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會過背叛的滋味嗎?那種被親人,或者說被自己親近的人給突然捅上一刀的感覺是怎麽樣的呢?


    吳涼以前從未想過自己會被人捅上一刀。


    行走江湖這麽多年,大大小小的魍魎鬼怪滅了無數,形形色色的三教九流見過不少。從小就被老道教導人心險惡,萬事皆不可盡信的吳涼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即便是以前那些求他辦事的雇主,吳涼也多少留存了兩分防備的心思。


    隻有在來到明海以後,在與丁芸穎朝夕相處了月餘之後,吳涼才漸漸放開暗藏心底的防備,真正有了自己在乎的人。


    二重幻境給吳涼帶來的感覺十分逼真。


    幻境中,被幻化出來的丁芸穎不僅一刀捅進了吳涼體內,也確確實實地紮在了他的心上。


    盡管理智清楚地告訴吳涼,這一切都是虛幻。可在匕首完全沒入體內的那一瞬間,吳涼還是不由失神想到:


    如果這是真的丁芸穎在對自己出手,自己會怎麽做?假如有一天丁芸穎真會和自己生死相向,自己是否能像對待其他敵人一樣,冷酷無情地去反殺她呢?


    這操.蛋的幻境啊!


    吳涼真的很反感這種類似玩弄情感的攻心術伎倆。因為這會給人帶來一種,自己內心所珍視的美好,被人褻瀆了的感覺。


    這種感覺就像是,突然有個人莫名其妙地跑到你麵前,告訴你,你媳婦兒晚上會趁你睡覺時捅死你。假如你聽到了這話會怎麽做,會不會很想打他。


    吳涼此時內心的感覺就是這樣的。


    在被幻化出的丁芸穎三人捅了三刀後,吳涼心底有一大群草泥馬飛奔而過。


    他微微失神,失神片刻後,眼神複又恢複清明。


    吳涼再次咬破了舌尖,逼出了三滴舌尖血,噴在了幻境幻化出的丁芸穎、方藝涵三人臉上。那三張美麗而又充滿怨恨的臉立即消散,化為雲煙,連帶著三把捅進吳涼身體裏的拔出也跟著消失。


    除了情緒有所波動外,吳涼毫發無損。


    他提著桃木劍,正要繼續前進時,前方的迷霧裏又陡然撲出了兩具渾身是血的屍體。


    那兩具屍體麵目模糊,五官都被剁成了一團爛肉,它們的身體也發黑腐爛了一半,成片的碎肉藕斷絲連地掛在身上搖擺,每走一步那些爛肉就晃個不停,看上去令人感覺十分惡心。


    吳涼鼻子抽動,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腐臭味。


    雖然這氣味也可能幻境幹擾所致,但吳涼的直覺告訴他,眼下撲來的這兩具屍體不是幻象,它們極有可能是血鶩派的招牌打手——殺戮血屍。


    吳涼的猜測沒有錯,這兩具血屍的確是真實存在的。它們剛一撲來,便張開大嘴向吳涼噴出大片紫黑色的血霧。


    按照慣例,血霧依舊帶毒。


    吳涼下意識想到後退,可他的身後不知何時幻化出了一堵牆,擋住了他的退路。


    退無可退,吳涼隻好抖手打出兩張道符,將血霧都吹開倒卷了回去。道符裏的氣流在吹散血霧的同時,也將更遠處的迷霧也吹散了不少。


    “咚,咚,咚……”


    迷霧散開,周圍卻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吳涼瞪大了眼睛張望,發現又有十多具血屍從黑暗中走出,圍城了一個半圓,將吳涼困在中間。


    怎麽可能有這麽多?


    吳涼皺眉,他清楚,血屍不比行屍,祭煉起來相當複雜,而想要把它們封印在道符裏以便隨身攜帶就更難了。一名血鶩派陰陽師身上最多隻會帶上三張血屍符,再多他也駕馭不了。


    可眼前的血屍數量卻超過了十五。那豈不是說黑暗至少有五名陰陽師在同時對他出手?


    五名陰陽師?嗬嗬,吳涼冷笑。對方要是真有那麽多人,也犯不著布下幻陣來算計他,完全可以正麵硬幹嘛。


    所以說,這些血屍肯定都是幻象,真正能對吳涼產生威脅的,絕不會超過三具!


    虛中有實,實中有虛。


    看得出來,布下幻陣的人肯定善於謀劃。


    不過,僅僅是這種程度還嚇不倒吳涼。


    眼見血屍逼近,吳涼也掏出一把道符,如童子散財般將十多張道符一起散了出去。


    而後吳涼單手並指捏訣,低聲喝出一聲道音,那被撒出的十幾張道符便同時爆開,散發出一陣眩目的光芒。


    光芒散盡,十多隻血屍也跟著消失了,隻有最先出現的兩隻血屍還留在原地,不過它們身上也被烈光灼燒得泛起陣陣青煙,那情形瞅著,就跟快要被烤熟了似的。


    “烈光符”並沒能直接放倒血屍,兩具血屍感受著灼燒的痛苦,也被徹底激怒了。它們張開血盆大口,低吼著又向吳涼撲殺過來。


    “皇天後土,日月星辰,司命護我,太乙接令,助我誅邪!桃木引雷訣,急急如律令,去!”


    麵對血屍的進攻,吳涼飛快念出一段咒語,他身影如風,提著桃木劍筆直地向兩具血屍劈刺而去。


    完整的道訣威力要遠比普通的道符攻擊強得多,也凶悍得多。


    吳涼這才剛念完咒語,一道天雷就順應召喚劈下,在半空中陡然分為兩支,化為“人”字形,一左一右地轟向兩具血屍。


    兩具血屍麵目可憎,麵對吳涼直刺而來的桃木劍,它們竟不閃不避,任由吳涼揮出幾朵劍花刺在身上,也要伸出尖銳的爪子抓向吳涼。


    可就在它們的利爪眼看就要撕裂吳涼的肌膚時,被召喚而來的雷霆也正好劈中了它們,將兩具血屍劈得血肉四濺,渾身冒煙地倒飛了回去。


    雷霆之力,擁有滌蕩一切陰邪汙穢的功效。


    兩具血屍被這手臂粗細的雷電狠狠劈過之後,倒在地上便再也爬不起來了。


    不過,它們仍是沒有死透。而吳涼也不會給血屍恢複過來的機會。


    桃木劍光華一閃,吳涼舞劍如風,隻一劍,便把兩名倒在一處的血屍頭顱都給斬下。


    斬下血屍腦袋後,他提著滴著血的桃木劍向前奔行,看也不看,就向前方一處迷霧極濃的地方刺去。


    這一劍刺出,立馬就驚出了一個沙啞的驚呼聲。緊隨著,吳涼劍尖所知的地方跳出一個披著鬥篷的灰影。


    那灰影從迷霧裏跳出,看也不看就朝吳涼撒出一團粉末和一個打火機,然後遮住臉麵,逃之夭夭。


    灰色粉末灑來,吳涼見之飛退。


    那點著的打火機觸及到灰色粉末後,就把粉末團徹底點燃,如果吳涼在剛才的一刻執意向前強闖,那此時就已變為一個火人了。


    大火燃燒,釋放出極大的熱量,逼得吳涼又退了兩米。


    而這時,附近的迷霧也都被“蒸發”得一幹二淨,困在吳涼的幻境也不攻自破,眼前的景象又恢複到了真實世界裏。


    真實世界中,吳涼望著眼前在院落中間燃燒起的火團,目光一瞥,又瞧見不遠處站在房屋雨簷下,用匕首將一團花卉連根斬斷的方藝涵,眼中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怎麽樣?找到什麽可疑的東西了嗎?”吳涼小跑來到方藝涵身邊問道。


    “你自己看吧,有人在花叢裏放了兩張幻符當陣眼,院子裏的幻境多半就是這兩張符紙虛化出來的。”方藝涵撿起兩張被她一並用匕首切開的道符符紙,說道。


    “你可真行,這麽快就破除了幻境。”吳涼由衷讚道,“對了,你在幻境裏碰到了什麽沒?”


    “沒有,我踏進院子的一刻就感覺掉進了一座迷宮,四周漆黑一片,找不到出路。除了在找到陣眼時殺了幾具虛幻的行屍,別的什麽都沒碰見。”方藝涵回答。


    吳涼聽了,回首看了眼倒在草坪上的血屍,不免鬱悶了。


    同樣是誤入幻境,為什麽差別就這麽大。方藝涵屁事兒沒有,他卻又是在幻境裏墜崖,又是被仨兒美女捅刀,不僅迎戰了血屍,完事了還差點遭人埋伏。


    那些經曆,不論是哪一環沒應對好,都會給吳涼帶來不小的傷害。


    而且,沒錯……


    吳涼敢百分百肯定,在幻境消散前,那個被他驚走的灰影一定就是布置幻境的人。


    要不是吳涼感觀敏銳,提前發現了對方,指不定還得吃點小虧。


    吳涼扭頭時,方藝涵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在見到兩具血屍遺體後,她又說道:“看來你遇到的麻煩要比我大啊,除了那兩具血屍,你還碰到了什麽?”


    “還碰到你啊。幻境裏一言不發就對我捅刀子,現在回想起來我都覺得腹痛。”吳涼沒好氣道。


    說著,吳涼仔細地感應了下小院裏氣息,感覺那個布陣之人應該是已經撤離了,這才警惕地掃了眼院子,推開住宅大門向裏麵走了進去。


    腹痛?為什麽會是腹痛?方藝涵聽了吳涼的埋怨,看著他的背影,不禁納悶想到。


    ……


    進入室內,兩人的臉色陡然一變。


    沉重的大門剛被推開,一股濃稠的血腥味就撲麵而來。


    此時天色已經全黑,室內並沒點燈,但吳涼兩人憑借超凡的目力還是看見了不少橫七豎八倒在大廳裏的屍體。


    一具、兩具、五具……十四具,約莫一百平米的一樓大廳內,從大門口到一樓通往二樓的樓梯拐角,一共零零總總倒著十四具屍體。


    這些屍體中有壯碩的保鏢,也有穿著家政製服的清掃人員。他們當中,有些人的屍體比較完整,而另一些則四分五裂、什麽殘肢、內髒被丟得到處都是,掛在樓梯牆麵的油彩畫也被濺滿了血跡。


    “血鶩派的這些混蛋,他們到底想幹什麽!”方藝涵怒罵道。兩人小心翼翼走到了樓梯口,一路所見的景象讓她出離了憤怒。


    “他們一再來找沈大富的麻煩,肯定必有所圖。我們還是先去地下室,找到沈大富要緊。”吳涼製止了方藝涵想要先去二樓搜索的想法,低聲說道。


    言畢,吳涼兩人穿過了一樓大廳,拐到了廚房門口。


    在廚房門前,位於樓梯的正下方,有一扇虛掩的木門。吳涼拉開門木,便見到一條通往地下的台階。


    而在台階盡頭,則有一男一女兩具行屍正瘋狂地撞擊著地下室的防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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