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是他熟悉的棺,尤其是超子,他曾經差一點就載在它的手上。人是熟悉的人,一如當初那般精神抖擻卻絲毫沒有半點生氣籠罩,臉色也白的不像人,更像是用白紙剪出來的。


    這棺與其說是棺,不如說在一艘船上的棺,通體雪白,大大的招魂幡無風自動,沙沙作響。沒錯是的,是雪柏船!


    船艙此時已經打開,上麵站著一個花白胡子的老頭,一手拿著黃金麵具,一手拿著查文斌再也熟悉不過的魚鳥權杖,正笑嘻嘻的看著他們。


    “爺。爺爺?”卓雄失聲喊道,對於這個突然出現又隨之死亡的“親人”,他有一種想衝過去擁抱的衝動。


    超子看著查文斌喃喃道:“這東西怎麽還在,不是被你給劈了嗎?”


    “小心點,來者不善!”雖然查文斌能夠肯定這絕對不是個活人,就算花白胡子沒死在蘄封山下還能來到這萬裏之遙的冰山雪地裏,但那艘雪柏船也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出現在這兒的,而且這裏也不產雪柏樹。


    那邊的卓雄已經站起了身子,眼神迷離的正往前踏步走去,絲毫沒有留意到再走上一步腳下便是不知深淺的封淵湖泊了。。


    說時遲那時快,查文斌猛的一拉腰間的麻繩,卓雄順勢便退了過來。接著立馬從袋裏掏出一張符來貼在他的後腦勺,大喊一聲:“破!”


    符紙應聲而落,飄然到了地麵,查文斌彎腰撿起,卻見那符紙的背麵已經有一道黑線。他看著對麵那船,不緊不慢的掏出火折子,點了那符紙隨手向空中一揚轉瞬便化作灰燼了。


    周圍的霧氣隨之散去,連同那船那棺那人也一同不見了蹤影,彷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湖麵上再次恢複了平靜。隻有卓雄如同喝醉酒了,臉色潮紅,雙眼緊閉著躺在小艇上,唯獨印堂中間有一條細微的黑線若隱若現。


    查文斌蹲在他身邊,翻開他的眼皮子看了看,又從包裏掏出一袋子雞血,細細的減了一個小口子用自己嘴吸了一口。


    腮幫子鼓搗了幾下之後,嘴巴“呸”的一下,一團鮮紅的雞血落到了卓雄的額頭上。說來也怪,這血像是能滲透人的皮膚,感覺像是被他吸收了一般,開始越來越少。當最後一滴雞血消失不見的時候,卓雄額頭上的那一道黑線也隨之不見了。


    查文斌這才鬆了一口氣:“沒事了。”


    卓雄慢慢睜開眼睛,他覺得這天上雖然沒掛著太陽,可看著還覺得有點刺眼,揉了幾把眼皮說道:“我好像看見我爺爺了。”


    查文斌扶著他的肩膀說道:“你聽我說,那是你的幻覺”,他把頭轉向眾人說道:“在這個地方似乎有一種能把人內心深處的想法變為現實的能力,並且能夠真實的展現在所有人的麵前,如果我們在胡思亂想,說不定還會招來其它東西就和你們剛才看見的一樣。”


    超子歪著腦袋說道:“障眼法?”


    查文斌也不是很確定,但剛才卓雄的確是被占了魂,十分凶險,但是他又看過此處雖然詭異萬分,卻沒有煞氣,更談不上有不幹淨的東西了。要說是障眼法,需要他連破三道才能解開,那這施法之人也太厲害了,能在無聲無息之中就把他們全部唬住,還差點要了卓雄的小命。


    權衡之下,查文斌給了這樣一個解釋:“心魔!”


    “心魔?”卓雄問道。


    查文斌點點頭道:“一開始,是你說了一句這裏會不會有鬼出現,這就等於是給了自己心中一個暗示。加上你對於爺爺的離世,這是你知曉的唯一一個親人,心中必有掛念,加上你對於鬼的暗示,就給我們幻化出了這樣一幕來。如同我們一開始遇到的那個食魄一樣,但是此處卻更加詭異,能夠把人內心深處的邪念無限放大出來,人人都有弱點,你的弱點便是對於親人的思念。”


    查文斌這一席話說完,卓雄呆立了一會兒,緩緩說道:“文斌哥,你說的不錯,我剛才確實在腦海裏一晃而過,把我們在蘄封山裏的所有經過都過了一遍,速度是極快,就像幻燈片一樣,然後。然後我就真的看到了。”


    超子一把拍在卓雄的後背上,說道:“你小子別在胡思亂想了,差點被你害死。還好想的是你爺爺,要是想的是那些從地縫裏鑽出的氐人,那我們誰還扛得住?”


    查文斌當即臉色一白,嘴唇微微抖動道:“都給我閉嘴,從現在起,隻想著如何出去,別的話不要再提了!”


    才剛風平浪靜的湖麵,豁然像是裂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震天動地般的響動如同排山倒海一般襲來,兩旁的湖水紛紛向外湧著,把這小皮艇弄得是左右搖擺不定,眼看就要翻了。


    超子一臉慘白的抓著艇上的眼扣,他算是理解查文斌那番還在耳邊回蕩著的話了,在這兒不僅不能亂想更加不能亂說。


    這是一波剛平一波又起,論他查文斌再大的本事,也沒有把握麵對這來勢洶洶的為止凶險。花白胡子在他心中不過是一個死去的懂些門道的人,那雪柏船和黃金麵具也都是被自己斬落,但這要真是氐人。。


    還會有第二個他出現嗎?


    隆隆的喊殺聲和氐人特有的吼叫聲已經從湖底傳來,帶著各種金屬的碰撞和戰歌的呐喊,船上的眾人紛紛掏出了自己的家夥。


    當第一個身披鱗甲的氐人舉著青銅長矛從湖底躍出的時候,超子槍中的子彈準確的擊中了它的腦門,盛開的血花瞬間和湖水混淆在了一起,分不出你我,卻讓這一抹平靜的紅色中增添了些許腥味。


    周圍槍聲四起,子彈的消耗原原比不上氐人的數量,超子和卓雄甚至已經用上了手雷,朝著那個不知深淺的裂縫中直接丟了過去。炸起的水花四濺,也不知是血還是湖水,將眾人染的個通紅。


    這邊殺的起勁,但人的力量始終是在被消耗中,可那從湖底冒出的氐人卻絲毫沒有衰竭的跡象,似乎有著無窮無盡,呐喊聲甚至還有越來越響的趨勢。


    查文斌讓他們四人頂在船頭,他明白,靠這種肉搏戰,堅持下去隻有死路一條,不過是時間的早晚問題。跟這種似幻化卻又接近真實的東西,人的力量太過於渺小,他必須找到破解之道!


    “起“查文斌大喝一聲,手中符紙揚起,按照以往,待需符燃咒畢之後,再行法事。和破方才的花白胡子一樣的套路再走一遍便是,隻是這一次,他沒有算到這過程是會這樣的。


    符紙剛剛揚起,七星劍還未點到,一個氐人一躍而起,雙手抓住那符往自己嘴中一塞,竟然將這道天雷符給吃了下去!更加讓查文斌心驚的是自個兒完全沒有辦法去控製符,道士的符都是用自己的精血所書,本身就能夠和自己通神,此刻卻一點也沒有感覺。


    那高高躍起的氐人隨著快速下落,就衝著查文斌而去,那邊剛換完彈夾的超子眼疾手快,抬手就是一槍,轟在了它的脖子上。“呯!”一團血霧炸開,淩空爆裂在了查文斌跟前。


    查文斌努力使得自己的內心平靜下來,這種時候心越亂,則局麵越發不好收拾。他快速的鋪開袋子,翻出一張空白的符紙,一口咬破自己的中指,在那紙上畫了起來。


    用心畫,他在腦中這樣告誡著自己,眼中隻有符和紙,全然不顧周圍四濺的殘肢和血汙,當最後一筆落成,查文斌再次揚起此符,大聲喊道:


    “請五方五帝斬鬼大將軍官十萬人降下,主為某家同心並力,收攝村中巷陌家中宅內行客魎魎之鬼,伏屍刑殺之鬼,次收門戶井灶之鬼,次收五虛六耗凶吹惡逆之鬼,次收童男童女之鬼,次收殃拜土長之鬼,次收獨歌自舞喜笑之鬼,次收蠱毒野道之鬼,次收山精崖石百魅之鬼,次收八部行病之鬼,次收喚人魂魄之鬼,次收各有名字之鬼,次收明公石矴之鬼,次收無名脫藉之鬼,次收櫥下犬子之鬼,次收夜行凶逆之鬼,次收山林社稷惡逆淫祠之鬼,次收天下四鎮死將之鬼,次收刀兵軍陣無頭無手之鬼,次收吳王子胥之鬼,次收赤眉盜賊之鬼,次收三王五霸敗軍死將之鬼,次收下痢臃腫之鬼,次收魯丁班黃轉筋謦咳吐逆之鬼,次收雲中李子遨千精萬魅之鬼,次收搖鈴吹角呼喚之鬼,次收縊死之鬼,次收落水之鬼,次收羌獠之鬼,次收六夷之鬼,次收胡狄蠻戎之鬼,次收東方青注之鬼,次收南方赤注之鬼,次收西方白注之鬼,次收北方黑注之鬼,次收中央黃注之鬼,次收絕戶之鬼,次收異病卒之鬼,次收白禿癩之鬼,次收瘡膿臭穢之鬼,次收市死斬頭絞刑之鬼,次收烏鵲亂鳴惡音之鬼,次收肌寒凍死之鬼,次收藏形隱影之鬼,次收口舌妄語之鬼,次收六畜之鬼,次收厭人魂魄之鬼,次收白骨不葬之鬼,次收新死破射取人之鬼。次收鼠頭人身之鬼,次收牛頭人身之鬼,次收虎頭人身之鬼,次收兔頭人身之鬼,次收龍頭人身之鬼,次收蛇頭人身之鬼,次收馬頭人身之鬼,次收羊頭人身之鬼,次收猴頭人身之鬼,次收狗頭人身之,次收豬頭人身之鬼!急急如律令!”


    轟!一陣火光過後,符紙飛向裂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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