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唔……」


    當天下午。


    曆經波折的宗朗與「劍姬」們總算回到了柳生道場。然而此時所有人卻一反常態地顯得沉默寡言。


    「唔——」


    「怎麽回事,你掉了什麽東西嗎?」


    十兵衛用滑行般的動作撲倒在榻榻米上,接著便一動也不動地保持著同樣的姿勢,隻是不斷地發出奇怪的聲音。


    雖然兼續還是吐了槽,但有氣無力的聲音仍然難掩疲態。


    這裏是道場分配給十兵衛的房間。


    基本上這裏是改建過後的狗屋。原本住在這間小屋裏的隻有兼續,但最近兩人幾乎都一起在這裏作息。


    「嗚吱。」


    這裏離幸村還有又兵衛的房間較遠,會來這裏蹈躂的隻有佐助。此刻的她雖然是小猴子的模樣,但表情卻也同樣有些消沉。


    「唔——不是啦,我隻是覺得現在這個家給我難以形容的感覺。回到這裏的途中,哥一直都不說話,小幸好像在想些什麽,連千姬也是一路都在歎氣。」


    十兵衛試著用自己的話形容此刻的沉重氛圍。


    「那也是沒辦法的啊,畢竟我們可是碰上了四個幕府的『劍姬』耶。何況我們連其中一個人都對付不了。要不是千露……忠勝出手阻止她們,我們可能有好幾個人早就腦袋搬家了。」


    這麽一想,也難怪每個人都顯得萎靡不振了。


    雖然四天王暫時撤退,但總有一天她們一定會再次來襲。而且忠勝也已經做出宣言,下次的戰鬥必定是場賭上生死的激戰。


    「噗——」


    「你的臉頰鼓得像皮球一樣耶。就算你對我抱怨,狀況也不會因此改變啊。」


    「那,小續續有什麽辦法嗎?」


    「你問我嗎?我嘛……這個嘛,我想我們可以加強這間道場的守備,然後好好磨練直江流戰槌術吧……唔——」


    兼續話說到一半,自己也不禁煩惱地鼓起臉頰。最後,她噘起嘴,呼——地吐了一大口氣。


    「這就是所謂使不上力的感覺吧。雖然聽起來好像在開玩笑,但真的會讓人變得不想說話耶。」


    每個人都已經打從心底承認了敗北的事實。


    即使明白如此負麵的想法是不正確的,卻完全沒辦法改變思緒打起精神。明明大家都曾宣誓過絕不放棄,但當麵對那過於懸殊的力量差距時,卻又會不自覺地退縮不前。


    此時,就連兼續也開始歎起氣來。


    「已經不行了吧……」


    「啪唰!趴唰!咻啪!啪嚏啪嚏啪嚏!」


    兼續話才出口,十兵衛卻突然像是著魔似地手舞足蹈起來。


    「怎麽了?你想到什麽了嗎?」


    「遊泳!我正在遊泳喔,你看……啪唰、啪唰、啪唰唰!」


    十兵衛一邊說著,一邊雙手交疊地劃動,兩條腿也不斷地拍打著。


    「這是自由式嗎?」


    「要遊蛙式也行喔!……呼——呼、呼——」


    這次十兵衛則是同時擺動起雙手雙腳,模仿著蛙式泳姿。


    「嗚吱——!」


    不知為何,十兵衛把佐助也抓到身旁,逼她有樣學樣地擺動手腳遊泳。


    兩人就在榻榻米上展開了一場遊泳大會。


    「你、你們到底在玩什麽遊戲啊!內褲都被看光光了啦!」


    十兵衛身上穿著超迷你洋裝,光隻是做打水的動作就有十足曝光的危險,蛙式泳姿當然更不在話下了。與其說可能會春光外泄,不如說根本就是徹底走光的狀態。


    「再來是仰式~!」


    此時十兵衛忽然翻過身來,以仰躺的姿勢開始遊起仰式。而洋裝的裙擺早已高高地掀起,就連肚臍都暴露在外。


    「喂——你們到底想做什麽啊?我可不會陪你們玩遊泳遊戲的喔。我啊……」


    兼續不置可否地雙手環抱在胸前,沒好氣地望著十兵衛和佐助在榻榻米上的泳姿。


    「可是——如果大家都像剛才一樣不說話,尷尬的情況會愈來愈嚴重啊!隻要遊泳的話,心情就會覺得愈來愈輕盈,而且還會變得暖呼呼的呢!」


    「嗚吱!」


    如十兵衛所言,她的臉頰變得開始紅潤,甚至冒出微微的香汗。


    「做運動時身體會變得暖和是理所當然的事啊。倒是你要不要想想辦法,遮一下走光的內褲啊。」


    兼續提醒著。


    「喔——說得也是!」


    十兵衛突然停止動作,並且將身體撐起來。


    「吱?」


    「現在不是悠閑地遊泳的時候了,小續續,這時候應該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你又想到什麽了啊,這種時候應該做什麽?」


    十兵衛靈光一閃(?)似地說著,令兼續也不禁注視著她。十兵衛停頓了一會兒,接著開口提議:


    「我們去買內褲吧——!」


    十兵衛單手高舉地喊著,一旁完全投入的佐助也跟著舉起雙手起哄。


    「嗚吱——!」


    佐助止不住興奮地跳個不停。


    「什、什麽啊!?為什麽突然又扯到內褲了?」


    一頭霧水的兼續陷入了混亂。然而十兵衛的世界打從一開始就沒有邏輯可循。


    此時十兵衛不顧大惑不解的兼續,逕自地揪住她的手臂,將她一把拉過來。當兼續緊貼在十兵衛豐滿的胸部上時,她也忍不住暗自地垂下了頭。


    「咦,啊?我、我自己的內褲已經夠了……的確,內褲即使多準備個幾條也是不錯的做法,偶爾要挑外出時穿的內褲或決勝內褲時,也能有更多的選擇,可是……」


    不知不覺間,兼續竟然也開始認真地回應起十兵衛。但這時候十兵衛的思考又飛到了另一個世界。


    「小續續,那我們去泡澡好了!」


    「你不要一直換我的綽號啦!而且為什麽突然要泡澡啊……」


    「因為這種時候……特別想要進到泡過小續續的熱~呼呼浴池裏嘛!然後再好好地出個汗,再鑽進暖呼呼的棉被裏睡個覺!」


    「嗚吱!嗚吱!」


    十兵衛信心十足的說明似乎點燃了佐助的亢奮情緒,令她開始愈跳愈高。


    「泡澡確實是很舒服的事。不過我們才剛剛從溫泉旅館回來耶……可是再怎麽說,那也隻是人工溫泉而已,所以嘛……等、等一下啦、哇啊!」


    十兵衛根本就沒有在聽兼續說話。


    她逕自抓住兼續的手臂衝出房門。接著,兩人迅速地穿過走廊,一直線地朝著澡堂而去。


    「哇,泡澡,泡澡囉!」


    「哇啊啊啊!」


    「嗚吱,吱吱!」


    ……經過大約三十分鍾後……


    「呼——呼——熱水的溫度還可以嗎!」


    兼續正在澡堂外麵燒著柴。


    她將柴薪放入爐中,將空氣朝著管內吹入以助長火勢。此時她的臉龐早已因煤煙而變得一片烏黑。


    「已經很熱了喔!小續續good job!」


    十兵衛從小窗口采出頭來,朝著下方的兼續揮手說道。


    「嗚吱!」


    佐助也在浴槽裏。兩人都是全裸的狀態(不過佐助不管何時都是裸體示人),充分濡濕的肌膚上已經開始滲出汗珠。


    「了解!隻要再稍微加把勁就行了……等等,為什麽我得在這裏幫你們燒熱水啊!你不是要我來陪你一起洗的嗎!」


    直到此時才猛然察覺自己中計的兼續忍不住叫出聲來。


    原本道場裏的浴槽就不是自動式的設備,因此必須像這樣不斷地


    添柴加火,並且靠人力吹氣才能保持熱水的溫度。


    剛開始時確實是兩個人(+一隻猴子)一起進行燒熱水作業,但途中兼續卻主動委托十兵衛一項工作。


    『你可以進去幫我看看熱水的溫度如何嗎?』


    接著,兼續完全埋首在燒熱水的作業上,而十兵衛和佐助從那之後就沒再回來了。


    當時兩人為了檢查熱水溫度而浸到了浴槽裏,動作之自然就和平常泡澡時沒兩樣。


    「啊哈,對不起啦,小續續,你也快點進來泡嘛!水很熱喔!」


    「不用你說我也會去泡啦!」


    兼續一鼓作氣地將剩餘的柴薪全扔進爐中,氣呼呼地準備繞進澡堂裏。


    「從這邊進來比較快啦,嘿咻!」


    十兵衛縱身一跳,輕巧地鑽過上方的小窗戶,然後一把抓起兼續的手並將她舉了起來。


    「咦、咦、咦咦咦!?」


    從窗戶進來確實是條捷徑。但是麵對不知拿捏力道的十兵衛可就另當別論了。


    「噫啊!」


    被十兵衛用蠻力拖進澡堂的兼續,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更慘的還在後頭。


    「嗚吱?」


    噗咚!還來不及脫下衣服的兼續竟然以倒栽蔥的姿勢,整個人摔進了浴槽裏。


    「……噗哈!我、我、我受不了了啦啊啊!」


    2


    「對不起喔,小續續。怎麽樣,覺得舒服點了嗎?」


    在滿是蒸氣的澡堂裏。兼續和十兵衛直接坐在盥洗處。十兵衛正拿著充分沾滿肥皂泡的毛巾為兼續洗背。


    「我沒有生氣了啦。你可以不用繼續洗了。」


    兼續將頭上的兩束馬尾解開,以便徹底清理頭發。接著,她握起垂至腰間下方的長發,井然有序地洗了起來。


    「小續續的頭發好~長喔。」


    「十兵衛的頭發也很長啊。我隻是平常會把頭發綁起來,所以看不出來這麽長而已。」


    如同兼續所說,十兵衛解開後的長發也同樣能垂至身後。


    「嗚吱。」


    從剛才起就一直泡在浴槽裏的佐助,正呈現著肚皮朝上的浮仰姿勢。


    當佐助變為人形時,她的頭發就會變長,但當她的外型是小猴子時,覆蓋全身的毛幾乎都是短毛,因此隻要用肥皂刷洗就行了。


    「我一開始從天上掉下來的時候,身上就是一絲不掛了。頭發也是現在這個模樣,後來是兵又幫我綁得這麽漂亮的。」


    「原來是這樣啊。那位小姐無論是做料理或整理儀容都相當拿手呢。雖然我也想過,喜歡洗衣煮飯的使槌武士實在有點奇怪……噫啊!你、你在做什麽啦!?」


    突然,一陣奇特的感覺朝背上襲來。兼續大叫一聲並且立刻轉過頭去,原來是十兵衛將身體整個緊貼在兼續的背上。


    「因為比起用海綿,用身體刷比較快嘛!」


    肩膀後頭的十兵衛開朗地笑著回答。


    「我、我就是要問你到底是用身體的哪裏在刷啦!有個既柔軟又充滿彈性,而且一下高一下低,又光滑又飽滿的東西碰到我的背了啦!」


    兼續所形容的當然正是十兵衛的豐乳。


    「嗯。答案就是十兵衛的胸部!因為胸部有兩個的關係,所以可以一次幫小續續把背洗幹淨啊。你看,我的胸部黏你黏得這麽緊,對吧!我的胸部和你的背真的很要好耶!」


    到剛才為止,十兵衛確實是拿海綿在幫兼續刷背,但此刻她則是將沐浴乳直接倒在自己的胸部上頭,並且用搓揉的方式揉出泡沫。


    比海綿麵積更大的兩團乳房能夠更有效率地刷洗背部——這似乎是十兵衛的思維。


    她從身後抱住兼續,讓自己的胸部、腹部甚至更下方的私密部位全都緊密地貼住兼續的身體,並且藉由上下移動的方式刷洗兼續的背部。


    「噫!噫啊!好、好了啦!我覺得好癢好滑,而且有種好奇怪的感覺……」


    「很舒服吧,小續續!」


    十兵衛的胸部在兼續的背上不斷地彈壓著。當十兵衛將身體向前擠時,胸部就會因為受到擠壓而變形,並且朝著兩側推扭而出。


    「是、是很舒服沒錯,可、可是我總覺得,自己有種快要失去重要事物的感覺啊!」


    兼續一邊轉頭說著,一邊試圖站起身來。


    「啊!」


    此時碰巧準備向上刷洗的十兵衛,把胸部放到了兼續的肩膀上。結果正巧與起身的兼續撞個正著。


    「嗚,嗚喔!」


    滿是泡沫的豐滿乳房直接撞上了兼續的臉。交纏在一起的兩人就這樣順勢地向兼續的身後倒下。


    「噫啊!」


    結果,十兵衛整個人直接壓在仰躺的兼續身上,十兵衛的胸部則是正好蓋住了兼續的臉。看到這一幕的十兵衛急忙出聲關心。


    「小續續!你還好嗎!?」


    十兵衛手忙腳亂地撥開自己的胸部,並從中救出被掩埋的兼續。拭去滿臉的泡沫後,兼續仍呈現頭昏眼花的狀態。


    「唔……我、我差點就要昏過去了。我好像看見了另一個乳白色的世界呢。」


    「小續續……太好了,你沒事!」


    又是一個擁抱。當十兵衛抱住兼續的同時,那對胸部也無可避免地再次壓了上來。


    「唔噗!我好不容易才得救,你又想把我打入胸部地獄嗎!放開我啦!把你的胸部拿開……」


    原本想用力推開十兵衛的兼續,此時突然察覺到不對勁。


    「嗯……」


    抱住兼續的十兵衛突然垂下視線,表情朦朧地露出微笑。


    「十兵衛?你怎麽了嗎?」


    「因為人家覺得這樣緊緊抱著實在是很舒服嘛。小續續的肌膚又光滑又溫暖,而且又很柔軟。」


    「就、就算你這麽說……但還是不行啦!我們可是……」


    「露貓仔也一樣,抱起來超——級有彈性,超舒服的呢。」


    聽見十兵衛這麽說,兼續顯得有些驚訝。


    「露貓仔……你說的是忠勝吧?這麽說來,你好像也有和她一起泡過澡嘛。等等,你該不會也對那個小女孩做了同樣的事吧!」


    「沒有啦,我有好好用海綿幫她洗背喔。不過現在覺得當時如果有用胸部幫她洗就好了。好可惜喔。」


    「才不可惜呢!用海綿就行了啦!」


    「我們真的會和她戰鬥嗎?」


    十兵衛忽然吐露出內心的疑問。兼續注視著她的表情,才發現她的笑容比方才減少了些,取而代之的是嘴角的寂寞。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啊。畢竟那孩子是幕府四天王,是我們的敵人。」


    「為什麽我們得當敵人呢?」


    「咦?」


    「為什麽我們和她不能像我和小續續還有哥一樣,好好地相處呢?十兵衛和小幸、兵又、千姬、阿藏,小佐、義仔和妮雅之間的感情明明都很好的啊。」


    十兵衛毫無矯作的真心話,令兼續不禁猛然驚覺——


    兼續起初是奉了學園學生會的命令,前來襲擊十兵衛等人的刺客。


    而半藏和千姬也是一樣。甚至連又兵衛也曾和十兵衛交戰過。甚至連達坦妮雅、義仙等人,也都曾賭上生死和十兵衛交手過,每個人都曾是如假包換的『敵人』。


    然而如今,所有人卻都來到了柳生道場,彼此成了同床共枕、寢食相依的夥伴。除了達坦妮雅之外,所有人都成了宗朗的「劍姬」,並且建立起如同姊妹般的羈絆。


    「說、說得也是,這樣說也有道理。」


    在兼續擔任老板的女仆咖啡廳裏工作的豐臣三人眾——


    毛利勝永、長曾我部盛親和明石全登等三人,過去也曾經是和己方兵戎相向的敵人。


    被十兵衛這麽一問,才發現過去的衝突就有如夢一般。


    每個人如今竟能全數集合在宗朗身旁,毫不設防地和十兵衛嘻笑打鬧。竟然能有這樣的場景出現……


    「因為她是幕府的人啊——還是四天王之類的啊?總之,若要說我們不能好好相處的理由,的確是很多很多。但是,露貓仔就是露貓仔啊。她也和大家一樣,和十兵衛一起洗澡,一起睡覺。她的身體小小的,摸起來很光滑,而且身上還有好香的味道,又熱呼呼的呢。」


    「熱、熱呼呼的?」


    根據十兵衛所說,這是小孩子才會擁有的高體溫。


    「所以囉!我們和露貓仔一定也能當好朋友才對!不隻是十兵衛,小續續、小幸、千姬也一定可以和她當好朋友的!當然哥也是!」


    十兵衛總算再次綻開笑容。看見重新變得開朗的十兵衛,兼續也終於鬆了口氣。


    「你的說法也太不負責任了吧……隻是,過去我好像也經曆過同樣的事。呼。聽你這麽一說,感覺我們好像真的可以和她變成好朋友呢。」


    兼續輕輕地歎了口氣,接著露出笑容。她打從心底讚同十兵衛的主張。


    如果是十兵衛的話,說不定真的能辦到。對十兵衛而言,化敵為友並不是什麽不可思議的事。而總是支持著她這麽做的宗朗也是同類型的人。


    「宗朗是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大好人。隻是當他看到女人時,無論對誰都會化身成野獸!不過他即使是頭野獸,有時卻又溫柔到讓人難以招架……正因為如此,或許真的能辦到也說不定。」


    兼續一邊說著,內心一邊也產生了某種奇妙的理解。


    「對吧!小續續也這麽覺得囉!露貓仔一定能夠和大家變成很好、非——常好的朋友。因為十兵衛啊,真的很——喜歡露貓仔喔!」


    十兵衛說完,立刻緊緊地將兼續擁入懷中。此時夾在兩人之間的胸部又再次淹沒了兼續的臉。


    「我知道了啦!我知道了,所以你快點放開我啦。唔咕……唔嗯嗯!」


    兼續的臉再次被泡沫所覆蓋,她隻能不斷地揮手表示投降。


    至於在浴槽裏的佐助——


    「嗚吱吱……」


    已經泡熱水泡到幾乎熟透的佐助,帶著一張比原本的紅臉更加赤紅的臉,飄飄然地浮在水麵上。


    3


    「……唔,嗯。」


    從上下左右噴灑而至的熱水水柱,將方才緊密地附著在肌膚上的培養液一一洗去。


    肌膚重新開始呼吸的開放感令康政不禁輕輕地吐了口氣。


    原本覺得溫度過高的熱水幾乎快要令肌膚灼傷,光是接觸到就令人感覺隱隱作痛的水柱,不一會兒立刻就變成了令人心神舒暢的水療。


    充分吸收了水分的長發向下垂落,將康政玲瓏身軀的後背整個覆蓋住。


    好希望能隨時都被這樣的熱水衝淋包圍住——因為這份通體舒暢的感覺,總能夠讓自己遺忘此刻所處的場所,以及那份令人焦慮的心情。


    當康政如此想著的時候……


    「啊。」


    熱水毫無預警地停了下來。


    康政緩緩地張開了雙眼。


    出現在眼前的是早已熟悉、閃耀著銀色光輝的圓筒狀空間。看起來如同無數星辰閃爍的小型照明器,數量與照明器相同的噴射口正在銀色牆壁上發出反光,顯得閃耀炫目。


    纏繞在身體上的蒸氣,此時也被劇烈地吸取而上。


    到方才為止還不斷地噴灑出熱水的噴射口,此時開始噴射出炙熱的空氣。


    「……」


    肌膚上的水分逐漸幹燥。強風將發絲逆向吹起,並緩緩地將其烘幹。


    鍾愛熱水的康政並不喜歡這時候的熱風。她的臉上微微地蒙上夾帶著不悅的陰霾,眉尖的神經末稍也變得更加敏感。


    隆……碰。就在此時,橢圓形的房間像是一分為二似地打了開來。


    塞滿室內的熱氣也在瞬間朝四周消散而去。


    近乎寒冷的空氣之中,隻剩全身赤裸而毫無依靠的康政被留在原處。


    「辛苦你了。」


    「花的時間稍微有點長呢。看來直接戰鬥所殘留的影響果然不小。」


    在外頭等待的直政和忠次接連說道。


    兩人看起來似乎都已經等待了好一陣子。她們身上都穿著浴袍,各自坐在專用椅上,手上還拿著專用的飲料。


    「忠勝呢?」


    康政伸手取下掛在一旁的專用浴袍,並且直接披在身上。雖然尺寸已經事先調整過了,但浴袍的長度還是長及腳踝。


    「她好像得花上更多時間的樣子。」


    直政答道。


    明明和其他兩人的身高相去不遠,但豐滿飽實的胸部還是令直政的浴袍看起來格外不同。


    從直政身上浴袍的夾縫處窺看,雪白的胸部正擠出深邃的乳溝,這讓康政不想多看,就這麽轉過身去。


    「她得進行類似全身檢查的精密檢查才行。畢竟她在沒有緊身裝的情況下長時間接觸外麵的空氣,而且還和那群家夥一起吃了飯啊。」


    忠次將康政的飲料遞給她,並且用視線示意她坐在一旁準備好的椅子上。然而康政卻隻是望向對麵,確認沒有為忠勝所準備的椅子後搖了搖頭。


    「不用了。」


    她伸手接過飲料,插入吸管後喝了一口,便將飲料放置在一旁的桌子上。


    接著,她將浴袍的前領拉緊,然後開始綁起自己的頭發。康政習慣在頭上左右兩側偏高的位置綁上雙馬尾,總共要綁上四個馬尾。


    發夾同樣放在一旁的桌上。這是在接受「維修處理」前,康政事先放在這裏的發夾。


    遼闊的房間裏有著柔和的燈光照明,和色調適中的牆壁相互協調,帶給人溫和放鬆的印象。


    以寬鬆的間隔置放在房裏的用品全都是四個人的個人專屬品,每項用品都保持著製式的清潔感。


    反過來說,此處像極了一棟充滿人工氣息的醫院大樓——或是複健中心。


    「好了啦,別那麽生氣嘛。反正忠勝平安無事,鎧甲的損傷也還算輕微,明天大概就可以完全修複了吧。」


    直政不知何時已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並且突然抓住康政的手臂,緊密地將自己的身體貼靠了過來。


    「放、放開我!……嗚!」


    康政雖然試圖將對方的手甩掉,但卻反過來被直政一把抱住,使得她不自覺地發出嬌聲,臉上也跟著泛起紅暈。


    直政和康政一樣,方才應該也已經接受過了熱燙的淋浴及烘幹的流程,然而她身上的甘甜香氣卻比康政來得更加濃鬱。


    這並非香水的氣味,而是直政肌膚原有的香氣。


    但事實上,四天王都無法將香水或是其他化妝品等人工物品塗灑在肌膚上。


    「你在擔心忠勝被那群人汙染了吧?特別是那個叫做柳生的男人。」


    「才、才沒有!我隻是……」


    「其實一點都不用擔心。即使從醫學上的角度來看也是……原本從她的皮膚上就已經采取到微量的脂肪酸和碳酸鹽了。」


    「脂肪酸?」


    「就是指肥皂。另外聽說還發現了些微的溫泉泡澡劑的成分。」


    忠次補充說道。


    「那是什麽啊。該、該不會……」


    「我猜她應該是泡了一般的浴池吧。但並不是和那個叫做柳生的男人,而是和柳生十兵衛,也就是『劍姬』一起泡的。」


    「根據忠勝的鎧甲記錄裝置顯示,當


    晚她和我們走散後,獨自一人和柳生宗朗見了麵。而且他們還狀似親密地交談了一陣子喔?」


    直政更加緊密地抱住康政,像是要將臉埋進她的頭發裏一般,用嘴唇挑逗著她的頸子。


    「住、住手啦!就算他們有交談,那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啊。而且當時忠勝自己也說過了,我、我才不想管呢!」


    「喔——?可是你的心跳正在加速呢,而且連肌膚都開始變燙了喔。這應該就是所謂的嫉妒心作祟吧?」


    「如果真的是嫉妒的話,到底是在嫉妒誰呢?是在嫉妒柳生宗朗,還是嫉妒十兵衛呢?」


    「我兩邊都不嫉妒啦!蠢斃了!我怎麽可能會有那種愚蠢到極點的想法啊!」


    直政變本加厲地抓住康政的胸部,康政則是使盡全力才終於從她的束縛中掙脫。


    接著,她一股腦兒地脫掉浴袍,並且粗魯地拔下發夾,然後直接將東西全丟在桌上。


    「你、你做什麽啦!」


    康政毫不搭理驚訝的直政,赤裸著身體朝向方才離開的殺菌淋浴室及幹燥裝置裏走去。


    「我要去找忠勝!」


    「你現在去也沒用啊。她正在培養液裏進行細胞交換,你沒辦法和她說話的。」


    忠次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然而康政仍舊置之不理,逕自打開了殺菌室的大門開關。


    進入裏麵後,門扉便自動地關上。和剛才一樣,又是一陣熱燙的淋浴和熱風依序而下。然而這次打開的則是相反方向的門。


    「呼,呼。」


    康政大大地吐了口氣。


    雖然隻是淋浴和烘幹如此單純的過程,但不斷地進進出出,經曆同樣的程序三次之後,就連康政也開始感到有些吃不消。


    最後,她來到一個與剛才截然不同的地點。


    這裏是有如小型體育館般寬闊的巨蛋。由於極盡所能地降低照明亮度的緣故,使得康政甚至看不清楚自己的手腳。


    另外,這裏沒有窗戶。雖然有照射地板的微弱燈光,但天花板上卻隻有為顯示高度而設的微弱照明。點點光源看起來就像是繁星一樣。


    基本上,這個房間裏並沒有置放家具或其他用品,因此隻要看得清地板,就不會對行走造成任何障礙。


    而唯一存在道個空間裏的物品隻有一樣。


    「我們的……」


    宛如被埋藏在牆壁中似地停放在眼前的巨大機體,兩具兩具並列地相互對望著。合計共有四具。


    此時由於裝置的防護網處於放下的狀態,因此看起來就猶如巨大的靈柩一樣。


    康政走向其中一具裝有標示著「壹」的金屬板的防護網前,並且按下一旁的按鈕。


    防護鎖被解開,密封於其中的氣體向外噴出的聲音轟隆作響。


    即使在黑暗之中也能看出冷卻劑化為白霧滲漏出的景象。防護網此時緩緩地朝著上方升起。


    光是防護網就有著近三公尺的高度。而完全被拉至頂端為止約需耗費數十秒。


    「……忠勝。」


    在防護網內部,培養液設備的氣壓筒正閃著藍白色的光芒。另外周圍還有著各式各樣的輔助機械。


    在幾乎滿溢而出的溶液之中,忠勝白皙的身體正像是浮遊生物似地漂浮在其中。


    她赤裸的身上插滿了複雜難辨的電線和管線,雙眼就像是沉睡著一樣,靜靜地閉著。


    與她麵對麵的康政此時同樣一絲不掛。


    在十幾分鍾之前,康政也還在標示著「參」的金屬板後方的氣壓筒之中。


    和此刻的忠勝一樣,方才的康政也同樣全身插滿電線和管線。


    「清潔作業還沒結束呢。但是我希望可以做得更徹底一些。得清潔到那些家夥的痕跡、還有外麵世界的汙垢全都沒有殘留才行……」


    康政走近忠勝,伸手觸碰以強化壓克力板製成的氣壓筒。


    在藉由溫度控管裝置控製的暖氣保護下,裏頭的溶液方得以維持在與體溫完全相同的溫度。


    因此從裏麵傳遞出的熱度亦會稍微比外部的空氣更高。


    「待在這裏麵時,不會聞到任何氣味,也不會感受到任何光源或聲音,溶液本身無色無味,不會覺得冷或熱,當然皮膚也會變得毫無感覺……仿佛不是自己的身體一樣。裏頭沒有重量,也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會讓人以為似乎永遠都要待在裏麵一樣,真的是這樣。」


    即使不需接受麻醉或注射降低感官敏銳度的藥物,但感官還是會慢慢地變鈍,結果就是讓溶液裏的人不自覺地陷入長時間沉睡的狀態。


    而這樣的狀態直到溶液完全排出為止,都會一直持續下去。


    氣壓筒底盤的位置比康政的臉目前所在的位置還高。康政始終將手放任氣壓筒的表麵,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裏頭的忠勝。


    「有件事我總是覺得很奇怪。那就是我們四人雖然是姊妹,但卻有著如此大的差異。我和忠勝雖然不一樣,但我和直政也有很大的不同。」


    康政帶著比較的視線低頭看著自己的裸體。


    微微隆起的胸部在平滑的胴體上描繪出起伏平緩的棱線。和忠勝那近乎平坦的胸前還能稍作區別。


    但是若要和直政那充滿明確份量的胸部相比,自己便和對方成了被隔絕在不同世界的人。即使是穿著看起來鬆垮的忠次,在那身製服之下也有著無法用苗條形容的豐腴體型。康政其實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


    「我們姊妹四人明明都是同一個母親所生……明明都同樣是人類,但卻如此地不一樣,無論是臉蛋、身體、甚至是心。」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康政已經用整個身體緊緊地抱住了眼前的氣壓筒。她張開雙臂,將臉龐緊貼在壓克力玻璃上。


    接著,康政閉上雙眼。


    「這樣做讓我覺得好像可以聽見忠勝的心跳聲。噗通,噗通地跳動著呢。我很像笨蛋吧?連我自己都覺得,想著這些事情的我真的很蠢。但是,沒關係。在忠勝你清醒的時候,我沒辦法這麽做,所以隻有現在可以。就讓我任性一下吧。」


    康政將耳朵貼上去,感受著傳遞而來的微弱跳動聲。接著,她將自己的胸部貼靠在玻璃匕。


    「我的心跳聲是不是也傳達給忠勝了呢?你聽見了嗎?」


    康政說著,嘴唇也逐漸地形成柔和的微笑。但就在下一刻,她卻突然緊閉雙唇。


    「所以我絕對饒不了那些家夥。柳生道場的人……我絕對饒不了他們!因為忠勝你說過,你要自己和他們一決勝負,所以當時我也尊重你的意見。但是,這麽一來忠勝就得再次和他們見麵,我不能同意這件事!絕對不行!忠勝隻要待在這裏就行了。把你的身體清潔得一塵不染後,就留在這裏吧。他們就由我……」


    康政將臉從氣壓筒上移開,向後退了幾步之後,才再次抬起頭望著忠勝。


    「就由我來收拾他們。應該說他們必須由我收拾才行。這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隻要靠我一個人就行了,用不著直政和忠次出馬。憑我一個人就足以將他們所有人殺個片甲不留……柳生宗朗,柳生……十兵衛!」


    康政說到這裏,忽然又一改臉上緊繃的神情,恢複成方才溫柔的笑臉。


    「隻要完成了這個工作,我們四個人又能像從前一樣一直在一起了。永遠都是四個人,四個人……聽我說,我想到一件事。就像是母親懷我們的時候一樣,隻要將我和忠勝的基因混合,就能夠製造出屬於我們的小孩喔。小孩一定會像我和忠勝,雖然很像,但卻不一樣。一定是個很可愛,很聰明的小孩。我一直在想小孩到底會長得比較像誰。我很蠢吧,啊哈,哈哈哈。」


    在昏暗的微光之中,康


    政仍然持續地自言自語著。


    而漂浮在氣壓筒溶液裏的忠勝,那對始終緊閉的雙眸上的睫毛,此時也微微地顫動了一下。


    4


    隔天。


    「我想要到大江戶城走一趟。」


    宗朗堅定地說。


    在距離柳生道場有段路的地方,這裏是平時幸村和又兵衛住宿的地點,是由寢室和另一間隔間所組成的。


    而在寢室裏,也就是幸村的房裏,宗朗、幸村和千姬一齊聚集在此。


    此時與隔間之間的紙門正打開著,半藏和又兵衛則在隔壁房裏待命。


    「你果然決定這麽做?妾身其實也有這個打算呢。」


    「你們在說什麽啊!大江戶可是幕府的根據地,是敵人的陣營耶!」


    兩人的反應恰成對比。


    表示讚同的幸村其實從昨晚起就已經再三思考過,最後得到了非得這麽做不可的結論。然而千姬卻希望盡可能避免這件事,甚至認為這根本是自找死路的做法。


    近來,柳生道場所做的決定,大多是像這樣由三人共同討論後所得到的結果。


    簡單來說就是所謂的幹部會議。而半藏和又兵衛則堅守著被征詢意見時才會回覆的旁聽者立場。


    而納入十兵衛等其他人的「全體會議」則在這之後進行。但會扣除被公認為『固定缺席成員』的兼續、神出鬼沒的義仙。另外佐助則會參與會議。


    「嗚吱!」


    畢竟她至少能夠像這樣表達態度。


    宗朗重整呼吸地繼續說話。


    「即使一直待在這間道場,也就是這間學園裏,同樣隻能被動地等待對方行動。與其這樣,不如我們主動走一趟大江戶城,直接和幕府對話。」


    「嗯。關於這點妾身也同意。問題在於具體的交涉對象是準。」


    「對啊。就算我們突然跑去大江戶,直接跑到城裏去,對方也不一定會把我們當一回事。難道,你想找千露……你想叫忠勝出來嗎?」


    幸村和千姬所說的都很正確。最糟的情況,己方可能會遭到逮捕甚至拘禁。


    特別是幕府近年對於反體製派的壓製有逐漸強化的趨向。


    因此,立場微妙的宗朗等人實在難以想像會遭到幕府的何種對待。更何況先前才在非正式的場合與四天王交戰過。


    「我很清楚。不過我還是想走這一趟。我覺得與其一直待在這裏,不如采取行動,才能讓之後的路更加寬闊。到目前為止,幕府對我們而言一直是個龐大無比且難以捉摸的對手,但是我們卻因為先前的作戰而和對方有了接觸,同時也進行了對話。照這個情況發展下去,說不定能夠避免不必要的戰鬥。」


    和忠勝的最後一次對話,在宗朗的腦海裏再度浮現。


    『柳生宗朗必須由我親手解決!』


    總有一天還是得和忠勝麵對麵吧。到時候就非得和她交戰不可。如果能夠在那之前,先製造一次見麵的機會……


    「你說得也是有道理啦。但是還是不行,絕對不行!」


    千姬能夠理解宗朗的心情,因此並不想強行否定他的方法。但是,她始終還是無法放心地讓宗朗隻身前往大江戶城。


    「更何況再怎麽說,照目前的狀況來看,我們仍然不是鎧甲四天王的對手。如果就這樣再和她們交戰,恐怕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幸村口氣堅定地說著。


    「死、死路一條,這……」


    「但是也不能因為這樣,就讓宗朗前往大江戶城,讓他去和幕府談判啊。」


    「笨蛋!妾身和你一樣,對忠勝及康政她們鎧甲的力量都有切身之痛!她們的鬥氣,甚至可以說是殺氣……那是和過去截然不同,光是站在我們麵前,就足以把我們震飛的強大之『氣』。光是與那樣的『氣』對峙,就幾乎要被生吞活剝了。」


    兩人之間的氣氛顯得劍拔弩張。但是幸村的表情似乎還想繼續說些什麽。


    昨夜的恐怖記憶此刻似乎又在蠢蠢欲動。包括宗朗在內,每個人都在沉默之中緊緊地抿上了嘴唇。


    然而此時幸村忽然話鋒一轉。


    「不過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的心情。那個叫做忠勝的,還有四天王的其他三人,似乎都不隻是尋常的武士或『劍姬』。」


    看來她的重點是放在自己感興趣的地方。


    「不隻是尋常的『劍姬』?」


    「也就是說,和千是不一樣的嗎?」


    「你們仔細想想。她們每個人都乘坐在被稱為鎧甲的機械裏頭。剛開始,我以為那是忠勝憑藉『劍姬』的能力所創造出來的東西。但是當我看見駕駛座開放時的內部狀態時,我很肯定那絕對是人工製造的精密機械。說得更明確一點,那根本是一架兵器。」


    「精密機械?」


    「兵器……」


    此刻才了解到幕府四天王之真實身分,是和遭遇過的武士及「劍姬」有著決定性差異,令宗朗和千姬都難掩訝異。


    「不過,那和一般的兵器有所不同,並非任何人都能駕馭。我認為,如果不是由那四個人來操縱,那些鎧甲應該是無法行動的。操縱鎧甲的可能是四人的『劍姬』之力,而鎧甲也各自被改造成最適合每一位『劍姬』發揮能力的裝置。」


    「最適合的裝置?」


    「嗯。雖然這僅是妾身的推論,但那四個『劍姬』擁有能夠駕馭鎧甲這種特殊能力,實在很難想像是與生俱來的。如同每個人都有不一樣的才能,『劍姬』的能力也會因人而異。像是妾身和千,就不隻是擅長的武器不同而已。」


    「說得也是,如果千和矮冬瓜的武器互換,由我來使用大鐵扇的話,恐怕也沒辦法運用自如。而且並非是習慣不同或者練習不足的問題,該怎麽說才好……」


    「我想應該是使力的方式、使用的方法不適合那把武器。」


    在一旁聽著兩人對話的宗朗也自言自語著。


    「使力的方式……還有使用的方法?」


    他不自覺地思考著這些詞匯,並且立刻連想到另一件事。


    「所以忠勝等四天王就是如此囉。」


    「就妾身所見,確實是一樣的道理。當然還可能有更細微的差異。畢竟那些鎧甲和我們各自擅長的武器還是有所不同。不過,從操縱鎧甲,並且藉由鎧甲發揮己身力量這個大項目來看,四個人應該是相同的。」


    「可是,即使有鎧甲的幫助,她們本身的力量毫無疑問還是『劍姬』的力量。她們確實是相當強勁的對手。」


    千姬隻用「強勁」兩字點到為止地形容對方。


    她並不願承認,自己曾是對方的手下敗將。


    「既然那並非與生俱來的,她們四個人為什麽會擁有那樣的力量?」


    宗朗再次向幸村提問。


    「目前無從得知。不過,雖然還不清楚她們的力量來源,但我覺得當中必定隱藏著超乎尋常的秘密。」


    「你是說那四個人嗎?」


    「除了那四個人之外,或許還和隱藏在幕府身後的巨大謎團有關。」


    幸村像是冥想似地輕輕閉上了雙眼。


    過了一會兒——


    「千也要一起去。」


    千姬忽然開口劃破了沉默。宗朗則是驚訝地將臉轉向她。


    「千姬殿下,你說要去,該不會是……」


    千姬則是從容地笑著點頭。


    「正如你所料。我也要去大江戶城,我要去見見幕府的將軍和他的夫人。」


    「哥他們談了好久喔。兵又和阿藏都還沒回來,小續續也跑去女仆咖啡廳了。十兵衛很想去買東西耶。對吧,小佐。」


    「嗚吱。」


    坐住外側地板上的十兵衛似乎等了相當久,用無奈的語氣抱怨著。一旁的佐助則是露出肚皮慵懶地躺在地板上。


    春天的庭院充滿了新芽初綻的綠意,放眼望去,到處是一片翠綠而顯得生氣盎然。


    赤腳走在庭院裏,與肌膚相觸的溫暖空氣總令人心曠神恰。如此舒適的天氣令十兵衛不禁想要步出道場到外頭走走。


    而沐浴在充足的陽光底下的佐助,同樣放鬆地處於半睡半醒之間。


    十兵衛望著佐助的側臉,忽然想是想到什麽似地跳起身來。


    「就我們兩個出門吧!」


    光是這樣的念頭閃過,身為行動派的她就已經蓄勢待發。


    「反正十兵衛一個人也可以負責采買,我記得兵又有貼當天的料理清單,隻要拿著那個去店裏,就不會買錯東西了!」


    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向廚房,將又兵衛的筆記一把撕下後,就直接朝著玄關奔去。


    「嗚吱,嗚吱!」


    仍然睡眼惺忪的佐助此時也跳上十兵衛的肩膀,並且牢牢地抓住。


    「走囉,小佐!」


    十兵衛坐在玄關的樓梯上穿起鞋子,接著站起身,將手放在玄關拉門上準備開門外出的時候。


    「啊——可是人家沒有錢耶。沒有錢的話就沒辦法買東西啊!怎麽辦呢。得先去向哥還是小幸拿錢包才行。」


    「嗚吱吱。」


    「我們去小幸的房間裏看看吧。他們好像在談很重要的事,如果直接進去可能會打擾到他們。擅自去一下她的房裏應該沒關係吧。」


    十兵衛考慮過後,便決定穿過庭院前往幸村的房間。就在她走出主屋的玄關時——


    「拜托開個門好嗎——!」


    門的另一側傳來人的喊聲。聽見聲音的十兵衛也跟著停下腳步。


    「咦?有人來了。好!好——現在馬上過去!」


    十兵衛又沿著原路繞回大門。


    平時總是開著的大門,自從眾人由旅館回來後,為了保持警戒,開始會將門鎖上。


    「我現在就開門囉……嘿!」


    十兵衛將拴住門的橫木抬起,門也應聲打開。


    「哈囉!」


    有個衣著華麗的人物站在眼前。


    她的製服上頭披著一件充滿金屬感的※陣羽織,上頭有著金、銀、珍珠、金花蟲等光澤鮮亮的裝飾品。(編注:戰國武將披在鎧甲上方的保暖用外衣。)


    而最重要的製服上半身及下半身似乎都因為尺寸過小的關係,使她看起來就像穿著比基尼或是兩件式泳裝一樣。


    肚臍也是理所當然似地暴露在外。


    從短至極限的迷你裙中露出的細嫩雙腿毫無遮掩地向下筆直伸出,直到腳踝位置才看得見拖鞋……仔細一看,發現係在腳上的是類似拖鞋的草鞋。


    站在一起時並不覺得對方身高特別高,但她的身材的確十分高大豐腴,除了將上衣向上推擠到快要迸裂的雄偉雙峰外,還有意外地充滿肉感的腰身。


    長度及腰的半波浪卷染成接近橙色的亮紅色,還能看出近乎隨興的層次剪。


    前麵的瀏海同樣有著相當的長度,除了將右眼完全遮蓋住之外,部分瀏海還像長角似地朝著橫向高高地翹起。


    「咦?」


    就連十兵衛也難掩驚訝。


    除了為突如其來、現身眼前的美少女華麗程度感到目眩神迷之外,十兵衛也被那似乎在某處見過的臉所吸引。


    「嗚吱?」


    佐助則是從一開始便搞不清狀況似地歪著頭。


    「咦,唔——請問你是誰?」


    十兵衛終於忍不住開口發問。


    「啊,呃……」


    少女腰間插了一把有著異樣長度的刀。此時,朝陣羽織後方延伸突出的刀鞘忽然晃動起來,接著有個身材嬌小的小孩跟著探出頭來。原來她從剛才起就一直將身體藏在少女的背後,因此十兵衛完全沒有察覺她的存在。


    纖細柔順的頭發編著兩束辮子,分別垂放在兩側。仔細一看,眼前的人同樣是個少女,隻是那稚嫩的外表和大約百來公分的矮小身高,令十兵衛一時難以辨認。


    她穿著小學部的製服,身上還背著一個紅色的書包。


    「呃,不好意思,突然來府上打擾。其實……」


    嬌小的少女似乎準備開始說明來龍去脈。但就在此時——


    「啊——!我想起來了!你是小小!」


    十兵衛大叫一聲,並且將身型玲瓏的少女高高舉起。


    「咦、啊、噫!請、請放我下來!我不要啊,住手,啊啊啊啊啊!」


    「哇啊啊!好可愛好可愛,你好可愛喔~!小小,好久不見了!」


    遭到十兵衛突如其來的玩弄,少女隻能甩晃手腳拚命地抵抗。然而十兵衛仍一會兒緊抱,一會兒摩擦少女臉頰,甚至還對少女的臉頰發動親吻攻勢。


    「哈哈哈!原來你還記得我們啊!應該是因為小十郎太可愛了吧!哈哈哈!」


    正如豪爽地大笑的紅發少女所言,眼前這位嬌小的少女,也就是被十兵衛昵稱為小小的小十郎,全名正是片倉小十郎景綱。


    而紅發少女也不忘自報名號。


    「也別忘了老娘我喔!我正是奧州領頭,伊達政宗!」


    伊達政宗和小十郎兩人都是武應學園塾米澤校舍的在學生,當然也都有武士的身分。


    先前在十兵衛等人所就讀的富士校舍的本校裏,學生會長·德川慶彥曾主辦一場殿前競賽,當時政宗和小十郎為了參加競賽而來到了本校。


    而奇妙的是,在「空中走鋼索」這項比賽中,兩人和十兵衛·兼續組對決後,包括當時不在場的兼續在內,四人竟莫名地成了近乎知己般的好朋友。


    順帶一提,「空中走鋼索」最後是由十兵衛,兼續組獲得勝利。


    「宗宗也一樣,好久不見了呢——!嗯~啾、啾,我好想你喔!」


    「噫啊、噫啊啊!你不要把胸部壓在我身上啦,還、還有臉頰也不要靠過來!噫、拜托你不要在這種地方親我啦!」


    即使政宗正在自我介紹,十兵衛仍對小十郎上下其手。


    「哈哈哈,小十郎真的很可愛吧!但是你要記住,小十郎可是我的人喔!也可以算是我的玩樂用寵物!」


    「嗚吱!?」


    過於誇張的發言似乎有些惹惱了佐助。特別是「玩樂用寵物」一詞更是令她激動地跳個不停。


    「噫噫,政宗大人,你說我是寵物也太過分了啦。而且你應該先來幫我解圍吧。小十郎、小十郎快受不了了啦!」


    就在她全身顫抖,甚至開始顯得有些抽搐之時,政宗總算出手相助。


    「哈哈哈,就先到此為止,把我的小十郎還給我吧!」


    話畢,政宗閃身做了個動作。本以為她隻是稍微移動身體而已,回過神來才發現小十郎竟已被她抱在手中。


    「政、政宗大人。」


    「哈——哈哈哈!小十郎被整得還真慘呢!別難過了,剛才被親了幾次,待會兒我會加倍補償,而且還是用舔的喔!」


    政宗說完,終於把小十郎放了下來。


    兩人比鄰而立,宛如對照組般顯得十分突兀。


    政宗在肩膀等處均掛著鮮明的飾品。另外,服貼而搶眼的發型,絕大部分的肌膚都暴露在外的身體,明顯強調著她那強烈的個人主義,以及華麗亮眼的風格。這就是個性豪放磊落的政宗。


    而一旁身材嬌小的小十郎則是確實而整齊地穿著製服。


    她身上背的紅色書包此時看起來反而顯得既大又笨重。那細瘦的身材完


    全無法見到任何凹凸的曲線。


    黑色頭發編著不起眼的兩條辮子,外表年齡看起來十分稚嫩的小十郎,其實和政宗一樣,都是高中部二年級的同學年學生。


    而小十郎之所以會穿著小學部的製服,當然是因為身材的緣故。


    「隻有這套製服的尺寸適合我嘛。而且……」


    「哈哈哈,是我的興趣啦!為了讓本來就很可愛的小十郎看起來更加可愛,才讓小十郎做這身打扮。書包也很可愛吧!」


    小十郎幾乎成了政宗的私有物品,甚至說是收藏品也不為過。


    「哎唷,能夠再見到小小和宗宗,十兵衛真的好開心喔!不過你們突然跑來有什麽事嗎?」


    十兵衛總算提出一個有意義的問題。政宗則是再次豪放地大笑。


    「哈哈哈!其實啊!」


    她將雙手抆在腰間,身體也跟著向後仰。才以為這是她自豪的姿勢,但她的後仰角度卻未見停止地愈來愈大。


    「嗯?」


    十兵衛的臉也隨著她的仰角愈來愈傾斜。


    「哈哈哈!哈……!」


    最後終於翻倒在地。不過隻有政宗一人倒地而已。


    「啊啊,政宗大人!」


    小十郎慌張地跑了過來,並且立刻跪在仰倒的政宗身旁,抱住她的肩膀試圖將她扶起身來。


    「嗚嗚,小十郎。」


    政宗將手放在小十郎的手上,此時仍然不忘發出笑聲。


    「我肚子餓了。」


    然而就在拋出這句話後,她立刻像是氣力放盡似地昏厥了過去。


    「哇啊啊!政宗大人,政宗大人!」


    5


    「咕滋、咕滋、咕滋!咕嚕、咕嚕、咕!啊嗯、喀滋、咕滋!嗯嗯!?唔嗚嗚嗚!」


    「政、政宗大人,喝、喝點湯吧。」


    「咕唔!咕嚕嚕……!」


    政宗用單手拿起裝著清湯的木碗,一口氣將碗裏的湯汁全灌入口中。


    「噗哈——!」


    此時她終於吐了一大口氣。


    在道場的主廳裏,雖然時間尚早,但晚餐的菜肴卻已被政宗一掃而空。接著,她接過小十郎泡的茶,開始豪飲了起來。


    「嗯——真是太好吃了!哈哈哈!我真是丟臉啊!不過又兵衛,你以後一定可以當個很稱職的老婆喔!」


    政宗拉開嗓子,隨著大笑聲讚美著。


    「謝、謝謝你……」


    又兵衛則是不自覺地羞紅了臉。


    「這家夥是誰啊?」


    「對啊,我們在談重要的事,聽到外麵大吵大鬧的,所以出來看看情況。這是怎麽回事啊!?」


    幸村和千姬一副氣衝衝的模樣,雙手抱胸地質問著。


    「幸村還有千姬殿下,算了啦。總不能對倒在路上的人見死不救,而且她們還是特地來道場拜訪的人。」


    宗朗急忙出麵打起圓場。


    「兵又不管是做菜還是打掃都好厲害喔!十兵衛也想要當兵又的老婆!」


    「你說反了吧,笨蛋!」


    幸村毫不遲疑地抓住十兵衛不經大腦的失誤(雖然是天然呆),猛烈地吐槽。


    「哈哈哈!原來如此,她叫做兵又啊!那是不是還有※α小姐呢?哈哈哈!」(譯注:日文中「兵又」和「β」的發音相近。)


    政宗毫無避諱地大笑著,此時脫口而出的台詞簡直就像中年大叔才會開的玩笑。


    「呃,真的很不好意思,讓你們如此費心地招待,真的非常感謝各位。」


    「沒關係啦。隻是還沒有去采買晚餐的食材,所以用剩下的食材做了料理,不好意思。你們還願意將上桌的料理吃得這麽幹淨,我們也覺得很開心呢。」


    方才幫忙料理的半藏一邊將茶放到每個人的麵前,一邊笑著說道。


    「對了,可以問你們跑到這裏做什麽嗎?我記得在殿前競賽的時候,確實和你們有過一麵之緣。」


    總算等到混亂結束的宗朗催促似地問著。


    「好的。呃,應該從何說起才好呢,我們……小十郎和政宗大人其實是剛從米澤抵達這座學園的。」


    小十郎循著事情的始末開始敘述起來。


    「先前我們是搭乘真幹線,平安抵達了大江戶城。但是……」


    「但是?」


    「政宗大人說既然機會難得,不如好好地參觀大江戶城,於是我們就前往剛剛完工不久的大江戶大天樹。」


    「就是為了放送數位訊號而架設的那座大鐵塔吧。幕府相當自豪那是世界第一的獨立鐵塔呢。」


    「是的。因為才剛開幕不久,因此人相當多。後來當我們發現不對勁時……」


    「我們的錢包竟然被偷了!哈哈哈,真傷腦筋呢!」


    政宗毫無愧色地豪邁大笑。


    「我覺得這件事沒什麽好笑的耶。」


    「對啊,這樣不是很糟糕嗎?」


    千姬有些傻眼地望著政宗,半藏的眼鏡也蒙上一層陰影。小十郎則是繼續向下說:


    「是的。因為我們突然變得身無分文,因此也沒辦法搭電車或巴士,隻能用步行的方式回到這裏。」


    「咦——你們竟然從大江戶城走回這裏!」


    「我們大概是從大江戶城的三十裏外,距此大約一百多公裏的地方開始步行的。」


    「就算那樣,至少也得持續走兩天才能到這裏吧。」


    幸村皺著眉頭說道。


    幸村坐在距離政宗最近的位置,從剛才起就表情嚴肅地打量著政宗,像是要從她身上找出些蛛絲馬跡一樣。


    又兵衛同樣嗅到不對勁的氣息,但似乎對政宗等人的遭遇感到十分有興趣的樣子。


    此時小十郎先是針對幸村的質疑做出回答。


    「正如您所說,我們認為隻要咬緊牙關走兩天路,應該就能回到學園,到時候應該也能找到願意幫助我們的人。但是當我們踏上旅途時,卻在半路上迷了路,結果花了一個星期才回到這裏。」


    「咦——!你們迷路的程度也太誇張了吧!」


    「還有一個問題!你的身上有種異樣的臭味耶!」


    幸村像是確定了某事似地,毅然地伸出手指指向政宗。


    正如幸村所言,政宗身上的衣物雖然華麗,但仔細一看,上頭到處都沾滿了汙漬和煤灰。


    另外,她的頭發雖然看似仍保有層次分明的造型,但卻因為長時間未曾洗發的緣故,成了狂野而天然的模樣。


    「可是小小身上的味道還是很香啊!是因為她是小小的關係嗎?」


    十兵衛再次將小十郎擁入懷中,並且將鼻子抵在她的肌膚上。


    「噫啊啊!請、請放開我!……其、其實是因為最近一個星期以來,政宗大人為我四處請托,讓我能夠住在旅館的倉庫裏,並且還讓我能夠洗澡。但是政宗大人卻都一個人睡在野外。」


    「哈哈哈!我變怎樣都沒關係,但是不能讓可愛的小十郎睡在荒郊野外啊!而且至少得讓小十郎能夠天天洗澡才行!」


    政宗一邊大笑著,一邊伸手搔了搔鼻頭。


    「所以你是為了保護小十郎才變成這副模樣?」


    「原來住在荒郊野外的隻有你一個人啊。」


    千姬和幸村都難掩驚訝與佩服地說著。


    「是的。小十郎雖然婉拒了政宗大人的好意,但她卻無論如何都不願退讓。我住在旅館時必須幫忙打掃和清洗碗盤,但憑我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結果幾乎也都是政宗大人幫我完成工作的。所以政宗大人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哈哈哈!因為我希望小十郎無論何時都能保


    持可愛的模樣嘛!小十郎可是我收藏的玩樂用寵物裏的第一名啊!啊哈哈!」


    「咦,玩樂用……」


    「寵物?」


    再次脫口而出的玩樂用寵物宣言,令道場的眾人不禁紅著臉向後退了幾步。


    而身為主角的小十郎則是急忙圓場。


    「討、討厭啦,政宗大人,你這麽說我會很害臊的……啊、啊啊,還不行啦,請您不要在這裏用舌頭舔我……」


    「哈哈哈,肚子填飽了之後,就想要把小十郎當成甜點吃掉呢,哈哈哈!」


    「還、還不住手,喂!」


    一旁看不下去的幸村一邊喝令,一邊使勁地揮下大鐵扇。


    才以為大鐵扇準確無誤地命中了政宗的腦袋時——


    「喔,小心點。」


    她竟能瞬間抓起身旁的大刀,並且用刀鞘擋住了鐵扇的攻擊。


    「果然厲害,不愧是比武士更上一層樓的『劍姬』呢。」


    政宗意有所指地露出笑容,然而就在下個瞬間——


    「哈哈哈!算了,把武器放下吧。接下來,讓我來說說這次造訪此處的主要目的吧!」


    她重新露出爽朗的笑容,並且主動地將大刀拋到一旁。


    「什麽嘛,既然你有主要目的,那就快點說啊!」


    幸村也跟著收起大鐵扇。


    原本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小十郎,此時總算能暫時放下緊張的心情。政宗則是用力地抱住小十朗的肩膀,逕自開始說明。


    「我想她應該已經來到這間道場了。」


    「你指的是誰啊?」


    「別裝傻了,還會有誰,就是那家夥啊!哈哈哈!」


    政宗大笑起來,然而道場的眾人卻都摸不著頭緒。


    「那家夥到底是誰啊?」


    「不知道耶,這陣子我沒看見任何生麵孔啊。」


    「根本沒人來嘛。十兵衛都有和小佐一起好好看家喔!」


    所有人全都疑惑地歪著頭,此時小十郎主動開口了。


    「政宗大人,看來大家真的不知道這件事,我也不覺得她們會刻意隱瞞。會不會其實對方還沒抵達這裏?」


    小十郎像是在對政宗說悄悄話似地輕聲說著。


    「哈哈哈!怎麽可能有那種事!她可是比我們還早一步離開米澤耶!我還以為這間道場已經被砸爛了……什麽!?你們說她還沒出現!?」


    「我們剛才就說了!根本就沒有人來啊!」


    「而且你說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啊?快點說清楚啦!」


    「前田、利益。這人是前田慶次大人的……哇啊啊啊!」


    代替政宗回答的小十郎話才說到一半,卻不知為何突然發出慘叫聲。


    「不準說!如果是其他事我還不會放在心上,但是如果那家夥的名字從小十郎口中說出來,我就會覺得胸口悶熱難耐,啊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嫉妒的關係!當我覺得可愛的小十郎可能會被搶走時,我就會感到無比痛苦!」


    原來是政宗搗住了小十郎的嘴巴,讓她無法繼續發言的關係。


    「嗚噫噫!甚、甚鬆大人(政宗大人)!我好高興喔,但是,小十郎永遠都是政宗大人一個人的,絕對不會被包括慶次大人在內的任何人搶走!」


    「此話當真嗎,小十郎!」


    「政宗大人!」


    兩人緊緊相擁。


    「這兩個家夥到底怎麽回事啊。該不會是對頭殼壞掉的蕾絲邊情侶吧。」


    「她們的舉動實在太旁若無人了,讓人不禁想退避三舍呢。不過話說回來……」


    「如此坦誠相對的關係,說不定也不錯。」


    幸村、千姬、半藏三人麵露苦笑地交互說著。


    「咦,可是剛才十兵衛也對小小又抱又親的耶,沒關係嗎?」


    十兵衛有些擔心地歪著頭問道。


    「你的話我倒是不介意啊。我完全不覺得你會想把小十郎從我身邊搶走。哈哈哈!不過慶次這個人,對身為女人的我而言也是相當可怕的家夥。如果太過大意,連心都有可能會被她奪走!!」


    政宗發出狂叫。


    「咦……」


    「嗚。」


    「什、什麽啊。」


    原本專注地聽她說話的眾人無不麵露尷尬之色。然而政宗仍舊不為所動地繼續說著。


    「我原本以為她已經來到這裏了,所以才這麽拚命地朝這裏趕來……嗚啊啊啊!」


    得知慶次不在的政宗像是鬆了口氣似地,先是大大地打了個嗬欠,接著又用十分粗魯的動作抓起自己的頭。


    「等等!你剛才的話才說到一半而已。前田慶次來這間道場又有什麽事!還有,你為什麽要追蹤慶次,請你把話一次說清楚!」


    幸村咄咄逼人地追問著,然而已經脫離緊繃狀態的政宗,卻隻是懶洋洋地繼續打著嗬欠。


    「這個嘛,就是那個啊。跟幕府有關。」


    「幕府!」


    「你說什麽!」


    「究竟是怎麽回事,可以請你說得更清楚一些嗎!」


    一聽見幕府的名號,所有人全都神經緊繃地湊上前來。


    「呼啊……啊啊,吃飽喝足後,總覺得有點想睡。抱歉,稍微讓我眯一下……」


    話還沒說完,政宗已經倒在榻榻米上,不一會兒便陷入了鼾聲大作的熟睡狀態中。


    「什麽,竟然睡著了!……至少也去洗個澡吧。」


    對眼前這一幕感到好氣又好笑的幸村,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


    6


    「突然來了兩個奇怪的家夥,害我們的步調全都變得亂七八糟了耶。」


    眾人依然留在柳生道場的主廳裏。


    用完餐後,千姬先啜了口茶,然後伴著歎息聲吐出感想。


    政宗及小十郎方才在這裏和眾人一同用餐,因為政宗昏睡且一覺不醒的緣故,隻得將她從主廳搬移到其他地方。


    其他人在十兵衛的房裏鋪好了寢具,並暫時先讓政宗在那裏就寢。而小十郎因為不願意離開政宗,於是便讓她隨侍在政宗的身邊。


    為了突然出現的兩人而中斷的幹部會議,也因接近晚餐時間而延至夜晚再進行,又兵衛和半藏隻得手忙腳亂地加速打點料理。


    而一結束用餐時間,又兵衛等人又得快速地收拾廚餘餐具。


    在清洗碗盤的聲音之中,留在主廳的幸村、千姬及宗朗等人,正準備繼續先前未完的會議。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雖然有點突然,但我們也因此得知了那個名叫前田慶次的武士之名。」


    「有關那個慶次的情報明明很重要,但身為關鍵人物的政宗卻在呼呼大睡,小十郎又不肯離開她的身邊。」


    唉。宗朗和幸村無奈地說著。


    「但是更重要的是,那些家夥到底想對幕府采取什麽樣的行動。難道她們打算在這間道場會合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個叫慶次的人遲早會來到這裏吧。」


    「無論如何,在政宗睡醒之前,我們也隻能像這樣靜靜地等待。」


    「啊啊!急死人了啦!我從剛才就一直想把她叫醒啊!幹脆讓千用這把剃刀,把她從床上挖起來好了!」


    千姬將放在身旁的剃刀「花散丸」拿了過來。


    「千姬殿下,太危險了啦。」


    宗朗溫柔地安撫著她。


    「就算你拿剃刀砍向那個叫做政宗的家夥,她大概也能用自己的刀擋住,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睡覺吧。她就是個能做得到這種事的家夥。」


    「我知道啦。」


    聽見幸村也加入勸阻行列,千姬隻得不滿地噘起了嘴。


    「比起這件事,千也要前往大江戶城這件事應該更重要吧。快來討論這件事吧。」


    千姬拉開嗓門大聲說著。此時清洗碗盤的聲音也跟著戛然而止。不一會兒雖又再次傳來細微的流水聲,但卻似乎帶著某種微妙的氣氛。


    「果然隻有這個辦法。」


    「啊,不行啦,幸村你也幫忙勸阻她嘛。千姬殿下一個人隻身前往大江戶城,實在是件很危險的事。」


    「並不是隻有千一個人喔。半藏當然也會陪著我一起去。」


    千姬說出此話時,清洗碗盤的水聲似乎也跟著變得急促起來。


    「就算半藏要陪著你一起去,光憑你們兩人我還是不放心。」


    「既然如此,還是說你也要一起去?隻是跟在一群女人身後,敲鑼打鼓地前往大江戶城,一旦有個萬一,可是會被一網打盡的喔。」


    「我的意思是說,有更多的戰力同行會更好。」


    「如果是這樣的話,幹脆整間道場的人全都一起去不就行了?隻是這和自殺有什麽兩樣?這樣簡直就像前往敵人的根據地,然後雙手高舉地向對方說要殺要剮隨你高興一樣嘛。」


    「我們怎麽可能那麽簡單就被抓住。」


    「對方可是擁有先前那些鎧甲喔!而且還有四具耶!」


    幸村激動地吼著,宗朗隻得靜靜地閉嘴。此時千姬緩緩地開口:


    「所以囉,這時候隻能由千出馬了。」


    打斷兩人爭執的千姬輕輕地將手放在宗朗的手上。


    「矮冬瓜說得沒錯。帶再多護衛去都是沒用的。但是,如果隻有千一個人隻身前往,就能讓對方知道我此行的目的並非戰鬥,而且當我坐上談判桌時,千的身上……德川的血脈一定能夠幫上忙的。應該說我得將身上的血脈當成武器使用才行。就像在這種時候才能掀開的底牌一樣。」


    千姬最後的幾句話帶著些許的寂寥。然而她的決心卻已完整地傳達給宗朗,並且戰勝了宗朗的想法。


    「千姬殿下。」


    宗朗已然發現,無論說得再多,都無法動搖千姬的決心。因此他也隻能強忍著心中的苦澀表示同意。


    「如果……我說如果喔,千發生了什麽萬一的話,宗朗一定要再想想下一步該怎麽走,而且要記得和矮冬瓜商量喔。」


    「如果有什麽萬一……」


    當宗朗想要說些什麽時——


    「我想你應該可以見到將軍吧。」


    幸村冷靜的回應蓋過了宗朗的聲音。


    會去思考今後可能碰上的狀況,這是理所當然的,然而當幸村真的把將軍二字說出口時,現場的氣氛仍瞬間被緊張感所包圍。


    「說實在的,我不確定。將軍……我隻有在小時候見過慶康大人。」


    千姬停頓了一會兒後,靜靜地說道。


    「雖然不能說從來沒見到麵,但見麵的次數幾乎用手指頭就算得出來。在我懂事之後,我就是在母親、女侍和指導我的老師等人所構成的圈子裏長大,隻有偶爾會去向慶康大人間安。而且這種事也不是特地為千安排的,隻有在祭典或是有其他人要謁見時才有機會,我隻是當中的一人罷了。」


    「是、是這樣子啊。這……」


    「當然也有例外吧。在當權者的家族中總是會有這種人存在。就是你的哥哥慶彥。」


    「那是因為兄長常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謁見慶康大人的關係。如果沒事的話,既無法見到慶康大人,我們也不會刻意地想要見他。因此我並未被他碰觸過,當然也不可能被他擁抱。慶康大人……我會稱呼他為父親,隻有在祭奠的時候而已。」


    雖然不是沒想像過,但從千姬的口中直接聽說,還是令眾人對相當於另一個世界的「家族」感到瞠目結舌。


    「不過你的母親,就是千姬的母後和你……」


    宗朗才剛脫口而出,立刻就對自己所問的內容感到後悔。


    「也是一樣。雖然見麵次數比慶康大人要來得多,也會一起出席※歌會,但頂多就是如此。我甚至不太記得她是否牽過我的手。」(譯注:歌會據傳始於日本奈良時代,是眾人齊聚一堂針對某個特定主題,以歌曲加以描述或讚頌的活動。)


    後來千姬想想,讓母親牽著手應該是她印象最為深刻的親密接觸了。


    了解到幼年期的千姬過著何種生活的宗朗,此刻又想到在她那開朗的言行舉止之下,竟隱藏著如此寂寞的過去,而她隻是強忍著這一切,心裏不免湧起一陣苦澀。


    「啊,你們也不用因此感到沉重,千一直都覺得那樣的生活才是正常的,事到如今也不會突然思考這一切為什麽變成這樣。而且千的身邊還有半藏陪著,從千要升上小學部的時候開始,半藏就一直是幹的玩伴呢。」


    喀鏘!忽然一陣摔破盤子的刺耳聲音傳來,接著又是一陣慌亂的撿拾聲響起,千姬嘴角也微微浮現笑容,讓現場的氣氛稍微獲得了緩和。


    「那就這麽決定了。在出發之前,還是先向政宗確認她所擁有的情報吧。」


    幸村不露痕跡地轉移了話題。


    「可是政宗好像還在睡耶。」


    「政宗的話,現在正在泡澡呢。」


    就在此時,正巧走進來的又兵衛一邊擦拭著手,一邊解答了眾人的問題。


    「泡澡?」


    「是的。十兵衛邀請她一起泡澡,於是我就幫她們準備了。」


    接著進來的半藏答道。她注視著千姬的雙眸已經變得濕潤無比。


    「什麽嘛,她還挺悠閑的嘛。吃飽飯後先睡個覺,然後又跑去泡澡。」


    幸村有些難以置信地說著。


    「算了啦。反正事到如今,我們也不是那麽分秒必爭了。等她出來再好好地問她吧。而且這樣政宗身上的味道也不會再那麽臭,我們就先等那三個女人洗好澡再說吧。」


    沒想到千姬卻出乎意外地寬容。


    然而「味道」一詞似乎讓又兵衛想起了什麽,她立刻湊近幸村耳邊嘀咕起來。


    「啊,幸村大人,其實……」


    幸村的表情立刻跟著轉變。


    「什麽?你說的是真的嗎!?」


    7


    「噗哈~!我又活過來了!」


    在暖熱如霧般的蒸氣滿布的浴室裏,將脖子以下全都浸到水裏的政宗發出痛快的喊聲。


    她把頭靠在浴槽的邊緣上,接著又將臉仰起朝向天花板,然後用自己的毛巾蓋住整張臉。


    而從水麵浮出的兩顆乳白色凸起物,正被噗嚕噗嚕地匯集而來的小水痕拍打著。


    政宗無論臉龐或是身軀,全都被日照曬成十分健康的顏色,但卻隻有胸部、臀部和肚臍以下顯得格外白皙。


    「真是太好了呢,政宗大人。」


    一旁的小十郎乖巧地雙膝並攏,動也不動地蹲坐在浴槽中較高的那一邊。


    相較於政宗,裸體的她則是從頭到腳白皙透紅,身體光滑而毫無起伏,甚至會讓人不自覺地聯想到剝好殼的水煮蛋。


    「是啊!料理好吃,鬆鬆軟軟的棉被和舒服的榻榻米,再加上熱騰騰的熱水,實在是太棒了!哈哈哈,這些家夥真是一群好人呢,柳生本人也是。」


    「是的。大家確實都是很友善的人呢。但是正因為如此,如果真的要和他們戰鬥的話,我害怕自己會……」


    小十郎的表情忽然覆上了一層陰影。


    「哈哈哈!不用擔心啦!我不會做令小十郎難過的事!因為我最喜歡小十郎了嘛!」


    政宗一把將蓋在臉上的毛巾抽起,然後放聲大笑。


    「政、政宗大人,你不要那麽大聲啦,我會很害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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