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法隻有一種


    與技巧優劣無關


    能永不分離就已足夠


    ●


    佐山認為,這的確是一部有意思的小說。


    與「有趣」有些不同。


    那種感覺,並不是所謂的悲傷、憤慨或愉快。


    其中包含的各種情感,總歸而言,讓佐山感到很有意思。


    他捧著小說從書庫穿過走廊,走進教室,打開逃生門,來到無人的餐廳,一路閱讀。


    在室外也同樣邊走邊讀。


    如果是在電車上,想必會專注得不抓吊環、不看窗外。入迷時會忘了站穩,氣憤時會跟著發怒,好笑時就會不顧旁人眼光地笑出聲吧。


    這部小說就是這麽有意思。此刻佐山正將它捧在手上,一字一句地看。


    原因不在於這是新莊的小說或遺物。


    那種事佐山想都沒想過。


    他隻是一字不漏地讀,回翻也僅止於確認伏筆。


    佐山對於小說沒有特定喜好,算是所謂的雜讀派,但他有個原則般的想法。


    ……第一次看一本書的感覺,絕不會再有第二次。


    原因說單純倒也真的很單純。無論哪一個人、哪一本書,首讀都是一生僅一度的經驗。


    正因如此,佐山才認為首讀意義重大,不該隻是簡簡單單地翻過去。


    可是,一本好書同樣也能讓讀者簡簡單單地翻閱。


    這部小說,就是這樣的作品。


    故事的內容,是描述一名少年與十一個世界進行交涉,將世界導向新紀元的故事。


    主角個性乖僻,別人說東他就說西,不時色心大起發發神經,腦袋簡直有病。尤其是在浴室拉了女主角某部位三下那一次,特別令人不敢恭維。


    ……不過,或許是因為文筆的關係,很容易將感情代入角色……!


    無論橫看豎看,女主角顯然就是新莊自己。


    這麽一來,男主角該是以佐山為藍本——


    ……隻是有點被醜化了呢……


    可是,那也代表新莊認為這點描述動搖不了兩人的感情。


    在這種小地方察覺到自己與新莊的聯係,讓佐山滿足地籲口氣。


    這故事真是有意思。


    佐山已不再壓抑感情,全神貫注地閱讀新莊的作品。


    新莊所建立的成就。


    倘若這是非新莊不能完成的東西——


    ……它是否也算是新莊同學的一部分呢?不——


    既然這小說記錄了他們從結識到未來的種種,那麽——


    「——已經等同於另一個新莊同學了吧。」


    就算沒有人的形體,卻含有促使她行動說話的意誌。


    於是佐山做出回應。


    與留在書中的意誌對話。


    這並不奇怪。如果這是本有意誌的書,當感情被她的意誌觸動時,依然保持沉默才叫奇怪。光知道忍耐壓抑,可是什麽也得不到的。


    新莊打電動時經常自言自語,令人發笑。


    讓控製器跟身體隨畫麵一起搖擺已是司空見慣,要是角色死了——


    「啊——!」


    要是贏了——


    「好耶!」


    一旦亢奮起來——


    「阿嚏——!」


    這也全是家常便飯。仔細想想,新莊打電動時總是不停鬼叫,但這也是她可愛之處。特別是她一集中起來時,忘了注意襯衫下擺而露出的線條,更是兩倍可愛的心之熱島。


    ……太美妙了……


    佐山就這麽一麵回味往事,一麵讀著小說。


    劇情一有出人意表的有趣發展,他就——


    「哈哈,真沒想到。」


    若有值得思考的部分,就會喃喃自語——


    「嗯……這問題真是不錯。」


    能夠飛快翻頁時,他便不避諱地——


    「真夠痛快!」


    悲中帶喜時,又會壓低音量——


    「啊,確實令人感動……」


    小聲表示感想。


    對佐山而言,細細品味書中字句,不是消化一本書的過程,而是讓自己與書對等的儀式。


    書不會種在土裏就長出來,必須經由人手寫成。


    每一句話的意念和其中想表達的事物,都使佐山能確實感受到新莊的存在。


    就像緊緊握著她的手一樣。


    要出點力,讓她感受到自己,但不能太過使勁。


    新莊想說的話,就在這裏。


    「而我——」


    則繼續閱讀。


    ●


    她對他說:


    「我問你,你願意永遠陪著我嗎?」


    「當然。我向你保證,我會永遠陪著你。」


    聽他這麽說,她安心地鬆了口氣。


    而他也因此問道:


    「為什麽你會這麽安心呢?」


    這使她「咦」地反問。


    然後過了一小段時間,她「啊」了一聲,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為你給了承諾,讓我覺得自己很幸福啊。」


    她笑著說:


    「就算我們因故分開,我變成孤單一個人……隻要記得曾經有個人肯向我這麽承諾,我就不會不幸了。」


    「是嗎?」


    「是啊。隻要身邊有過肯那樣承諾的人,即使我看似孤身無伴……依然無時無刻都和他在一起呢。」


    回答之後,她笑彎了眼。


    「很久以前,有人對當時是孤兒的我說了這麽一句話——雖然你現在孤單一人,但遲早會找到一個肯永遠陪著你的人,你絕對辦得到。我說啊——」


    她又問:


    「你會永遠陪著我吧?」


    「會呀,怎麽啦?」


    「既然如此——」


    她說:


    「那你也可以……永遠幸福下去了吧?」


    ●


    佐山讀完了小說。


    他站在陰暗的走廊上,眼前是走廊的牆。


    牆上有扇鋼製的門,門上的號碼牌,說明其後是他們的房間。


    佐山伸手轉動門把,發現門上了鎖。


    於是他一手拿書,一手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門框切出的方形黑暗中,是個見不到人影的房間,但佐山——


    「沒錯。」


    他低聲說:


    「我們的確約好了,要永遠在一起。」


    說完,佐山用力抱緊了單手抱著的小說。


    接著他吸了口氣,再度開口:


    「我回來了,新莊同學。我回到我們的歸宿了。」


    爾後,佐山踏進無人的房間。


    靜靜地、緊緊地關上了門。


    ●


    佐山打量起房間。


    房裏一片漆黑。唯一的光線,就隻有灑了滿窗的幽藍月光。


    桌麵保持著昨天出門時的模樣。


    右側牆邊的櫥櫃也沒有開過的跡象。


    至於左側床上——


    「——」


    新莊的床上果然空空如也。


    被子也依然平整。


    佐山走向新莊的床,將頭上的貘放在被子上。


    他將新莊的小說放在枕邊,看起來就像新莊仍在那裏一樣。


    接著,佐山將臉貼上了床,像條


    狗似的不停嗅著床麵。


    入定了大約三分鍾,他才「呼」地緩緩起身,也不整理一下散亂的頭發便說:


    「再吸下去就太浪費了……應該要盡快真空包裝起來,保持它的完整才對。然後再設法遊說各國ucat,將它登記為世界遺產。」


    最後,佐山跪坐下來——


    「感謝你的款待……」


    行禮、起身。


    他站直身子,將外套放在窗邊桌上,再將背心也脫下。


    接著佐山脫下皮鞋,將棉被上的貘也移到桌上。


    「睡醒以後,我的心情會變成怎樣呢……」


    佐山就這麽抱著些微不安與期待,爬上了梯子。


    爬上自己的床。


    沒兩步,他的頭就伸過了床麵。


    眼前有個屁股。


    ●


    沒錯,那是個屁股。


    說文雅點叫做臀部,而且沒穿內褲。


    「這……」


    那裂成兩半的物體正橫躺著。


    快冷靜。佐山對自己說。


    讀過新莊的小說後,原本情緒低落的自己確實十分激昂,右腦大概是充血狀態吧。


    那極可能是幻覺。


    ……不對。


    佐山心想,自己絕不可能見到幻覺。


    「如此一來,說不定是屁屁之神見我這屁屁精靈修為已足,因此特地賞賜我的……」


    ……所以這不是什麽幻覺,而是屁屁之神的幽體嗎……!


    由於與幽體接觸必須具備強韌的精神力,於是佐山檢查了自己的mp。


    ……數字破表,超過9999!完全沒問題!


    在不知不覺間握起左拳上下揮動的佐山察覺一件事。


    這屁股接著一雙腿,另一邊還有襯衫下擺。


    「……?」


    仔細一看,屁股的主人踢翻了被子,讓腰部以下都裸露在外。


    在枕邊疊起的布,像是住院患者穿的罩衫。


    這就表示——


    「屁屁之神受病魔侵擾了嗎……」


    桌上的貘雖拚命搖頭,但佐山視而不見。


    這時,眼前的曲線突然一歪——


    「嗯……」


    在鼻息般的聲音中扭動身體,仿佛要躲進棉被般蜷縮起來。


    但對方睡意尚濃,沒讓被子好好蓋住下半身。


    結果,屁股還是對著佐山露出了半截。


    佐山恨不得立刻出手撫摸,但他搖了搖頭——


    「怎麽能隻為了欲望或好奇心就碰觸屁屁之神呢。」


    「嗯啊……」


    兩團白肉又扭了扭,歪了幾分.


    於是佐山為欲望跟好奇心配上狀聲詞並伸出手——


    「——噠哇。」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棉被高高一掀,底下的人也彈了起來。


    那人一頭撞上床頭書架,震落了幾本書;掛在天花板上的西裝,也掉下來蓋住那人。


    「怎怎怎麽啦!怎麽啦!怪獸?超獸?還是空襲?」


    撥開西裝和書堆成的小山後,出現在佐山眼前的是——


    「新莊……同學?」


    ●


    佐山雖出了聲,但對方驚魂未定,沒聽進去。


    而且那人好像還沒適應這片黑暗,連忙左右張望並大喊:


    「是、是色狼嗎!還、還是——什麽?什麽?——敵人來襲?」


    接著更拿出不知打哪來的防身用切斷係符紙,擋在身前。


    而佐山仍未理解現狀。


    ……為什麽?


    日本ucat已遭消滅。


    那麽,新莊為什麽會在這裏?


    真是幻覺嗎?不對,剛剛的觸感絕對是本尊。


    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佐山動腦思考,但想不出答案。


    於是他隻好看著嚇得全力警戒的新莊。


    佐山擠出笑臉說:


    「先冷靜點吧。哈哈哈,快冷靜下來。」


    新莊先是一愣,隨即摸黑左顧右盼起來。


    「哪、哪裏!你在哪裏!」


    一聽,佐山點了點頭,在梯子上張開雙臂。


    「我就在這裏啊,新莊同學!」


    「原來在那裏!」


    切斷概念無聲無息地橫砍而來。


    佐山立刻起腳下滑三階,切斷力正好削過頭頂。


    背後雙層衣櫥的厚重布幕當場斷裂,如果掃中脖子就一發斃命了吧。


    這時頭上的床又——


    「……沒中嗎!再、再來一發!再來一發!看我的獵頭族直傳絕招!」


    「住、住手!先別急著發飄,快冷靜下來啊,新莊同學!」


    佐山點亮了燈。


    在光線讓床上手忙腳地「哇」了一聲後,佐山才鬆了口氣。


    接著他定下心,爬上梯子。


    隨即看見床上滿是西裝和書本——


    「新莊同學……?」


    眼前新莊襟口大開,雙手分別按住胸前和兩腿之間。


    皺眉縮著身子的她,似乎也發現了梯口的佐山,一會兒後——


    「佐山……同學?」


    然後兩人不約而同地——


    「這是什麽情況?」


    過了一會兒,他們又——


    「先冷靜。」


    最後同時「嗯」地放鬆肩膀。


    佐山趁機會爬上床,在新莊麵前跪坐。雖然滿床都是衣服和書,但這不重要。


    他隻想趕快確認眼前的人物是否為真。


    「新莊同學,可以再讓我摸摸看嗎?」


    「……你還好吧?」


    「哈哈哈。別擔心,突然摸那一下對我是不會有什麽影響的,隻會讓我想多摸幾次。」


    「你根本爛光了嘛!」


    雖然捱了新莊的罵,但在佐山眼裏,這不過是平日一貫的標準流程。


    所以——


    「這到底是什麽情況呢?」


    新莊也跟著側首。


    「我才想問你呢……」


    她將頭歪得更偏,問道:


    「你和命刻小姐決鬥完了嗎?還有,我應該是在操場啊,怎麽……」


    說到一半,新莊才終於察覺自己的狀況。


    她納悶地按著額頭,瞄了佐山一眼後怯怯地問:


    「我……怎麽會在這裏啊?」


    佐山沒能回答。


    他無從答起。


    然而,在新莊有了「人在這裏」的自覺後,佐山便解放了自己。


    他跪著向前移去,在新莊回頭時抱緊了她,一起倒在床上。


    「啊。」


    什麽也不想,隻是用力地擁抱新莊。


    他不想放手,也不敢放鬆。深怕自己一那麽做,眼前的人就會消失不見。因此,佐山緊緊擁著新莊。


    新莊在佐山臂彎中縮起身子,急促地吸了口氣,並感到佐山放鬆了些。


    「那、那個……佐山同學?你的身體好冰耶?」


    佐山不予理會,懷裏的體溫比自己重要得多。


    他抬起頭,手從新莊腹側重新探入襯衫底下。


    五指緊扣她纖細的背。


    仿佛要吞下她的輕呼般堵住她的唇。


    「嗯啊……佐、佐山同學,先、先等一下,那個——」


    新莊的出現讓佐山心中充滿無限感激,完全壓過了歉意,於是他盡可能地以自己的方式確認少女的存在。


    既然雙手已擁著她的身軀,那便啄唇濡舌、偎頸蹭頰地感受她的一切。


    唇瓣一分,新莊也跟著「啊」地吐氣,身體癱軟下來。


    她顯露出漲紅的雙頰、無力的手臂,和淩亂襯衫所藏不住的軀體。


    新莊表情雖有些猶疑,但不掩她的喜悅。


    「所、所以這是,那個……我真的讓你很擔心嗎?」


    佐山搖搖頭,放鬆下來看著新莊。


    「沒什麽。事實上,這隻是讓我必須思考我們在下個階段該怎麽相處而已。」


    「例如說呢……?」


    「把你做成軟體配上音效,在想像時會『嗚啊』,在拍照時就會『呼嗚~!』之類的。」


    「什麽爛軟體……」


    不過,新莊似乎聽出了佐山的弦外之音。


    她輕輕縮身、點頭。


    「這樣啊……看來那場夢不隻是夢……」


    「夢?」


    「嗯,怪怪的夢……有一個奇怪的老爺爺跟——」


    說到一半,新莊突然苦笑起來。


    「現在我才發覺,那就是佐山同學的爺爺跟媽媽呢。他們的臉,跟我在照片和過去的夢裏看到的一模一樣。」


    「還真是場怪夢。」


    「可是……他們都是好人喔?」


    新莊將夢境描違得像實際發生過一樣,佐山也靜靜聽著。


    「而且啊,那個——」


    新莊雙腿逐漸放鬆,仿佛已不再防備佐山的身體。


    接著她的右手扶上了佐山的臉頰。


    「佐山同學?」


    新莊吸口氣說:


    「——你知道嗎,你的眼淚跑出來羅?」


    佐山正狐疑時,看見新莊眼角也有顆水珠溜到了她的耳邊。


    「——你很痛嗎,佐山同學?」


    「不會……有你陪我,我怎麽還會痛呢,新莊同學。」


    「這樣啊。那我們兩個……為什麽會哭呢?」


    新莊「嗬嗬」地笑,將手摟上佐山雙肩。


    兩頰嫣紅也更為濃烈。


    「佐、佐山同學,我先問一下喔。今天是幾號啊?」


    「……現在是十二月二十四日淩晨。」


    「是喔。」新莊沉默片刻,


    「以前至先生說過——我是今天出生的耶。」


    「我也是啊。」


    從佐山口中落下的話讓新莊有些錯愕。


    「咦……咦?」


    「有什麽好驚訝的呢……能夠再見到新莊同學,就是我這輩子最棒的生日禮物了呢。」


    「隻、隻是見到我而已,又沒什麽大不了的……?」


    佐山果決地否定:


    「沒那種事。本人佐山·禦言,將在天亮後前往國會,提案把今天訂為『新莊同學再會紀念日』,作為我和新莊同學的假日——怎麽樣?簡稱ss紀念日。」


    「和納粹這麽接近的簡稱恐怕不太好吧?」


    佐山點點頭,又想了想。


    「說得也是。你想要禮物嗎?」


    「不用了。」雖見新莊如此搖頭,但佐山已打定主意要送她點什麽。


    而新莊則懷疑地問:


    「你是不是在動什麽歪腦筋?」


    佐山立刻回答「怎麽會呢」,接著他突然——


    「我想問你一件事。」


    「好啊……什麽事?」


    「嗯。可以的話……新莊同學,我想確定一下你是不是真的在這裏,當作送你的禮物。」


    有說不的餘地嗎?被佐山壓著的新莊不禁這麽想。


    她心裏掙紮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嗯」地點頭。


    視線和佐山對上後,她再次頷首。


    「……其實我……也想確定佐山同學是不是真的在這裏呢。」


    ●


    風見正在衝澡。


    爸媽不在家,看來還在都內忙工作的事。


    ……對了,他們好像很久以前就打算辦個聖誕演唱會。


    這代表媽媽還有機會上台演出。


    退出歌壇多年的媽媽,可能又要重返螢光幕了。


    這讓風見相當開心。


    她雙手束起濕透的頭發,讓洗發精充分流入發問,接著手順著頭向上梳去,將洗發精均勻刷開,帶起些許泡沫。


    ……洗完以後就弄點飯吧。


    進了家門喘口氣後,出雲打開電視關心奧多摩的災情,風見便趁著這段時間衝澡,當成淨身儀式。


    他等等也會來洗吧,先準備點消夜或許不錯。


    剛剛檢查過冰箱了。


    或許是考慮到家裏不常有人,剩下的大多是容易保存的東西。應該還有兩、三顆耐放的蛋,冷凍庫裏多半也有吃剩的白飯。


    可以將飯解凍做成茶泡飯,再煎點香腸和蛋。做成鹹粥也不錯,如果飯夠還能炒個飯。


    想到這裏——


    「……我還真是積極。」


    風見不禁苦笑。再累也不能空著肚子,是吧?


    雖然很擔心日本ucat的人們,不過現在自己也幫不上忙,是不是先吃點東西休息片刻比較好呢?


    不知道。


    但她確定,吃飯休息會帶來睡意。


    如果撐著不睡,能展現出自己有多擔心大家嗎?


    ……他們會希望我因為睡眠不足而顯得無力嗎?


    這到底算不算是為疲累的自己找借口呢?


    不知道,沒有答案。她隻知道自己已搭上洗澡、吃飯、睡覺的三段彈射器,所以——


    ……與其今天硬撐著不倒,還不如明天好好活躍。


    打定主意後,風見將頭伸到蓮蓬頭下,兩手拍拍臉頰。


    「這才叫做積極!」


    一抬起頭——


    「這才是我的千裏!」


    出雲就開門闖了進來。


    「——!」


    突發狀況。


    風見一時失措,隻是環抱自己的身體東遮西掩。


    眼前的出雲則是幹笑著說:


    「咦?千裏?真巧,怎麽會在這裏遇到你?」


    「少扯這種爛謊——!」


    風見右腿一旋,將出雲踹進沒放水的浴缸裏。


    ●


    新莊接受了佐山的吻。


    現在,她的身體是運。


    房內點著燈,少女的襯衫已然褪下。


    佐山正在檢查她的身體。


    房間雖然明亮,但佐山仿佛得靠觸摸來感知新莊身形一般,以手指在少女身上遊走,不時或壓或揉,甚至伸舌舔舐,好確定懷中的她不是個空殼子。


    「佐、佐山同學……你、你現在好像不隻是在檢查耶?」


    「哪有,我的確是在檢查你唷,新莊同學……都是我的手太壞了!壞手!來,新莊同學,快處罰我的手,用你的屁股和胸部狠狠地打它吧!」


    「……你還真擅長毫無意義的自我陶醉呢,佐山同學。」


    說著,新莊身上的手又讓她扭了一下。


    她「嗯」地擺動手臂,碰到了散在一旁的書。


    層層西裝則是墊在她的背後。


    於是新莊問:


    「那、那個,佐山同學,你的西裝……」


    「你想穿西裝檢查嗎!tes.,那就到燈光下來吧……我需要更多的光!」


    想起身下床的佐山被新莊用剪刀腳夾了回來。


    他重心一個不穩,倒在新莊身上。


    新莊跟著挪動泛起汗珠的身體,支撐壓來的重量。


    「不是啦,我不是說那個,你的書跟西裝……沒關係嗎?」


    「隻要是鋪在下麵,全都算是床的一部分喔,新莊同學。」


    可以這麽說嗎?當新莊這麽想時,佐山忽然露出笑容。


    「我看過你寫的小說羅?」


    「咦!」


    青天霹靂。


    少女的體溫頓時到達沸點,但在「哇」或「不會吧」等字眼浮出心頭前,佐山已經——


    「原來你……很喜歡被我親啊?」


    「不是啦,我是、那個,呃——」


    「原來你都是嘴上說不要……心裏其實已經不想反抗啦?」


    「其、其實那、那都是……都是虛構的啦。」


    見新莊回答得支支吾吾,佐山笑著說:


    「哈哈哈,原來是虛構的啊?」


    「啊,嗯、嗯,都是虛構的,虛構的!」


    佐山又笑了三聲,然後貼近新莊說:


    「——可是你稿子上寫『都是真人真事』耶?」


    新莊還來不及尖叫,佐山的指尖已按住她的肚臍。


    讓她有種手指侵入腹中的感覺。


    「——」


    少女背脊不由得一震,拱起身子抵擋腹中的感覺。


    「啊……咿!」


    看見新莊試圖調整呼吸,佐山疑惑地問——


    「奇怪……不是虛構的嗎,按這裏怎麽還會有反應呢?」


    「佐、佐山同學,你不要故意欺負人家啦……!」


    「沒有啊,我不是在欺負你,新莊同學。」


    「不、不然是什麽啊?」


    佐山想了想,隨即回答:


    「我隻是在跨越純屬虛構跟真人真事之間的界線而已啊……」


    「你怎麽能這麽正經地鬼扯啊!」


    話一說完,新莊就感到手指溜出了臍下。


    「——啊。」


    佐山的手指滑下她因跪姿而高挺的下腹,在尖端點了一下。


    「嗯。」


    指腹輕點試探,讓新莊忍住聲音,咬起下唇。


    在這令人窒息的強烈感覺中,他的手指一再探查她尖端的曲線——


    「啊……」


    接著上下錯動。


    一直短促地「咿」的新莊仰起了頭,空氣隨即流進打通的氣管。


    「佐、佐山同學……不、不要摸得那麽猥褻啦……」


    「嗯,那麽我就先製造一個不猥褻的環境吧——你要聽廣播的教學節目嗎?現在,社會科的『不工作大叔』應該重播到了和社會正麵對決的橋段才對。」


    「聽那種東西隻會破壞氣氛吧!」


    「……老是自說自話,真是個任性的孩子。」


    新莊跟著苦笑,並泄出了其他聲音。


    她的腰仍挺在空中,任佐山的手與唇恣意遊走。


    那唇逐次下探,吸含她的粉胸,啄遍了她的全身。


    指腹又滑又壓,令她又酥又麻。少女雖想抵抗卻又割舍不下,隻能隨手指反應,扭腰擺臀。


    一次擺蕩中,在上溜轉的手指幾乎滑進其中——


    「……呀!」


    新莊急忙壓下了腰,但指腹順勢向上使勁一擦,且接二連三地不斷重複,仿佛想讓新莊的腰也彈個沒完——


    「……!」


    而新莊也跟著配合向上的連續搓磨顫動身體,調整呼吸。


    這時,一次猛烈的力道在濡濕的肌膚上向下推送,竄向後方。


    冷不防的相反動作和下方失守的感覺,讓新莊嚇得打顫摒息——


    「————」


    某種虛脫般的無力感趁虛而入,長時間支配了她。


    一回神,佐山已抓住她不知不覺間癱在兩側的手,往自己拉去。


    又是另一種情況。佐山還是在新莊腿間,新莊也沒改變姿勢,隻是手被他拉到臀下,使得挺高的腹與腰正對著他。


    手指的觸感,也在不知不覺中被濕滑的唇舌取代。


    「啊,佐、佐山同學,不要啦……」


    但佐山沒回話,令新莊有些害怕,在「呀」地順從劇烈的感覺輕呼之餘——


    「不、不要不說話嘛,佐山同學。拜托啦……!」


    「回互吼——無甕話,哼荒紅回。」


    「嘴拿開再說啦!」


    佐山又拉下新莊的手,使她再度一挺,臀部也抬離床麵。


    看起來就像新莊自己毫無防備地送到佐山嘴邊一樣。


    很快地,深處也遭佐山舔舐,新莊跟著喊出聲來。但沒兩下,聲音又被鎖在喉中——


    「……嗯。」


    一陣長顫後,新莊恢複意識,放鬆全身。


    她喘了口氣向上望去,看著佐山。


    「新莊同學。」


    「……?」


    佐山對那代表疑問的鼻息點點頭。


    「你還在那裏嗎?」


    「……嗯。」


    說完,新莊將身子轉向佐山。


    感受到自身呼吸有多滾燙的她坐了起來,往佐山靠過去。


    「那、那個啊……」


    接著她眉翼下展,手抵著唇說:


    「佐山同學,我一定讓你很擔心吧?所以,那個……現在就換我告訴你我在這裏吧,就像你剛才檢查我一樣。然後等一下再換回來,好嗎?」


    在佐山製止之前,新莊已碰觸了他。


    少女與少年交換立場,告訴對方自己確實存在。


    她湊上雙唇,伸舌舔舐。


    「佐山同學……你愛怎麽做就怎麽做吧。你已經救過我好多次了,所以,我也要用運的身分送你一點禮物……」


    新莊說出了自己的心意,接著在發問的撫動感、唇邊的濕熱感中,以口包容他的一切——


    「佐山同學,不管你要對我怎樣都行,不用遲疑喔……?」


    「……真的可以嗎?」


    新莊點點頭,扭著身體仰望佐山。


    「我會告訴你——我就在這裏,和剛剛相反,換我來承受、接納你。所以,你等一下也要告訴我……你真的在這裏喔?」


    ●


    風見家的浴室傳出巨響。


    巨響的主角,是在浴缸裏轉了一圈摔個狗吃屎的出雲。


    「很痛耶,搞什麽啊你!」


    「這是我的台詞!你這個破門偷窺狂——!」


    風見將蓮蓬頭的水量鈕從正常→直射→艦炮,再切成冷水射擊出雲。這幾乎炸成霧氣的水攻讓出雲難以招架,在水花後大喊:


    「那樣就不叫偷窺了吧——!等一下、停啊、快停下來啊,千裏!」


    「你道不道歉!」


    「千裏的身材好棒喔~」


    風見「嘖」了一聲,減弱水量,拿浴巾蓋住身體歎氣。


    ……都這時候了,他還在想什麽啊。


    接著,出雲肘子撐在浴缸邊,仰頭對風見說:


    「你還好


    吧?」


    「還過得去啦。」


    風見又重重歎口氣,坐在浴缸邊拄起臉來。


    「你到底在想什麽啊?應該說,都這種時候了,你怎麽還這麽不正經啊?」


    「唉呀,這個嘛……」


    出雲略低下頭,又看向天花板,然後語氣沉重地說:


    「放著你一個人,你又會胡思亂想呀。」


    風見被出雲一語道破,發現臉頰熱了起來,便別開視線說:


    「想太多,我哪會啊。」


    「那麽——」


    出雲低聲說道:


    「你剛才就不必那樣為自己打氣了吧——現在該忙的又不是我們。」


    「可是……!」


    一轉過身,風見就想起適才為自己打氣的原因。


    接著許多張臉忽地浮現眼前,讓風見知道自己就要失態——


    「可是……」


    聲音崩散,世界也跟著歪斜。


    「啊……抱歉抱歉,我說得太過分了。」


    出雲伸手拿起蓮蓬頭,將溫水澆在風見頭上。


    瀏海有如在熱水裏飄動的黑影,完全遮住了她的臉。


    水不停從臉上溜走,隻留下顫抖的聲音——


    「我不要這樣……我不要這樣……」


    「別說了……都是我的錯。」


    「那還用說。」


    風見雙肩抽動,讓朝下張開的嘴吸進一口帶著水流的氣。


    「都是、都是你的錯!」


    「好好好,我的錯我的錯!」


    「每次,我是說每次喔?你每次都讓人生氣,老是那麽好色、輕浮,吃飯狼吞虎咽,沒事亂買東西,還會撿奇怪的書回來……哇,氣死我了——……!」


    「喂喂喂,你的怒氣值怎麽真的愈來愈高啦,千裏?」


    「還不是你害的!」


    這時,風見的頭發突然被撩了起來,露出一隻眼睛。


    抬眼一看,出雲就在水簾後盯著她。


    「都怪到我身上來吧,那是你的特權。」


    「……真、真的嗎?你真的願意嗎,覺?」


    出雲想了想,說道:


    「因為——事情過後,你一定會跟我道歉嘛。」


    一聽,風見愣了幾秒——


    「————」


    忍不住苦笑。


    現在想想,的確是那樣沒錯。於是風見吐了口氣——


    「對不起。」


    她將臉頰貼上出雲胸口,這麽說道:


    「覺,其實你也不好受吧?」


    「我沒事,用不著你擔心。」


    「是嗎?為什麽?」


    出雲沉默片刻後回答:


    「老媽過世的時候,我就想——啊,應該不會有比這更讓人傷心的事了。結果,我身邊就多了一個你。」


    因此——


    「下一次我又那麽傷心的時候呢,就表示千裏你已經不在我身邊了。所以……你不必為我擔心。而我也不用替你擔心什麽,這樣就不會難受了吧。」


    讓風見無言以對的話淡淡地持續下去——


    「如果身邊有人死了,那也是一樣。至少我們還活著,不必讓他為我們而傷心。我相信,這是一件很棒的事。」


    「你、你這樣不是……」


    風見心裏一片空白,但她仍然想抗議。這時出雲將手放上她的頭,苦笑著說:


    「就那樣吧——思考別人是死是活,隻有夠閑的人才辦得到。你一直很努力呢,千裏。無論如何,至少你沒讓人那麽傷心過,不是嗎?」


    這一問,讓風見有所動作。


    她沿著出雲胸口向上扭身,摟住他的脖子。


    一聲「笨蛋」後,少女吻上出雲的唇,並想著自己現在作何表情。


    「你這個笨蛋。我要大聲告訴你,你真的是個笨蛋。這也是我的特權。」


    「這個特權早就被佐山侵犯羅。」


    風見貼緊出雲的身體,微笑起來。


    「沒關係,我還有在事後道歉的特權。所以——」


    她在感到耳根發燙的同時,這麽問道:


    「你要……讓我道歉嗎?」


    出雲以擁抱回答了這個問題。


    熱水使得兩人貼得更緊,這讓風見——


    「啊……」


    稍有猶豫地眯起眼睛。


    下一刻,她突然聽見了某些來自大門口的聲音——


    「千裏——?你在家嗎——?媽媽跟爸爸回家拿點東西,你在嗎?」


    兩人在浴缸中麵麵相偂


    「這下子……」


    見風見突然板起了臉,出雲跟著點了點頭。


    「隻好洗給他們看了……!」


    出雲再度被風見砸進浴缸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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