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你傷


    人要你亡


    你怎麽回答?


    *


    飛場乘於大地的破壞之上。


    他眼見四吉將攻擊,便全力回避。


    打擊、斬擊、炮擊皆有可能。


    夏季的兩度敗北,使他懂得在呆看敵人攻擊之前先行閃躲。


    這是正確的選擇。


    以飛場原來的位置為中心,有半徑約三公尺的空間遭到破壞。


    宛如憑空破裂一般。


    飛場被四散的大氣震飛,一個翻轉後落地。


    ……剛剛那是……?


    他曉得這是某種空間攻擊。當空間在壓縮下爆裂的剎那使其與周圍空間同化,範圍內的物體將一律粉碎。


    道理雖懂,但不懂的是——


    ……他是怎麽辦到的?用的又是什麽?


    抱著疑問落地的飛場以雙臂擋住衝擊卷起的氣流以及地麵碎片,並看著前方。


    第二擊來了。


    「……!」


    飛場再次猛力向後跳躍,想跳出半徑三公尺的破壞範圍外,然而——


    「更大了?」


    本能讓飛場雙腳更加使勁,一口氣退了約莫五公尺。


    下一刻,破裂的空間在他鼻尖前收起,半徑範圍正好比上次多了約兩公尺。


    ……他真的還沒使出全力嗎,


    飛場眼前的一切全都爆開,隨後而來的風聲和地麵碎塊讓他趕忙抽身。


    他瞪著四散的大氣並重整架式,不過——


    ……我該怎麽打?


    右拳雖已緊握。但對手的破壞力令他緊張不已。方才交手時,也讓他明白對手略勝一籌。


    敵人有力量、技術、速度上的優勢。


    「冷靜一點……」


    隻要仔細思考,一定能找出對策。


    為了摒除雜念,飛場靜下心來。


    ……無我的境界……!


    美影的裸姿忽地衝上心頭。


    ……而且是正麵!


    因此,飛場認為這是美的女神要他正麵思考的神諭。隻有這一點雜念應該沒什麽關係吧?不過——


    ……最近美影姐都不肯和我一起洗澡了呢。


    大概是兩周前開始的吧,美影表示想練習一個人洗澡,不讓飛場跟進浴室。飛場的母親似乎也想鼓勵她自立,隻要飛場一想偷窺就會有長槍從洞的另一端刺來。


    所以最近對美影裸體的想象,全都是來自過去。


    ……其實也不錯啦——想象力萬歲!


    想到這裏,飛場才終於驚覺自己現在該專心應戰。


    於是他又為了摒除雜念,兩手在眼前淺淺交叉。


    「別再興奮了,我的心。別再興奮了,我的心……!」


    「……你真的有想要認真打嗎噗嚕?」


    「你這個語尾狂有什麽資格說我啊!拜托你不要這樣子好不好,太太!」


    話音剛落,飛場冷不防地動了。


    既然力量、技術、速度都不如人,那麽還有幾樣要素能拉近彼此差距。


    其中一項,就是機先。


    製敵機先,趁隙進攻,也就是要出乎對方預料。


    對方用的是某種範圍攻擊,而有效半徑至少有三公尺。


    隻要距離在三公尺以內,對方就有自傷之虞而無法使用那種力量。


    飛場低身一跳,並在速度降低之前再次跳躍。


    這並不是奔跑,而是連續的高速跳躍。他保持爆發的初速,飛快接近四吉。


    四吉在距離縮至五公尺時做出反應。他朝飛場高舉左手,接著握拳。


    「……!」


    拳頭一甩而落。


    半徑三公尺、直徑六公尺的球型空間將飛場踩過的位置炸裂了。


    塌陷、擠縮,接著釋放力量而爆炸。


    爆裂聲鏗然響起。


    但飛場安然無恙,沒破也沒碎,繼續他的攻勢,對手已近在咫尺。


    他位於空中,從四吉頭上約五公尺處開始落下。


    「————」


    飛場的跳躍原理其實相當單純。


    對方攻擊範圍是球型,因此隻要其發動攻擊時延著球麵弧形縱身躍起,就會被破裂的衝擊彈向上方。


    尤其對方為了攻擊地麵上的飛場。而讓球體中心更為貼地,使得攻擊範圍半埋在地。


    自己一定能閃過這次攻擊。


    再加上他接近時依然保持高速,就算被身後的暴風推擠。也能繼續前進。


    這就是預料到戰場變化的結果。


    這時飛場再次動作,淩空回身,起腳向右後回旋踢。


    他沒有選擇踵落。因為這招落地時重心壓得太低,一旦對方閃過趁隙反擊就完了。


    後踢能讓他落地時立刻轉身移動,還能藉回轉削弱落地衝擊。另外軌道並非直線,會讓對手更難預測,若能一招得勝,最近下趺的飛場股又能翻紅。


    飛場一石四鳥的攻擊就要在四吉身上驗收成果。


    但在那之前,四吉挪動了左手,而且不是像之前那樣開掌而握。


    ……他把手抽回腰間?


    一但在此引爆空間,四吉自己也無法幸免。


    但四吉仍繼續動作。


    帶有彈性、宛如打擊般的聲音從四吉背後響起,該處的地麵也跟著凹陷。那不是被攻擊轟開的洞,而是被某種物體踏破產生的凹陷。


    飛場知道那代表著什麽,因為美影召喚荒帝時也會有相同現象。


    接著出現的是——


    「……武神?」


    *


    飛場清楚地看到電流般的青白光線在四吉身後流竄。


    同時,接連造成空間破裂的元凶也在四吉雙臂後現出真身。


    那是一雙巨大的手臂。


    全長不下三公尺的手臂,被黃紅雙色、既像裝甲也像肌肉的組織包覆著。它們就像是模仿著四吉的動作般,在他的兩側擺出架勢。


    「我就再稍微認真一點好了噗嚕——這是生殖攻殼『大聖』,匯集了7th-g人體改造技術副產物精華所製成,我還是第一次在兄弟吵架以外的狀況拿出來用呢噗嚕。」


    空間沒被壓縮,但全長三公尺的上勾拳已直線飆竄。


    打樁般的重拳就要襲來。


    「!」


    這瞬間,飛場腦中竟一片空白。


    他不善於處理預料外的行動,而這弱點已讓他在過去嚐到敗果,這次——


    ……我可不能輸!


    飛場緊抓著某種意念,讓大腦清醒過來。


    反射神經超越了意識,累積於全身的危機處理能力與身體機動力相互連結,令他擰轉上半身,振臂拉起他後踢的姿勢。


    即便巨拳如瞬間移動般襲來,但飛場卻仿佛想與之正麵對決似的踢下右腳。


    ……讓腳跟……


    雙方接觸了。飛場朝巨拳中指根部送出腳跟、貼緊腳底——


    「……!」


    想藉此吸收力道。他彎曲踝膝、沉腰屈身,並在張臂維持平衡的同時縮緊脖子。


    飛場在瞬間完成所有動作,嚐試以全身來吸收衝向全身的打擊。


    高揮的大聖之拳所帶來的動能囤積於飛場體內,並且在攻擊動作達到頂點而停下時無處可去,即將在飛場體內炸開。


    在那之前,飛場朝斜後方空中縱身


    一躍,藉由正確地接續大聖拳軌的這一跳,承受並卸除積於體內的動能。


    但「彈飛」似乎更適合形容他現在的處境。


    初速極快。重力加速度幾乎使他眼前一黑,但是——


    ……這比硬接那拳的傷害要好得多了!


    飛行十幾公尺後,速度已在不知不覺間慢下來,血液跟著衝上腦袋,使他意識再次清醒。


    朝上飛的他眼裏看著天空,天色已從清晨轉為白晝,帶著薄薄的雲。


    「…………」


    飛場挺腰望向背後,看著上下顛倒的山嶽和地表。


    約莫距離五公尺的下方,有自家的露天道場、屋舍,以及——


    「美影姐。」


    「——嗯。」


    應聲的身影穿著浴衣,朝露天道場踉艙地跑來。


    飛場一個回身,在身影眼前著地後立刻挺身站起張開雙手,和美影一起大喊:


    「荒帝——!」


    反應來了。


    從背後吹來的旋風之中,高約十公尺的黑色巨人-荒帝出現在美影身後。


    黑色武神的骨骼、傳動裝置、感覺組件等逐漸連結,裝甲跟著現於其上、固定位置。


    螺絲不停將這黑色軀體全身一切緊密接合,美影的身體也在重力控製下浮起,在連續的金屬聲中納入荒帝體內。


    「太慢了噗嚕。」


    飛場發覺四吉的聲音從耳背傳來。


    ……?


    荒帝出現與合一的所需時間應隻有短短一瞬,這應足以讓美影乘上這3rd-g的最強兵器,但飛場頓時驚覺到——


    ……對手來自7th-g……!


    3rd-g沒有武神就等於沒有戰力,而他們正是能辦到這點的上級g。


    四吉純粹以速度就幹涉了荒帝合一。


    飛場轉過頭去,看到四吉站在大聖伸出的手上。


    有種背包般的曲形組件連接了大聖雙肩,其後是滾滾蒸騰的熱氣。


    四吉站在大聖掌上,右手向前伸出。


    他的手抓著美影,還來不及進入荒帝的美影。


    美影睜大雙眼看著四吉。


    「看清楚了。」


    大聖右掌上的四吉一派輕鬆地舉起左手,之後怪事發生了。


    大聖的左手如汽球般漲大,但並不因此失其堅實。巨手變得更為巨大,長度約有十公尺。


    「變幻自如、滅法無敵,這就是7th-g的精髓。」


    接著——


    「哎呀,忘記加語尾了噗嚕。」


    大聖巨大化的左臂將才剛現身的荒帝一拳打飛。


    玻璃碎裂聲隨之響起,荒帝在空中彎成く字形。受重力控製的美影雖尚未與之合一,卻仍有如玻荒帝甩開般飛向空中。


    荒帝全身上下的紅色緊示燈同時亮起,代表異常事態發生,之後它似乎不想受到主人以外事物左右似的徑自消失。


    空中剩下的,隻有美影。


    她雖沒受到打擊,身上仍帶有衝力,飛向屋舍中仍關上的遮雨門。


    「……美影姐!」


    飛場雖想衝上前去,但已追不上她。


    這時,幫手出現了。


    那是四吉的攻擊。


    四吉跳回地麵,讓大聖的右掌朝飛場腹側轟去。


    飛場鼻口泄出大把空氣,腹側還發出某種聲音。


    反擊的同時,飛場已被大聖毆飛,隨美影之後而去。


    但也賠上了三根肋骨。


    劇痛尚未到來,也許吸口氣、血過一巡後就有感覺了吧,可是在那之前——


    「呃!」


    他先吐出了不知是呼氣還是什麽的聲音。


    飛場摒住氣息,在空中來到美影身邊將她拉近,發現她不省人事後抱緊了她。


    ……屋子……


    衝撞在即。


    然而,這一撞並沒想象中的硬。


    「?」


    有種東西接住了他們,雖稱不上有彈性。卻能卸除衝力,使飛場背貼著地麵一路滑動。


    下個瞬間,飛場見到眼中的天空暗了下來。


    被陳舊天花板遮住的屋頂,告訴他已來到室內。


    在地麵滑行的身體撞到屋內櫃子後停了下來。


    「唔!」


    痛楚來了。光是呼吸。左腹側就有種被手指摳挖、從肌肉內側直接擰扭的感覺,使飛場痛到了骨子裏,眉頭緊鎖。


    這時,他才注意到有人打開了遮雨門,還鋪好棉被接他落地。那是——


    「原川學長——!」


    *


    原川從抱著美影動也不動的飛場身邊走過,右肩扛著圓木般的巨物走向庭院。


    他朝背後的飛場「嘖」了一聲,說:


    「抱歉啊,飛場。搞定希歐害我花了不少時間。」


    「對、對不起……」


    原川右肩上的圓木——希歐,被棉被捆成蛋糕卷、隻向後露出一顆頭。成為餡料的她道歉後,發現原川就要走出庭院,轉過頭問:


    「你、你想怎麽做呢,原川大哥?」


    「雖然很麻煩,不過就現狀來看,不把他趕走恐怕會更麻煩。」


    「可、可是,如果用山德斐洛去撞,那個語尾先生大概會……」


    「對方可不會手下留情喔,希歐-山德森。」


    「可、可是……!」


    「妳不是很想知道我們父母的過去嗎?現在關鍵就在他手上,難道妳不想做些什麽嗎?那妳要的到底是什麽啊?」


    原川感到蛋糕卷餡料身子一顫,連呼吸也停住了。


    「聽好了,希歐-山德森……那也是我們的任務啊。」


    「對不起……」蛋糕卷的頭無力地轉過來。


    「可、可是我們要怎麽打呢?」


    「這個嘛。」


    原川點點頭,走向院子。飛場倒地不起、屋舍缺了一塊、龍徹忙著顧老婆和田地。


    ……簡直和少年漫畫沒兩樣嘛。


    原川與四吉距離約八公尺,大聖已回複原有尺寸,但看似背包的部分卻尚未消失。如果他再次使出幹涉荒帝出現的速度,那麽他恐怕搭不上山德斐洛。不過——


    「希歐,山德斐洛了解我們這裏的情況嗎?」


    「咦?嗯,他好像多少會看看外界的樣子呢。」


    蛋糕卷雖想轉過頭來,卻失去了平衡。原川感到這和自己在ucat和橫田基地兼差扛貨的感覺不太一樣,於是離開屋簷下。


    「那、那個,原川大哥,剛才你的手就一直在我的屁股……」


    「少冤枉我,隔著棉被根本啥都摸不出來,而且我也沒被全龍交涉部隊汙染到在這種情況還想吃豆腐。」


    「全龍交涉部隊到底是什麽啊……」


    希歐的唏噓,讓原川不禁發出一個不同角度的疑問。


    ……到底是什麽呢?


    佐山雖說暫時解散,但現在打成這樣,跟之前又有何差別?


    這麽一來,宣告解散時風見抗議的又是什麽?


    「……?」


    他雖抱著疑問,卻不知疑問從何而來。


    為什麽——


    ……要對一個沒有意義的名稱這麽執著呢?


    這時,原川似乎對暫時解散的理由有些眉目。


    「——因為過去嗎?」


    ……是過去的某樣


    人事物賦予了「全龍交涉部隊」這個名詞意義嗎?


    但這不是現在該想的事。


    原川停止思考,在院子裏麵對位於露天道場中央的四吉。


    「聽清楚,山德斐洛和荒帝不一樣,他有他自己的智慧。如果你想幹涉我們的召喚或搭乘過程,他很可能會決定先把你撞爛,所以——」


    「你是要我回去嗎噗嚕?」


    「不對——我要你滾蛋。」


    原川對扛在肩上的蛋糕卷餡料說:


    「希歐,我已經警告過了,把他叫來。」


    「咦?可、可是,現在情況這麽突然……山德斐洛要是沒感覺到希歐有危險,就不太容易叫出來喲?」


    原川什麽也沒說,直接扒開蛋糕卷。


    棉被失去束縛後如披風般蓋在原川右肩上,而內容物則是肚子貼著原川肩頭,露出赤裸的身子,還「咿」地叫了一聲。


    「不、不要啊——,山德斐洛——!」


    *


    四吉並未幹涉山德斐洛的出現。


    理由正如原川所言,那架機龍擁有自我人格,幹涉行為會讓自己暴露在敵人眼前。


    於是山德斐洛在屋舍前一塊如停車場的上地現身,卷起狂風。


    距離僅有八公尺。山德斐洛進入了眾人視野之中,有如山壁般巨大。


    一眨眼的工夫,藍白機龍已打開駕駛艙納入原川及希歐,片刻後——


    「……!」


    發出機械的咆哮。


    全場超過三十公尺,那重量又有多少呢?這時山德斐洛已成為格鬥型態,設於尾端的推進器正不斷擾動空氣。


    一旦發動突襲,速度及體型會讓四吉無暇閃避,也抵擋不了其重量和硬度。


    然而四吉沒有逃開的意思,隻是站定不動。


    山德斐洛正在他眼前抱著頭羞赧地扭來扭去。


    『原、原川大哥!剛才那樣太過分了啦!我隻打算給原川大哥一個人看的耶!』


    『安心吧。希歐-山德森,妳早就被浴室的微生物看光了。』


    『過分……』


    聾旨障止了。


    四吉看著原川在駕駛艙內的動靜,他握著駕駛艙左右兩側伸出的防護杆,全身朝四吉傾去。


    ……相當不錯。


    四吉想起,這個少年雖然最晚加入全龍交涉部隊,但戰鬥的直覺倒也不錯,不過——


    ……那是因為有希歐小姐在,才能取得平衡嗎?


    處境至此,已無暇再添語尾。


    接著,四吉將這瞬間看得清清楚楚。


    山德斐洛忽然收起四肢,背後進出透明的波動。


    「!」


    來了。


    在短短八公尺的距離前,霧氣從全長三十公尺的巨體鼻尖炸開。


    圓錐狀的氣流向外擴散,屋瓦先是浮起,隨後四散。


    但四吉仍悠哉地看著這高速衝撞襲來,同時思考原川的目的。


    他的感覺已與山德斐洛同步,能在高速中進行各種微調。


    山德斐洛衝向四吉中心線略左的位置。


    不躲就當場斃命,躲了也會重傷半殘,隻有用其它特殊手段才可能完全閃過。


    原川必定是這麽想的——對方一定會選擇特殊手法回避。


    即便大聖變得全長超過十公尺也敵不過山德斐洛,所以他才放棄炮擊,選擇突襲。


    ……判斷得不錯。


    在足以看清高速行動的反射性思考後,四吉說出了一句話:


    「固有概念——展開。」


    接著,聲音響起了-


    ——世界瞬時顛倒。


    下一刻,勝負已分。


    全長逾三十公尺的山德斐洛被某種衝擊撞飛。


    『……?』


    轟聲響起、碎片飛散,機龍痛苦地屈身,並放出原川和希歐的疑惑聲音,撞向露天道場後方時森林,群木因而彎倒。


    山德斐洛成為破壞的集合體,在全身裝甲板不同散落的同時,將森林撞個粉碎。


    由於森林位於坡麵,使得癱倒的笨重金屬塊鏟了約五秒的土才停下。


    接下來的,是大約延續了一百二十公尺的深溝及山崩。


    「現在——」


    見狀,四吉看著鳥兒從森林中倉皇飛起之餘,開口低聲地說:


    「惹您生氣了嗎噗嚕?」


    他轉頭朝右後方看去,看到的是——


    「布蓮西兒小姐?」


    身穿學校製服、頭上頂著小鳥的少女,就站在四吉身後一公尺處。


    *


    布蓮西兒並不明白眼前發生了什麽事。


    也許山德斐洛衝刺時被某種攻擊撞飛,但真正令她不解的,是原來在露天道場的四吉——


    「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剛走出房間的布蓮西兒,皺眉看著眼前那身穿白色飛行夾克的背影。


    這裏是屋舍前,被原川打開遮雨門的房間前,也是女孩們過夜的房間前。


    「這裏是山德斐洛原來的位置附近吧?」


    這是怎麽回事?當布蓮西兒思考理由時,黑貓來到她腳下低語:


    「因為世界顛倒了啊,布蓮西兒,所以才——」


    「很敏銳嘛……我的確是將山德斐洛和我的立場顛倒了。」


    老人轉過頭來,露出笑容。


    「因為我將衝撞的瞬間顛倒了,所以山德斐洛撞上了他自己。」


    「那我隻要這麽做就好了吧?」


    四吉還來不及看清楚,布蓮西兒便已抽出紙片。


    她將紙片擺在自己頸邊,而上頭畫的圖是——


    插圖150


    「切斷,隻要我畫下最後這一點完成整個圖,就能反過來砍下你的頭,沒錯吧?」


    「您想試試嗎?」


    「你這是在挑釁嗎?」


    「我是在阻止您。那我就再說一次吧——您想試試嗎?」


    這一問令布蓮西兒眉間皺得更緊。她從懷中掏出筆,朝抵在頸邊的紙片上用筆尖一點。


    當她拖曳紙片、小鳥飛離她頭頂的瞬間——


    「住手啊,布蓮西兒!」


    ——咦?


    就在她甩筆發動能力時,問號浮上心頭。而黑貓蹬地躍起,阻礙了她右手的動作。


    緊接著,紙片發動了切斷能力,但對象不是四吉,是布蓮西兒自己。


    「!」


    ——為什麽?我不是在顛倒的概念裏嗎?


    預料外的演變讓布蓮西兒僵住不動,幸虧切斷力已被迎麵撲來的黑貓阻撓。


    這一撲,使得布蓮西兒反射性地回身,避開了自己發出的切斷力。空中的黑貓背部猛然一震,代她挨了那一擊。


    「啊!」


    沒等這一聲結束,黑貓已落在她伸出的雙臂之間。


    布蓮西兒捧著黑貓,卻感覺不到牠的力氣。


    黑貓柔順滑手的背上多了條粉紅色的線,在線浮出無數毛孔般的紅點。


    「這……」


    為什麽?疑問不斷湧上心頭。


    難道這不是逆轉顛倒的世界嗎?黑貓又怎麽會變成這副德性?


    黑貓在布蓮西兒懷裏微微抬起頭說:


    「古德……掰……」


    「……看來你沒事嘛。」


    布蓮西兒毫不遲疑地朝黑貓下


    腹出指一戳,黑貓當場仰頭扭動。


    「好痛啊啊啊!腹背夾擊的痛!——布蓮西兒,妳怎麽還不謝謝我啊?」


    「你演的爛戲跟害我擔心的份扯平了。」


    「是喔,妳也會擔心我啊……」


    「少廢話,一邊睡覺去。」


    少女將止血和睡眠的紙片貼在黑貓背上後,轉頭麵向四吉。


    「我知道了,所謂世界瞬時顛倒——那個瞬時就是依你的判斷產生的吧,隻要顛倒的瞬間出現,攻擊方就會受到自己的攻擊,否則攻擊就維持原貌。」


    「那您打算怎麽辦呢,1st-g監察大人?要打嗎?」


    「你跟那四個打還不夠嗎?」


    布蓮西兒移開視線。飛場在屋舍深處的房間裏,雖已失去意識,但雙手仍緊緊抱著美影;遠方森林中的原川,則是趴在山德斐洛的駕駛艙裏動也不動。


    四吉朝他們瞄了一眼。


    「您覺得夠嗎?」


    「那你看看自己的左手吧。」


    四吉照辦了,布蓮西兒也看著同樣位置,應有的東西已不在應有的位置上。


    「我的手……」


    已連根消失。


    四吉吃驚地睜大了眼,而布蓮西兒隻是悠然地抱起黑貓,以頭頂接過回巢的小鳥。


    「你打飛美影和飛場時,難道沒注意到飛場也做出了一點點反擊嗎?就是那個讓你幾乎不痛不癢的傷害使你對『瞬間』的判斷產生偏差……輕敵的代價很大吧?」


    「啊……」


    四吉吸了口氣,看著左肩以下。那裏見骨見肉,但沒有出血。


    活體兵器的組織,已在主體意識下令前就封鎖了血管的裂口。


    布蓮西兒接著聽見了四吉的聲音。


    「哈哈……!」


    四吉的氣息被笑聲串聯起來。


    他右手扶額仰身大笑,大聖兩條手臂也抱在肚子上。


    「太有趣了……!雖然還很微弱,但真的很有趣!快樂、太快樂了!真是大快人心、不亦樂乎啊,兄長們!」


    布蓮西兒靜靜聽著隨笑意漫向空中的聲響。


    「四個肩負low-g命運的人們,至少能替我們其中一人解點悶啊!」


    說著,四吉轉過身來。


    「想不到我竟會丟了一隻胳膊!驚訝、錯愕、驚愕!能請您原諒有點錯亂的我嗎?這實在是莫名地有趣啊——三十分!」


    「轟掉你的頭就能拿滿分了吧?」


    四吉末置讚否,隻是笑著說:


    「——到時候的獎品就是概念核,還有我們所擁有的過去。」


    「也對……不過,你們為什麽這麽想尋死呢?」


    「尋死?也許的確如此,因為我們已經沒時間了。」


    「時間?」


    「正是。」四吉答道。


    他看著癱倒在地的飛場和趴在遠處的山德斐洛,繼續說道:


    「我們四兄弟會因為煩悶而老化,倘若老死前都還不能承認這世界是個『值得我們托付概念核的有趣世界』……概念核就會直接消滅。」


    「那麽……快樂到死對你們而言就是最好的下場囉?」


    「是的。」


    四吉點點頭,仰望天空。


    「原以為沒希望了,不過現在看來還有那麽點可能性呢。這次我隻是不告而來,下次見麵就會拿出真本事了……不過被人覺得輕敵還真是遺憾,我就這麽彌補吧。」


    四吉笑容漸濃,在大聖的同步動作下舉起安好的右手。


    「那麽——」


    握拳的同時,破壞的碎裂在眾人頭上炸開。


    半徑足足有一百公尺。這一擊的範圍甚至觸及了露天道場後方的森林,破壞已不克形容現狀,天崩地裂也許更接近些。


    「——!」


    架高的飛場道場及其屋舍、露天道場、森林,其中的一切全都崩毀、潰散。


    霎時,所有事物都成了一團殘骸,隻有報曉的晨風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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