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阻撓的聲音


    沒有阻撓的意念


    也沒有停滯的步伐——


    ●


    眼前有段走道。


    佐山身在充滿深藍光線、占地五公尺見方的走道上,注視著前方的人影。


    一名身負白翼的女仆。


    她向佐山鞠了個躬,黑發隨之擺動。


    『我叫諾亞,是目前本艦內唯一恢複機能的自動人偶,也是能以語音輸入指令操控諾亞意識的終端介麵——以上。』


    佐山對聽似發自牆麵的聲音點點頭,不過——


    「……新莊同學?」


    疑惑的視線投向諾亞,她那副五官確實和佐山記憶中的臉孔相似。


    但諾亞搖了搖頭。


    『這和造物主以自身形象創造天使是一樣的道理——以上。』


    「換言之,創造你的是新莊·由起緒?」


    『您知道我的創造者嗎——佐山先生——以上。』


    佐山簡單地回聲「是啊」。


    ……她也知道我是誰。


    多半是命刻告訴她的吧。


    這時諾亞忽然轉身,場麵顯得像佐山在跟隨她一般。


    「你不是來阻擋我的嗎?」


    『諾亞乃是為助人而生——以上。』


    接著她又加了但書:


    『目前命刻小姐尚未向諾亞求助——以上。』


    「你也是個恪盡職守的自動人偶呢,諾亞小姐。」


    『我判斷,您不必多加稱謂——以上。』


    佐山又對她的背影說:


    「可以說說看『以上』嗎?」


    『以上——以上。』


    「真的連說兩次了呢。」


    『tes.,隻說「以上」就會變成連續說兩次「以上」——以上。』


    接著,諾亞向前走去。


    『佐山先生,距諾亞完全啟動還有十七分鍾。如有急用,請隨我來。我會帶您前往概念創造裝置——以上。』


    沒有腳步聲。


    諾亞的腳看似踏著地板,事實上似乎經過重力操控,並未接觸地麵。


    或許是諾亞不想讓地麵沾上一點汙痕,她完全沒碰觸自己的本體。


    這時,有聲音傳來。


    是諾亞的聲音。


    謳歌般的頌讀聲中,並未帶有「以上」。


    『來吧、來吧,闊步的裹泥胄甲。


    去吧、去吧,脈動的鋼鐵刀槍。


    我等將於戰火境界發聲,


    我等將在生死岸頭咆吼。


    降臨橫渡世界與世界之方舟的災厄——


    運使穿越感情與理性之力量的幸福——


    兩者行經之處必有紛爭,


    兩者駐足之處將有平穩。


    兩者交會之時,疑問頓生,


    兩者終結之時,答案立現。』


    諾亞的白翼,也隨著句句詩詞漸顯光亮。


    牆上的深藍色光線也仿佛與其共鳴般逐步增強。


    ……就像是能為一切事物消毒的光呢。


    之後,佐山隨諾亞而去。


    足音高響。


    在走道留下一道道泥印。


    ●


    破壞是種瞬時成立的變化。


    在夜下迸生的破壞,較大者有三處,小的則不計其數。


    三處大破壞,是三頭鋼鐵巨龍被轟上天空、摔入森林所造成。


    其餘的小破壞,是源自同樣被轟上天空、摔入森林的人車。


    比起打擊聲和金屬聲,風聲更為強烈。


    這是破壞肇始者挾風而動的緣故。


    白色武神。


    高逾十公尺的機械巨人。


    隻要它背上六枚羽翼輕輕一振,就能抬升那超重量級的軀體,並從翼間連續發出白色導彈。


    當巨風刮得三架機龍不再運作時,山間的長廊已歸白色巨人所有。


    巨人站在辟林而成的道路上,仿佛連月下之風也要獨占。


    它往山下看去。


    那兒有一群人。


    無數人影以右腳斷折或軀幹被炮擊開了洞的機龍為盾,待在那裏。


    對此,站在堤豐肩上的龍美背著月光問:


    「現在你們要怎麽辦?」


    逆光使她的表情難以辨認。


    隻能聽見聲音由化為剪影的她傳來。


    「這樣好嗎?」


    問話聲十分恬淡。


    「讓我在這裏就了結你們,真的好嗎?」


    同時,堤豐的右手也按捺不住似的高舉起來。


    手中有劍。


    六翼高揚,背後光線因熱曲折。


    風也緩緩地吹起。


    「好吧——」


    龍美的聲音傳人山下眾人耳裏。


    「——我現在就了結你們。」


    下一刻,堤豐背後產生了音爆。


    白色巨人向動彈不得的人們全力衝去。


    就在這瞬間—


    「——不可以!」


    一道聲音闖進了堤豐和機龍之間。


    那瘦小的身體橫展著雙臂,對迎麵衝來的白風大喊:


    「你還不了解嗎?」


    抹除恐懼的喊聲貫透了風。


    「你要的答案根本不在這裏!」


    但風仍未止息。


    高速攻擊直線襲來。


    ●


    龍美望著眼下。


    她在思考背上月光是冷是熱的同時說:


    「……你真的沒躲開呢。」


    腳下。


    由堤豐肩上可見的大地,刺著一把劍。


    頃刻前揮下的劍。


    沒入土地的厚實劍鋒短短兩公分前,有一名少女。


    金發少女。


    身穿藍色裝甲服和橘色飛行夾克。


    龍美知道她是誰。


    希歐·山德森。


    她兩肩上下大幅起伏,眼角泛淚張著嘴——


    「——」


    慢慢揚起視線。


    兩人四目相對。


    龍美的眼處在月亮逆光中,底下的她應該是看不見的。


    但希歐·山德森的藍眼確實地與她對視。


    仿佛堅信龍美也注視著自己。


    ……真有自信。


    於是龍美問道:


    「為什麽?為什麽你不逃走呢?」


    疑問立刻得到答覆。


    「因為你搞錯了——我們不是你要的對手!」


    一聽,龍美尋思片刻。


    一會兒後,她吐了口氣。


    「那麽——」


    為自己的話起頭後,龍美接著說:


    「你還是另一個自己的對手嗎?」


    堤豐將劍拔出地表。


    拔劍的感受雖不會經由堤豐反饋給龍美,但她仍能從其動作感到土的柔軟。


    「你的機龍還困在我這把機殼劍製造的異空間裏唷?一點力量也沒有的你,到底是來這裏做什麽的?」


    「力量沒有離希歐而去。」


    「那又在哪裏呢?」


    希歐即刻回答:


    「——到處都是!」


    希歐將橫展的手按上胸口,並甩開眼角淚水說:


    「隻要是意誌能到達的地方,都能夠給我


    力量!」


    這一喊讓龍美看向其他位置。


    希歐後方有名左手抱著頭的少年,右手已架起步槍。


    同樣地,躲在機龍背後的人們也重新打理起自己的裝備。


    真傻。龍美心想。


    「你啊——會變成把人帶下黃泉的惡魔喔。」


    「可是——以前想要傷害希歐的惡魔,最後卻給了希歐幸福。」


    希歐接著問:


    「那你又算是什麽呢?你到底——是希望得到哪種幸福才戰鬥的呢?」


    問題很簡單,問的是為何而戰。


    所以龍美想了想。


    ……那是——


    龍美又將思考壓下,隻說:


    「等待是一件有趣——卻也無趣的事。」


    「……咦?」


    龍美不打算再說下去。


    會有這種對話,是因為自己奪走了眼前少男少女的力量。在空中收拾敵機的亞力士,也差不多要回來了吧。


    龍美的確認為自己奪走了他的對手,因此——


    「……在這裏收拾你們,是會成為我打發時間的餘興節目呢?還是會讓我背負害亞力士失去對手的責任呢?」


    堤豐舉起了劍。


    此舉雖使得前方機龍後的人們有所反應,但龍美不以為意。


    目標是眼下獨自站立的少女。


    隻要這孩子不在了,其他人也會失去提供力量的意誌吧。


    ……對不起。


    都是我的錯。龍美心想。


    不僅是因為自己不耐久候,更重要的是——


    ……殺了他父親點燃戰火的我得……


    盡該盡的惡,做該做的事。


    龍美有如刻意要加深罪孽般,揮下了巨劍。


    然而——


    「——!」


    卻意外受到風的衝撞。


    帶有深沉金屬摩擦聲和重量的風從空中直線降下——


    『喔喔……!』


    龍美的視野、視覺、視線,以及雙眼,都看著麵前的一切。


    看著眼下人們麵露驚色。


    看著衝撞堤豐的物體。


    看著黑色的武神。


    那是——


    「——荒人改!」


    ●


    撞擊僅在刹那之間。


    為了不被衝擊震退,堤豐鼓動羽翼飛上空中。


    不消數秒,堤豐已飛退百餘公尺。它側身備戰,腳跟在著地時濺起土石。


    龍美在仍縈繞著金屬聲的夜空中再次望向前方。


    出現了。


    在浪拍月島的星海下,有一對比夜更黑的翅膀。


    黑翼的所有者掩護眾人似的沉身,架勢並不陌生。


    「喔……」


    龍美發出不知是歎息還是訝異的聲音。


    手在身子一顫後扶上臉頰。


    ……他來了。


    血荒人改也回應似的說:


    『我來丫,美樹姐。隻是剛剛多花了點時間幫其他分隊解圍,小小心遲到了。』


    來了就好,遲到也無所謂。龍美心想。


    「你準備好了吧……?」


    聽見荒人改答「是」,龍美感覺心晃了一下。


    至今一直選擇逃竄、避戰、自我安慰的另一個自己,正坦蕩蕩地站在麵前。


    ……你終於來了……


    「不過……你怎麽突然敢來找我了呢?」


    想聽的答案隻有一個。


    而答案確實到來了。


    『因為我會贏。』


    一口氣後——


    『我會打倒你……!』


    一聽,龍美的眼角滲出莫名的淚水。


    接著龍美點了點頭——


    「我——」


    等很久了。


    終於能和期待已久的對手,在這裏創作一場期待已久的戰鬥。


    與覺醒的另一個自己正麵衝突。


    仿佛要投入這名為戰鬥的懷抱般,龍美動身了。


    她將堤豐送向前去。


    「我……!」


    再也不用等了。淚水因此隨風散去,笑容取而代之。


    荒人改也有了回應,開始動作。


    迅疾的風和守護之力,造成了音爆。


    龍美驅使的則是攻擊之力。


    自己在速度上占有優勢。


    不過對方也是全速以赴。


    第一步就卯足全力。


    相對速度使得那黑影如熱流般搖晃。


    下一刻,黑白雙風便短兵相接。


    ●


    希歐等人無法在山中自由移動。


    被龍美攔下的時間,給了人偶們大舉接近的空隙。


    ucat以損毀的機龍為屏障固守陣地,而人偶則改采持續不斷的零散攻擊進行牽製,並借此消耗對方體力。


    然而,讓他們留在原地的理由還有一個——那就是附近森林中的巨響。


    黑白雙風挾鋼鐵和火星相互猛攻的轟聲。


    希歐目不轉睛地看著聲音的來向。


    ……龍美小姐……


    龍美。


    困住山德斐洛的人。


    希歐幾乎已經認定山德斐洛不會回來了。


    不過——


    ……真的沒辦法把山德斐洛搶回來嗎?


    如果有,線索會不會就在龍美身上?


    希歐沒有證據,也不知該從何做起。


    但她依稀感到,答案就在龍拳中的機殼劍上。


    近處有著槍炮聲,和奔入林中破壞眾人偶的戰鬥聲。


    遠處有著劍戟聲,和卷起旋風麵對光與力的戰鬥聲。


    空中也有陣陣爆炸聲。


    名叫亞力士的機龍,正以其加速能力和攻擊力持續擊墜美國ucat機龍。


    對講機不斷傳來美國ucat的通訊。


    其中有段話讓希歐印象最為深刻。


    某機龍駕駛員在遭到擊落之前,是這麽形容亞力士的——


    ……他瘋了。


    加速、機動、攻擊、回避以及控製那一切的決策力都不正常。


    除此之外,從剛剛開始,撕破天空般的響聲就不絕於耳。


    是亞力士的引擎聲。


    他不停持續著極為勉強、似乎骨架都要當場彎折的高速動作。


    那已不是飛翔。


    他的動作有如恨不得劈開、撞碎天空一樣。


    唯有不須人身操縱、持續保持合一狀態的亞力士能辦到,一般機龍是學不來的。


    這時,在希歐附近仰望天空的雞冠頭以疑惑的口吻說:


    「——為什麽整隊美國ucat的機龍還打不過他一個啊?」


    希歐明白他為何有此疑惑。


    亞力士每一個動作都盡了他一切所能。


    亞力士的性能雖優於美國ucat的機龍,也隻是一機之差。


    想推翻多對一的結果,還需要某個關鍵字。


    而雞冠頭歪著脖子說出了它。


    「那對我們這種小角色而言……實在太瘋狂了。」


    雞冠頭對著在背後地麵撿舍彈藥的同伴說:


    「美國ucat的機龍都是一次升空十二架……你們不覺得,要贏過那樣的陣容,就得有十二倍的瘋狂嗎?」


    「對方真的就是那麽瘋吧。」


    曲棍球麵具男站了起來,拍拍雞冠頭的肩膀。


    他在槍彈聲中說:


    「別管那麽多了,快來幫我們撿穀子。」


    「不過我平常都是做文書工作,近視很深耶。」


    雞冠頭心不甘情不願地加入眾人,周圍的工作也漸漸分為戰鬥和後勤兩線。


    他們分為以戰鬥守護陣地的一群,和整備槍枝、治療傷患或準備再次出擊的一群。


    空中仍有聲音。


    森林也是。


    而希歐在所有聲音的彼端領悟了一件事。


    不管是誰,都鐵了心不肯退卻。


    美國ucat的機龍和亞力士都絕對不會認輸。


    ……因為他們有必須守護的事物。


    雙方互不相讓,亞力士持續損耗著自己,機龍們持續墜落。


    ……要是不想點辦法……


    這時,希歐突然聽見原川的聲音從旁傳來。


    「你好像很想幫忙嘛,希歐·山德森。」


    「因、因為……難道原川大哥不想阻止無謂的傷亡嗎?」


    轉頭一看,原川和一群光頭窩在一起,修理堪用的機車。


    希歐對著他的背影,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在飛越天空的大氣斬擊聲和穿刺損毀機龍的飛箭聲中說:


    「有人在等我呢。」


    「你在作夢啊?」


    「才不是呢!」


    希歐大叫。


    「另一個希歐……正在等著呢。」


    「你病得不輕啊。」


    原川低聲說:


    「況且,你要怎麽到等你的人那邊去啊?」


    希歐無法回答。


    不過,救兵般的字眼在這時出現了。


    開啟了損毀機龍內部的美國ucat隊員和逆雞冠頭們——


    「放心。」


    正試著讓機龍重新啟動。


    他們安撫著身子顫抖卻無法順利動作的機龍,明確地表示:


    「就算你或我們辦不到——也一定會有人帶你過去。」


    因為——


    「隻要你還想去、想親自麵對他,那個人就會出現。」


    「說的沒錯。」那人的話引起了共鳴。


    回應來自將傷患抱出森林的靜岡與山梨ucat隊員。


    他們口吐白煙,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傷,但是——


    「我們的戰鬥也是一樣——我們都樂於為值得賭上一把的東西出力,所以如果你——隻是如果喔?」


    看似隊長的男子調整過繞在頭上代替兜帽的圍巾,再次望向森林。


    見到他氣也不多喘一下就再次出擊,一旁休息的人們也站了起來。


    「如果你又能飛了,我們就可以說自己確實成了你的助力。」


    「那、那……!」


    希歐問道:


    「如果希歐真的不能飛了呢……?」


    「簡單得很。」


    圍巾男的視線帶著笑容轉來。


    「我們將堅強的少女帶上戰場,也保護了她——到此為止都是應該的,其實這樣也就夠了。如果你能再度飛翔,我們也隻會當成賺了外快。一種戰爭結束之後,可以在喝酒時向旁人自豪的外快。就是這麽回事。」


    說完,圍巾男轉過身去。


    這時,希歐聽見其他聲音。


    「放心吧。」


    這是女性的聲音。


    她並不陌生。


    希歐跟著轉向溪穀、自己的來路。


    那兒有兩道人影。


    一人是跨坐在大型重機上的男子,有著金色短發。


    另一人是個高瘦的女性。


    女性。


    少女總覺得在哪兒見過他們。


    ……有嗎?


    女性走向希歐,遲緩但平穩。


    有段黑影隨她的步伐搖晃起來。


    那是一頭隨夜風飄蕩的烏亮長發。


    接著,顯現在月光下的笑臉,將聲音送進希歐及眾人的耳裏。


    「放心。」


    女性吸口氣。


    「你一定可以重回藍天。」


    認出黑發女性的聲音後,希歐不禁喊出聲來。


    「你是……!」


    ●


    黑白雙風不斷衝擊彼此。


    連續猛攻激出火花和金屬聲,且在下個瞬間被風卷散。


    風與聲。


    攻勢與呐喊。


    衝擊及反彈的尖端,以黑與白蹂躪著夜晚的森林。


    執掌白色一端者,是巨大的六翼武神。


    它的武器共有手中雙劍、出自其翼的導彈以及本身的衝撞力。


    而執掌黑色一端的,則是體型較小的雙翼武種。


    它的武器共有右手的刀、左手的拳,以及雙腿的踢擊。


    刀劍相擊,拳來甲擋,衝撞由回避化解。


    雙方的來往已超越「周旋」一詞,化為無盡的盤繞。


    黑色武神·荒人改一路猛攻。


    飛場以一套串聯攻擊、回避與位移的武神戰法,與對方纏鬥。


    現在,負責防禦與管製的美影不在身邊。


    但飛場仍奮戰不懈。


    ……隻要能戰到最後——


    美影一定也在等著。


    就像龍美一樣,等著飛場的到來。


    飛場深信不疑地揮下手中刀。


    荒人改劈斷無數林木後躍起,旋身再斬,並於著地同時跨步。


    向前。


    大步向前。


    踏出由無懼推動的步伐。


    『喔喔……!』


    皓月當空。


    自己的手還構不著等待自己的人。


    手上的刀也未曾接觸過她的軀體。


    但她仍在等待。帶著笑容,耐心地等待。


    『……美樹姐!』


    即使手腳未及,意念依舊無遠弗屆。


    於是飛場的話從戰得過熱的語言腦葉中衝了出來。


    『——你說你殺了我的色老爸,到底是怎麽回事!』


    「……色老爸?」


    『對不起!我全力在打沒有多想,請當作沒聽到!』


    「那……你想知道的其實很單純。」


    龍美的臉略為低下。


    月光在她臉上打出陰影,掩住表情。


    隻能聽見她穿過烈風的聲音。


    她緩慢且含糊地說:


    「那個人啊?他突然衝到了我們那邊,衝到被諾亞鎖住、我們想開也開不了的門前。雖然我把他當成敵人……」


    苦笑響起。


    「不過我在他眼中還隻是個小孩,所以——」


    『……所以?』


    「所以他就大意了吧——即使被我一刀刺穿了背,仍然一副不明就裏的樣子。」


    接著是「嗬嗬」的輕笑聲。


    「他好像在完成五大頂的任務之後就死了。不過……如果他當時沒被我剌傷,應該可以活著回到low-g吧?」


    飛場沒能回答。


    「懂了嗎?」


    即使對方這麽問,飛場仍說不出一句話。


    接著是——


    「你可以大聲地對我說啊?說『把爸爸還給我』。」


    就算如此,飛場依然沒有應答。


    ……為什麽要這樣……


    最後,他將否定對手疑問的話喊出口。


    『那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啊!』


    「但刺傷他的依然是我。當時刀上傳來的感覺,我還記得很清楚呢。」


    龍美不給飛場說話餘地,繼續說了下去:


    「除了那一刀,其餘都是無關痛癢的小傷吧。再怎麽說……」


    話音歎息似的傳來。


    「他可是你的父親。他是另一個我的父親啊。」


    『!』


    堤豐鼓翼退開。


    飛場想跟上,卻被連射的導彈壓得難以前進。


    刀刃檔格聲在彈陣中咆哮,接著對方再度出聲:


    「位置是右腹側,比肋骨低一點的位置,應該把腎髒跟腸子都刺穿了吧。沒錯,我來到這個世界以後翻了無數次醫書,很確定自己做了什麽——也知道當時的手感不假。」


    『……!』


    飛場抗議似的向前移身。


    爆裂的光彈磨耗著荒人改的裝甲,數個零件因此炸飛。


    巨響也成了耳所能聞的打擊。


    但飛場沒有停下。


    他將回避改為疾奔,衝向不斷攻來的光彈。


    ……可惡。


    對義姐的想法,讓奔跑的飛場心變得沉重了一些。


    有種模糊的感覺掛在心上。


    是好是壞也說不清。


    他找不到適當的言語去描述,隻能認分地自嘲太笨,笑笑不再深究。


    但飛場告訴自己,這一次不能就此罷休。


    比起腦袋靈光,父親一定更希望自己能健壯地長大。


    傻瓜也有傻瓜的做法。飛場如此心想,接著——


    『——!』


    向前踏步。


    距離已縮至三十公尺以內。


    對高逾十公尺的武神而言,隻是刹那之間。


    麵對如此距離,飛場又感到心裏的沉重。


    能讓龍美體會到這份重量嗎?


    ……啊,可惡。


    飛場向前彎身,且在前傾下奮力挺進——


    ……如果不能,一定會讓人很難受吧。


    奔向前去。


    高提的膝頭欲將腳尖刺入地麵般壓下,拉動身軀。


    背上的翼炸開空氣,將機體一舉推向前方。


    飛場揮高右手的刀,為斬擊扭轉全身,衝向堤豐。


    同時,堤豐動了。


    它並非退避,而是將雙手的劍——


    『……下段?』


    劍尖相指,形如八字。


    相對地,堤豐所有羽翼一同向上拉伸。


    遮蓋了天空。


    三十二發光彈自延展的羽翼帶著不同間隔竄入空中。


    目的並不難懂。


    上以彈幕設防。


    下以雙劍為守。


    可是飛場並未因此遲疑。


    ……我要贏。


    義姐被頂上的光彈照亮,但表情仍藏在陰影裏。


    她始終沒露出臉龐。


    所以——


    ……我要贏!


    飛場揮下刀刃。


    ●


    龍美看著飛場出手。


    荒人改大刀一揮,但目標不是堤豐。


    ……是樹?


    刹那間,數十林木被截成兩段,四處飛散。


    林木不是倒下,而是順著揮砍的衝擊,在空中翻轉。


    它們掩蔽了堤豐的正麵視野和天空。


    上方,有些物體撞上了漫天斷木。


    堤豐擊出的光彈,已自空中落下。


    追擊荒人改的光線紛紛命中荒人改掀起的木牆。


    『……!』


    龍美麵對光彈爆破聲和樹幹碎裂聲,找出了荒人改的身影。


    黑影由下竄來。


    飛場打算以高飛的樹木擋下來自空中的攻擊,同時從其下方突襲。


    然而一旦被對手看在眼裏,這招便失去了效用。


    「在那裏!」


    堤豐雙臂一抬,振肘揮劍。


    劍尖劈開林木,刺進猶如一團黑影的黑色裝甲。


    無窒無礙。


    刺耳聲響中,整段劍身沒入鋼鐵鎧甲。


    可是——


    「!」


    堤豐收回了劍。


    自樹雨及光爆中現身的,是一塊黑色裝甲——荒人改的胸部主裝甲。


    但堤豐刺中的,也隻有這麽一塊鋼板。


    本體不在那裏。


    因此龍美眉頭一揪——


    「難道——」


    下一刻,風呼嘯而至。


    動靜來自正上方。


    漆黑疾風自間隔不一的傾盆光雨間奔向堤豐。


    荒人改舍棄身上絕大多數的裝甲,大幅減輕了重量。


    黑色武神將裝甲做為誘餌,自己躍入了光雨當中。


    它仿佛在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


    堤豐的劍才剛收回,無法及時應對。


    而上方的黑色武神已高舉著劍,張開雙翼,全速俯衝。


    經雙翼推力加速的縱劈,帶著破竹之勢直線襲來。


    黑風任憑光爆噬晈地舍身攻擊,就這麽墜入龍美視野中央。


    不偏不倚。


    愈來愈近。


    然而——


    「沒用的。」


    龍美笑了。


    低著頭、麵蒙黑影的她笑著喊道。


    「這樣還是碰不到我!」


    ●


    飛場在動力全開的金屬聲中,見到難以置信的畫麵。


    那源自某種刀法。


    站在堤豐肩上的龍美,抽出背後的刀。


    她單以右手持用的刀,擋下了另一把刀——飛場操控荒人改施展的全力一劈。


    ……太扯了……


    現在,荒人改保持揮刀姿勢浮在半空中。


    龍美的刀以絕頂平衡感撐住了荒人改。


    樹木在背後墜地,堤豐的光彈砸向地麵及樹群。


    光團從下方照亮四周的一切,刮起劇風。


    不過——


    ……這下不太妙吧?


    飛場即使化為鋼鐵之軀,也在這一刻感到寒意。


    接著,他聽見細小的歎息聲。


    「為什麽……」


    龍美低著頭微微吸氣。


    「為什麽還是不行呢……?」


    問號跟著浮出飛場心裏。


    因為她的口氣不像在數落飛場,反而像是自問。


    ……美樹姐想告訴我什麽嗎?


    那就是她等待與戰鬥的理由吧。


    ……難道……該不會——


    『……!』


    當飛場靈光一閃時,龍美已有所動作。


    她有如一巴掌甩向姍姍來遲的飛場般,猛然拉開撐住荒人改的刀。


    飛場臨機立斷。


    幾乎同一時刻,荒人改受到了攻擊。


    飛場使出的全力,被龍美的機殼劍吸收後如數送回。


    這仿佛是在否決飛場,說他還不足以與她匹敵。


    結果——


    「——!」


    荒人改遭到破壞,飛得老遠。


    ●


    龍美看著荒人改斷成兩截。


    它並非被劈開,而是被衝擊撕裂。


    空中的荒人改隨拋物線遠去,自腰部一分為二。


    金屬撕裂聲有如刮削玻璃的尖響。


    分家的鋼鐵身軀落人大片森林,接著——


    「——」


    群木不荷重量,塌出窟窿。


    根部在樹幹彎曲斷裂前先行示弱般翻出地麵,紛紛圮倒。


    窟窿就這麽接上某個開闊空間——一條道路。


    日本ucat列車所辟出的路。


    映在龍美眼中的,隻剩下殘破的機龍,以及一群戰力不值一提的人。


    一群光是人偶就應付得不可開交的人。


    荒人改的殘骸,隨衝擊慣性一路滑進他們所處的道路上,有如在誇耀這一擊的破壞力。


    鋼鐵巨人的上下半身摧殘、推擠著倒下的樹木,接連滑向道路的起點。


    它們刮起大量土石,最後慢慢停下。


    接著,龍美將視線轉向了路上的人們。


    和亞力士相對的少女也在其中。


    龍美又看了看周圍,可是——


    ……美影還是來不了嗎?


    金發者隻有山德森家的女孩,其他淨是些生臉孔。


    也好。龍美心想。


    「這樣她就不必目睹龍司送命了。」


    龍美將劍收進背上鞘中,喃喃低語。


    這時,龍美注意到一件事。


    希歐·山德森正望向這裏。


    不對,如果隻是單純地看,確實沒什麽好在意的。


    令人在意的,是她的表情。


    ……嚇呆了?


    那是一張既像訝異又像難以置信的臉。


    「……怎麽了嗎?」


    以槍聲為襯的問題,讓希歐猛然回神。


    她慌張地回答:


    「希、希歐怎麽了嗎!」


    希歐這一驚,在她周圍引發了一串動作。


    一群光頭、雞冠頭和肌肉男急忙將希歐團團圍起,抱胸問道:


    「我等乃飛王親衛隊……!你找飛王大人有何貴幹!」


    龍美聞聲皺眉,反問:


    「……親衛隊?」


    「希、希歐什麽都不知道!那些全都是他們臨時掰出來的!原、原川大哥,你也幫忙解釋一下嘛!」


    一聽,坐在一邊進行整備的少年隨口回應道:


    「飛王陛下動怒羅。」


    「小的該死——!」


    男子們同時向希歐深深下跪磕頭。


    人在中間的希歐後退一步,滿臉通紅、手足無措地看著龍美說:


    「那、那個,現在希歐該怎麽辦呢!」


    「這個嘛,就算你問我……」


    龍美尷尬地側首時,希歐身邊的少年突然將手向上一揮——


    「——?」


    拋出某個銀色物體——一支扳手。


    與那詭異的動作相較之下,原川拋出工具的原因更教龍美不解,因此她跟著抬頭。


    這時,下跪的男子們轉過頭來,和希歐一起大喊:


    「趁現在!」


    聲音是喊向這一側。


    可是那指的又是什麽?


    想當然爾,那一喊的對象不是自己。


    ……那麽——


    龍美隨即找到答案。


    左手邊不遠處,有個在堤豐肩上疾奔的影子。


    飛場·龍司。


    「……!你還活著!」


    事實回答了她的問題。


    龍司雖全身血跡斑斑,但他的右手已拉到背後,準備攻擊。


    少年直撲而來。


    而龍美已將刀收回鞘中。


    ……糟了……!


    全都是因為剛才的荒人改。


    擋下荒人改淩空劈砍並順利回擊的瞬間,讓龍美以為勝負已定。


    ……他在那之前就脫離荒人改了嗎?


    答案就在眼前。飛場及時和損毀的武神分離,因此他即使傷痕累累,仍保住了性命。


    現在隻穿裝甲服長褲的他,想必是從荒人改跳到堤豐肩上的。


    而且——


    「多虧有希歐他們替我引開注意力,我才能這麽接近你!」


    視線筆直射來。


    龍美立刻選擇回避,麵對飛場向後退去。


    但飛場快過了她。


    轉瞬間,少年已在龍美胸前。


    飛場接著沉下身子,緊握右拳——


    「——!」


    上鉤拳就要掃來。


    這時,龍美讓自己執行下一個動作。


    勾動右手指。


    令堤豐隨之挪動。


    目的是拉開飛場腳下的堤豐左肩。


    而其左鎖骨關節也果真因此拉出縫隙。


    飛場與龍美的間距也被拉長,然而——


    「!」


    飛場又重踏一步,擊出右拳。


    見到這錐刺般的一拳,龍美仰身閃躲。


    「……!」


    ●


    下個瞬間。


    所有人都見到了。


    飛場的右拳硬生生停下,抵在龍美胸下。


    ●


    飛場不動了。


    所有意識都集中在右拳麵上。


    這一拳原來是要打在龍美腹側上的。


    若完全擊出,或許能打斷她幾條肋骨。


    但飛場突然停下這拳,不是因為失手。


    右拳上有著某種感觸。


    「這……」


    他鬆手攤掌,答案便在一托一捏之間揭曉。


    「……應該是88b吧,而且沒穿內衣。」


    恰到好處。下過感想,飛場發現另一個事實。


    ……不會吧。


    飛場一副大夢初醒的樣子抬頭看向龍美。


    龍美表情凍結,飛場卻笑歪了嘴。


    「今天我總算是捏到了!之前每次都被閃掉唷!」


    耶~!


    「——萬歲!是我判定勝羅!」


    下一刻,飛場看見龍美有所動作。


    她有如龍卷風投法的左投般大幅扭身,轉回時頂著一張紅透的臉。


    「色狼……!」


    飛場吃了龍美全力的一巴掌,旋轉著飛進空中。


    ●


    龍美幾乎下意識地還擊。


    若有意圖,也隻有一個。


    ……用現在最強力的攻擊打爛龍司!


    與右手同步動作的堤豐左肩已退向後側。


    如此便能順勢以對手的攻擊回敬空中的對手。


    上鉤拳。


    左肩向前一帶,揮起了超高速的超重鐵拳。


    「堤豐,揮拳!」


    鐵拳瞬時突破音速,裹上一層音爆和霧氣。


    直搗目標。


    毫不留情地振臂高揮。


    猶如前天夜晚的加料重演版。


    那一拳雖將飛場打得不成人形,但準頭、速度都差強人意。


    而這回萬無一失。


    ……這麽一來,龍司也能安心地去了吧。


    不過,龍美看到了意外的畫麵。


    「……咦?」


    飛場在捱轟的同時蜷曲了身子。


    ……那是——


    是的,龍美很清楚那代表什麽。


    那是她的招式。


    能夠吸收、消解任何打擊的動作。


    「他做得到嗎……?」


    不可能,龍美心想。能辦到的隻有自己一個。


    然而,一道來自正前方的喊聲否定了她。


    「他就是會!」


    女性的聲音。


    並不陌生。


    「龍司辦得到!他被四吉的攻殼武裝打到時也用過了一次!而且那時候——」


    是美影的聲音。應該不存在的堅定聲音。


    「那時候,龍司還飛到我身邊來了!」


    下一刻,飛場將這段話化為現實。


    他腳貼堤豐拳麵,屈腿彎身——


    「!」


    縱身一躍。


    跳向背後——毀損機龍伏地後構成的屏障。


    他迅速且準確地飛往敵方據點。


    那兒有道直立的高瘦人影。


    龍美看見了,但對方與她記憶中的身影有所不同。


    可是——


    「……那就是最後的進化?」


    ●


    飛場在著地時看向前方。


    看著站在月光之下、森林和眾人之前的人。


    美影。


    不,那不是飛場認識的美影。


    「…………」


    美影對啞然失語的飛場靦腆地笑了笑,別開視線說:


    「我來了,因為我等不下去了。」


    接著——


    「——怎麽樣?」


    她將手伸向頸後,撩動頭發。


    漆黑的長發。


    飛場看得忘了反應,隻是聽著她說:


    「賢石留在我身上的力量,完成了最後的進化——給了我想要的顏色。」


    「影子的顏色……」


    「嗯。」


    美影縮起肩膀,偷瞄飛場一眼。


    飛場也轉眼看去,發現瀏海上還有撮金發。


    少女紅著臉捏起金發說:


    「這個……一定是媽媽特地留給我的。」


    接著她兩手按住胸口,縮起身子。


    「……奇怪嗎?」


    「不會……」


    「不喜歡嗎?」


    怯懦提問的美影背後,有一大群人不知怎地抄起刀槍。


    於是飛場連忙搖頭說:


    「簡直棒呆了!」


    「真的嗎?跟之前比哪個好?」


    這也太難回答了吧?比血更稠的汗從飛場臉上汩汩流出。


    但飛場率直地回答:


    「——雖然代表世界一家的金發巨乳也很棒,可是黑發巨乳象征了日本的風雅,同樣值得高興!我的最愛永遠是最新的美影姐!」


    「是嗎?」


    美影放心地鬆了口氣。


    「原來是這樣啊。」


    她害羞地微笑,並抓起飛場雙手——


    「我的比美樹還大,而且一樣沒穿內衣喔?」


    讓他的手指陷入胸部裝甲服下側的軟質曲麵。


    之後美影晃動黑色瀏海,有些擔心地問:


    「……喜歡嗎?還是說美樹的比較好?」


    「怎麽可能!」


    飛場不顧周圍上膛聲大喊:


    「沒有人比美影姐更好了!」


    「這樣啊。」


    美影笑彎了眼,微笑的唇間貝齒微露。


    之後她看向一旁。


    森林之中,有架白色武神站在無數倒木彼端。


    接著,美影的手繞過飛場頸子抱住了他,貼著臉頰點點頭。


    「……一起打贏她吧。」


    「——好。」


    位在飛場視線遠端的龍美也跟著頓首。


    她同樣歎了一聲,放鬆肩膀——


    「那好吧。」


    右手猛力一揮。


    堤豐隨之突襲。


    「!」


    全力加速。


    吹飛背後林木,直線衝來。


    但飛場沒有多大動作。


    隻是擺手示意眾人退開,並感受脖子上美影雙手傳來的力量。


    她就在這裏。


    她終於清醒過來,而且來到了這裏。


    希望人如其名的她也總算如願以償。


    胸部還很大。


    無話可說。


    但飛場仍開了口。


    胸部先擺一邊,現在還有更重要的要說。


    能連結自己與美影的詞語。


    能和眼前求戰而來的白風對抗之力。


    那就是——


    「荒帝……!」


    ●


    美影伸張雙臂,背後傳出金屬的吼聲。


    由黑色重金屬鑄成的軀幹框架隨後而至。


    動力係統、人造肌腱及四肢框架也跟著來到周圍空中。


    緊密接合。


    更多框架和人造肌腱出現在頭、胸、背、四肢周邊,受裝甲斂合、壓縮,固定成形。


    金屬聲及風聲交鳴。


    荒帝的自律係統張握五指,踏實腳尖,由肢體末梢感受自身存在的確立。


    美影和飛場也逐漸埋沒在無數的接合中。


    機件包覆全身時,合一程序也跟著啟動。


    化為機械和美影同在的感覺,讓飛場既溫暖又有些靦腆。


    接著是更進一步的變化。


    飛場以高速加壓的視覺仔細檢視它們——這些由進化帶來的變化。


    刹那之中,在各處追加裝甲及人造肌腱接合時,雙臂和頭部都——


    ……還要再多些什麽?


    首先是右臂。


    一麵盾——不,正確而言,是個彈射台般的寬長底座。


    這個形似極長裝甲的部位,事實上是——


    『神碎雷的底座……!』


    不僅如此,還有其他裝甲出現在左臂旁。


    一麵接於左肘的狹長帶爪鋼甲。


    這才是供荒帝禦敵的厚實巨盾。


    下端有段長柄,明示其後黑刀的存在。


    胸部也新增了裝甲,使得其外型趨於女性——


    『————』


    同時,頭部組件後方噴出有如黑色火焰的物體——一束在風中搖曳、翻騰的黑發。


    無數氣流也在此刻自荒帝全身流泄而出。


    武神。


    儼如血肉之軀的武鬥機神。


    肩甲高大有如披掛,腰甲寬闊有如長裙,


    接著,荒帝手持盾下握柄,抽出一把漆黑長刀。


    化為影色戰姬的荒帝淺展雙臂,放出吸氣似的響聲。


    『——!』


    白風已逼至麵前。


    勢將操使暴風之力化解一切攻擊的敵意之風。


    但荒帝無所畏怯,搖發邁步。


    『我要上了!』


    放聲高喊。


    『……我要上了!』


    將心念訴諸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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