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王老爺家,推開大門,何老已經起床,正在院子裏洗漱,看見查文斌回來,何老沒來得及擦嘴上的牙膏,就給查文斌要下跪。


    查文斌一把攔住,問:“何老這是做什麽?”


    何老已經是老淚縱橫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由著查文斌扶到小凳上坐下。


    “文斌啊,昨晚我見著老伴兒了,果真如你所說,她給我托夢了,交代好好照顧自己,還讓我轉告你,一切都是命數。”


    “命數?我就不信這個命,我就想看看老天是不是可以草菅人命!”咬著牙齒的查文斌緊皺著眉頭一拳頭狠狠的砸在了石盤上,鮮血順著石盤的紋路細細散開。


    不想這漢子是昨夜裏用法過度還是悲傷所致,竟然就昏了過去,何老趕緊叫醒王鑫,讓幫著抬進了廂房,查文斌自從女兒過世後,幾乎沒睡過一個完整覺,這一次,他一直高燒不退,昏睡了一天一夜,就在他昏睡的當天晚上,王莊裏又死了一個人。


    死個人倒是也不蹊蹺,對於村子裏的人來說,上了年紀的人過世,這是喜喪啊,是誰呢?就在王老爺家斜對門的一戶人家,是個老太太死了,年紀也是八十好幾了,在自家澡堂子裏洗澡,半天沒見出來,兒媳婦進去找,發現老太太躺在木桶裏半個腦袋都沉到水裏去了。


    她這兒媳婦平日裏嗓門就大,見到這場麵,“啊!”的一聲喊起來,半個村子裏的人都被驚了過去,這老太太平日裏身子骨還算硬朗的,雖然八十好幾,下地幹活也是非常利索,就這麽死了,做晚輩的自然也是傷心欲絕,以為這人就是死也沒死多久,差人去喊了鄉裏的赤腳大夫過來,大夫一看,宣布死亡,估計這原因是泡澡時間過長,水溫過高,血壓上去了,中風後沒人發覺,沉到水裏給淹死了。


    他那兒子叫做張老漢,他雖然年過60,但也是真孝順,老太太這麽過世了,自己也是自責萬分,當場宣布要大辦葬禮,風光厚葬啊!他可是知道對麵那人家裏住著一道士,立馬拿了煙酒就準備去請人家,前腳跨進大門,後腳就被王鑫給攔了下來,說查文斌已經昏睡了一天了,怎麽叫都不醒,可能是累了,還是讓他先歇歇。


    張老漢無奈,先尋了村裏的仵作,給老太太小斂先,換身壽衣,又把自己大門給拆了半個,拿兩條板凳上架著,老太太的屍就這麽停在自己家裏。


    這人死第一天,老太太輩分又高,來守靈的人自然是不少,熬夜這門活挺傷人的,前半夜還好,這後半夜,自然是比較困難了,那時候已經剛開始進行火葬宣傳,老太太生前就不許,說是自己死活怎麽滴也得躺在自己那口大棺材裏,一把火燒了她,她還怎麽去地府找老頭子。


    張老漢呢,一來不敢違背自己母親遺命,二來也是個老實莊家人,火葬普法的人也是三天兩頭的下來過,說了私自土葬是非法的,搞不好還要吃官司,左右為難著呢。


    那個仵作倒是給他出了個主意,什麽呢?給老太太啊搞個衣冠塚,古時候的將軍戰死沙場,經常是馬革裹屍,就地掩埋,家裏的親人為了讓他入土為安,就搞點他身前穿的衣服,給放在棺材裏下葬,講究點的,用稻草紮個假人,寫上死者的生辰八字,一並下葬。


    這辦法倒是個好辦法,但是有一點,人死之後,這魂呢,就跟著離開肉身,但是他懷念的依舊是自己那個身體,如果要弄衣冠塚,必須有一個條件,什麽呢?那就是引魂!


    這個引魂怎麽個弄法,人死之後,魂魄不一定會被馬上帶走,有的還要在家裏呆上幾天才會被陰差接走,這時候,要讓這魂呢,把那草人當做是自己的肉身,附上去。


    當場就被帶走的呢,要等到頭七回魂,告訴他,你的身體在這兒呢,以後就別瞎找了,這堆稻草穿著衣服的,就是你!


    中國人不僅講究落葉歸根,還講究個入土為安,所以單反是墓地裏,棺材放得位置,下麵肯定不是大理石,也不是水泥,一定是泥土,最好還是黃土為佳!


    這引魂的活計,仵作自然是幹不了的,誰來幹呢?嘿,大家勢必都猜到了,道士查文斌唄,這是他的專業啊。


    無奈查文斌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才醒來,迷迷糊糊的摸到廚房裏打水洗臉,隻聽見外麵“蹦啪!蹦啪!蹦啪!”三聲爆竹聲,這三根爆竹響起,是代表什麽呢?有人家裏又死人了,這來來回回幫忙的村裏人得吃飯啊,吃飯前就得放這三根爆竹,這也是當地習俗之一。


    沒來得及放下洗臉布,查文斌就衝出了院子,一看就在對麵呢,挽聯貼著,花圈放著,人來人往的上菜上酒,忙的不亦樂乎,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哭聲夾雜著大碗碰酒的吆喝聲、婦女跟光棍的調笑聲,查文斌皺著眉頭就趕了過去,還沒走進去呢,就瞅著何老也在一張桌子上坐著,記錄著什麽,走近一看,原來這何老被請過去做賬房先生了,農村裏死人,大家也得上個份子錢,表達慰問之情,何老是個學者,大家都知道,雖然剛死了嶽父又死了老伴,大家還是尊重他,讓他來做這個賬房先生。wap.


    查文斌前腳進去,剛才還是大聲耍著酒令,調笑著的人們頓時鴉雀無聲,今晚上這台招魂大戲可都指望這個道士了,還偏偏這道士卻一臉陰沉的進來,顯得憂心忡忡,這詭異的氣氛,剛才還好吃好喝,一道士進門,瞬間放佛凝固了時間。


    最先起身的還是何老,趕緊的跑過去拉著查文斌走出了院子,裏麵霎時開始了交頭接耳,不知道是哪個猛子喊了一聲“喝!”之前那一幕熱鬧的景象再度出現了。


    何老把查文斌拽了出來,趕緊的問他身體如何,查文斌搖搖頭表示沒有大礙了,何老簡單跟他講述了這家的事情,又招呼張老漢出來見客。


    張老漢一看查文斌來了,自然是抹了抹眼淚,擠出難看的笑容,懇求查文斌給做場引魂的法事,查文斌想了想片刻,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張老漢是大喜啊,連忙招呼查文斌進去做,又是斟酒,又是遞煙的,一一被查文斌拒絕,他隻有一個要求,讓廚房上碗清粥即可。


    吃罷晚飯,女人小孩們收拾完桌椅,大多被自家男人給攆回了家,這引魂,不是一般人能在場的,萬一誰倒黴,沒引上這稻草人,上了別人的身上,那可就是出大事了。


    查文斌照例現實舉了屬相反衝的人們不得留在現場,剩下的人最好也不能站在屋子裏,大門口至少空出一條路,另外所需的公雞血,石灰,香紙,蠟燭,糯米都被一一放在案頭上。


    這案頭這一次跟以前不一樣,不一樣在哪呢?有兩個案頭,分別擺放著倒頭飯和貢品,都點著蠟燭,上著香,唯一不同的是,一個案頭放在躺著屍體的門板前,另外一個放在那口轉著草人的棺材前麵。


    兩個案頭前麵的靈位也不一樣,一個是上了油漆的,放在門板前,另外一個沒上油漆的放在棺材前,長眠燈也是門板下麵的那個點著,棺材下麵沒點。


    查文斌示意其他人全部都站在外麵,準備開始的時候就覺得眼前一黑,搖了搖頭,不知道是最近真的累了還是怎麽,站了沒一會兒,強打起精神來,擺好那方白銅墨盒硯台,蘸著朱砂就在地上就地畫了引魂陣,這陰魂陣要求起筆從頭到尾筆尖不能離地,沒朱砂了,也隻能順著筆杆子從上往下倒。


    外麵的人可是看得真真切切,不禁對這道士有幾分欽佩起來,張老漢看著這場麵還有點得意,心想這回麵子可足了,找了一高人來。


    引魂大陣從停屍的門板下開始畫,最後一筆落在棺材下,一氣喝成,不留半點拖拉,就連愛好書法的何老也是看的心歎查文斌的功底不淺,畫的同時,查文斌嘴裏念念有詞,大家自然是聽不懂他在說什麽,隻是最後一筆起來的時候,查文斌額頭上已經是黃豆大的汗珠低落下來,顯得非常吃力。


    這陰魂陣呢,源自苗疆,最初這門法術是做衣冠塚必不可少的條件,後來被部分邪魔利用,以引魂修煉邪術,凡用引魂術修煉的丹藥和法器都是歹毒無比,向來被正道中人所不恥,所以這門法術也是將近失傳了,查文斌也是從師傅留下的書籍中看著,今兒算是第一次拿出來用,也不知其中利害,隻覺得單單一張符畫完,已經是精疲力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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