子沒什麽大礙。」


    她鬆口氣這麽說。


    「因為身體結實是我唯一的優點嘛。」


    我一麵這麽說,一麵在自己的位子放下書包,然後看向後麵的位子。「克己還沒來嗎?」


    「嗯,還沒來。他從昨天中午就有點怪怪的,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呢?」聽了黑峰的話,我跟鏡默默地垂下眼睛不講話。


    就在這時——


    喀啦!教室前門猛烈地打開,有人衝進來了。


    那個人盡管跌跌撞撞,不過總算沒摔跤地抵達講桌。


    原來是我們班的體育股長杉村。


    杉村雙手撐著講桌,肩膀上下起伏,拚了命平複急促的呼吸。


    大家都注視著他。


    不久呼吸也調整過來,隻見體育股長深吸了一大口氣之後,開了口:


    「六班那些家夥,要求跟我們班進行排名賽!」


    整間教室一陣戰栗,氣氛明顯緊繃,大家的臉色都變了。


    「排名賽是什麽?」


    隻有鏡一個人表情愣怔地環顧四周。


    「我們學校……各學年都有班級排名,也就是類似尊卑順序的製度。」


    「那是什麽?有什麽意義?」


    「排名高的班級會得到各種優待。比方說負責試吃學生餐廳的新菜單、或是成為試辦特殊課程的實驗班、或是整班到國外姐妹校交換留學……」


    看到我扳著指頭列舉優惠,鏡的眼神閃閃發亮起來。


    沒錯,這個死神非常喜歡活動。


    「那麽我們班現在排名第幾?」


    「現在排名第三。基本上是由落後一個名次的班級提出申請,依照該班級指定的項目競賽,比賽項目可以是籃球、躲避球、異種格鬥技戰、※百人一首,總之包羅萬象。」(擇拄:「百人一首」在此指以印有和歌的紙牌進行的競賽遊戲。)


    聽了我的話,鏡的眼神愈來愈閃亮。相對地表情凝重的人是黑峰。


    「嗯——看來是克己同學現在狀況不好的事,被六班的人知道了。」


    基本上輸掉的班級,未來一個月不得申請挑戰排名賽。


    因此各班都是在自認有把握的時候提出挑戰。


    運動學業萬能的克己不管做什麽都是班上的王牌……是s級的戰力。


    既然對方已經耳聞克己狀況不住,這個理由應該就足以促使他們采取行動了。


    「可惡……才過一天而已,眼晴真尖……」


    呼吸已經恢複正常的杉村,在講台上趁著嘈雜空檔繼續說:


    「另外,這次指定的項目是排球,時間是後天放學後。」


    這時教室再度嘩然。


    「太賤了,六班不是有三個排球社的正式選手嗎!」


    「平均身高也是全年級第一,根本就是對方的天下。」


    到處冒出不滿的意見。


    但是這個排名賽規定是接到挑戰就一定要答應。


    這時候班上有人喃喃自語了:


    「能動手腳的時間是一天嗎……」


    這句話使得教室的氣氛頓時變黑。


    「咦?動手腳?不是要特訓嗎?」


    鏡訝


    異地看著我。


    「哼,特訓一天能有什麽成果?」


    我注視著窗外喃喃說著:


    「犯規犯在看不見的地方就叫作技巧……」


    「這在體育運動的客場比賽很常見呢……」


    黑峰同樣注視著窗外喃喃自語。


    鏡應該聽懂我們想說什麽了。她領會「動手腳」的意義,眼神再度閃閃發亮起來。


    「喂、喂,該做什麽才好?以往你們都做了些什麽?碰到些什麽?」


    「這個啊……」


    我閉著眼睛沉吟,回想過去的排名賽。


    「一開始是變得特別受歡迎。」


    聽到這句話,鏡浮現不屑的眼神看著我。


    「不,這是陰謀喔,是精神攻擊。企圖使對方因為交到女友而喪失骨氣。」


    「哦——反正你一定是傻傻上鉤了對吧。」


    鏡不知為何不高興地這麽說。


    「沒有……因為我身旁經常有克己在……所以,女生沒辦法進一步拉近距離……真要說起來我們這邊也想過同樣的作戰,所以從一開始就起疑了。」


    「那麽,還有什麽?」


    「意外地乏味喔。收到不幸的信、鞋底沾到口香糖、收到色情dvd……都是基本精神攻擊。」


    「感覺真誇張呢……真不爽快。」


    鏡顯得有所不滿的樣子。她雙手環胸,挑起一邊眉毛歎氣。


    「本來都是克己同學接收各種妨害,其它人受害比較小……不過,這次或許連笹倉同學都會遭到集中攻擊。」


    我後麵的位子,本來應該坐著克己才對,現在卻還空著。


    黑峰注視著克己的位子半晌後,視線轉向我。


    「克己同學從昨天下午就沒什麽精神的樣子,他到底怎麽了?」


    被這一問,我稍微繃著臉頰別開臉。


    「我看他應該受到不小的打擊吧?」


    鏡聳聳肩,若無其事地說道。紅娘小鏡……請你多少在意他一下……


    「咦?昨天發生什麽事了嗎?」


    聽到鏡透露出的訊息,黑峰歪頭不解。


    結果不但克己的心意還沒告訴黑峰,昨天還反而變成是對黑峰下了戰帖的狀態。想起來那家夥也真悲哀。


    「總之,就先讓他靜一靜吧。雖然是舍不得放棄的特殊人才,不過這也沒辦法。」


    「嗯——雖然不清楚發生什麽事。不過,僅次於克己同學的目標就是笹倉同學喔。」


    人稱「生還者」而出名的我,受到提防的理由就在於過人的體能。


    如今對方知道克己狀況不佳,那麽我成為目標的可能性應該極高。


    「也就是說,放學後有必要開作戰會議囉。」


    鏡握緊拳頭,眼神閃閃發亮地強力主張。


    「那個作戰會議是要討論如何保護我嗎?你這份心真可貴啊。」


    「啊哈哈,怎麽可能,是要討論如何在你一個人毀滅時,毀掉對方十個人啦。」


    真是好戰的死神小姐。


    第三節課下課時,老師從前門離開的同時,後門猛烈地打開,一個眼熟的人走進教室。


    那個人是克己。眼睛被瀏海遮住看不清楚,肩膀似乎很無力的樣子,搖搖晃晃地朝這邊過來。


    我跟鏡不知道該怎麽向氣氛有如幽魂的克己開口,隻能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總覺得非常恐怖。


    就在我把嘴裏累積的口水緩緩地咽下去時——


    「……恭也……」


    他喃喃發出了明明很微弱卻教人不禁瑟縮的聲音。


    我抖了一下肩膀,轉頭看他。


    「早、早啊,克己,你會遲到還真是稀奇。」


    「我想了……作戰……」


    「哦、哦——作戰嗎……什麽作戰?」


    「我跟命跟恭也,要怎麽做才能順利三人行呢……當然是指男女關係喲。」


    嗚哇……克己想到了驚人的念頭。


    「等、等一下,你在說什麽鬼話啊!」


    鏡突然滿臉通紅地插嘴了。


    「兩、兩男一女的男女關係,這、呃……呃……並不會因為這樣就得到加倍生產力!」


    我是不知道鏡想象了什麽、想要怎麽下結論,總之她恰如其分地失控了。


    看到鏡這樣,「啊啊……」克己發覺什麽似地敲了一下掌心。


    「對喔,恭也已經有鏡了。那就四人行也不錯啊。」


    「不見得喔,總覺得到時候會是我囊括鏡和黑峰,變成我們的三人行。」


    我不小心把腦海浮現的想法直接講出來了。


    克己當場雙唇顫抖,眼眶濕潤地看著我。忽然有人抓住了我的領子。


    「你、你你、你這個人,光我一個還不滿足嗎?希望後宮狀態嗎?嗯?」


    被迫轉向的視線前方,是滿臉通紅……表情不知道是憤怒還是羞恥的鏡。


    「不是啦,剛剛那句話其實是語言上的灰色地帶,隻是在敘述可能性,假如實際發生的話是很高興沒錯,但是絕對不可能……啊啊啊!你那隻手想幹嘛!要亮刀嗎?」


    「不然我用揍的好了。」


    「嗚噢!居然用拳頭!女人不許用拳頭揍男人!不過巴掌也一樣痛,我都不要!」


    「不然戳你眼睛好了。」


    「請用拳頭揍我!」


    我屈服了……


    在我和鏡這樣一觸即發的對峙正後方,克己念念有詞著:


    「嗬……嗬嗬……使對方意識到我是男人的方法嗎……力量嗎?以力服人嗎?啊啊,那樣也很威猛啊。」


    在我陷入危機的正後方,克己快要偏離正軌,眼神接近犯罪者。


    這時黑峰過來了。


    「果然,克己同學一來就變得熱鬧起來了。」


    她把手背在腰後,彎下腰來湊近臉跟我們講話。


    聽到黑峰的聲音,克己的眼神恢複正常。


    「克己同學雖然遲到,還是來上課了呢。身體不舒服嗎?」


    「不是,是因為我在思考作戰。我在思考,該怎麽做才能進一步加深我跟恭也的關係。」


    喂!這男人怎麽突然鎖定我一個人!


    但是這句話聽得黑峰眼睛閃閃發亮,握緊手機。


    「克己同學,我會協助你的。我要做什麽好呢?像是找個地方關住兩人之類的作戰你看怎樣?這種時候,就算是吊橋效應也無所謂吧。畢竟重要的是結果嘛!」


    黑峰好可怕……昨天明明還否定這個說法的。看著她仿佛看著鏡一般。


    克己跟黑峰就這麽意氣相投地熱烈討論(如何攻陷我)。


    不過,他眼底時隱時現的陰影變得更深了。


    畢竟,他跟黑峰聊得愈是起勁,黑峰跟他的距離就愈遙遠,因此他會這樣感覺或許是必然的。我看得心痛了起來。


    「原來如此,意思就是隻要造成既成事實的話,也有可能讓關係一口氣進展囉?」


    「基本是恭也x克己,不過有時也可以是克已x恭也。啊,還有所謂誘受的情況,朝這種關係發展也不錯喔。」


    ……我有危機……我瞥向鏡。


    「危及性命的時候會救你的啦!」


    不知道是不是還在不高興,鏡稍微鼓著腮幫子這麽說了。


    然後,放學時間到了。


    班上幾乎一半的人留在教室開作戰會議。


    「那麽,我們要怎麽來羞辱六班的家夥好呢——」


    這麽高喊著猛攻宣言的人,是站在講台的鏡。她撇下班長黑峰,誌願當主席。


    「說穿了,排球


    就憑一天的努力是不可能有長足進步的,既然這樣不如整垮六班的成員會比較省事。目前已經組成斥候部隊,之後會逐一來報告該排球社的情報。實踐部隊就負責決定


    具體的作戰。


    鏡按著嘴角,神色沉著地敘述。


    短短半天內,以鏡為首的軍事統製就建立起來了。


    「總之,體育成績四以上的人必須無條件鏟除才行。有沒有人想到不錯的作戰?」


    「報告長官!下藥如何?我們可以佯稱慰勞,到處分發加料的運動飲料!」


    啊啊……一向講話直率的根岸同學變成軍人口吻……


    「太天真了。大家都處於緊張狀態下,怎麽可能會喝那麽可疑的東西。」


    「那麽,趁家政課時下藥如何?如果是女同學在課堂上做的食物的話,對方一定會掉以輕心。應該說換作是我的話,就算明知道下藥還是會吃下去。」


    「有道理,這個方法或許可行。」


    以鏡為中心,進行著如何攻破人心弱點的黑暗作戰會議。


    我在稍遠處遠眺著會議情況,身旁是克己。


    「做這種事就覺得仿佛打了一劑強心針,感覺還真是討厭啊……」


    「不過總要有人出來主持才行……」


    「是啊……話說你不要把手放在我手上,小心我用力戳你眼睛喔。」


    我揮掉克己若無其事地圖謀親密接觸的手。


    在我們前麵是拿著手機,眼神閃閃發亮地搶拍經典畫麵的黑峰。


    「這樣好嗎?感覺變成是那家夥在指揮了。」


    嗶囉鈴囉鈴~手機發出聽了就沒勁的效果音以後,黑峰滿足地微笑後看著我。


    「我覺得讓想做的人做最好。而且,老實說我不擅長處理這種事,這樣剛好幫了我大忙。」


    黑峰這麽說著,傷腦筋地笑了。


    會議途中,教室的門突然猛烈地打開,一個人影衝了進來。


    「你是……我想想,濱田諜報員?」


    看樣子他是剛剛鏡提過的,負責收集情報的斥候部隊其中一人。


    他應該跑了一段路,看得出他喉嚨緊繃,喘得肩膀上下起伏。不過,他等不及調整呼吸就急著說話:


    「呼呼、籲……籲……報、報……報、告……呼、哈……安岡……唔……交到……女朋友了……噗哈啊!」


    說到這裏就力氣用盡了。教室嘩然。


    「安岡是,我想想……誰啊?」


    還沒記住全班同學名字的鏡,向附近的男同學確認。


    「是!安岡是我們班少數參加運動性社團,隸屬田徑部的男人。之前已經交代過他放學後一務必留下來……」


    「可惡!那個混帳又上了同樣的當!」


    「他以為這是第幾次了啊!」


    以前安岡曾經中了別班的奸計,在勝利即將到手時搗亂背叛班上。之後安岡從自以為是女友的對象那邊得知,這一切都是為了排名賽而實行的作戰。


    他失魂落魄地連續哭了七天,人家都同情他實在太可憐,因此就不追究他的背叛。


    麵對班上同學七嘴八舌地痛罵,鏡閉上眼睛雙手環胸,一個人連連點頭。


    「原來如此。就時間點來說,中計的可能性很高。斥候部隊,立刻收集對方的情報。實踐部隊負責操作情報,散播劈腿謠言,引發安岡對女生的不信任。」


    「是!遵命!」


    接到鏡的指令,幾名男同學衝出教室。她已經完全主導了教室的氣氛。


    不過就算是為了達成目的,手段還是一樣不留情。


    假如,這個女朋友真的是清白的話……


    啊啊,安岡……你的春天真短暫……


    「那麽,我們也得確實攻擊才行,我會跟實踐部隊一起行動。總之少先去買口香糖跟麥芽糖。」


    口香糖跟麥芽糖……鏡不知道腦子裏構思了什麽樣的作戰,十指一開一握。


    不過體育股長杉村走近了她。


    「打擾了。恕我直言,鏡同學有非常重要的工作。」


    「咦?是什麽是什麽?偷襲?試刀?暗殺?」


    死神眉飛色舞地說著駭人聽聞的話。


    「不是,直接攻擊是不允許的。這是排名賽默認的規矩。」


    「什麽嘛,真無趣。」


    「鏡小姐,請你自重……」


    看到鏡講得由衷感到無趣的樣子,我懇求她。


    「要拜托鏡同學負責的,是非常重要的事。這件事隻有你辦得到。」


    「隻有我辦得到?啊哈哈,聽你這麽說,我好像什麽都ok了——」


    鏡扶著頭,挺胸愉悅地笑了。


    「接下來請持續滿足笹倉恭也——在所有層麵上。」


    「這種事簡單簡……啊——……呃——『所有』是?」


    鏡依然挺胸、扶著頭、麵帶笑容,當場歪頭不解。


    「就是那樣的意思。」


    杉村這麽說著,同時用力握緊拳頭……握得指甲都掐進掌心。


    「為了避免受到其它女同學誘惑,請你這位未婚妻在這兩天持續滿足笹倉恭也。」


    聽了杉村的話,鏡以發條玩具般的動作嘰、嘰、嘰地轉頭麵向我。她的眼神帶著看似憤怒的火焰。


    又不是我的錯,她卻不講理地把怒氣發在我身上……


    「我說,那樣不是會有問題……」


    我才一開口,在場幾乎所有男同學都朝我投以充滿殺氣的視線。


    「不滿嗎?你有什麽不滿嗎?嗄?」


    「我們是認同你跟鏡同學的關係才這麽說的喔?」


    「要知道,我們連一親美少女轉學生的芳澤都不行,你以為我們是經過了多少苦惱才選擇了這個作戰的?」


    男同學全都握緊拳頭,用力得快滲出血來。


    不能從我嘴裏提出異議。一旦說了,這些家夥就算要放棄排名賽也會整垮我。


    「我有提議。」


    這時舉手的人是克己,他動作悠然地站起來。


    「就讓我來滿足恭也,你們看怎麽樣?而且,我也能提振情緒,個人覺得是一石二鳥?」


    惡魔般的提議。但是周圍的反應……


    「原來如此……沒想到有這招啊……」


    「果然男人還是男人最了解。」


    「幹脆就這樣轉變性向,鏡同學也會恢複單身。」


    不妙,全班聯合起來要讓我淪陷。


    這時候要是不拿出毅然的態度應對的話,就真的大事不妙了。


    「我有異議!」我碰的一聲拍桌站起來大喊。


    「我已經有鏡了,不需要克己介入!反倒是兩個人的時間減少的話,我會情緒低落,無心爭取第一喔!」


    雖然有點丟臉,不過我試著搬出看似合理的說詞。


    男同學看著我的視線毫無疑問是殺氣。


    我一看隔壁,發現鏡害羞地紅著臉低頭。


    啊,看來這家夥對直球沒轍。


    「笹倉同學的主張的確也不是不能理解。」


    化解了緊張氣氛的人是班長黑峰。


    「雖然,我個人比較樂見克己同學和笹倉同學的配對有所進展,不過現在是全班必須團結一致的時候……」


    黑峰緩緩地說出一字一句感染眾人,同時走向講桌。


    「第二學期有交換留學,食堂也差不多要推出新菜單……另外,還聽說學校即將試辦機車通學。」


    她集眾人的視線於一身,雙手撐著講桌。


    「既然總有一天要爭取第一,遇到後方追趕可不能原地踏步。」


    黑峰微微一笑,說出了相當有力的話語。


    不過,那句話使人想起此時是為了什麽目的聚集在這裏的。


    我後麵載著鏡,稍微加快速度騎著腳踏車。


    之後,就算已經過了離校時間,作戰會議依然持續進行,最後弄到這麽晚。


    天色即將變暗。因為今天比較晚離校,周圍沒有人影。


    一路上隻有兩個人共乘一台腳踏車。


    站在我後麵的鏡格外安靜,耳朵隻聽得見腳踏車唰鏗唰鏗的聲音。


    「……………………」


    「……………………」


    我受不了這種接近沉默的氣氛,於是開口,


    「不過話說回來,黑峰真不愧是班長啊。」


    「啊?咦?怎、怎樣?」


    鏡似乎被我的聲音嚇到,提高了聲音。


    「我說,黑峰真不愧是班長。喏,雖然說了那麽多,一看到會議快要開不下去,不是就出麵統合大家了嗎?」


    「哦——……反正我隻是扇風點火而已……」


    「沒有喔,我認為多虧有你氣氛才會那麽熱烈,開會開得很愉快喔。不過就統合方麵來說,黑峰比較得心應手吧,畢竟那家夥一直當班長。」


    「哦——……是喔……」


    「對啊,就我所知,她每次都是抽簽或猜拳輸了而當上班長。」


    「哦——你們認識真久……」


    「是啊——感覺不知不覺間就在一起了,基本上,跟我和克己在一起的時間一樣久吧。」


    「哦——……」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這女人是怎樣!人家跟她講話卻回答得懶洋洋的!


    「啊,是公園……」


    「嗯?哦,以前常在這裏玩。」


    我們經過隻有沙坑、秋千,以及小小溜滑梯的公園旁邊。


    「……是啊……好懷念。」


    「咦?」


    她放在我肩膀的手忽然鬆開。


    鏡的雙手穿過我的臉旁邊伸向前方。同時背感覺到她的重量與溫暖,以及胸部的觸感。


    明明應該沒有碰到路麵不平或失去平衡,怎麽會!


    「天啊……咦,那、那那、那個鏡小姐?」


    我相當焦急。因為,我知道這個幸福的觸感一律附帶死的一擊。老實說我現在快要哭了,不知何時會被一刀砍昏的恐懼使得我握住車把的手也更加用力。


    鏡那雙仿佛從我的肩膀長出來般伸出的手緩緩地動了。


    腦海浮現了刀顯現的影像,但是鏡的手做出了違背想象的舉動。


    她的手交叉在我胸前,那是我一瞬間無法理解的姿勢。


    交叉在胸前的手、抵在背上的胸部、耳邊殘留著溫度的吐息。


    我終於理解了。


    我、被抱住了。


    「呃……奇怪?我說鏡小姐……別人會看到喔?」


    「沒關係啦,現在周圍好像沒人。」


    「咦……?」


    是怎樣?這個鏡是怎樣?是陷阱嗎?在測試我嗎?


    「不過,像這樣故意營造情侶的氣氛,其它女生也就難以接近了,對吧?」


    「啊,哦,原來如此。是這種作戰啊!」


    「……笨蛋。」


    鏡回應了我緊張的聲音,那是有如呢喃、隻讓我聽見、殘留著暖意的話語。


    不妙……我竟然覺得可愛。


    我暫時心無雜念地踩著踏板。


    不懂……實在太突然了,我看不出鏡的意圖……


    「我、問你,關於在學校說的那句話……」


    鏡開口了。同時我感覺到摟住我胸膛的手更加使力。


    「『在學校』是……哪句話?」


    「你、你問我哪句……就是……兩、兩個人的時間減少……情緒會低落那句……」


    「哦,那個啊。」


    那是為了阻止克己的野心,一時情急講的話。我得道歉才行,那對鏡來說應該是困擾。


    「我一直以為你覺得困擾,沒想到你是這樣想的。我有點高……」


    「沒有啦——對不起喔——說了奇怪的話。那些話隻是為了擺脫克己才脫口而出的,沒有什麽特別的意思,你別放在心上。」


    我一派輕鬆地這麽說了。沒想到不知道怎麽了……背突然變重了。


    雖然說重,卻不是鏡的體重這類物理重量,而是像這樣……壓在心上、不安層層累積的感覺……


    「……………………」


    我感覺到鏡雖然沒講話卻有所表示。


    咦?奇怪了,剛剛的宜人氣氛上哪去了?


    應該感覺到暖意的背格外寒冷……


    不經意一看,發現交叉在胸前的手無聲無息地握著刀,不斷顫抖。


    「那、那個……鏡小姐……?」


    我懷著非常討厭的感覺,看向後麵。


    眼前是罩著黑鬥篷,浮現了最為燦爛的笑容的鏡。


    「我跟你說,你要是繼續這樣騎下去的話,煞車會突然壞掉,以驚人的速度騎下山坡,在途中失去平衡摔倒,膝蓋、手肘、腰部、肩膀被柏油路磨到見骨,最後被剛好路過的小綿羊輾過頭的樣子。」


    「光聽就覺得痛得要命……話說『的樣子』是什麽意思?」


    「你放心,我現在就救你,感謝我吧。」


    這句話是暗號。


    胸前的手頓時高舉在我頭上。


    「咿!媽啊!現在在騎車!腳踏車在跑!照普通方式停下來就好了吧?坡道還很遠不是嗎!」


    「不是現在馬上就不行,不然我不甘心。」


    「你剛剛說了奇怪的話喔!不甘心是什麽意思?你剛剛講的未來是騙人的吧?你隻是想砍我而已吧?」


    「廢話少說!這也不是第一次了,應該沒關係吧。」


    我還來不及說出下一句話,背感覺到的暖意忽然消失……換成猛烈斬擊重重襲向我。


    我狼狽不堪地到家後,發現郵筒插著一封郵件。


    大小是單手即可握持的橫式牛皮信封。寄件人空白,沒貼郵票,也沒貼托運單。這就表示這是某人直接拿到我家來的東西。


    「那是什麽?」


    「這個大小……大概是dvd吧。」


    「什麽樣的?」


    「大概是色情的。」


    「……………………」


    鏡一臉不解地看著我。


    「在學校也說過了吧,這是精神攻擊。送這種東西來企圖讓人晚上不睡&消耗體力。」


    「哦——原來會因為這種東西而睡不著、消耗體力。」


    鏡一臉百思不解的表情,盯著牛皮信封看。


    「要不要放來看看?」


    「……什麽?」


    我懷疑自己聽錯了。這個死神說了什麽?


    「喏,不是應該確認一下內容物嗎?我會跟你一起看的。」


    「不、不不不,這樣很奇怪吧,幹嘛一起看?」


    「因為要是你一個人看的話,或許會停不下來不是嗎?跟我一起不是就沒問題了?」


    「就別種意義來說會有問題。」


    這女人怎麽會提議這種事。還是想怎樣,讓我精神修行嗎?


    「我沒看過這種東西,很好奇呢——」


    啊啊,她已經打定主意要看了……


    她握緊裝著dvd的牛皮信封,朝我投以本日最閃亮的眼神。


    剛剛的壞心情也不知道去哪了……


    「好了、好了,快點開門啦。」


    我歎著氣,把鑰匙插進鑰匙孔。


    然後隔天……


    到了午休時,我已經連動的力氣都沒有,無力地躺在桌上。


    「恭也,怎麽了,怎麽消耗得這麽嚴重。這種狀態,明天還有辦法好好比賽嗎?」


    「……啊啊……體力方麵沒有問題……我反而想馬上大鬧特鬧宣泄一下……」


    「發生什麽事了嗎?」


    「對……其實昨天我家收到了妨害用的色情dvd……」


    在鏡的要求下,最後不得不跟她一起看dvd。


    雖然我佯稱說總之先吃飯洗澡休息一下……盡可能拖延,但最後不過是帶來「那就睡前看」的結果而已。


    我一說我困了,就被她硬叫起來坐在電視機前麵。而且,鏡還用自己的上半身固定住我的身體,以免我真的睡著倒下。


    換句話說就是會抵到啊!肩膀後麵會抵到鏡軟綿綿的胸部啊!


    在這種狀態下播放dvd……


    「鏡在我旁邊紅著臉,一下問我『現在這是怎樣』、一下問我『連這種事都做嗎』,問個不停!天知道我多想跟她說『要不要實踐看看』……而且,為什麽那個內容那麽切中我的喜好!我的個人資料也泄露太多了吧!」


    「話說那個鏡怎麽了?今天好像很少跟你在一起。」


    「啊……就那個啦,應該是看完dvd以後冷靜下來了吧,她覺得非常尷尬……」


    昨晚也幾乎沒正眼看過我。


    就在我虛脫地敘述時,有人把手放在我肩上。


    轉頭一看,眼前是體育股長杉村以及妨害工作實踐部隊的成員。


    「笹倉恭也……你很幸福的樣子嘛,居然讓鏡同學做到那種地步。明天你要是沒贏就休想活命了。」


    他肩膀顫抖,神情仿佛會流下血淚地對我這麽說了。


    「咯咯咯,真期待排名賽的到來啊。」


    以杉村為首,實踐部隊的人浮現不折不扣的壞蛋笑容離開了。


    「克己啊……我有預感……這場排名賽結束以後,不管是輸是贏,我是不是都會被那些家夥霸淩啊?」


    「既然你這麽想的話,享受當下不是比較值得嗎?」


    「這種想法真是樂觀進取啊。」


    「我一向樂觀進取。」


    克己這麽說完,握住我的手。黑峰立刻架著手機跳過來。


    「很好、很好,給予傾訴煩惱的摯友溫柔安慰之圖,這就是一口氣加深關係的※g吧。」(編注:旗標。原為程序設計用語,意指執行程序時的變數功能;後來引申為在電玩或小說情節中,主角和特定對象的互動,藉以加深彼此關係的伏筆。)


    「你也受到太多影響了……」


    會講g就代表沒救了。


    「那麽,既然今天更新用的照片也拍到了,笹倉同學,可以跟我過來一下嗎?」


    黑峰一邊這麽說,一邊指著教室外麵。


    我瞥向克己。


    雖然他故作平靜,但我看得出他的太陽穴冒著汗。


    「就我而已嗎?」


    「嗯。」


    我再度看向克己。眼前是想要用名為笑容的麵具隱藏感情的男人……


    黑峰帶我來到前天的事件現場……機房。


    我不由得想起黑峰在那間黑暗密室講過的話。


    「我很在意笹倉同學喔。」


    那句話並不是我內心的反芻。


    我抬起視線,那似乎是眼前的黑峰笑著再度告訴我的話。


    腦袋有點跟不上。各種可能性在腦海裏浮現、消失。


    「呃……我應該把這句話解釋成告白嗎?」


    黑峰一瞬間睜圓眼睛,不過立刻就笑著對我說:


    「不是的,我在意的不是笹倉同學這個男生,而是笹倉同學這個人類。」


    因為多少抱著期待,所以現在有種期望落空的失落感。感覺大概是一半落寞、一半釋懷。


    「那麽,黑峰是有事想問我嗎?」


    「嗯。印象中笹倉同學小時候遭遇過事故,對吧?之後好幾次差點死掉,不過最後都事。」


    「是啊,你聽克己講的嗎?」


    「他說,那家夥就愛自己往危險的地方闖,卻無視於別人的擔心,滿不在乎地回來。」


    黑峰在臀部後麵交握雙手,緩緩地走近我。


    然後走到我跟前,湊近臉往上看著我說:


    「我之前聽到一件在意的事……請你不要生氣。」


    她退後一步,表情嚴肅地繼續說了:


    「笹倉同學,聽說以前人家叫你死神?」


    聽到她的話,心髒從內側用力敲打胸膛。


    「命!」


    有人出聲了。是男人充滿憤怒的聲音……我熟悉的聲音。


    仿佛被黑峰的話熏出來般,跳出來的人是克己。


    至於我則是被黑峰的話弄得無法動彈。


    ——『死神』……


    這個詞自從鏡來了以後,雖然講過好幾次,卻已經很久沒有人對著我這麽喊了。


    「你對恭也說什麽!」


    「啊……對、對不起,因為我很在意……那個……因為那個稱呼跟我所看到的笹倉同學實在不搭……」


    「就算是這樣,有些話該講不該講……」


    「克己,沒關係。」


    眼看克己竟然對著黑峰激動起來,我搭著他的肩膀要他冷靜。


    「但是……」


    「有時候就是因為不知道才講的啊。」


    「或、或許是這樣沒錯……」


    克己逐漸恢複平靜後,尷尬地麵向地麵。


    已經縮成一團的黑峰,果然歉疚地看著我。


    「哎,以前的確有段時期別人這樣叫過我。遇見克己以後就沒有了……應該說,是因為克己替我瞪了那些這樣叫我的人,遏止了這個情形而已。」


    我大大吐了一口氣,轉換心情。我稍微回想以前的事,斟酌話語。


    「你應該看過以偵探為主角的故事吧?不知道你有沒有這樣想過:『隻要這個偵探不來這個地方的話,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事件了』、『是不是偵探走到哪,事件就發生到哪』。我就是那樣。雖然或許是巧合,不過以往我走到哪,事故或不幸就接連發生到哪。」


    「恭也,你不需要在意那種事。就算沒有你在,事故或事件依然會發生。本來大家應該要感謝你出生入死救難的勇氣才對。這點……」


    明明是我的事,卻為了我愁眉苦臉的克己在我身旁。


    「解釋方式因人而異吧。而且,我這麽做並不是想得到感謝,畢竟我根本沒有經過思考就行動了啊。」


    說到這裏,我對著兩個人笑了。


    「因為,那次事故我隻能倒在地上看而已。」


    「小時候那次嗎?」


    黑峰聲音有些沙啞地問道。


    「對。雖然很想救……小小年紀想著非保護不可。」


    「救你父母嗎?」


    聽到克己的話,我搖搖頭。但是我感到莫名的不對勁,當場歪頭。


    我……剛剛為什麽搖頭?除了爸爸跟媽媽以外,我要保護誰……?


    我困惑於意識與身體的矛盾時,克己和黑峰同時訝異地看著我。


    「嗯——唉,算了,這件事就到此結束。黑峰應該也問到想問的事了吧?」我開朗地這麽表示,想要打消沉重的氣氛。


    「嗯,對不起。不過謝謝你告訴我。」


    「恭也,要是覺得寂寞的話,我的胸口借你。不要客氣盡管說。」


    兩人領會了我不希望他們繼續放在心上的意圖,表情開朗起來。


    「那麽,我們趕快回鏡


    那邊了。她差不多要回教室了。」


    說到這裏,鏡的臉龐忽然掠過腦海。


    說要來保護我的死神。仔細想想,她在我陷入危險時,不顧危險地來救我。做的事情跟我沒什麽差別。


    勉強要說的話,就是鏡這麽做是因為這是她的工作。


    是因為她的職業是『死神』。


    「我說,黑峰。」


    黑峰聞聲麵向我。


    「你認為死神是什麽?」


    這是以前問過克己的問題。


    黑峰一臉愣怔地看了我幾秒,接著一度垂下眼睛思考。不久應該是確定答案了吧,隻見她麵帶笑容這麽說了:「那一定是這世上最殘酷的神明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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