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裏到哪裏?


    從哪裏到這裏?


    ●


    即使經過整理,這個木質地板的房間依然相當狹窄。


    房間隻有三坪大,外側有個無門的出入口,內側則是書架。


    室內沐浴在天花板灑下的朱紅色燈光裏,飄散著些許的黴味。


    「這裏的書還真多……」


    房中八人之一的新莊說話了。


    中央的工作台擺滿了飲料零嘴,但新莊和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處。


    此時眾人注視的,是占據房間後牆的書架。


    仍堆在地上的舊書後頭有四組架子。


    書架直達天花板,左右兩組在前,中央兩組在後。


    「……怎麽看都是雙層書架呢。」


    穿著運動外套的風見抱胸如此說道。在新莊耳裏,那句話就像統整了眾人看法似的。


    地板上沒有能讓書架滑動的軌道,而佐山認為——


    「前排書架是固定式的吧。隻要在後排書架左右,也就是在前排和牆之間裝設滑軌,後排就能像門一樣分開……換言之,密室——或是那樣子的概念空間,就在書架後麵。」


    佐山接著尷尬地輕笑道:


    「才準備和8tg-g進行全龍交涉,然後察訪新莊同學母親的過去,來深入top-g毀滅的真相……想不到還得趕在那之前來場尋寶,搜索傳說中的書房呢。」


    微笑的新莊在佐山身邊點點頭。


    「沒關係啦,都知道諾亞和更多有關佐山同學媽媽的事了……我們就一起努力到電車出發之前吧。」


    前不久,佐山來到準備室時,地上大部分的書都搬到外頭去了。


    所有人都無視攤在工作台上的零嘴,討論該怎麽移開書架,新莊和佐山也於分享了從田宮家得來的資訊後加入討論。


    前後兩排書架上仍排滿了書。


    但後排左書架的左上角,有個沒擺書的空間。裏頭放著有些年代的教學用地球儀。


    另外,他們還發現了三件事。


    書架裏沒有任何看似能移動書架的開關。


    敲敲書架底板,得到了表示後方有著空白的輕聲。接下來——


    「明明是木頭做的,卻打不穿呢……」


    注意到書架和周圍牆麵受到概念防護的,其實是出雲。


    出雲出院後耳聞風見也打了一場,就擔心地想鑽到運動外套底下檢查傷勢。


    很快地,他整個人撞上書架彈了回來,但書架不僅完好如初,甚至連晃都沒晃一下。


    不過手上資訊僅止於此,沒有進展。


    佐山在新莊身旁揪眉抱胸,希歐和原川靠牆站著,飛場和美影各自倚在左右書架邊,風見和出雲繼續收拾地上沒清完的書。


    新莊看著書架沉吟,麵前的架上——


    「……這裏的書好雜喔,到底是為什麽呢……?」


    「你有什麽靈感嗎,新莊同學?」


    「呃,那個……」


    新莊不確定地看看周圍。


    集中過來的視線使她肩膀不禁微微一縮。


    「那個啊,我可能想錯方向了,不過……」


    新莊鼓起勇氣,朝她從「種類繁雜」得來的疑問大步邁進。


    「明明種類那麽雜,為什麽還幾乎排滿了每一個書架呢?」


    「——不就是有空位就塞,剩下的放地板嗎?」


    出雲的話聽似有理,但——


    「你看。」


    新莊指向架上書本排出的顏色。


    「看起來種類雖多,但是同個係列的還是會排在一起。」


    一看便知。成套的書排出一條條色塊。


    排在不同係列間,看似紛雜的書——


    「也都是同一個作者或出版社的作品……其實是有分類的呢。」


    「那麽——」


    佐山應道:


    「排在這裏的書隻是表麵上看起來亂……其實有其他用意?」


    「我同意。」


    原川出聲了。靠牆的他交叉著腳說:


    「我也覺得有個地方不太對勁。可以把書搬下來嗎?」


    「不太對勁……?哪裏啊,原川同學?」


    原川以搖頭回答新莊。


    「書搬走以後就知道了,我到時候再說——可能隻是我弄錯了。」


    說完,原川將背抽離牆麵。


    見到原川想動手搬書,飛場便和美影一起離開靠著的書架,出聲道:


    「那個,原川學長,我也來幫忙搬吧?」


    「飛場·龍司,你做過搬家或貨運的打工嗎?或是做過把書按照原位擺回架上的工作?」


    原川沒轉頭,對著後排書架卷起襯衫袖子。


    「說不定書的排法有什麽機關,所以得讓知道該怎麽排回去的人來搬,也就是我。」


    見他背著大家這麽說,新莊心想—


    ……他真的就是這樣,不過——


    見到希歐待在朝後排書架動手的原川身邊,讓新莊接著想下去。


    希歐將原川搬下的書一排排移到他背後,並說:


    「所以說原川大哥是……善後的專家羅?」


    「不要用那種說法,希歐·山德森。還有,別想藉機更動家事分配啊,知道嗎?」


    兩人在希歐「唔」一聲後陷入沉默,不過動作沒有停下。


    書堆在兩人背後均等累積,逐漸形成一堵隔開他們與眾人的牆。


    風見用懷疑的眼光和大家一起看了他們一會兒,然後對出雲說:


    「覺,那兩個人是不是想躲在自己蓋的牆後麵親熱啊……?」


    「就是啊,根本是肉麻的浪漫喜劇情節嘛,超過觀眾容忍範圍反而讓人起雞皮疙瘩……」


    「哈哈哈,公開親熱的兩位老前輩開始擺架子了。哈哈,有書架所以擺架——對不起我去買果汁請大家喝不要用鄙視的眼神看我。」


    「這不是鄙視——隻是覺得你很無聊。」


    「這、這更傷人吧!」


    看著他們一搭一唱,勾起了新莊心裏一些思緒。


    ……還真是獨特的循環呢。


    為了保持腦袋正常,還是別跳進去比較好。接著,新莊忽地發現另一位旁觀者清的人物——佐山。


    腦筋最有問題的人竟然沒一起拌嘴,讓新莊不禁思考原因。


    「——啊!該、該不會是不和他們一起耍蠢才奇怪吧!」


    「……那種突發性的結論是什麽意思呢,新莊同學?」


    佐山和頭上的貘一起歪頭看著新莊。


    他靜靜地注視了新莊三秒,不知在想些什麽。


    接著,佐山恍然大悟地點點頭並脫去上衣,往袒露的胸口拍了幾下。


    「別客氣,盡管來吧……!」


    「來什麽?」


    「——來什麽?竟然這麽回答?是嗎?嗬嗬嗬,想不到連新莊同學都不好意思說出口啊!」


    「嗯,現在這種非常想撞進你懷裏的感覺,應該是某種很難出口的負麵情緒吧。」


    說完,周圍就窸窸窣窣起來。


    「原川大哥你看,佐山大哥和新莊姊姊又在用怪方法調情了呢……」


    「那是常有的事,知道嗎?希歐·山德森。白癡會長,快去處理一下。」


    「不要,我身上的防護項目應該不包含『抗菌』……千裏你去吧?」


    「我也不要,我才不會批評人家的喜好。」


    「……風見學姊,那你怎麽會用『快去』的眼神看著我呢?」


    新莊的危險探測計突然飄高,嚇得她趕緊說:


    「先、先等一下!為什麽現在的循環對象會變成我們啊!」


    「哈哈哈,新莊同學,大家隻是羨慕我們而已。誰教我們的幸福都滿出來了呢?」


    新莊勒緊手邊的領帶,漏出幸福的氣管立刻緊閉,不再吵鬧。


    總算求得一點清靜後,新莊才吐口氣說:


    「佐山同學,我問你喔?」


    「……千裏,我們是不是被忽視啦?」


    「……是啊,覺。他們就這樣跳出兩人世界的話題了耶。」


    「那、那種事已經說夠了吧,輪到這裏了啦!」


    新莊指向佐山。


    「剛才佐山同學就一直不動也不吭聲,大家怎麽都不問問他怎麽了啊!」


    「那要從誰開始問?」


    聽風見這麽說,新莊看向她指著的佐山。


    但佐山卻不知怎地將紅領帶緊緊纏上脖子,癱倒在工作台上。


    「你突然玩什麽命案現場遊戲啊!趕快起來不要睡了,認真一點啦!」


    「喂喂喂,新莊,你剛剛表演得不錯喔。」


    但佐山仍躺在桌上,故意用無力的動作鬆開領帶。


    「缺氧了呢……嗬嗬,我需要人工呼吸喔,新莊同學。」


    於是新莊將握緊的拳頭垂直砸進佐山腹部。


    佐山上半身隨著槌肉聲彈起,接著站起身來輕輕一跳,接住彈上空中的貘。


    「新、新莊同學,人工呼吸不是用打的,而是要溫柔地對待……」


    「嗯嗯嗯。」


    新莊使勁擠出笑容,對佐山點點頭,保持微笑緩緩開口:


    「這就是你的遺言嗎?」


    「來,認真地找吧。」


    佐山點點頭,站到一邊。


    他若無其事地置身於周圍的懷疑目光和白眼當中,麵向前方。


    左手抱胸右手撫顎的少年,眼裏看的是——


    「原川,你的結論也該——」


    「好,等我搬完這一層,疑問就差不多能解決了。」


    原川轉頭回答,他身邊的希歐也跟著轉向佐山。她隔著背後一整排幾乎等高的書堆,歪著頭對佐山問:


    「其實希歐也不太清楚……這到底是要做什麽的呢?」


    「放心吧,希歐,其實沒什麽。剩下的……就讓原川說明吧?」


    眾人跟著看向原川。


    新莊發覺原川搬書的手已經停了下來。


    問號才剛升起,就聽見希歐「啊」地驚呼一聲。


    希歐詫異地舉起右手,張開的五指就放在她們和其他人之間的書牆上。


    這一排排的書,都是照架上順序疊起來的,目前共有六排,不過——


    「幾乎一樣高耶……」


    ……那是從塞滿的書架裏搬出來的,會差不多高也是正常的吧?


    然而,希歐口中的「幾乎」並不是那個意思。


    她眼前的六排書中,有四排比其餘兩排矮了一冊。


    但問題並不在此。


    問題是出在那四排的高度——


    「——太過一致了。」


    眾人靜靜看著說出結論的原川及表示同意的希歐。


    較矮的四排頂端是齊平的。


    較高的兩排高度也恰好相同。


    眼前這兩組書疊高後,頂邊可說是兩條水平線。


    #插圖


    …這是什麽意思……?


    新莊開始思考,而協助原川排書的希歐也似乎順應她的心思,側首問道:


    「這是怎麽回事呢?」


    希歐的手在矮書堆的頂邊滑過,比較高度。


    感覺起來,那四排的頂邊的確呈一直線。


    「這種高度是故意做出來的吧?可是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那問題般的自言自語,讓新莊想到了些什麽。


    可是剛浮現的答案卻讓她——


    ……咦?這樣好嗎?


    自己眉頭深鎖、雙臂淺抱的動作簡直和身邊的危險人物一個樣,讓新莊感到些許擔憂,但她仍將話說了出口。


    流出唇間的字句是——


    「……電動遊戲裏也有類似的畫麵吧?」


    ●


    聽了新莊的話——


    「電動遊戲……?」


    書牆後的希歐感到疑問。


    她對電玩不太熟悉。在美國時經常搬家,日常瑣事也壓得她幾乎無暇玩耍。盡管曾祖父常問希歐需要些什麽,但是她想看的書都能從圖書館借到,而且在搬家後體驗新的圖書館也是她的樂趣之一。


    來到日本後,原川不會問她需要什麽,想看書也有圖書館能用,況且她連壁櫥裏的書架都還沒征服。


    朋友們似乎對電玩也多有涉獵,但希歐的生活受到社團、瑣事、書籍、原川和這群怪人重重包圍,沒有電玩介入的餘地。


    不過學校的女性朋友們,在談話間不時會提到她們熱衷的女性向遊戲。


    ……常聽她們說又把誰「攻略」成功了呢……


    看來二次大戰對日本國民的影響依然很深,侵略行為仍是電玩中的重要指標。


    如果要讓原川和自己的感情走上正軌,是不是該趁他晚上騎車時,叫山德斐洛來轟他一發比較好呢?


    不過,根據自己斜眼偷看大城那些遊戲後得到的結論,日本女性的理想形象是沒血緣的妹妹、粉紅頭發和怪怪的語尾,但那全都是自己沒勇氣踏入的領域,原川的喜好又是個謎,再這樣下去彼此的感情恐怕——


    「希、希歐?你好像想得很認真耶?我說的電動是指——」


    「啊,我、我知道!」


    希歐一回神就突然大喊:


    「——如果是金發倒貼係,現在的希歐也沒問題呢!」


    「我的問題可大了,希歐·山德森。」


    「咦?啊,那、那麽問題是出在屬性上嗎?」


    「冷靜一點。希歐,你在掌心寫個米字然後舔舔看。」


    「啊,我知道那個。那是一種日本習俗,做了以後就能冷靜下來對吧?」


    「不對。那隻會讓做的人知道自己有多白癡,希歐·山德森。」


    希歐枯萎了。


    原川在沮喪的希歐身邊歎了口氣,站起身說:


    「好啦,新莊,你想說什麽?」


    「嗬嗬嗬,原川,如果你想聽新莊同學的寶貴意見,得先經過我——唔!」


    「抱歉,剛剛有點雜音。我想說的是,你知道的——不是有個遊戲嗎?」


    「我不知道。」


    ……他真的都是這樣說話耶……


    原川的回答讓希歐在心裏感慨地表示同意。


    在心裏吐口氣後,希歐抬起臉,好奇地對新莊問道:


    「是什麽樣的遊戲呢?希歐對那個不熟,聽不太懂呢。」


    「嗯……就是,用紅紅長長的東西插進l字或t字疊成的洞裏。」


    「那、那是新的開腳係十八禁世界嗎!」


    原川狠狠拍了希歐的後腦勺一下。


    「好痛!為、為什麽要打我啊,原川大哥!」


    「我是幫你拍掉腦裏的毒素。


    還有,為了加強你的一般常識,下次我會跟基地的熟人借一台遊戲機給你。」


    「謝、謝謝你……」


    再度低下頭後,希歐從新莊的提示中找出了線索。


    換言之,新莊想表達的是——


    「這座書架裏,分成再一本就排滿的和已經排滿的這兩種嗎?」


    自言自語般地說完,希歐才向眾人問道:


    「可是……缺的會是什麽書呢?」


    除了倒在工作台上的佐山,所有人都麵露疑惑。


    不知道。


    這也難怪,雖然知道缺的是書,但衣笠書庫本身就是個書海。


    就算要一本一本試,也不知道怎樣才符合要求。


    然而——


    「沒關係,大家——想到什麽就說出來吧。」


    話是風見說的。


    希歐抬起視角,眼前是風見那進取的笑容。


    「要是錯了,再交給其他人想就好啦。反正答案還不明朗,先說先贏嘛。」


    表示同意的「嗯」聲附和了風見的話。


    美影舉起手。


    「那我要說,那個。」


    她指的是希歐頭頂。


    希歐「咦」地順著手指轉頭,那個方向是左側書架的最上層。


    最左端擺的是地球儀。


    由於不知地球儀有何機關,原川沒動過那層。


    希歐端詳著完好的最上層,同時耳中聽見美影的聲音。


    「隻有那層怪怪的——有地球儀,旁邊塞滿了書。」


    如美影所書,最上排的書緊密排放,從最右端一直延續到地球儀底座。


    ……所以最上排也是排滿的呢。


    才想繼續思考,佐山就出聲了。


    「一個書架有九層,左右共有十八層。現在左邊最上層已經排滿,搬下的六層中,有兩層也是排滿的,沒錯吧?那麽——」


    聲音接下去說:


    「就這樣粗略地算,缺一本的和排滿的是四比二;書架左右共有十八層,所以缺的有十二層,滿的有六層。可是已有一層被地球儀填滿,若去掉那層,剩下的——」


    「就是缺的十一層或滿的五層其中一種吧?」


    佐山點頭稱是。


    「你們不覺得『十一』這個數字很熟悉嗎?衣笠書庫裏的確有這麽一套十一冊的書呢。」


    躺在工作台上的佐山,在眾人眼前屈起一條腿,微笑著說:


    「答案很簡單——就是衣笠教授的神話大全,快把整套都拿來吧。隻要在有空缺的層裏擺進正確位置,書架之門或許就會開了呢。」


    「可、可是,哪裏才是正確位置呢……?」


    希歐點頭同意新莊的疑問。


    隻是將書放進空缺的位置就能開門了嗎?


    若需要觸動開關——


    「……書的擺放位置,很可能也是謎題的一部分呢。」


    「其實那也不難猜喔。」


    佐山的聲音傳進希歐耳裏。


    這個回答,表示他已從現有資訊得出答案。


    ……所以答案就在眼前嗎?


    想到這裏,渴望進一步了解的情緒便油然而生。


    希望在此找出答案的情緒,像方才有些猶豫的應對般怱地成形。


    ……那麽提示就在——


    找到了。


    那就是之前美影所指,位在這尚未填滿的書架左側最上層之中的物體。


    希歐終於將答案的內容說出了口:


    「地球儀……不對,就是世界,以及各地的十一個神話吧!」


    她見到佐山嘴角微揚,頷首示意。


    「這樣啊——那麽我們應該怎麽做呢,希歐?」


    「嗯!」希歐答道。


    少女看看身邊的原川,他已動手抓起一疊疊書柱上下兩端,擺回書架。


    希歐將那舉動視為要她大膽說下去,於是——


    「要參考左上角的地球儀,把世界地圖放大到這兩座書架上——再將十一本神話放進地圖的相對位置。」


    希歐感到自己說得神采昂揚。


    「我想衣笠教授的書房入口,一定就是這麽一個能俯瞰全部的g和世界神話的地方……!」


    ●


    時間在希歐的自信發言後又過了三分鍾。


    眾人將對應的書放進書架,卻毫無動靜。


    十一本書的確都已置入對應各種話流傳地域的位置了,然而——


    「咦?呃,為、為什麽書架沒有打開呢?呃……這個,那個……」


    新莊看著滿頭問號的希歐,心想——


    ……公開處刑就快開始了…


    同時,將十一本書塞進書架的風見等人,心裏的問號卻比希歐早一步衝破了頭。


    「奇怪咧——?」


    風見兩手抱頭,以難以置信的口氣大喊:


    「為什麽還沒開啊!希歐她難得有這種好點子的耶!」


    「真的很奇怪呢,風見學姊!難得希歐她這麽認真回答的耶!」


    「啊,不是,其實人家隻是、那個……」


    「到底是為什麽啊!飛場,為了希歐我們再加油一下吧!」


    「沒錯,風見學姊。雖然不知道要怎麽加油,我們還是一起加油吧!」


    「那個,搞不好隻是希歐弄錯——」


    「沒有,錯的是我們!對不對,飛場?尤其是你!」


    「對!雖然不知道為何會怪到我頭上,不過我最近開始覺得那樣也不錯了呢!」


    「那、那個,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啊?這個、那個……」


    「十一本都要重放喔,飛場——喝啊啊啊啊啊啊!」


    「唔啊——!」


    「所、所以說,就算你們那麽用力塞,呃……那個……」


    幾乎被逼哭的希歐向身邊的原川求救:


    「希歐又被欺負了啦——呃,原川大哥,聽人家說話嘛!」


    見到這群人抬杠的樣子,讓新莊不禁又想——


    ……真是獨特的無腦循環呢。


    新莊雖想幫希歐說話,卻又不想被拖下水。


    但說也奇怪。


    衣笠·天恭的書確實和空下的空間吻合。


    吻合得像是這組書架正在等那十一本書歸位似的。


    書架中有空位的層段,確實都對應一個有神話流傳的地區,隻要再配合地圖,就能鎖定神話大全該擺放的範圍。


    風見發現,一旦書擺進了正確位置——


    「……都有聲音吧?」


    書架某處就會傳出時鍾指針轉動般的聲音。


    她憑藉聽覺,順著十一個響聲置入十一本書,填滿書架。


    但書架仍未開啟。


    「好奇怪喔……」


    這時,坐在工作台上旋開烏龍茶寶特瓶蓋的出雲說:


    「有什麽好奇怪的,就是弄錯了所以沒打開嘛——如果是對了還沒開才奇怪吧?」


    「我說啊,覺。大家都很認真在思考耶……」


    「我也在思考啊,隻是想到某個地方就卡住了。」


    「某個地方?」


    出雲對著瓶嘴灌了一口,接著說:


    「……聽佐山說啊,這書架是他媽媽負責整理的。」


    「那還用說,佐山的媽媽既然是管理員,當然整理過這裏……」


    的確,架上一本本等同知識之洋的書,大多是昭和後期的產物。


    ……在衣笠教授那個年代,上麵的書應該和現在差很多吧。


    佐山的母親應該會找相同厚度的書來替代老舊不堪的書。


    「所以說,這座書架現在的樣子,是佐山媽媽用她自己的方式整理出來的;不過我們要塞的書,應該要用純正的衣笠擺法吧?」


    「————」


    「……我是不太會講啦,隻是想說『現在看到的書架構造和衣笠教授擺出來的不一樣』而已。我不知道這有沒有幫助,不過你們好像都沒考慮這點。」


    出雲說得沒錯。


    並列眼前的書背和厚度多為現代所有,但自己並未察覺。


    至於失察的原因,即是來自書架和書沒有隨時代改變的錯覺。


    ……衣笠教授時代的書是怎麽擺的呢……


    書的密度應該沒變吧,要放的還是那十一冊神話大全,既然如此——


    「會不會是什麽弄錯了呢……?」


    雖然明知有錯,卻無法確定錯在哪裏。


    不過一一試誤並非全無價值,而且還發現了一件明確的事。


    大家太專注於機關,而忘了用另一個角度觀察。


    那個角度是——


    「衣笠教授是怎麽打開這道門的呢……」


    說著,一個念頭閃過新莊心裏。


    要打開門並不隻是找出書放哪裏,還要——


    ……重現衣笠教授開門的方式……


    「說的也是。」


    新莊喃喃自語後,托頰走了幾步。


    往前走向書架正麵。


    「衣笠教授平常開門的時候——」


    感到視線集中過來的新莊停在書架前,繼續說道:


    「……我想,衣笠教授大概都是將那十一本書擺在那個工作台上吧。」


    「不是放在書庫裏嗎,新莊同學?」


    「徒書庫裏拿十一本書過來太累人了啦,衣笠教授隻有一隻手呢。」


    說著,新莊抽出其中一本。


    「這隻是舉例喔?因為每次都放十一本實在有點麻煩,所以隻拿下一本擺在工作台上。應該很合理吧?」


    接著,那隻右手已將書抽離書架。


    那是第十一冊,講述聖經的書。因為年代久遠,封麵已磨損得連書名都難以辨識。


    接著,右手將那厚重的感受帶回了工作台。


    ……呃——


    新莊在眾人視線帶來的些微緊張中撥開桌上零食,放下書本。


    那是本橫書的左翻書。據說是因為衣笠教授隻有右手,才會選擇這樣的編排法。


    若是左翻書,先用右手抓著書的後側,再以大拇指按住書頁就能翻閱。


    新莊便是以此方式將書翻到最後一頁,看過版權頁上作者姓名的羅馬拚音和出雲出版社出品等字樣,便將書闔上。


    見到封底後,新莊將手指伸進現為下方的封麵和工作台之間。


    新莊拿起書,並且讓書背朝上,接著站直腰說:


    「然後把書放進去——」


    「先、先等一下!」


    聽見飛場的聲音,新莊開始猶豫該不該照慣例忽視。


    「……呃,怎麽了嗎?」


    「學長剛剛是不是在考慮要不要忽視我啊……?」


    「……難道你想被忽視嗎?」


    「不是不是!」


    飛場急忙搖頭,接著轉向背後。


    「美影姊。」


    「?」


    美影一臉疑惑地走了過來。


    在她站定前,飛場對新莊說:


    「新莊學長,不好意思,可以把書借我嗎?」


    「咦?我沒有色色的書喔?」


    「哈哈哈,那種東西隻要等同盟誌士分我看就好——」


    見到大家憂心忡忡的表情,飛場的笑容僵了兩秒。


    清咳一聲後,他板起臉來——


    「不是啦,是新莊學長手上的書啦!」


    「啊,什麽嘛,直接講就好啦——來,美影小姐。」


    「嗯。」


    「……那個,我剛剛是不是被當作空氣了?」


    「空氣才不好色咧。再說,你還是會把書交給美影小姐吧?」


    飛場點了頭就不知怎地不再抬起,雙膝跪地。


    「這是迫害……不,其實我……不、不不不……」


    「雖然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可是把書給美影小姐之後呢?」


    「咦?啊,對了,美影姊,請你模仿剛才新莊學長做的事。」


    「嗯?要一模一樣嗎?」


    美影坐在椅上發問,飛場起身回答。


    「照美影姊自己的方法就好——隻能用右手喔。」


    接著他看向新莊,用眼神說明這就是他阻止新莊的原因。


    ●


    美影在心裏道出疑惑。


    ……為什麽?


    雖不知個中原由,但飛場似乎認為讓美影來做就能找出某種解答,


    飛場什麽也沒說,但這一定是得盡可能自然地去做的吧。


    相信這和「出門走走比較好」或「下水就知道了」一樣,是種難以解釋,但做了就會有所收獲的行為。


    於是美影點頭了。


    「嗯。」


    她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完成新莊之前所做的動作。


    首先是翻書。


    美影單以右手抓住左翻書的右側,也就是書頁部分,讓書背接觸桌麵。


    封麵在書垂直立起後向左倒去。


    她以右手拇指按住書頁並運指翻書,將書頁向左撥開。


    連續的翻紙聲時有間斷,速度快慢不一。


    翻至最後一頁時,美影也蓋上了封底。


    「嗯。」


    點頭後,美影像平時在家那樣將書拿起。


    站起後的下一刻,美影察覺了某個變化。


    眾人都屏氣凝神地看著她。


    「……?」


    美影不懂。這並沒什麽特殊,隻是做出平時從桌上拿書的動作而已。


    雖然和新莊做的有些不同,可是那又如何呢?


    因此,美影發問了:


    「……剛剛那樣,可以嗎?」


    ●


    風見點頭回答美影的疑問。


    「應該沒錯……」


    她吸口氣確定自己的想法,接著說:


    「我想,衣笠教授大概就是那樣拿書的……」


    接著看向美影右手。


    纖細的手正抓著那本書,而且不是書背那側。


    「她拿的是後段……」


    眾人皆對這緩慢說出的話表示同意。


    風見在腦海裏重播方才決定性的一刻。


    新莊和美影的明顯差異。


    那便是闔書後拿取的動作。


    新莊抓的是書背,也就是印有書名那端。


    若依此縱向擺進書架,就能清楚看見書名。


    就動作流程而言,手將在闔書後暫時離開書本。


    之後再抓著書背拿起。


    但美影不同。


    闔書時,她的手並未離開書本。


    她的手仍按在朝上的封底上,然後——


    ……拉向自己。


    試過便知。那隻是利用手的摩擦力,將工作台上的書拉向自己。


    一旦拉到桌邊——


    ……就能順手抓住突出來的後端。


    手不會離開書本,可說是一種懶人拿法。


    如此省時省力的動作,應是積年累月養成的吧。


    新莊的拿法則較為細心,也能在擺進書架後直接看到書名,隻是不夠順手。


    直到最近,美影的手仍不能活動自如。


    與其要求動作細心,完成目的才是首要項目。


    所以才會有那樣的動作。


    ……當然,衣笠教授也可能是個細心的人……


    不過,有個現象能夠否定這個想法。


    答案就在美影手裏那本書的封麵上。


    「衣笠教授的這些書,每本封麵都磨損得很厲害。依我看,不隻是因為年代已久——」


    「還要經常把封麵蓋在工作台或桌麵上滑動,才會變成這樣呢!」


    希歐的話讓美影以外的人都點了頭。


    美影手上的書,封麵確實比書背及封底磨損得更為嚴重、明顯。


    ……所以答案就是書背朝內放進書架吧。


    風見不禁想像這幾座書架的往日風貌。


    架上的書幾乎全是書背朝內,隻有衣笠教授一人知道所擺何書。


    幾經抱怨後,他是依然故我,還是終於順應眾意了呢?


    無從得知。


    以美影此刻的動作猜想故人形影,使風見既會心又靦腆地微笑。


    眼前的美影舉著書疑惑地說:


    「剛剛那樣可以嗎?龍司的媽媽常說這樣拿不太好,容易傷到書呢。」


    「現在不必在意那些喔,美影姊。」


    不出所料,風見聽見了飛場帶笑的話音。


    「其實這本書也希望你那麽做呢,來吧——」


    飛場的掌心覆著美影的手背,一起擺進最後一本書。


    「……這樣一定能開啟『書房』之門!」


    接著,眾人見到了緊跟而來的變化。


    是貘。


    佐山頭上的貘舉起一雙前腳。


    下一刻,過去展露眼前。


    ●


    在希歐眼前的,是黑夜中的白色。


    ……咦?


    這裏是哪裏呢?


    不知道,隻看得見上有黑色夜空,下為白色地麵。


    白,從天而降的雪白。


    寬廣的大地上隨處可見成堆的白,形狀是——


    ……溜滑梯和秋千之類的遊樂器材……


    很明顯地,這裏是座公園。


    公園入口設有拱門,地勢頗高,可說是一片在崖邊圍起的廣場。


    公園北側有一棟形似教堂的建築,屋頂也裹上了一層白衣。


    仔細一看,建築還附設音樂廳及新建的鍾樓,看得出是間幾經擴建的教堂。


    對側崖邊有顆粗壯的櫻樹,枝橙形狀的雪堆也逐漸成形。


    希歐將視線轉向崖邊開闊處。


    「…………」


    視野豁然開朗。


    眼下是無垠的夜景,頭上是飛雪漫天的夜空。


    這場雪的邊際會在哪兒呢?


    染滿了黑,卻在雪花間略顯幾分青藍的城鎮裏,有著無數人造光明。


    ……這裏是……


    希歐曾聽說過。這所庭院裏有顆櫻樹的孤兒院,在關西大地震的三次災害之中不幸隨著山崖崩毀了。


    能見到這棟建築仍然安好的樣貌,也就表示——


    ……這是大地震前的過去?


    這裏若是堺市,麵前夜景另一頭的黑暗就是瀨戶內海,大阪位在右側,也就是北方。日前於夢中所見,在烈焰中化成廢墟的大阪就在那裏。


    希歐因此移動視線,然而!


    ……什麽都看不見呢。


    飛雪彼端盡是看不穿的深邃黑暗。


    「……?」


    這時,眼前的黑令希歐不經意地感到一絲矛盾。


    ……為什麽呢?


    希歐心中的疑竇仍相當模糊,宛如找不著正常基準點一般。


    很快地,她想起自己曾經感受過相同的矛盾。


    ……就是在過去的夢裏呢。


    是在目睹top-g大阪在黑夜下焚毀那時嗎?


    不是。希歐在心裏否定自己,當時的感受並非來自地麵。


    ……而是天空。


    當她仰望那片能任人翱翔的空間時,感到了一點不協調。


    「……那時看得見星星呢。」


    飛場父親戰鬥時仍一片漆黑的天空,在自己父親的機龍出現後竟一掃陰霾,群星滿布。


    重獲光明似的看見了應該看見的東西,讓希歐心裏留下些微矛盾,直到今天仍未忘懷。


    ……可是……


    現在的大阪隻是被黑夜覆蓋,仍好端端地安睡在雪的彼端。在這種不會有星光的天候裏,這份矛盾究竟從何而來,希歐實在毫無頭緒。


    希歐的意識不解地歪頭思索,向後退了一步。


    這時,右邊忽然有個人影向前一步。


    「!」希歐嚇得縮起無形的肩,轉頭查看。


    那是一名身穿白袍、束起黑色長發的清瘦女性。她走向崖邊,拖著一條白氣。


    女性停在稍有積雪的護欄前,吐口白氣後抬起頭來。


    視線像是想看過天幕似的環視一周。


    轉過身來。


    在白雪上,她蕩開白衣衣擺、掃動黑色發束,仰望夜空。


    接著,希歐見到了那白衣女子的麵容。黑眼珠,臉龐細瘦——


    ……新莊姊姊?


    希歐聽說過新莊·由起緒在很早之前就流亡至top-g的事。


    也知道那人在日後成為top-g毀滅的開端。


    既然她就在眼前,孤兒院又平安無事——


    ……那麽這裏該是top-g那座戰前的堺市……!


    貘為何要顯現這段過去呢?


    據說,貘會視對象需要而顯現相應的過去。


    那些過去片段是貘所挑選的嗎?抑或是過去主動藉著貘重現在人們眼前?


    不知道。這時,仰望著天的新莊,由起緒淺淺展開雙手,轉向希歐所在的門邊。


    「————」


    希歐聽見了歌聲。


    那是首母親時常吟唱的詩歌,少女耳熟能詳。


    當她想起歌名是「平安夜」時——


    「……!」


    意識被推落黑暗之中。


    ……這段過去……


    若是當下所需的過去,隱含的會是何種訊息?


    這對新莊和佐山而言,會不會是兩人尋求之物給予的挑戰呢?


    對自己而言——


    ……剛才是哪裏不對勁呢……?


    也許隻是錯覺,可是——


    ……既然有了想法,就要有所行動。


    當希歐的意識下定決心的瞬間,她的一切都被拖回了現實。


    ●


    從過去清醒時,新莊看見了位於眼前的房間。


    那是原被藏在書架後的窄小房間——書房。


    書房分享著準備室的橘光,天花板頗高,但房間不寬也不深。


    約兩坪大的木板地上有張木桌,左右兩邊是書架


    組成的牆。


    高高的天花板上有兩個換氣孔,底側牆麵——


    「……是一道門嗎?」


    正如希歐所言,底側牆麵和周圍明顯不同。


    相較於多為木質的牆及地板,陰影下的底側牆麵卻是一整片的白。


    寬約四公尺,高約兩公尺的白色平麵上端,緊接著一麵直達天花板的木牆。


    陰影雖阻礙了視覺,但仍能看見白色平麵中央有一道垂直的分割線。


    新莊和眾人一樣呆立於準備室裏,低聲呢喃道:


    「這就是書房啊……」


    「是啊。」


    佐山的聲音從新莊右側傳來。


    他看了新莊一眼後點頭示意,邁開腳步。


    「我想,衣笠教授就是將聖喬治的另一半藏在那道門之後。根據衣笠文書記載,那應該是『負』的聖喬治。」


    佐山向前走去,又忽然停下動作。


    ……怎麽了?


    新莊跟著前進一步,察覺了兩樣事實。


    第一,門的左右各有一個手腕大小的圓孔。


    那對薄影中的圓孔,彷佛正等待人伸手進去一般。


    第二則是在正前方的桌麵上。


    那是——


    「資料夾和——照片跟信?」


    褪色的資料夾裏有些文件,表麵上的字很明顯地是以麥克筆寫成的。


    佐山跟著念出那些字:


    「巴別塔內部調查書·一九八三……」


    夾上的字不僅如此。


    「新莊·由起緒、佐山·淺犧……!」


    風見的驚呼從背後響起,佐山右手也同時按住了左胸。


    「這怎麽回事——能進入巴別塔不是隻有衣笠教授嗎?為什麽佐山和新莊的父母……」


    「那是發生在空白期的事,沒留下記錄也是當然的——從這寫法來看,能進入巴別塔的恐怕隻有我和新莊同學的父母。」


    為什麽呢?新莊心想,為什麽自己和佐山的父母能夠踏進護國課和舊ucat成員中唯有衣笠教授得以進入的巴別塔,還做出這麽一份報告書?


    當下沒人知道答案吧。


    新莊接著看向桌上的照片和信。


    信收在信封裏,寄件者欄位上——


    ……寫的是我媽媽的名字。


    新莊·由起緒的信旁是一張大照片。


    「和護國課跟舊ucat的一樣……也是在山上拍的照片。」


    照片上有許多年輕男女。


    「希歐的爸爸媽媽也在裏麵……」


    新莊沒有附和這驚訝的低語,因為自己的母親一定也在照片上。


    這張照片攝於空白期,新莊·由起緒背叛low-g之前。


    ……大家應該是來調查巴別塔的吧……


    假如巴別塔真的隻有自己和佐山的父母能夠進入——


    「這下子,我們得更賣力地找尋新莊同學母親的過去了呢——要查明她究竟做了些什麽。」


    「嗯……」


    未來還會明白些什麽呢?新莊心裏浮出一個無解的問題。


    一個解題要素仍未齊全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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