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初次再會』


    邂逅是束縛的開始


    所以相遇隻是一瞬間


    緊接著的永遠是束縛和分離的二選一


    *


    尊秋多學院的普通校舍區東北側,有一棟三層樓高的四角形建築物。


    這棟平坦的建築物有露台,一部分為磚造;正麵是往地下一樓的入口,入口有一麵廣告牌,上頭寫著「中央學校餐廳大樓」。


    春假期間,隻有地下室開放。


    在通往地下的寬廣樓梯牆上貼著標示牌,上頭用粗體字寫著「二十四小時營業」,還一並寫著「不過,深夜和假日為小規模營業」。


    走下樓梯,穿過橫列著八麵玻璃的大門後,來到一片微暗環境中。


    接著會看見排放在大廳的餐卷販賣機,與數麵廣大的布告欄。


    從大廳往內走,是個大約五十公尺見方、被白色牆壁包圍的空間。裏頭隻立著固定間隔的四角柱,以及埋在它們中間的許多張八人座桌子。


    不過,現在裏頭沒什麽人影,除了角落的賣店蓋著防水布外,整個大廳隻有東側牆麵的櫃台附近還有燈光。


    待在裏頭的人影,除了桌子那頭有少數幾個穿著便服和製服的客人外,還有幾位身穿紅色橄欖球衫的學生。此外,在櫃台那頭還有一名身穿製服的少女和黑貓。


    那名少女就是把灰色頭發甩至身後的布蓮西兒。


    她把手放在櫃台上看向廚房。


    接著,她等的東西來了。


    穿著罩衫的老婦人,拿來了一個邊長三十公分的正方形紙箱。


    箱裏鋪著布巾,角落還分別放著水和曬幹玉米粒的盤子,小鳥在裏頭又蹦又跳。


    「真是辛苦呢。要是再大一點,我想應該就不會有問題了。」


    老婦人說道。布蓮西兒在她遞出箱子前搶先行了個禮,並伸手接過。


    她的手上擺著那個箱子。


    「」


    布蓮西兒緊抱住紙箱。


    箱裏的小鳥抬頭仰望著她,微微側頭的動作,讓布蓮西兒露出笑容。


    此時傳來老婦人的聲音:


    「真令人懷念啊,我小時候也有抓到過呢。」


    「是嗎?」


    「是啊,我這個老婆婆也是有過像妳一樣年輕的時代喔。」


    布蓮西兒沉默不語,腳下的黑貓用前腳輕輕拍著她的左小腿。


    布蓮西兒在櫃台下,用左腳腳尖踢飛黑貓。


    完全沒發現的老婦人看著小鳥說:


    「那是戰後沒多久的時候吧,我偷偷拿了父親從黑市到手的小麥和酒,然後用酒浸泡麥粒。」


    「然後把它喂鳥吃?」


    「是啊。在遠處放一粒麥,如果牠吃了,再漸漸越放越近。這樣接連吃下去,等到靠近我的時候,已經變得不大會飛了。」


    「因為喝醉了嗎?」


    「是啊,不過抓到的隔天牠就會消失了。我記得父親好像還會露出很可惜的表情說『看起來很好吃呢』之後他被我拿木棒打昏了就是。」


    布蓮西兒無視後半的言論,緊閉著雙唇,走回來的黑貓這次換輕拍她的右小腿。


    她用右腳腳尖踢飛黑貓,然後稍微放低視線瞪著他。


    倒在地上的黑貓正看著自己。


    不過視線一交會,黑貓忽然縮起身子向後退。


    當她把頭往旁邊一歪,心想「我的眼神有這麽恐怖嗎?」的時候。


    忽然感覺到背後有影子,那才是黑貓退後的理由。


    「!?」


    布蓮西兒把箱子擺在櫃台往後看,有一個被黑色背心包覆的胸膛,正在眼前伸手可及處。


    她嚇了一跳,為了把握狀況,退了一步抬頭看。


    在黑色背心上方,白色襯衫的衣領那頭,有一搓白色胡子和一顆禿頭。


    布蓮西兒非常清楚他是什麽人。


    櫃台那頭的聲音比她更早做出反應。


    「哎呀,索恩伯克先生,今天真晚呢。」


    他齊格菲索恩伯克站在布蓮西兒的身旁,彎下高大的身軀,把餐卷放在櫃台那頭。看到餐卷的老婦人說:


    「要哪一種?」


    「焗飯。」


    「啊,嘔吐飯嗎?不知道還有沒有米呢。」


    「就算是俗稱,廚師還是別用那種稱呼法比較好。」


    「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沒辦法叫它焗飯,因為我隻從母親那裏學過作菜吧。」


    「焗飯是家庭料理,並不是什麽羞恥的事。」


    「是嗎?」老婦人響亮地笑著,不過齊格菲還是維持一貫表情。


    布蓮西兒忽然喘不過氣,靜靜看著他。


    齊格菲忽然轉向她。


    這動作讓布蓮西兒警戒起來,右手懸在半空中,而左手伸進外套口袋內。她麵無表情,雙眼緊盯著他。


    然而,齊格菲的視線並不是對著她。


    他看的是櫃台上的箱子,裏頭的小鳥抬頭望向他,叫了一聲。齊格菲以眼神回望,開口說:


    「布蓮西兒希爾特同學。」


    被叫到名字,布蓮西兒不禁咽下口水。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妳借書的時候,即使向圖書委員道謝,也絕對不會向我開口說謝。隻要管理借書卡,自然就會記住妳的名字。」


    「你是想賣人情給我就是了?」


    「不,那隻是我記得妳的理由罷了我不會勉強妳道謝,因為那是妳的驕傲和選擇。」


    說完,齊格菲把視線轉回櫃台。


    「圖書館還開著,裏頭生物、動物類別的書架有數導飼養方法的書,趕快去借吧。」


    「這是命令嗎?」


    「是為了那隻小鳥不過,在有貓的環境下養鳥,還真令人不敢恭維啊。」


    「請不用擔心,我的黑貓對我很忠誠。」


    一說完,黑貓用前腳輕輕拍打她的右小腿肚,布蓮西兒用右腳跟把黑貓向後踢飛,接著抱住紙箱。


    齊格菲並沒有看著她。


    布蓮西兒退了一步,拉開些許距離。


    齊格菲明確地回答了這陣沉默。


    用無視和沉默回答。


    「」


    布蓮西兒轉身朝向入口的方向。


    她跨步離開,黑貓連忙跟在她的腳下。


    低頭一看,箱裏的小鳥正側頭仰望著她。


    布蓮西兒盯著小鳥,沒有回頭。


    她在依然難以呼吸的狀態下快步離開了餐廳。


    *


    普通校舍區的北側並列著白色建築物,以十為一列地縱橫佇立著的建築物,每一棟看起來都像是三層樓高的校舍。


    不過,排列在南側的窗戶比學校的要小,數量也更多。


    從任何一個窗口看進去,都能看見窗邊的兩個書桌以及牆邊的雙層床。


    這裏是學生宿舍。


    現在,宿舍正被夕陽染紅。


    有一道人影走在紅色的陽光與建築物構成的深藍色影子之中。


    那是身穿灰色西裝的佐山,他快步走過排列在學生宿舍西南側的建築物。


    他走到上頭掛著「第四普通科宿舍真男生宿舍」廣告牌的白牆入口。


    並在那裏停步。


    他看了看手表,現在是下午五點三十分。和大城談完有關明天與1st-g進行的事前交涉事項後回來,已經是這個時間了。


    往下一看,從口袋裏出現臉的貘正打著瞌睡,然後


    「?」


    佐山突然把視線轉向東側並列在校庭的學校餐廳大樓方向。那兒有動靜。


    視線前方,可以看見有一位抱著紙箱的少女,正走向普通校舍。


    是今天早上擦身而過的美術社社長啊。


    這個時間她還要繼續作畫嗎?


    「真是辛苦了。」佐山呼了一口氣,然後心想自己等會也應該要去拜訪一下圖書館的齊格菲,以及位於女生宿舍的出雲和風見才行。


    他把視線轉回來,抬頭望向自己的房間,也就是二樓東側角落的房間。


    下一秒鍾,他的表情忽然改變,皺起眉頭說:


    「燈開著?」


    因為夕陽反射,所以窗戶裏頭十分明亮,可以清楚看到裏頭。


    白天前往皇居的時候,他不記得自己出門時有開燈。


    「是什麽人呢?」佐山決定趕緊進入宿舍裏。


    同時從前方傳來大樹的聲音:


    「啊,佐山同學。」


    她穿著襯衫配上緊身牛仔褲,拖著拖鞋從正麵入口走出來。


    「真是湊巧。」


    大樹走下正麵入口的矮階梯,伴隨著小石子的聲音走到佐山眼前。


    「大樹老師,有什麽事嗎?我目前有急事,得趕緊前往現場才行。」


    「嘿嘿,又是這種堅決的口氣。不過聽完老師的話,保證你不會吃虧喂,等一下~!」


    忽視她的存在而繼續前進的佐山,被大樹拉住袖子。


    「可以請妳不要拉住我的袖子嗎?再怎麽說,這也是高價物品。」


    「我覺得用金錢衡量事物,是不好的行為喔`」


    「這是意大利製的,要日幣七十二萬。」


    「嗚哇~對不起啦~!我先講明,老師可沒有能力支付這麽貴的東西喔~」


    「我知道。還有,我想妳別把學校餐廳大樓的賣店前當作固定座位比較好。」


    「因為老師喜歡果醬麵包嘛~春假期間賣店沒開實在很可惜等等,聽別人講完再走啦~」


    這次換成手被抓住。佐山歎了口氣,和大樹兩眼交會,點頭說:


    「雖然很失禮,不過貧窮是會傳染的;所以大樹細菌別靠近我。」


    「你這麽說,我就不告訴你有一個住宿生要和你住同一個房間的事了~!」


    「妳這麽說,隻是告訴我妳是個重度白癡罷了。」


    「咦?」大樹重新考慮自己剛才的發言,佐山細心地解開她的手。


    「總之,那是怎麽一回事?那棟宿舍奇跡般誕生的單人房,可是幸運抽中的大獎哪。」


    「我就不過問佐山同學是幹預那奇跡和幸運到什麽程度了總之,那奇跡和幸運就到今天為止!你覺悟吧。」


    佐山無視大樹伸長手指告訴他的話,繼續往前走。結果馬上又被拉住手。


    「你為什麽一直忽視我的存在!」


    「不,該怎麽說,妳要轉達的事已經說完了吧?就是有住宿生要來。」


    佐山說完,大樹豎起食指,輕輕咋舌道:


    「聽好了,我先告訴你一聲對方還不熟悉你啊,你可別做出一些不妥當的言行舉止。」


    「最近的大樹老師腦袋好像怪怪的呢?我幾時有過不妥當的言行舉止?」


    「現在不就正在!」


    佐山伸出右手手掌,製止大樹繼續說下去。


    「放心吧,妳想說的我都理解意思就是要我盡賓主之禮。」


    大樹點頭肯定,卻盤起手臂說:


    「雖然你說的沒錯畢竟你是佐山同學嘛,所以」


    佐山一發不語地用右手彈了正嘀嘀咕咕的她的額頭。


    *


    佐山在櫃台交出返家申請,換了拖鞋後爬上樓梯。


    口袋裏的貘抬起頭爬到他的肩膀上,大概是感覺到接近睡覺的床了吧。走到轉角處之前,它一直在肩上緊盯著前方。


    佐山很快地上樓,離開樓梯問踏入走廊後,最左邊的就是自己的房間。


    在熒光燈亮過夕陽的走廊下,佐山看到自己房間的房門敞開著。


    在門旁的走廊角落可以看到數個紙箱,那是搬家的行李。


    佐山不發一語地走近。


    房裏傳出了些許聲音。是打開紙箱,拿出裏頭東西的聲音:也可以聽見衣物重迭和迭起書本的聲音。那些聲音讓佐山感到很懷念。


    去年自己也曾經製造出同樣的聲音。


    他靠近過去。


    看得到門縫,也可以窺視寢室裏的情況。


    接著,人影從另一頭跨出腳步衝了出來。


    是個身材纖細、個頭嬌小的人影。


    站在紙箱中的身影,用拖鞋蹬了一腳停住衝勢。


    「啊。」


    寬鬆的襯衫和褲裙式的七分褲因慣性搖晃著,另外還有比那些布更長的東西搖曳,就是綁在頭後的柔順黑發。


    對方拾起頭,睜大雙眼看著佐山。


    佐山認識對方的長相。


    「新莊同學?」


    他的疑問讓對方「啊」地張大嘴巴,聽起來的聲音也和新莊一樣。


    她的聲音中充滿了困惑,讓佐山不禁想到


    這裏是男生宿舍。


    不過,佐山又陷入思索。


    萬一是新莊本人希望能和自己一起生活,那會是如何呢?


    新莊是ucat的人。這所學校恐怕不隻跟iai,就連ucat也有很深的關聯。


    實際上,還有出雲和風見這兩個先例。那兩人除了表麵說出的情報外,也和iai及ucat有很深的關係吧。


    而ucat又剛好正在追問自己是否願意接受全龍交涉的權利,甚至可以認為新莊現在會出現在這裏,是為了讓自己接受的手段之一。


    該怎麽辦?該怎麽辦呢?佐山自問了兩次,又不禁覺得不對。


    先不論大人們的想法為何,但是名為新莊的女性來到這裏,是無法抹滅的事實。


    佐山回想起在皇居前的橋上,她所說的那句:「就算回到宿舍,你也別太驚訝喔。」


    辦不到,這已經可以算是驚愕了。


    佐山問她是不是禮物時,她點頭示意,還說非得這麽做才行。


    那時候,自己究竟回答了什麽呢?


    我會欣然接受的。


    「原來是這麽一回事。」佐山得出結論,一切的答案都在那時候就出現了。


    至此,佐山已經毫不迷惘、也不大費周章了,他判斷一切的事情都應該依照她的希望發展。


    佐山滿臉正經地點點頭,微微攤開雙手說:


    「來吧撲進我的懷裏吧。」


    對此,新莊露出安心的表情,鞠了個躬說:


    「感謝你這如傳聞般的不妥言行我是新莊運的弟弟,名叫切。」。


    佐山就這麽攤開手臂一動也不動。


    新莊.切滿臉笑容地站起身。


    不過,他立刻困惑地低眉,把右手向前仲。


    而佐山維持著攤開雙手的姿勢,流暢地放低身子並九十度旋轉,用攤開的右手握住新莊的右手回禮。


    一摸到他的手,佐山便發現新莊的右手上並沒有戒指。佐山一邊起身一邊說:


    「弟弟?」


    「嗯。」


    新莊用比剛才稍微鬆懈的聲音,笑著點頭說:


    「你沒從姊姊那裏聽說嗎?她要我在佐山同學手臂的傷治好前留在這裏。」


    說話的聲音和口氣都跟新莊一樣,連手掌的感觸也相同。


    佐山在心中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然後放開了他的手。


    「你從姊姊那裏聽說過多少我的事?」


    「當她差點遇到交通事故時,你衝出來保護她,結果慣用手受傷之


    類的。因為姊姊工作很忙,所以她沒辦法替你做些什麽」


    「這樣啊。」佐山頷首同意。


    他不曉得ucat的事嗎?


    「不好意思,我可以確定一件事嗎?」


    聽了他的提問,新莊側著頭回答:


    「嗯,可以啊,是什麽事?」


    「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事。」


    說完,佐山站到新莊眼前,緩緩貼近他的身體,用右手摸著他的右胸。


    「咦?啊、呀,你你這是做什麽?」


    隨著他輕微的抵抗,肋骨和單薄胸膛的觸感傳到手掌上。


    新莊在稍稍繞住背後的左臂中打算抽離自己的身體,不過佐山卻


    「不要動。而且剛才是誰說可以的?」


    「可、可是,我、我並沒有想到你會」


    新莊聳聳肩,放棄退後。


    佐山「嗯」地點點頭,把手滑向新莊的左胸。他試著用手撫摸它,白色襯衫布料下的肌膚既薄又硬,也沒什麽彈力,完全不像昨晚看到的新莊胸部。


    是個男人。


    佐山稍梢沉下身子,右手離開他的胸部。新莊發出輕微歎息聲,而佐山仿佛為了奪走在此產生的弛緩間隙,將右手抓住他的腰部並且固定。


    當新莊接著發出叫聲的同時,佐山把右耳抵住他的胸前。


    可以聽見新莊微微加快的心跳聲。


    聽起來和昨晚聽到的一樣,氣息中也同樣帶著些許甘甜的味道。


    然而耳朵抵住的胸部感觸,卻和昨晚看到的大相徑庭,既淺又硬,完全是男人的胸部。


    佐山帶著疑惑問說:


    「嗯你的胸部,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那、那是當然的啊」


    抬頭一看,他正微紅著臉俯視佐山,輕輕咬著下嘴唇,露出眉頭深鎖的表情。過了一會,他隨著顫抖的呼吸說:


    「可、可以了嗎?還是要繼續?我、我不想讓人一直這樣靠著自己的胸部。」


    佐山並不回答,他握住新莊在空中甩動的手腕,繞到自己的身後。


    「咦?啊佐、佐山同學?」


    佐山變成被新莊輕輕抱著的姿勢,聽著他胸部的心跳聲。


    不過還是沒任何改變,還是男人的感觸。就算現在心跳變得越來越強,再繼續確認下去也毫無意義。


    佐山「嗯」地點點頭後抬起臉。


    她說過是雙胞胎吧。


    佐山在心中再次確認後,起身看著前方。


    滿臉通紅、愁眉不展的新莊站在那裏。佐山盤起雙手,對「呼」地吐了一口氣的新莊說:


    「放心吧,這並沒有什麽好奇怪的。」


    「不,佐山同學,我覺得你的行為已經夠奇怪了啊。」


    「首次見麵就說出這種話,還真是唐突呢。」


    「這句話你應該照著鏡子說吧」


    佐山斷言道:「沒這回事。」


    「因為剛剛在下頭大樹老師才叮嚀過我,我已經有注意了。」


    「我可以問問看你注意了什麽嗎?」


    佐山坦白地回答他的問題:


    「別做出不妥當的言行舉止。」


    佐山無視新莊訝異的反應,重新伸出右手,然後


    「在我左臂的傷治好前,或許我們都得在一起了。在那之前我們就好好相處吧,新莊同學。沒什麽,簡單得很,我可是因為和周圍的家夥比起來實在太缺乏個性而苦惱著呢。」


    *


    夜晚的美術教室裏。


    布蓮西兒一麵上色,一麵喂小鳥吃東西。她在畫布上塗上森林的綠色,每當聽到小鳥空腹的叫聲時,就喂牠飼料。


    她用鑷子前端夾住曬幹的玉米,沾水弄濕後伸向小鳥,如果不用鑷子輕輕夾住,就沒辦法把飼料放進小鳥口中。


    腳下的黑貓說:


    「妳真是樂在其中呢。」


    「至少在牠睡著前,非這麽做不可。」


    「我想今晚有必要去根據地一趟,妳打算怎麽辦?」


    「雖然不是定期聯絡,不過說的也是我似乎該問問接下來如何應對會比較好。若隻是件小事,你一個人飛過去應該就很足夠了吧。」


    黑貓點頭同意。


    「恐怕大家都已經注意到『王城派』的行動了,根據地現在應該充滿活力地討論著接下來該怎麽辦之類的。」


    「不管再怎麽討論,隻要聖劍格拉姆被收藏在iai本社的地下,我們就無計可施哈根老翁並不樂見攻堅作戰之類的。」


    「像法夫那這種沒見過戰爭的第二代家夥們可是衝勁十足呢。」


    這時小鳥發出叫聲。


    布蓮西兒用鑷子夾飼料喂給牠吃。


    小鳥咽下飼料後吐了一口氣,歪頭看著布蓮西兒,但布蓮西兒麵無表情地說:


    「好可愛。」


    「不用特意小聲說啦。」


    黑貓垂下肩膀。


    「不過,妳為什麽對這麽拘泥於這隻小鳥?」


    「我才沒有拘泥呢,我隻是在認為大自然的原則很重要的同時,也覺得生命很可貴。」


    「妳說的話很矛盾。」


    「是啊。」布蓮西兒拿起鑷子和畫筆。她運筆到異於森林的一角,也就是至今空白、有著小屋和許多人們的那個地方。


    「你想聽一些陳年往事嗎?」


    「嗯。」


    「從前當我還小的時候。」


    「那是幾百年前了?啊,抱歉!啊啊啊!筆的後麵是尖的啊~!」


    「你吵死了。總之,那時候有一個人,救了我們的森林和附近的街道出事原因出在機龍失控。同化的時候,強烈的拒絕反應讓搭乘者發狂了。街道幾乎全毀,機龍追趕著逃入森林的人們飛進森林。」


    黑貓一句話也不說,隻是點點頭。


    布蓮西兒邊替小屋塗上黑色的底色,一邊說:


    「那個人受了傷仍然繼續作戰,最後一個人取得了勝利。就在那時,他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麽藥撿起了一隻受傷的鳥,讓大家照顧牠。」


    黑貓望著畫布,在漸漸被塗黑的小屋前,有幾個用木炭畫出的人影。


    有在小屋裏讀書的老人、在小屋前和飛鳥嬉戲的少女,以及一名女性。


    距離她們稍微右側的位置,有著木炭線條被擦掉的痕跡。


    可以微微看出是一個男人的輪廓。


    黑貓將視線從那些線畫轉到布蓮西兒身上,然後再看向飛鳥的木炭線條。


    「也就是說」


    他側著頭說:


    「妳想讓那雙翅膀再一次展翅高飛?類似這種感覺?」


    「不是的。」布蓮西兒混著失笑地說。


    「這隻是一幅畫,並不是事實。我們的世界滅亡的時候,那隻鳥已經從籠子裏逃走」


    她歎了口氣,然後不發一語。


    擴散在周圍的沉默讓黑貓不禁顫抖,布蓮西兒輕輕發出笑聲。


    「呼。」布蓮西兒小小呼了口氣,她以彷佛含笑般的顫抖聲音說:


    「如果那個人在,我想結果會不一樣吧。不過,他明知道世界會毀滅卻仍救了那隻鳥,那為什麽不看顧到最後一刻呢?即使是一下子也好,對在一起那麽久的古特倫殿下也是究竟是為什麽呢?」


    這個沒有發問對象的問題,讓黑貓睜大雙眼。


    「妳說的那個人,果然是」


    「嗯,從low-g來的魔法師。從1st-g奪走聖劍格拉姆、消滅那片大地和天空的男人。同時也是殺害我家人般存在的人們,然後逃走的敵人。」


    布蓮西兒說出了他的名字:


    「齊格菲索恩伯克我們最大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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