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麵上血跡斑駁,越過這塊巨石後,我們又發現了更多,淅淅瀝瀝,連成一串,蔓延向遠處。


    老白在另外一塊石頭上發現了刀砍斧鑿的痕跡,最為驚人的是,上麵有幾道劃痕,疑似尖銳的紙甲摳出來的。


    這一切都在告訴我,這裏曾經發生過一場戰鬥,鷂子哥可能負傷了,最終逃走,眼下具體情況尚不可知。


    “幽痋蠱踟躕不前……”


    老白輕聲說道:“好像這裏有什麽令它恐懼的氣息,讓它沒辦法準確的辨別氣味。”


    一提蠱,所有人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陰毒、致命等詞匯,然而這幽痋蠱卻是蠱蟲中的一個另類,培養難度很高,偏偏極為膽小,在追蹤時常常趴窩。


    靠它沒戲,我們隻能靠自己,沿著地上的血跡一路悄悄追蹤,不久後繞出這裏,眼前豁然開朗,幽幽青燭燈下,三道人影躍入眼簾。


    這三人正是鷂子哥他們。


    不過,他們的狀況很不好。


    鷂子哥斜仰在一麵土坡上,滿身是血,若不是胸膛還在起伏,連我都要以為那是一具屍體。


    張歆雅就坐在他身邊,雙手抱膝,頭顱低垂著,滿頭長發遮住了麵容,顯得極為落魄。


    距離二人不遠處,一柄古劍斜斜插在地上,我師父盤坐在旁邊,背對著我,腰杆子仍舊挺得筆直,就是頭頂上有絲絲縷縷的白煙從發絲之間繚繞升起,須臾後,渾身震顫,“哇”的噴出一口鮮血,仰麵倒下。


    我早已躲在一側觀察這四周的情況了,確認再沒有其他東西存在,無法按捺淡定,大喊一聲師父,匆匆忙忙衝上去就要扶他。


    “不要碰他!”


    鷂子哥猶如回光返照了一樣,猛然從地上坐起,大喝道:“他身上有寒毒,你若是中招了,必死無疑!”


    我被嚇了一跳,忙止住腳步,細細打量我師父,果然發現對方的長袍上麵沾了許許多多白霜,在他的胸口有一個黑手印,臉上泛著青氣。


    “師父,您沒事吧?這是遭遇了那個水王爺?”


    我蹲在他身旁,滿心焦急。


    我師父曾說過,水王爺不僅是厲害的水鬼,能呼風喚雨,而且身上鱗爪位置有奇毒,一旦被刺破皮膚,毒素進入血液,最開始的時候會出現瞳孔縮小、流涎、痙攣和神經麻痹、甚至是大小便失禁的症狀,這是典型的神經性毒素特征,但它最大的不同處就是能凝結血液,會把血液中的水分蒸出體表,結成寒霜,活生生的把人變成一具幹屍,極其痛苦。


    我師父體表結出寒霜,這明顯已經是毒素深入血液了,到了這地步,人基本上是必死無疑的。


    越是想這些,我就愈是六神無主。


    這個男人,大概是除了我爹外,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了。


    “驚蟄別怕,區區毒素還奈何不得師父。”


    我師父睜開雙眼,病態的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容,他想揉揉我的腦袋,可手伸出來,才發現皮膚上結滿了寒霜,於是又默默放下,笑道:“男子漢大丈夫,怎麽還紅了眼呢?這都是小傷,將養一段時間就好。”


    我見他不像是在騙我,這才稍稍安心。


    鷂子哥不知何時被張歆雅攙扶著湊到了我身邊,他胸口有一塊地方塌陷下去了,身上也多有創口,換了普通人早死了,饒是他異於常人也基本半廢,不過,他的眼睛很亮,不斷打量我,眼裏有思索之色。


    “驚蟄,你到底幹嘛去了?”


    鷂子哥目光閃爍,詢問道:“為什麽在那三口懸棺葬前,我喊了你一聲,你沒應,反而掉頭就跑?那時候我還以為你是被什麽東西控製了,可看你好端端的,也不像有事。”


    “什麽懸棺葬?”


    我被鷂子哥看的心裏發毛,感覺自己像是被押在審訊室裏的囚犯,忍不住說道:“你到底在說什麽?這裏哪有什麽懸棺葬?銅廟倒是有一個!”


    “小衛子……”


    老白忽然戳了我一指頭,低聲道:“這裏還真有個懸棺葬……”


    所謂懸棺葬,便是將棺材懸掛於懸崖峭壁上,掛的越高,代表死者地位越高,有人說著是靈魂上天的意思,反正講究特別多,一些南方少數民族經常會用到。


    老白說,這裏也有三口懸在絕壁的懸棺,他在被蠱王控製的時候曾經見過,幽痋蠱就在那裏發現的。


    那三口棺材很不尋常,用了以前一種叫做金錢索的東西吊起來的,這種金錢索是盜墓賊的專屬物件,是一種貴重金屬合金,工藝什麽早失傳了,據聞這種東西能吊起重物,千年不鏽不斷。


    不過,吊起那三口棺材的金錢索上麵應該抹了死者的血,而且,懸棺簡陋,應該是簡單打磨石頭做出來的棺材,上麵有些稀奇古怪的圖案。


    老白通過這些點點滴滴,斷出了這個局的根本關鍵。


    他說,這是死人埋自己,一些懂行的主,類似於我們這種人,陰魂經常會跑回去找屍體,自己埋葬自己,以達成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這種懸棺葬,也算是一種養鬼術,棺材懸起來,不接地氣,不入陰司,這是不準備進五行之內,圖謀很大。


    我一聽這個,大概知道,三口懸棺裏的屍體應該就是王掌櫃這些人的,這三鱉孫就圖謀很大,可惜遇到了一個更狠的。


    我見過王掌櫃他們三個埋魂的地方,可埋屍的地方是真沒去過,除非我夢遊了,心裏立馬覺著不太對勁,連番追問下,鷂子哥才終於跟我說起他們的經曆。


    自從我墜入這層墓室後,鷂子哥和張歆雅二人也沒了主意,急得在上麵團團轉。


    所幸,我師父很快趕到了。


    他是從血線大蜥蜴裏殺出來,連連斬殺了那個陰奴數十次,對方留下了十多個替死娃娃,那時我師父才一下子明白過來——這個陰奴,根本就是殺不死的!


    陰奴算是傀儡,可我們遇到的這個傀儡,做傀儡做的非常徹底。


    它把魂魄完全獻祭給了主子,幾乎成了寄生蟲一樣的存在,除非幹掉它的主子,否則根本製服不了。


    這算是最古老的獻祭之術,與其他陰奴的煉製不一樣的是,這個陰奴完全是心甘情願成為傀儡的,與主人幾乎連成一體,主人製作多少替死娃娃,它就有多少替身……


    說到底,這事兒最後還是落在了正主兒的身上。


    我師父那時忌憚於卦象顯示的內容,遂匆匆放棄追殺陰奴,趕來找我們,準備隻身一人去找那正主兒,堅決不讓我和對方見麵,等他與鷂子哥兩人見麵時,我人已經在這裏了……


    於是,他們又匆匆追到這裏,並且發現了那處懸棺葬。


    鷂子哥說,他們在那裏看見了我,背對著他們,蹲在一堆亂石後麵不知道在幹什麽,他們喊了我一聲,結果我反倒跟受驚的兔子一樣,撒丫子就跑。


    那隻是驚鴻一瞥而已,我已經跑的無影無蹤。


    我師父擔憂我的安危,以為我是被什麽東西上身控製了,根本沒想太多就提劍追了上去,不久後,直接跟四處尋找我的水王爺碰了個正著。


    一場大戰立即爆發。


    那水王爺實在是太凶悍了,我師父說,現在它還沒有大成,隻差最關鍵的一步,一旦成功了,那才是成了氣候,難以對付。


    一番激鬥拚殺下來,局麵就成了現在這樣,不過那水王爺也被我師父打傷逃跑了。


    “我根本就沒見過那處懸棺,那……根本不是我……”


    我喃喃自語著,感覺到一股徹骨的寒氣。


    就連鷂子哥他們也是麵麵相覷,已然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我聯係著這一路的所有遭遇,最後無聲的苦笑了起來:“我們可能……中計了,全都成了人家棋盤上的棋子,被隨意撥弄,耍的團團轉,最後奔向早已推算好的劇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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