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今人在何方


    跟隨自身意識的去向


    朝聲音的來源前進吧


    ●


    淩晨的海麵。


    太陽猶未升起,天空尚無藍意,隻沾上了幾抹雲霞的一片蒼白。


    下方的黝黑海麵映照著空中的光,表麵輕微地晃蕩。


    這搖晃與其說是波浪,不如說更像座小山。山背反射著天空的光芒,而山麓則是一片陰暗。


    在這呼吸般的上下晃動中有幾個影子。


    是漁船。


    即便拿坡度最緩的「山」來比較,這些掛有大型燈火的漁船尺寸仍不足它們的百分之一。


    每艘船都以白色為底並畫上紅藍線條,船隻側邊都漆有船名、三陸港灣管理局的認可章,以及編號。


    這裏足三陸外海,位於太平洋上。


    每艘行駛在這寬廣海域上的船都載有二至五名男女,每個人都有點歲數。船隻們各自保持距離卷收漁網,不過它們全都背著天空較亮的一端,往西方前進。


    船兒們的去向上有道水平線,上頭還有著白色的物體。


    那是雲。顯示陸地存在的證據,在天邊連成一片。


    海上,輕舟組成的船隊正緩緩西行,船兒們慢慢搖動,辟出各自的白波。


    領航的船隻,將路線稍稍偏向北。


    三陸外海有三種洋流。


    其一是對馬海流,由日本海側以順時針方向繞行本州,並沿著本州東側由北向南行。


    其二是親潮,由北海道南側直落本州東側,與對馬海流並行,同樣沿本州東側由北向南。


    最後是繞行太平洋的黑潮,位在前兩條洋流的東側,由南向北。


    洋流會隨季節變遷而展現不同麵貌,航行其上的船隻必須見機調整航線。


    它們將航線由親潮切換至對馬海流上。


    船隊中有幾艘左右散開。他們要趁淺海魚群在淩晨時分開始活動時,在洋流交界處捕撈。


    欲先回港的船隻重整隊形,逐漸遠去。


    這時,船的警笛響徹雲霄。


    高鳴此聲的,並非返航離去的隊伍,而是留在洋流問灑網的船隻。


    起先鳴笛的隻有少數幾艘,其餘的也感到異狀而跟進,此後仍有船隻接連鳴笛。


    趕著回港的船員們,在小屋般狹窄的駕駛室裏抓起無線電對講機。


    『怎麽啦!?』


    『——快看水底!』


    這話讓大家開始啟動船上的魚群探測器。


    聲納畫麵以旋轉的綠光顯示出海底物的形影。


    有個形狀出現,占滿了整個螢幕。


    『……!?』


    那不是魚群,也不是船。


    以數百公尺為單位探尋水底的聲納係統竟會整片亮起,不禁讓人懷疑機器是否故障。


    所有的船都探測到相同反應,代表這絕不是偶然。


    但這世上絕不會有如此龐然大物行於海中,就結果而言,還是什麽都沒弄清楚。


    此刻,發生了某種變化。


    盯著聲納看的人們,發現剛剛的光消失了。


    不,應說是光在聲納轉完一圈前移到畫麵外的位置了。


    轉瞬間,海中巨物已來到船隻前方。


    有種聲音從海中響起。


    那嘎、砰之類的聲音,是某物在水底高速移動造成的。物體在水中移動,會排開水體,形成空曠的洞穴。


    若移動速度極高,體積又巨大,那麽掘開的將會是地獄般的深淵。


    這時,所有人都看見一道深穀出現在海麵上。


    寬約五十公尺,深約一百公尺,而長度無從估算。


    之後,大海爆炸了。


    空氣灌入海上深穀,崩落的大量海水再掩於其上,形成氣爆。


    「!」


    海水爆散。


    那不隻是水柱,而是水牆。高逾兩百公尺的白色波濤聳立海上,底下的海麵也有著難以置信的震動,深穀則有如張開血盆大口般地撕裂開來。


    船隻們拚命抵抗海麵陷沒,並看著大海持續震蕩。


    有些船被瀑布般的激流砸中,有些船被巨大海底氣泡造成的空洞吞噬,也有船因身處碎泡之中而無力控製方向。


    位在波頂的船隻中,有船員看到了如同地貌般的層層水山、海水構成的濃霧四處飄散,以及劃開海水的長穀漸行漸遠所留下的餘韻。


    「————」


    空中傳來聲音。


    那有如金屬絞軋的鳴叫聲,原先在海上根本不可能聽到。


    但船員們什麽都看不見。


    他們隻是看著海穀和哀嚎般的嗚叫聲遠去的方向。


    那是南方。順這方位直行,就是關東外海。


    曾幾何時,旭日早已露臉,映照著遠方的水平線。


    ●


    有個橫長的大型影子背著已呈圓形的旭日降了下來。


    那是架綠色的大型飛機,它的後端噴出熊熊熱氣,逐步進入著陸軌道。


    橡膠輪胎啃噬地麵的聲音,和全開的襟翼拍擊空氣的聲音相互疊合。


    幾個人影背著那些聲音和晨風在跑道上移動,而準備搬運物資的拖車,正在接近運輸機。


    從跑道底端的白色輸送大樓前,能將這些動靜一覽無遺。


    在有花圃為襯的寬廣大樓入口,幾名美國ucat衛兵正站在向陽的小型道路圓環上。


    他們全背著概念戰鬥特化衝鋒槍。


    從外頭繞回來的巡邏隊員對大門口的人輕輕招手,衛兵便立刻換班巡邏。


    但這附近的人們動作忽然有些紊亂。


    因為跑道另一端靠山的馬路上,出現了一個人影。


    一名女性從道路遠端的輸送管理大樓後側走了出來。她穿著黑色t恤和黑色緊身短褲,搖著灰色頭發、踏著輕盈步伐走來。


    「哎呀,各位早安。」


    女性注意到衛兵時舉起手問候。她似乎以圓環為終點,將黑色球鞋踏在沙上,於原地踏步調節呼吸。


    一名衛兵對她的出現感到疑惑,卻也注意到了她t恤上的臂章。那左右分開的地形圖案代表的是——


    「請問您是德國ucat的監察,黛安娜小姐嗎?」


    「是啊,不過現在美國ucat占領這裏,我隻好打擾一下羅。」


    「抱歉,現在禁止外出——」


    「——屬於德國ucat的我也在保護管束範圍之內嗎?」


    黛安娜停步提問。她十指輕輕交疊,向前推出兩掌,眯眼看著衛兵背後的大樓玄闕。


    「羅傑,你說呢?」


    「我好像怎麽回答都會和德國ucat過不去呢。」


    玄關自動門隨人聲開啟,西裝身影走了過來。


    穿著茶色西裝的羅傑站在朝陽下,向周圍的衛兵揮揮手,眾人便回到各自崗位上。


    他歎了口氣,走近站在圓環上的黛安娜。


    「不好意思,黛安娜,能不能請你不要打擾其他人呢?」


    「哎呀羅傑,你什麽時候爬到我頭上啦?我的階級可是上校喲?」


    「……十年前還是少校呢。」


    「羅傑那時候是少尉對吧?你升官啦——不,現在應該是上尉了吧?」


    「來這裏之前為了行事方便,我已經升上少校了。」


    黛安娜「嗯~」了一聲,拿掛在肩上的白毛巾擦拭額頭。


    「你和至見過麵了嗎?」


    「我還被從屋頂上推下來呢。」


    「是哦,沒想到至變得那麽積極。」


    「推我下樓的是你做的自動人偶


    !」


    過了一會兒,黛安娜才歪頭揪眉對羅傑說:


    「不用那麽大聲我也聽得見喲?」


    「…………」


    羅傑仰起上身、雙目微閉,做了個深呼吸,口中不停呢喃著「冷靜冷靜」。


    他睜開眼,隻見黛安娜也同樣做著深呼吸,笑盈盈地說:


    「早上的空氣真的很棒,你覺得呢?這個禦宅魔地區(注:奧多摩發音為okutama,改變排列就成了。otakuma)的空氣還不錯吧?可以讓你死板又性急的腦袋冷靜下來喲?」


    「你……是在灑餌挑釁我和你鬥嘴嗎?」


    「哎呀呀,怎麽那麽說呢——羅傑怎麽可能贏得過我嘛。」


    聽她笑著搖手那麽說,羅傑不禁將領帶稍稍鬆開,指頭蓄滿力氣。他一麵在心裏要求自己冷靜,一麵說:


    「這十年來,我對嘴上功夫也鑽研了不少。」


    「辛苦你羅……你應該還有很多事要忙吧,比如哭到睡著之類的。」


    「那兒的話,我們美國人是絕不會屈服的。」


    「就是你們光吃漢堡和可樂,才會造成那種無聊的自尊……大腦裏一定堆了不少過剩的糖分和膽固醇吧。」


    黛安娜雙手拖腮,垂肩歎氣地說:


    「羅傑好可憐喲……」


    「可惡……」


    不禁衝出口的字眼,讓她表情有所變化。


    轉成苦笑。


    ●


    黛安娜從喉頭彈出一聲輕笑,接著背向羅傑。


    「——你還是沒變嘛。不過我啊,已經不想再來這套了。」


    「我倒覺得你鬥誌高昂得不得了呢。」


    「沒辦法嘛。」


    黛安娜擦擦眼角,轉過身來、看向天空。


    「能阻止我的人已經不在了。」


    羅傑對這句話沒能立即反應。


    他稍作思考,吸了一口奧多摩的早晨空氣說:


    「……的確是。」


    「對了,你和佐山少年用視訊見過麵了?很好玩吧?要是早點遇見他,就能阻止日本ucat被襲擊了——我想這個怪異的少年,很可能到得了我們踏不進的領域呢。」


    「這是指……」


    黛安娜沒回答,朝白色建築物前的自動販賣機走去。


    在羅傑跟上腳步時,東方天空傳來運輸機的引擎聲,但她似乎充耳不聞,問道:


    「美國ucat想暫停全龍交涉,替未來能以美國之名管理整個世界鋪路。不過,我們都知道一件事吧?」


    黛安娜說出重點:


    「光憑美國ucat是阻止不了全龍交涉的,雖然明白這事實的也許隻有我們——不過這點你向上司報告過了嗎?」


    黛安娜提問的同時,在販賣機前停了下來。


    「你該不會,把曾協助日本ucat的殘存者們共同決定永遠隱瞞的真相,向一無所知的上級稟報了吧?」


    羅傑搖了搖頭。


    「——沒有,那種蠢事我怎麽說得出口。我還沒向美國ucat透漏任何相關情報。」


    「你怎麽不說呢?大概在十五年前,我們曆經一番輾轉後成為日本ucat的助力,並得知了真相……那個時候,你隨時都能向美國ucat泄密吧——為什麽呢?」


    「那你又是怎麽想的呢?」


    羅傑來到黛安娜身邊,如此反問。


    見她沒有回答,羅傑吸了口氣,看著黛安娜的側臉。


    「——黛安娜,你能推測出至現在是怎麽想的嗎?我怎麽看,他都是一副想將一切都帶走的樣子。他隻想瞞著你所看好的佐山少年等人,把事實帶進墳墓裏……你怎麽說?」


    但黛安娜依舊沒有回答。


    她隻是指著販賣機露出微笑,看著罐裝飲料的樣本。


    「我就讓你把十年前的敗仗消掉幾筆吧。」


    這話讓羅傑雙肩一頹。


    他無奈地掏出錢包,送入零錢。黛安娜在投幣聲後按下按鈕,並用德語小聲道謝,最後取出飲料。


    「……你運動後竟然喝得下咖啡啊?」


    「真是的,這是iai的運動飲料咖啡喲。」


    她拉開飲料拉環,貼上唇邊喝了一口,接著說:


    「可是啊——阿夫拉姆部長和趙醫師在當時被壓在後方,等於什麽都不知道。知情的隻有佐山老翁,還有那個人——佐山·淺犧所信賴的人們吧。」


    「但那些人大多都在關西大地震中身亡……iai的內部紛爭也讓ucat喪失了當時一切紀錄……你身為五大頂的最後幸存者,有什麽感想呢?」


    「我過得很開心呢。」


    黛安娜慢慢地說,並看著販賣機正麵的壓克力板所倒映的天空、森林,以及遠方的城市。


    「——不甘和叔叔比較業績的魔女,卻因此來到叔叔的所在地,並且在那裏獲得認同而心生歡喜。而且魔女身邊還有好多能力各異的同伴,能陪她一起玩——」


    黛安娜輕笑一聲。


    「喝醉的我拿酒瓶猛砸大城全部長的地點,現在已經成了菜園……不過大家一起種的花草樹木都還在喔?」


    「你還想繼續過去那段天天過節般的時光嗎?」


    對這問題,黛安娜回了一聲「不」,露出微笑。


    「我已經退下來了,頂多是推想追尋的人們一把而已喔?可是……還是很有趣喲?現在啊,聖喬治隻對佐山少年有反應呢。」


    「————」


    「那玩意兒對我們明明毫無反應呢。諭命小姐看過『那個人』因故無法完成的聖喬治後,也曾懷疑它可能隻是單純的失敗作……但它確實提供了佐山少年力量。」


    黛安哪又輕笑幾聲。


    「雖然我們和諭命小姐都找不到聖喬治的右手部位,但他們也許真能辦得到呢。」


    「他們是指……?」


    「就是佐山少年和他的同伴啊。就像過去的八大龍王和五大頂那樣,他並不是孤單一人哦?他們一定能湊齊聖喬治、將十個概念核納為己力,最後就會像諭命小姐所說的,用其力量引導出全龍交涉後的世界……我是這麽認為的。」


    她的視線稍稍低下。


    「我認為他們能辦到我們未能達成的,你懂嗎?」


    說著,黛安娜走向販賣機裏側,那兒有個垃圾桶。


    「……黛安娜,你飲料沒喝完就想丟掉,不會對我過意不去嗎?」


    「哎呀?我喝完了喲?」


    黛安娜轉過上半身,在羅傑麵前甩動飲料罐,裏頭不見一點重量。


    「……你不是隻喝了一開始那一口而已嗎?」


    「我長期靠慢跑養顏美容,肺活量可不低呢。」


    「黛安娜,我有句話想說——你真是人類中最糟糕的一群。」


    「你、你那是什麽意思啊!」


    就在黛安娜邊說邊扔掉空罐時,她右手邊的玄關門開啟,一名穿西裝的清瘦長者走了出來。


    「羅傑!羅傑!我們確認到這個國家的東方海域有個不明影子了!」


    「tes。歐鐸上校,我已經接獲消息了。日本自衛隊已經出動,我國的監視衛星也早有動作,采測到洋流異常變化。俄國雖也有相關探測結果,但軍隊及ucat尚無反應。」


    「羅傑、羅傑,那也就是說——」


    「很可能是『黑陽』。雖然隻是推測,不過『黑陽』很可能在北方海底治愈前天夜裏的傷後,往東京外海慢慢移動。警戒地上動靜的同時,它也享受著高水壓帶來的進化,並會在與標的——暮星炮距離最短時,一舉從地麵或空中攻向這裏。」


    歐鐸「嗯」了一聲,在大門階梯邊停下腳步。


    「羅傑、羅傑,我們對它的登陸有何應變?」


    「tes,機龍隊已在東京灣沿岸分組待命。」


    「勇敢、勇敢的年輕人們。就算沒有上級命令,他們也想上前線支援吧……羅傑,你要向他們看齊,知道嗎?」


    「……那就日後撥空去見見他們吧。總指揮宮視察一定能鼓舞士氣,如果他們敗戰的話,會更需要身為中盤關鍵的上校您的力量呢。而且——」


    羅傑繼續說:


    「我們必須以概念空間捕捉『黑陽』,以免對平民造成恐慌。因此我們會需要極大的概念空間——日本ucat神田研究所,正在研究能覆蓋東京全土的概念空間產生裝置。」


    「你想、你想奪取那個裝置嗎?」


    羅傑搖搖頭,推高眼鏡。


    「不。『黑陽』接近的消息已送至神田研究所——就算我們不出聲,神田研究所也會為了自己國土的安寧而必須張設概念空間吧,我們隻需要享受其提供的協助即可。」


    「這樣啊、這樣啊,羅傑,不過還有一個奇怪的情報。」


    羅傑皺起眉,向歐鐸走近一步詢問,歐鐸回答:


    「敵人、有敵人的動靜——這一帶地底淺層有動態反應,偵查班指出那反應應該在十秒前就來到這附近了。」


    「會是日本ucat嗎……?」


    羅傑不解地扭身環顧地麵,但什麽也沒看到。


    這時,剛丟了飲料罐喘口氣的黛安娜從販賣機背麵注意到歐鐸,「哎呀」地驚歎一聲。


    「我還在想這說話方式怎麽那麽耳熟——你是這次的指揮官啊,親愛的?」


    黛安娜最後吐出的三個字讓羅傑停下動作。


    他看看歐鐸,再看看黛安娜。


    「……『親愛的』?」


    「是呀,在羅傑到他麾下前,我們就已經是文件上的夫妻了呢。」


    「那麽歐鐸上校的妻子就是……」


    「當然就是我啊,隻是連嘴都還沒親過就是了。」


    就在黛安娜右手捧著臉頰自白時——


    「咦咦~!?」


    背後馬路上的人孔蓋隨著尖叫聲驟然飛向空中,兩張臉撞開了鐵蓋采出頭來。


    較高大的對較矮的說:


    「你、你聽到了嗎,飛場!?我、我還以為她隻是個巨乳外國人,想不到她竟然是未開封的巨乳外國人妻耶!?我正對我個人史上的斬大陸驚愕錯亂得受不了,真的沒關係嗎?沒關係的話就快對我說不行!」


    「啊啊,不行啊,出雲學長,絕對不能錯亂啊!」


    「你也快冷靜下來啊,飛場,要是連你都亂了那我該怎麽辦!」


    「讓下麵的風見學姊賞幾拳就好了吧?」


    「哇啊,我突然好清醒哦——但是我的心已經再次熊熊燃起,這是多麽美妙的驚人消息啊!」


    「我也是又驚又喜呢,出雲學長!想不到新屬性就在我們身邊!啊啊,能加入ucat實在是太好了,刺激滿點呢……」


    「別哭,飛場。不過這真是太誇張了,既意外又衝擊。不過,一旦類別太過擴散就可能失去焦點。飛場解說員,請問你從現役球員的觀點來看,對黛安娜選手這次的配球有何見解?該如何反擊呢?」


    「這個嘛,先撇開焦點不談,對我而言她的確足不好應付呢。美影姊對人妻這個屬性恐怕還難以理解,不過就巨乳這類內角高球而言,美影姊的球路似乎也反擊得相當漂亮。我個人還是希望黛安娜選手能毫不鬆懈地麵臨下一場比賽。」


    「好的,謝謝飛場解說員的精辟見解。話說回來,我們還真是白癡啊,哇哈哈哈哈!」


    「就是說啊,哈!哈!哈!哈!」


    兩人盡情大笑後看了羅傑等人一會兒,表情正經下來。


    「——糗大啦!」


    兩張臉縮回洞裏那瞬間,從空中落下的人孔蓋伴著金屬聲將洞口闔上。


    歐鐸的聲音也同時響起。


    「羅傑!羅傑!他們一大早就在忙些什麽啊——趕快處理!」


    ●


    新莊站在早晨中。


    最早發現到的,是頭頂上的寬廣天空。


    天空蔚藍清澄,有著肌理般的薄雲。


    由風力強勁的高空投射而來的陽光,讓新莊想起了夏天,然而——


    「奇怪?」


    新莊注意到自己沒有肉體。


    「這是……」


    新莊想了想,答案隨之而來。昨晚入眠後,自己還沒清醒。


    現在,自己正在早晨的淺眠中,以夢的形式見到了過去。


    ……雖然應該要早起的,不過既然這是貘的傑作就……這是哪一年的夏天呢?


    懷抱疑問仰望天空的新莊,注意到某件怪事。除了空中的浮雲之外,還有其他雲朵般的物體從下方升起。


    「……?」


    新莊向下望去,眼裏是座廢墟。


    「……咦?」


    曾是市街的景象在眼前擴展開來。


    剛剛的雲,其實就是廢墟中竄起的煙。


    新莊急忙環視四周,所見之處盡是廢墟,自己正站在受過火焰洗禮的雙線道馬路上,左右兩旁皆有兩層樓高的建築殘壁。顏色都變得蒼白,還有著潑墨般的焦黑色塊。


    每棟建築都沒了屋頂、牆壁,窗棱中沒有一麵完好的玻璃。


    路邊散落著有如建築物嘔吐出的內部建材。


    仔細一看,拱廊構造的大馬路如棋盤般排列。


    但那其間的一切全已崩毀、燒盡。


    ……結束了。


    新莊了解到這是空襲後的景象。


    遠處傳來警報銅鍾聲,還有夏季晨問偶有的涼爽西風。


    到這時候,新莊才感到人們的存在。


    布滿道路的瓦礫和燒毀的建築物中,有許多人正彎身在其中尋找著些什麽。


    有些人在馬路上拉著托車搬運木材或沙袋,有些人呼喊家人的名字,也有些人四處布告當地避難所的位置。


    每個人的裝扮就像教科書中那樣頗具古意。


    ……第二次世界大戰時……


    新莊想起過去調查2nd-g時,曾在新宿街道上見過東京大空襲的景象。


    「現在是那之後嗎?」


    抱著疑問的新莊在路上走著,還越過一個用拖車載著孩子和棉被的主婦。


    新莊想尋找讓自己再次見到這景象的原因。


    紅綠燈燒熔斷裂,商店看板也因火勢而崩落。


    「————」


    這時,視野豁然開朗。


    拱廊左手邊出現一個被水泥牆圍起的寬廣區域,裏頭有許多因燃燒而頹倒的樹木,中間還有個寬大的建築。


    那是個橫幅約百公尺的雙層木造建築,但不見屋頂蹤影,彷佛是受到來自上方的攻擊而崩毀,表麵還有幾處焦黑。


    ……這是學校嗎?是受到無差別轟炸了吧。


    在意識這麽想時,新莊已來到廣場的入口。


    那裏聚集了許多人影,靠近一看,入口已被鐵門封鎖。


    人們在門邊相互推擠。


    接著新莊聽到聲音。幾道急切呼喊自人群問衝出,每次都喚著不同名字。


    「……?」


    新莊頂著問號更貼近幾步,發現人群中央有個年老的士兵,正透過少了單邊鏡片的眼鏡看著手中的紙。


    「我現在要開始唱名了,請各位安靜……!」


    他的話讓新莊感到疑問。


    ……那是尋人名單之類的嗎?


    當新莊思索


    時,老兵已喊出名字。新莊注意到,那些名字後頭還附有廣場、寺廟或神社等地名


    「他公布的是空襲避難者的去向啊,原來如此。」


    新莊鬆了口氣,因為現在被念出名字的,都是成功移往避難所的人。


    每當一個名字被念出,就會有個人道謝並走出人群。


    ……真是太好了。


    新莊想知道這所學校是否也是避難所,於是往廣場看去,接著認出了並排的幾個漢字。


    廣場入口處,也就是正門上的鐵製門牌寫有幾個漢字。


    其實這裏並不是學校。


    「——八王子第一醫院。」


    新莊在心裏默念後,恍然升起視線。看看燒垮的建築物,有看看門牌,才終於想起一件事。


    ……這是新莊·要住院的地方?


    感受到某種躍動的新莊,在發現那是心跳之前,意識已飛人人群,一同聆聽老兵喊出的名字,卻怎麽都等不到自己想聽的名字,於是——


    「新莊!新莊·要在不在上麵——!」


    新莊視線朝燒垮的建築物及老兵手上的文件看去。


    但沒人聽見他的聲音,因為這隻是貘重播的過去。


    ……我隻能看而已!


    滿是焦躁的新莊在人群中摒住氣息,後退一步。


    這時,背後傳來一道英氣凜然的男性聲音:


    「新莊!有沒有新莊·要的名字!?」


    ……佐山同學?


    這尖銳的口吻讓新莊回過頭去,心想會不會是貘的能力有所提升,讓佐山成功回到過去。


    但事與願違。


    一輛裝滿食品木箱的藍色卡車停在路上。這輛滿是凹陷與泥濘的卡車上,印有殘破不全的「出雲公司」字樣。


    一名青年跳下卡車,他身上的軍服雖有汙損,但依然整齊筆挺。


    「各位抱歉,我是陸軍中尉佐山·薰——我們有位特務在此住院,我希望能先知道他的去向。」


    這句話令新莊啞口無言。


    ……佐山同學的爺爺?


    青年從馬路上逐漸走近。在腳步聲中,新莊看到他有張尖銳的臉龐,雙頰略有胡渣,表情十分有力。


    那精悍的眼神是天生如此,或者隻是現況造成的呢?


    ……和總是麵無表情的佐山同學不一樣呢。


    但舉止和口吻十分相似。新莊有種莫名的理解,心想佐山若是也看著同一個夢境,就算自己隻剩下意識,也一定會抓著左胸口。


    ……抱歉,現在不能陪在你身邊……


    當新莊這麽想時,佐山·薰從身邊走過,開口說:


    「你知道新莊·要準尉的去向嗎?」


    老兵皺眉回答:


    「照順序——」


    「那我就等吧,是照伊呂波(注:日本平安時期流傳至今的習字歌,以四十七個不同假名組合而成)順序排的吧?」


    佐山·薰雙手叉腰直截了當地回答。有些失落的新莊抬頭看看他,卻見到預想外的光景。佐山·薰的視線依然強勁,但抱胸的雙手明顯地使勁抓著對側手臂。


    ……看起來好急哦。


    在新莊眼前,佐山·薰看著老兵淡淡地說:


    「順序較晚的就去搬卡車上的東西,那些是我的存糧——你來分配吧,我相信你。」


    老兵點點頭,繼續唱名。


    新莊一麵聽著接連念出的名字,一麵念著伊呂波歌,新莊的首字「shi」遠在後頭。


    但佐山·薰依然等著。他在默默地等待唱名之餘,也回頭看著等待唱名的人卸下物資。


    新莊也等待著。假如新莊·要沒被念到——


    ……就代表新莊·要已經過世——


    「——新莊·要」


    老兵的聲音忽然響起。


    佐山·薰猛然抬起頭來,但視線隨即恢複水平,沉靜地說:


    「他在哪裏?」


    老兵回答了某座寺廟的名字,以及——


    「聽說昨晚空襲前,三號樓所有人都被卡車送走了,但婦產科的人卻等不及卡車返回——」


    老兵注意到自己多嘴而閉口,低頭道歉。


    相地的,佐山·薰雙眼微閉、低頭示意說:


    「不要緊,就讓說出口的遺憾隨升煙一同葬送在空中吧。雖然我沒什麽好說的,但也不希望太多苦悶積在你心裏。」


    「那麽我就先把那些話藏在心裏吧。至於避難地點的位置——」


    「謝謝你,我知道怎麽走。」


    佐山·薰轉過身去,卻在卡車前停下腳步。他見到卡車上還有木箱,於是又轉過身來對人們說:


    「不拿了嗎?」


    「我們已經挑了夠用的量,剩下的就送到你要去的地方吧。」


    佐山·薰隻是點點頭回覆老兵,接著緩緩爬進卡車。


    他從車內敬了個禮後,將卡車發動。


    新莊明白他的去向。


    ……他要到新莊·要的所在地去。


    想到這裏,新莊的視線昏暗起來。


    過去即將結束。新莊在暗沉的視線中,看著卡車逐漸遠去。


    ……以後會怎樣呢?


    「那個人、那個佐山·薰去見的人,會不會是我的血親呢?」


    ……希望新莊·要平安無事……


    接著,新莊對這個夢本身有個疑惑。


    ……為什麽貘要讓我做這個夢呢?


    貘總會讓人們看到與自己有關的過去,那麽——


    「這和我們目的地一定有所關聯。」


    今天是預定造訪4th-g居留地的日子。


    佐山應該也見到了同樣的夢吧,起床更衣時問問也無妨。


    ……到底有什麽涵義呢?


    還有——


    ……ucat的大家過得還好嗎?


    在這幾道思緒中,新莊的意識被黑暗填滿。


    ●


    眼前有條黑暗的通道。


    裏頭的燈火,隻有數十公尺一盞的白色緊急照明燈,通道中央並不是道路,而是流動的水。


    這兒是下水道。水雖然汙濁,但確實正流動著。而在小燈照明下,流動的水麵還映著三道人影。


    他們在下水道左側的步道上移動。一個是個子不高的少年,一個是較為高大的少年,最後一個則是一般身高的少女,每個人都穿著學生製服。高大少年左手握著白色巨劍,最後的少女右手提著白色長槍。


    他們正在逃跑。後頭的少女說:


    「喂!你們兩個!我們等一下要去原川家耶!我本來還以為中途跟丟了,結果你們竟然跑去做那種會被人發現的蠢事!」


    「別、別急啊,千裏!聽我們說完你一定會了解!是男人就一定會了解!對不對啊,飛場!?」


    「就、就是說啊,風見學姊!是男人就一定會了解的——怎麽還不吐槽啊!?」


    有條白色光柱冷不防地竄過下水道。


    那是g-sp2的炮火。


    跑在前頭的出雲和飛場連忙臥倒。


    光柱掠過頭頂幾秒後,前方發出著彈聲。出雲急得大叫:


    「臭、臭娘們!被那種吐槽直擊會出人命耶!要是我掛了怎麽辦!?」


    「哎呀呀?覺,原來你已經變成把『要是』掛在嘴邊的廢人啦?」


    先頭兩人又趴又跳又貼壁地閃過後麵三發。


    「——哈哈哈,其實還蠻好閃的嘛!」


    「就是啊,出雲學長!」


    「——好吧,下次我會先瞄準再開槍哦。」


    「你剛才都是隨便射射嗎……」


    「那個——」


    飛場邊跑邊說:


    「我、我死了美影姊一定會很難過!還會被希比蕾小姐怨恨耶!」


    「那還真是遺憾、悲傷又令人於心不忍啊——不過總有一天會被人忘掉的。」


    「哇啊,我還想繼續快快樂樂活下去啊,成全我好不好!?」


    風見再次射擊。就在命中前一刻,襲來的光柱被削過、彈開,因為——


    「出雲學長!」


    出雲用v-sw擊潰了g-sp2的炮火。


    「感、感謝你救命之恩啊,出雲學長!就讓我把逛網路收集下來的連結都送給你吧!」


    「…………」


    「怎、怎麽啦,出雲學長?你在想什麽?」


    出雲扭頸思索。


    「這個嘛……保護男人實在沒什麽好開心的呢……千裏,下次我不會妨礙你了,好好射啊。」


    「哇啊,這對夫妻檔真是了不起地令人痛恨啊!」


    「隨便啦,靶就給我乖乖地逃吧,這條直線可長得很呢。」


    風見說完,前頭兩人立刻板起臉來加速逃逸。腳步比出雲輕盈的飛場跑在最前頭,穿梭在緊急照明的燈光中。


    「不過,這個下水道那麽長,是跟跑道平行嗎?」


    「不對,照軍神爸爸所說,這是橫越跑道的下水道。平行跑道的昨晚就看過了吧?就是貨櫃庫旁邊那條奇怪的垂直洞穴。」


    「……那個洞到底是什麽啊?聽說長約三公裏寬約百公尺……」


    「天曉得。底下被掩住了,軍神爸爸也隻說可能是地下設施擴建預留地之類的——會不會被拿來隨便蓋一些電玩中心或保齡球場之類的啊?」


    「你們已經不打算閃啦?」


    兩人背後有聲音響起,但已不帶殺氣。


    飛場和出雲的速度也因此放慢。


    右手邊有一條穿進下水道的副線。他們三人正跑在左側的檢測通道上,眼看就要經過主副兩線的交叉點。


    越過交叉點的瞬間,幾道光冷不防地從副線射來。那些是照明的光。寬度雖窄,但確實是為了照明而投射的光,而且不隻一道。


    「——!?」


    英文入耳後,風見大叫:


    「被發現了!」


    另一句話隨即響起。


    ——光即是力量。


    當這句話貫穿世界的刹那,狹窄的通道被白色刷過。


    光之翼從風見背部伸展開來,轉眼間就衝至下水道頂端,接著——


    「飛吧。」


    羽翼驅散了黑暗。


    風見縱身向前飛翔。


    羽翼尖端來回削過下水道的拱型頂端及腳邊水麵,振振有聲。若將振翅產生的力量換個方向,即成為前進的躍動。


    風見在狹窄的通路上高速振翅前進,不斷飛翔。


    很快的,風見追過了出雲和飛場。出雲邊跑邊說:


    「千裏!你弄得那麽顯眼,小心變靶子啊!」


    「別擔心,馬上就能從另一頭衝出去了。」


    仔細一看,前方約五百公尺處有麵牆將下水道分成左右兩邊。


    「到那邊右轉就能出去羅——靠我的翅膀應該不用三十秒吧。」


    說話的同時,英語叫喊不斷從後方傳來。下個瞬間——


    「出雲學長,剛剛好像一直有東西打到牆壁的聲音耶。」


    「是啊,我還能聽到後麵有火藥爆炸的聲音呢。」


    「哈哈哈出雲學長聽力真好——他們開槍啦!?啊、風見學姊逃走了!」


    「別說得那麽難聽,我不是逃,隻是先走一步罷了。」


    出雲對著漸漸遠去的光之翼和風見的聲音大喊:


    「喂,千裏!要是我被壞人的子彈打到怎麽辦!」


    「嗯~抱歉,我想覺應該沒那麽容易死吧。」


    「可、可是我很容易死耶!?」


    風見停下來想想飛場的話,再度振翅飛去。


    「嗯,抱歉,再給我一點時間想想你會不會死。」


    「哇,悠哉人生萬歲——呃、我耳朵被於彈擦到了啦!耳朵!」


    飛場說話的同時,英語叫喊和槍聲更加逼近。


    風見的身影一口氣衝到路口,隨即消失在右方。


    當通路回歸黑暗時,出雲加速衝刺,在狹窄通路上和飛場並肩奔跑。


    「飛場,我要說關鍵台詞了,仔細聽好……我先走,這裏就交給你了!」


    「哈哈哈,出雲學長你真是的,一般來說身材高大壯碩的都是死第一個耶。」


    「我先問你,尊秋多學生會和ucat在你心目中也算是『一般』嗎?」


    「這、這個——」


    「聽好羅?仔細聽好,飛場。對方會開槍,不過美國是個自由的國家,隻要你能好好應付就不太會被打成蜂窩,而且——美影也在他們手上呢。」


    「說、說的也是,美影姊她……」


    「再告訴你一個重要資訊吧——美國基本上是不打馬賽克的。」


    出雲「哇哈哈」地笑著拍拍飛場的背。


    「天啊,好羨慕你哦,luckyboy!」


    出雲衝到前方,請飛場的腹部吃了一記短上鉤拳。


    「——幫我們拖住他們吧。」


    ●


    這許久未嚐的一擊瞬間衝散了飛場的意識。


    他的呼吸立刻哽塞。


    ……嗚啊!


    他在心中發出強忍的咽嗚,等到呼吸再次通順,力氣重回身體時……


    「——這個嘛……」


    抬頭一看,路口就在三百公尺前。在那看似堵住通道的牆壁邊,有個高大身影由左向右鑽過緊急照明的燈光,消失在視線裏。


    那是穿著學生製服的出雲。


    飛場看著學長頭也不回的樣子,隻得苦笑。


    「真是敗給他了……」


    嘟噥過後,背後傳來一串腳步聲,還有部分涉水而來。


    飛場轉過頭。


    同時,共有八道光線射來,飛場推測距離約五十公尺。


    他們是美國ucat。


    飛場手托下巴,想著是否真如出雲所言,隻要自己處理得當就能和美影重逢。


    ……該怎麽做呢?


    在他猶豫時,腳步聲在眼前五十公尺處停下。


    除了流水聲和自己的喘息之外,沒有任何槍聲或其他聲音。


    「——!」


    英語叫喊在通道間反射而來,傳進飛場耳裏。


    ……他說什麽啊?


    雖然自己英語成績尚可,不過英語聽力課一年級是從第三學期才開始。相同吼聲再次響起時,飛場歪了歪頭,擺出自認為萬國共通的姿勢。他雙手向左右伸出,就像在觀察天空是否飄雨那樣。


    槍聲穿過頭頂。


    「…………」


    同樣的英語吼聲又傳進無言的飛場耳裏。


    飛場心想——


    ……不照他們所說的做,就會被當場射殺嗎?


    當飛場思考這個問題時,英語叫喊再度響起。


    「——!」


    飛場豎起耳朵,聆聽一再響起的聲音。


    下個瞬間,飛場感到一股寒意爬上脊梁,因為他聽到的是——


    ……冷凍?


    怎麽可能辦得到。飛場繼續思索這話的意思。


    ……該不會是要射殺我之後再把屍體送去冰櫃冷凍起來吧!?


    充滿疑問和焦慮的思考,因某句建言而解套。出雲的確說過——


    「美國是自由的國家。」


    低聲呢


    喃後,飛場下了結論。


    ……我懂了,畢竟冷凍什麽的也太奇怪了。


    美國是尊重自由的國家,是個freedom的國家。這代表,他聽到的並不是冷凍。


    ……那是自由的複數形。


    他們的意思,是要自己表現自由。即便語言不通,但肢體卻能充分表現自由,必須藉此證明自己對美國的做法舉雙手讚同。


    原來這就是美式自由啊,飛場心想。但自己該如何向這些人表現自由呢?


    「…………」


    一陣沉默後,飛場下了結論。


    在八道探照燈中央,他自由地跳起舞來。


    不停舞動。


    忘情地舞動。


    這舞蹈帶給飛場一種不可思議的感受。


    「——啊……」


    ……我的肉體和心靈竟能如此開放……


    但客人們又驚又怕地叫喊,槍擊聲一並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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