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嚴於律己,自尊自愛,可是……想到這裏,她的鼻子便不禁有些發酸。


    這個樣子,喬桑榆沒法回家,她也不想回家。她回了自己在a市買的房子。這裏還是她以前大紅大紫的時候,自己節省下錢來買的,八十幾平的套間,不算大,但是裝修卻很溫馨。


    以前,為了她進娛樂圈的事情,家裏和她劃清界限,為了避免被狗仔跟蹤,她都沒辦法回家住,所以買了這裏。沒想到現在,這裏又再次成了她的避風港……


    ***


    這裏很少有人來。


    可是沒想到,這回她回來,遠遠的就看到門口蹲著個人……是蔣旭揚,他蹲在這裏等她。聽到她的動靜,他連忙從地上站起來,俊臉上都是驚喜:“桑榆,你回來了?昨晚聽說你來找我,但是……”


    但是他沒有等到她。


    後來,他主動去找,整整一夜,也沒有找到她。


    “我不找你。你有事?”看到他,喬桑榆便不由冷了臉,她轉身徑自掏出鑰匙開門,沒有任何搭理他的意思,“有事就直說,沒事就請走吧。”


    “先進屋吧。”蔣旭揚有些腳麻,尷尬地笑笑,想要跟她進屋。


    喬桑榆就止住了他。


    “有事站外麵說完,我家不歡迎你。”她驕傲地仰頭,“或者打電話發信息給我,我會回複你的。如果昨天取消婚禮這種事,你也能打電話先跟我說一聲,我會更感激你。”


    蔣旭揚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被她損得不知如何回複。


    而喬桑榆已把他丟在門口,轉身進了屋。她把自己的包往沙發上一扔,反射性地拿出手機看,卻發現手機早就沒電了,屏幕一片黑暗。蹙了蹙眉,她隻能折回玄關充電。


    插上電源,按下開機鍵,她發現蔣旭揚還站在門口沒走。


    他還沒點自知之明嗎?


    “你……”喬桑榆想要繼續開口諷刺她,手機卻在此時“叮咚”一聲,發出提示音。然後便是不停地“叮咚”和震動,關機後的未接電話和短信太多,屏幕正在不停地自動翻滾。


    她反射性地轉頭去看,卻在看到上麵的內容時,不由噤了聲。


    都是來自於他的。


    148個未接電話,290條未讀短信,都是來自於蔣旭揚。而他剛剛站在門口,麵對她“打電話或者發短信”的諷刺,對於自己昨晚的數百個短信電話,隻字不提。


    “我……找不到你。”喬桑榆低著頭,他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也猜不到她此時的情緒。蔣旭揚怕是自己的短信打擾到她,聲音中不由多了絲歉疚,盡量放柔了語氣和她溝通,“你昨晚去了哪裏?”


    喬桑榆沒答話。


    “我找了你一夜……我很擔心你。”他說的是實話,開口的同時,試圖去握她的手。可是肌膚相觸的下一秒,她便快速地收手,整個人再度回神,依舊是冷傲恨他的模樣。


    “蔣旭揚,”她叫出他的名字,冷冷地提醒他,“我們的關係,還沒有親密到互報行蹤吧?”


    蔣旭揚的臉色尷尬了一下。


    頓了頓,他才繼續開口:“昨天,我和我們倆的爸媽都溝通過了,婚禮會暫時推遲,我想給我們彼此更多的時間……我想讓你慢慢接受我。”


    他說得很多,聲音很誠懇。


    可是喬桑榆覺得好可笑:主動權都在他們手上,什麽都是他在做主,任何變動挨罵的都是她,到頭來,他卻反而說是為了她?他和她商量過嗎?他憑什麽有信心,她會接受他?


    她嫁給他還不夠嗎?還得培養著接受他愛他?


    “你說完了?”喬桑榆的臉上沒有絲毫的動容,反而因為他的這些話,氣得呼吸微微急促,頭也似乎更痛了幾分……如果說剛才隻是心裏的難受,現在她的身體也跟著難受了!


    “說完了就請滾吧!”她甩手想要關門,這回蔣旭揚卻是抵住了門。


    他似乎要強衝進來。


    而喬桑榆原本就不舒服,被他這麽用力一推,反而身體一個踉蹌,直接跌坐在了地上。頭又疼又暈,她的額際迅速滲出了一層虛汗,連她也沒搞清是怎麽回事,便整個人天旋地轉起來了……


    “桑榆!”


    最後聽到的,是蔣旭揚緊張的聲音。


    ***


    她在醫院的病床尚醒來。


    手背上有些涼,喬桑榆眯著眼睛看過去,看到了插在手上的輸液針管……頭頂還懸掛著一個輸液瓶,裏麵的液體滴滴答答的落下來,進入她的血管。


    “是葡萄糖。”她正疑惑著,蔣旭揚在另一旁出聲解釋。她一回頭,便能看到麵色溫和的他:“醫生說你低血糖。桑榆……你多久沒吃東西了?”


    她暈倒的時候,臉色蒼白得可怕,他嚇得以為出了大事,抱著她一路狂奔來到這裏。


    還好,隻是低血糖。


    不過,依舊讓他心疼。


    喬桑榆蹙了蹙眉:她不記得了!從前天籌備婚禮,到昨天結婚被放鴿子,她一粒米都未進,昨晚喝了很多酒,但是好像又吐掉了……她這算是多久沒吃東西?


    她抬頭,正想說“不記得”,可目光撞上蔣旭揚眼中的關切時,心中不由又是一陣煩悶,於是已到喉間的話,脫口而出時變成了:“用得著你來操心麽?”


    他們沒關係,用不著他來管!


    說出口,她便把臉別向了一邊。


    蔣旭揚的心中一刺,麵色尷尬地張了張嘴,想要說點其他的,眼角的餘光看見那瓶葡萄糖,正好解了圍:“快沒液了,我去叫護士過來。”


    ***


    護士很快過來。


    外人不知道兩人的關係,護士在拔完針以後,也是很自然地朝蔣旭揚示意了一眼:“家屬,幫忙按一下針孔,五分鍾不出血了就行。”


    “好!”


    喬桑榆本想說自己來,蔣旭揚已起身繞了過來,從護士手中接過她的手。


    護士退了出去,喬桑榆沒抽回手,目光看著蔣旭揚,眼底有著震然——因為剛剛在他側身讓護士過去的時候,她看到了他的背!他穿著白色的襯衫,後背有明顯的殷紅從襯衫的布料中滲出來……


    像是血。


    一道一道的血痕,像是崩裂的傷口,看得有些觸目驚心。


    “你……看我做什麽?”她直視過來的目光,讓蔣旭揚有些不自然,目光遊移著躲閃。


    “你的背是怎麽回事?”喬桑榆皺著眉,淡淡地問,見蔣旭揚躲閃著不肯說,她的臉色一沉,最見不得拖拖拉拉的模樣,連嗓音也凶了幾分,“說啊!”


    蔣旭揚自然是順著她的,不過對於背上的傷,他完全避重就輕:“我爸打的。”


    眼見著喬桑榆麵色難看,他故作輕鬆地聳了聳肩,連忙繼續補充,試圖緩和氣氛:“這個很正常的啊!我爸又不是第一次打我,不疼的……以前我挨打,你不還見過的嘛,血多傷口小……”


    試圖調節氣氛的話,說到一半卻突然一靜,兩人都不禁陷入了沉默。


    這涉及過去。


    是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回憶。


    蔣旭揚的心中有些難過,他很懷念當年彼此的關係。那次他挨打,她在他的出租屋裏為他上藥,他能故意裝作疼得哇哇大叫,求著她“輕點”、“要吹吹”……這是戀人間才有的特權。


    而喬桑榆的沉默,是因為歉疚和難堪——她記得他當年挨打的原因!因為他執意從家裏搬出來,在學校附近租了個房子,因為他想每天給她買早餐,接送她上下學……他是因為她挨的打,但其他人都不知道。


    那時候的他……的確很好。


    她花了所有的時間去恨他,唯有這個時候,才在不經意間想起來:他們之間也曾有過美好!


    “桑榆,”他在良久以後才出聲,喃喃地叫出她的名字,坦誠,“是我做錯了事情。那件事……徹徹底底是我錯了!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他在此時承認了錯誤。


    這麽多年來,他一次承認那件事是個“錯誤”,不再用“年少不懂事”、“男人都會這樣”、“當時忍不住”這種借口搪塞……他給了她這麽多年最想聽的道歉。


    喬桑榆怔了一下沒來得及開口,正想說話,卻又被蔣旭揚搶了先。


    “你不用著急回答我!”他生怕從她的口中聽到拒絕,尷尬地扯了扯唇角,幾乎是以逃離的方式避開,“那個……針孔按得差不多了!我先幫你去買點吃的墊墊胃。”.


    病房裏頓時安靜下來。


    喬桑榆坐在床上,神情有些木然,也有些落寞——


    她對蔣旭揚到底是什麽感情,她自己早已說不清。她一直以為是恨和不屑,一直覺得他沒責任心,連個有擔待的道歉都沒有……可是現在有了。他承認了錯誤。


    那麽她呢?


    她卻已失去了原諒的資格。


    為什麽,就偏偏差了這麽一晚?他對不起她,她也在昨晚對不起他了……


    祁漠說什麽“這樣你們就平等了”,簡直是個混蛋!而她居然在醉酒的情況下信了他的言論!怎麽可能平等?他們兩個平等不了,一樣肮髒。


    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現在的蔣旭揚!


    “現在好些了吧?你男朋友呢?”護士進來查房,很自然地環視了一圈,然後繼續,“剛送你過來的時候,他嚇得臉色比你還白……以後記得按時吃飯,低血糖也是很危險的。”


    她絮叨著叮囑了幾句,不忘最後補充:“等你男朋友過來,你們就一起回家吧,沒什麽問題了!”


    “嗯,謝謝!”她點頭道謝,笑容卻很牽強。


    她的心情實在笑不出來。


    蔣旭揚……蔣旭揚……她和這個男人的關係根本理不清楚!她失去了那種可以高高在上鄙視他的資格,她應該怎麽和他相處?


    喬桑榆沒等他回來。


    護士離開後不久,她便自行跳下了床,穿鞋走了出去……


    醫院離自己的房子很近,喬桑榆直接走路回來,沿途還逛了個菜市場,拎了不少的水果蔬菜。她告訴自己:一切很正常!她活得一如往常,沒受到任何影響!


    另外,她依舊愛生活,依舊對自己很好,她依舊是堅強獨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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