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輕柔地安撫孩子一樣,傳出了一個清澈的聲音:


    “……真的可以由我來擔任嗎?


    “你就行了。


    仿佛要仔細體味那個毫不猶豫的回答似的,悠舜閉上了眼睛。接著,從他的嘴唇吐露出來的微笑,其中所蘊含的溫柔,讓劉輝也不禁悴然心動。


    “那麽陛下,我可以說一說我的請求麽……?


    “喀、喀”—響起了不同於腳步聲的細微回音。就像能反映出人的性格一樣,拐杖的聲音就如春雨的水滴一般輕緩地響起,在離龍椅稍前的位置上停了下來。


    那裏放著一張跟國王正麵相對的小椅子。


    鎮定自若地接受著站立於大殿兩側的重臣的視線,他在本來隻容許跪拜的這個場所,毫不猶豫地坐上了椅子。


    “鄭悠舜。


    聽到國王的聲音,悠舜坐在椅子上合攏雙手作揖,同時輕輕地垂下了頭。


    “鑒於你在茶州的功績,孤想任命你為尚書省尚書令,兼任宰相之位,你意下如何?


    “如果陛下能接受臣的條件的話~一”


    他的聲音實在過於平靜和輕柔,以至於在場的所有人都無法馬上理解他說了些什麽。


    就連國王自身也嚇了一跳…………條件?


    “是的。


    ‘第一,治民必須以仁義為重;


    第二,不得隨便興師作無謂的征伐;


    第三,不得以貴族的身份為理由給予權限和地位;


    第四,不隨意增加法律條文裏沒有規定的官位;


    第五,必需對借陛下威光為非作歹者嚴格執法……”


    輕柔的、同時也是斬釘截鐵的話語,清清楚楚地傳進了在場的重臣耳中。


    霄太師饒有興趣地在嘴角露出微笑,宋太傅則露出一副想要吹口哨似的表情。


    “第六,必須設法封鎖受賄的途徑;


    第七,不得利用稅金建造多餘的道寺和離宮;


    第八,必須明確君臣之禮、禮遇臣下;


    第九,必須廣言納諫;


    第十,在陛下結婚後,不得讓外戚介人政事……,,


    悠舜的十個指頭全部都彎了下來。


    “—以上這十條,如果陛下能承諾遵守的話,尚書令之位,臣願意拜受。議論聲馬上驟然而起。


    紅黎森“啪啦”地打開了扇子,黃奇人則在麵具之下無奈地歎了口氣。


    “……悠舜這家夥,真的千了啊……”


    “哼,竟然這麽寵那小子。那樣的鼻涕小子,根本不值得悠舜去庇護。


    黎森很沒趣似的自言自語道。


    “因為沒有人做,所以悠舜才做的吧。這可是現在的李絳收和藍揪瑛做不到的事哦。


    黃尚書瞥眼看去,隻見絳故和揪瑛都一臉喝了醋似的表情。


    跟先王不一樣,雖然從即位以來大家都被國王那種優哉遊哉的態度給欺騙了,可是在女人國試以及茶州州牧這些問題裏,這位年輕國王在許多重要環節上表現出的獨斷專行的


    確是事實。而這一切都在茶州瘟疫中采取的眾多行動中一下子體現了出來。尤其是貴族們的不滿情緒已經在水麵下,高昂起來。


    但是,根據剛才的“條件”,國王的想法就被替換成了悠舜的想法。通過提示出這些甚至可說是不遜的請求,本來麵對著國王的矛頭以後就會全部轉向悠舜。


    跟其他的武官一同參列在旁的靜蘭不由得垂下了睫毛,安心地露出了淺笑。


    “所謂的挺身而出誓死效忠,本來就是指這樣的行動啊。


    一直以來,國王都是孤身奮戰。但是,現在他終於獲得了


    “盾”。


    國王像是思考著什麽似的閉起了眼睛。他稍微低下了頭,握緊了拳頭。


    為什麽他會特意在“朝廷文武百官都在場”的時侯“請求”任命呢。


    —劉輝一直以為,身為國王,是必須一個人努力下去的,他從來沒想過會有人願意為他這樣做。所以,在做出同意決定之前,稍微花了一點時間。


    “……孤答應你。”


    聽到這聲稍微有點震顫的聲音,悠舜露出了會心的微笑。他從下官恭恭敬敬地舉起來的塗漆盤子上,拿起了一把純白色的羽扇。在柄子上係著的紐繩,由紫色的禁色和其他七種


    準禁色纏繞而成。那是隻有被國王交托了國家的人才被允許擁有的證明。


    “那麽,臣就接受吧。陛下,臣在此謹拜受尚書令及宰相之位。


    —這時候悠舜所提出的十個條件,在後世被稱為“鄭君十條”,成為了劉輝治世的基本理念。同時,這也是在支撐著後世被命名為“最上治”的劉輝治世的名宰相中,第一位宰相


    誕生的瞬間。


    序章


    秀麗正在用燙鬥小心翼翼地把每一件農服燙平。等溫度降低到跟人的體溫差不多的時候,就細心地逐件疊好。然後,把所有的官服都收進裝衣服的藤箱裏,然後把“蕾”之發答輕


    輕放在上麵。因為發答的重量,鋪在官服上的薄紙稍微下沉了一點,秀麗隻是注視著那裏。現在登殿也被禁止了,就連穿上這身官服的資格也沒有。


    她垂下了睫毛,閉上眼睛。


    在那一瞬間,眼瞳稍微晃動了一下。


    —對自己所做的事情,沒有半點後悔,這一點是可以挺起胸膛來說的。


    ……但是


    (不行。)


    秀麗深深吸了一口氣,把即將湧上心頭的感情壓了下去。好,再來一次,從頭開始。


    抬起臉來。


    “—好了,在處分結束之前,得去幹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才行。


    秀麗蓋上了藤箱的蓋子,一邊卷起袖子一邊站了起來。


    那一天,因為睡眠時間短而沒有完全消除疲勞的胡蝶一邊皺著眉頭,一邊像往常一樣整理好頭發,化上薄妝。正當她隨便找了一件薄衣披上,走下樓梯的時候,剛好碰上大老爺


    興高采烈地抱著什麽東西走過來。


    “哎呀,早上好哦,胡蝶。昨天你也是為了陪那個奇怪的客人弄得很晚麽?”


    “不,昨天我到眾首領的集合會議去了。可能是稍微有點用眼過度,害得我一整夜都沒睡好……”


    “用眼?在會議上嗎?”


    “是啊。對了,大老爺,你不是說過要把畫賣出去嗎?看你這麽高興,多半是沒有賣掉,反而是買了什麽回來吧?”


    胡蝶雖然掩飾般地轉移了話題,但大老爺似乎沒有因此而不高興。對大老爺來說,胡蝶並不是第一個在他之下統領全城妓女的女首領。


    “不是的,那幅畫我的確是賣掉了,不過又忍不住買下別的畫啦。


    大老爺最喜歡收集美術品和古董之類的東西,但他的優點是不喜歡擺在自己家裏獨自欣賞,而是大方地裝飾在桓娥樓讓更多的人共同欣賞。雖然有時候為了一個小壇子隨手就扔出庶民可以玩樂一輩子的錢財,但是在胡蝶所知的範圍內,他買的每一樣東西都的確是有著跟價錢相當的價值,每當要買下什麽東西,他都會經過徹底的考慮,而不會盲目地亂買。垣娥樓之所以長年被稱為貴陽第一妓樓,其中有相當大的原因是來自於大老爺裝飾在姐娥樓各處的美麗工藝品和繪畫。


    “雖然還是個無名的新人,不過能讓我一看之下就有這種震撼感的畫實在是很久沒有過了。雖然筆勢上還帶有一點迷惘,不過他絕對會成為大人物的~·…!


    看到大老爺雙眼閃閃發亮,就像個小孩子似的,胡蝶不禁稍帶苦笑地說道:


    “既然大老爺那麽說,就一定沒錯啦。那麽,作者的雅號是叫


    什麽呢?”


    “這個啊,很可惜是沒有落款的。我就看中這個弱點來砍了個好價買回來。沒有落款其實也沒什麽問題,我會跟平常一樣,自己欣賞幾天之後,再擺到店子裏,你就期待著吧!


    大老爺,小心翼翼地抱著卷軸向著自己房間走去。


    “—您要的東西,就是這個,和這個吧。”


    咚、咚—柴凜就好像要表演魔術似的把兩樣東西擺在劉輝的麵前。


    在執務室裏,除了柴凜和劉輝之外,還有悠舜、絳炊和揪瑛守侯在旁。


    其中一件東西是卷軸,另一件是金燦燦的錢幣一枚。


    劉輝、絳炊和揪瑛露出一臉複雜的表情,悠舜則若無其事地向柴凜問道:


    “……凜,可以依靠全商聯來盡量抑製情報傳播嗎?”


    “我盡量吧。幸好公孫大人是個通情達理的人。”


    “那麽就拜托你了—凜,接下來很抱歉,請你回避一下吧。”


    柴凜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那麽,陛下也是,請不要在宰相會議上突然提出議案哦。”


    察覺到這句話的含義後,絳故眉頭上挑,說道:


    “,.·…這就是說,您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黃尚書嗎?”


    “嗯,暫時先不要說,請大家做好保密工作。因為我還有另外的打算……還有,禦史台似乎已經采取行動了,我們就先觀察一下情況吧。”


    聽到負責監查的部署—禦史台這個名字,劉輝等人都不禁繃緊了臉。


    “……悠舜大人,有什麽計劃嗎?”


    “這個嘛……我想陛下也已經即位四年了,差不多也該找個有名的畫師來畫一幅肖像畫了吧?翰林院圖畫局也已經發出這個請求了。”


    聽他這麽一說,一群年輕人也不由得當場呆住了…畫?悠舜一邊用羽毛扇子蓋著嘴唇,一邊在眼角露出笑意。


    “實際上,根據我妻子提供的秘密情報,那位碧幽穀據說


    正身在貴陽附近啊。


    “咦!?碧幽穀來了貴陽嗎?


    碧幽穀雖然年輕,但其出眾的才藝卻在許多方麵都有著廣泛的認知度,尤其在繪畫方麵更是被評價為當代第一,是一位享有極高名聲的天才畫師。劉輝和絳效也曾經看過幾次,他的筆法簡直有著無窮無盡的潛力,描繪出來的是能夠深深地吸引人靈魂的絕美世界。可是,碧幽穀本人卻從來不會出現在大庭廣眾之前,碧家也不知為什麽把所有的情報都隱藏起來,是個神秘的存在。


    “這是個好機會,所以我就想如果能把他恭請進城來,請他做點工作的話就好了。


    劉輝和絳故又開始不解了。到現在他們還不知道悠舜想說的是什麽,為什麽突然說起畫來了?


    “嗯……孤也認為他是千年一遇的奇才,可是說起肖像畫,他好像是……啊!


    “是那麽回事嗎!?


    “原來如此……,,


    “怎麽樣呢?我想最好能讓他作出一世一代的傑作哦。


    麵對裝糊塗似的說出這句話的悠舜,劉輝也裝模作樣地幹咳了幾聲。


    “啊,唔,的確是。無論如何也希望能拜托他幫忙做事,孤現在也正是時候。當然,雖然是肖像畫的委托,但說不定幽穀先生偶爾也會想做一些不是畫的東西。孤也很希望能看看幽穀先生繪畫以外的作品呢!


    “的確是呢。因為除了繪畫以外,他的多才多藝也不是很


    多人知道,我也很想看一看。而且聽說碧幽穀總是居所不定,到處雲遊,所以我們必須盡快分頭收集情報才行。


    “好,在吏部有碧家的人在,我也想辦法從他嘴裏套出—不、向他詢問一下。嗯,在五金店的物價升高之前,無論如何也要把他抓—不、向他委托工作。


    看到仿佛在稱讚得了滿分的孩子似的微笑著的悠舜,揪瑛不禁苦笑了起來。


    “……讓悠舜大人當了十年部下的燕青大人,實在是了不起啊……,,


    絳枚也深深地點了點頭—真不愧是黎森大人的朋友。


    城的某個角落,在一個被稱作政事堂的地方正在舉行著宰相會議。在商量完碧幽穀的事之後,來到政事堂的悠舜仿佛從十年前開始就已經在這裏一樣,在國王的左側熟練地處


    理這一個個案件。


    “……那麽,關於高齡退任的翰林院長官的後任人選問題就暫時保留,大家沒有意見吧。因為那是掌管文學、書藝、圖畫等等藝術部門的長官職位,我想還是應該先跟碧家商量一


    下,然後再作詳細考慮。那麽,今天的案件就全部討論完了有資格出席宰相會議的官位有好幾個。但是,由於其中也包括一些空置職位以及仙洞省長官這些特別的非常駐官位,


    所以並不總是全員到場,有時候也會由出席者的副官代表參加,有時候根據議案的需要也會有其他官員出席。另外,如果作為名譽官位的朝廷三師三公都在的話,這六人也擁有出席宰相會議的資格。


    “哎呀,請等一下!


    在會議就要結束的時候,間不容發地舉起手的一個白發老人,讓劉輝不禁內心一顫。


    作為代替非常駐的仙洞令君的副官—仙洞令尹,實質上統領著仙洞省的那位老官吏,身材很矮小,現在就算是拚命踞起腳尖也夠不著劉輝的胸口位置。眉毛和胡須都毛絨絨的白如雪霜,連眼耳口鼻都被埋沒其中。雖說年紀應該是比現役最高齡官吏權瑜小,但從外表看來,他卻似乎更年長一百歲。劉輝每當看見他那小小的身體輕飄飄地走動的樣子,


    就好像看見什麽可愛的小動物一樣,不由得產生一股想把他抓起來玩的衝動。


    但是,在這半年來,在他—羽令尹的追趕下東躲西逃的人卻是劉輝。


    仙洞省主要的工作包括仙學、天文、曆法、氣象學、占星等等,但最重要得是—“—關於劉輝陛下的結婚問題還沒有解決!


    就在精神抖擻的羽官吏大叫的瞬間,劉輝二話沒說就先逃了出去。


    “啊,請等一等!陛下—!


    羽官吏也不服輸地追了上去。作為實質上掌管王家以及主要大貴族婚姻的仙洞省長官,從去年開始,羽官吏就率領著仙洞省的老年官吏拚命地追趕著劉輝。


    “身為男子要是不娶妻的話可是不能獨當一麵的啊—!


    逐漸遠去的羽官吏留下的叫喊聲的回音響徹了走廊。


    隨著嘎吱作響的關門聲響起,宋太傅和霄太師不由得揉起了太陽穴。


    “……仙洞省一年到頭都被埋在書籍之中,沒想到羽羽大人的身體還真夠結實的啊……”


    “……而且他還比我們年長得多呢……”


    姓羽,名也是羽。外表一副毛絨絨的樣子,非常可愛,以至於女官們給他起了個“羽大人”的愛稱,跟權瑜有著性質截然不同的人氣,可是他本人卻不知道。身為最高位的大官之


    一,同時也是高齡的長老,能夠給人這樣一種親切感的人就隻有他一個了。


    悠舜不禁苦笑。正當他要拿起旁邊的拐杖時,正好跟門下省長官對上了視線。


    “……鄭尚書令。


    “嗯。


    “前幾天你對陛下提出的那些條件—”


    就在那時候,剛才劉輝走出去的那道門扉,又一次以猛烈的勢頭被打開了。


    “—忘記帶東西了!


    跑回來的劉輝猛地衝了進來,把“忘記帶的東西”—悠舜托上肩膀,又從那道門走了出去。


    在遠處某個地方,傳來了羽官吏大叫“娶妻—!”的哀號。


    “真讓人不愉快……”


    在國王和悠舜消失後的室內,門下省長官—旺季


    沉吟道。霄太師和宋太傅向他看去。隻見已經年近六旬的他,留著整齊的上唇胡子,表現出一副威風凜凜的風貌,麵對兩位長


    老也絲毫沒有畏怯之意。“在先王陛下那一代,有無數的名家無奈地被消滅,或者不得不走上沒落之路。在門下省,有著大量經曆了如此命運的貴族,我的副官也是那釋。


    被稱為貴族中樞的門下省長官·旺季,向宋太傅瞥了一眼。宋太傅則平靜地承受著他的視線。他作為將軍消滅了大量貴族,的確是無可置辯的事實。“與此相比,七家和縹家卻都被允許留下直係的血統。


    要說例外的話,大概就隻有茶鴦詢和縹英姬的婚姻了。但是鴦詢的弟弟在那之前已經娶了茶本家的女兒,而且兒子也同樣娶了直係的女兒,繼承了血統。茶克詢的當主就任之所以得到認同,其實也有血統的因素在內,也就是說他通過祖母和母親繼承而來的直係血統最為純正。


    “七家和縹家.跟其他家不一樣.實在受到太大的優待了……你們不這樣認為麽?”


    霄太師隻是聳了聳脖子,沒有回答。旺季似乎本來也沒有期待能得到回答,連眉毛也沒有動一下,把視線投向國王和悠舜走了出去的那個方向。旺季站了起來,向著門口走去。


    “我本來還期待陛下跟先王陛下有所不同……但看來還是虎父無犬子啊。陛下即位以來的數年裏,多次無視我們門下省的諫言而采取獨斷的政策就算拿鄭悠舜來當盾牌,身為門下省長官的我也是不會忘記的。


    “……旺季大人,即使如此,貴族也已經比一般庶民享有非常優厚的待遇了吧。聽到霄太師不經意地說出的這句話,剛打算離開的旺長官回過頭來說道:“—那是當然了。要是不以顯眼的形式讓人們明白身份製度,就無法治民了。在沒有了其他人的室內,宋太傅用手搔了搔自己的硬質頭發。


    “畢竟我和你都不是像旺季那樣的天生貴族嘛。旺季好像是紫門四家之一吧。


    “沒錯。還有現在的工部侍郎歐陽家就是碧門四家之一了。


    從蒼玄王那一代脈脈相傳至今的彩八家。但這也是因為有一直支撐著各家繁榮的輔助者才能實現的。雖然隨著時代變遷也有了許多變化,但這種功績得到特別承認的一族則被稱為門家血統,一直以來都是地位僅次於七家和縹家的名門。


    但是,正如旺季所說,在先王的時代裏有許多名門貴族都被迫走上了滅亡之路,或者陷人了無法東山再起的境地。除了少數的例外,生存下來的門家血統貴族已經沒有過去那樣龐大的勢力了。


    對於下令進行這場鬥爭的先王和霄太師,宋太傅卻什麽都沒問就遵從了他們的意思。


    “宋,你從以前開始就什麽都不問啊。”


    “我沒必要問你和鴦詢在想什麽,我要做的事從以前開始就一直沒有變。”


    殺人者總有一天會被人殺。宋太傅現在也沒有想過自己能在床上死去,也沒有那個打算。就如鴦詢直到最後都貫徹了自己的信念那樣,他早就決定了自己將以什麽樣的方式死去。


    宋太傅留在城裏,也隻不過是為了等待總會到來的那一天而已。


    “霄隨便出風頭固然不行,但要是那幫小朋友無計可施來求你的時候,你可別耍脾氣,要好好幫他們哦—!


    宋太傅並不是傻瓜。他明白為什麽自己和鴦詢還有先王要消滅那麽多貴族,把他們打垮,也明白導人國試製度的意義。他知道現在的國王跟鄭悠舜正打算繼承由自己這幾個人開始的事業,更明白在實現可預見的未來之前有可能發生的事。


    自從紅秀麗坐上貴妃之位以來,連幾乎不怎麽行動的自己的迷惘也—


    “別向我指手畫腳,你這個劍術笨蛋。”


    所以,霄太師隻是低聲說出了這句話,就像小孩子耍脾氣一樣。過去一直都隻是冷眼相對的自己的世界,到底是從何時開始變得連怎樣挪動身體也不懂那樣的複雜呢—霄太師根本不想去知道。


    他一邊撫摸著短短的上唇胡子,一邊心滿意足地欣賞著


    剛到手的畫卷。


    “兒子啊。”


    他的兒子也算是個官吏,但今天也好像沒有進城的打算,


    隻是家裏無所事事。雖然偶爾也會打扮光鮮地出門去,但那


    毫無疑問並不是去工作,而是為了去玩。職位也隻不過是用


    錢買來的,所以就算進城也不會有什麽事可幹。


    “有空的話,我希望你幫我做一件事。”


    在此之前一直把翹起來的雙腳踏在桌子上,用椅子的兩


    隻後腳支撐在地上搖來搖去,把這當成是搖椅,張大嘴巴睡


    著覺的兒子,這時候稍微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希望我做一件事?


    “嗯,簡單來講,聽說是要跟某個女孩子談情,最後發展到


    結婚的地步。”


    “怎麽,聽說?老爹,難道是哪個有權勢的大人物叫你這


    麽做的?”


    “唔。


    “哦—”


    那是一個毫無幹勁的聲音。恐怕就算告訴他旁邊那堵牆


    被撞穿了,他也會這麽回答吧。


    “你現在根本就沒有喜歡的女孩吧。你既沒有寫過情書,


    也沒有去約會的樣子,你老爹我可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你怎麽會知道,又不是仙人!


    “隻要看你一整天都在這裏渾渾噩噩地過日子,誰都會知


    道啦。


    “……我說啊,對方到底是誰?要說到跟她談情的話,一定


    是比我們高級的貴族吧?”


    “高級多了,那畢竟是紅家的女兒嘛。”


    一聽這句話,兒子的腳不由得一滑,馬上連同那張搖晃著


    的椅子一起摔了個人仰馬翻。


    “我看不用問都是那個女官吏了吧!我可絕對不幹!


    “這個你看著辦吧,如果結婚之後不喜歡的話,你大可以


    離婚的。


    “我才不要呢。雖然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可要娶那種像被


    鬼魂附身似的主動去挑一條急轉直下型的人生路的女人,簡


    直是開玩笑!人家說人生有起有伏,但那根本就是一條直線


    地往下跌,最後跌到底層到不能再底層的危險地帶!要是跟


    那樣的女人在一起的話,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可能已經身在


    野鹿大熊野豬什麽的都會一骨碌掉下去的地獄最底層


    到時候就隻能吃從上麵掉下來的野鹿過著淒慘絕倫的人生了


    父親偶爾也覺得,自己的兒子也挺聰明的呢,這是多麽淺


    顯易懂的說明啊。


    “唔,嗯—不過呢,既能提高爵位,俸祿也會變多,還可


    以增廣門路,最重要的就是可以拿到許多錢,連你的官位也


    會被提高,可以大顯威風哦。”


    “總的來說,你就是為了那個大人物的金錢和爵位,


    把我的婚姻給出賣了吧。”


    “說得對啊,我的兒子。這就是那個女孩子家的地圖。首


    先你就到那裏去來一個爽快的求婚吧。在跟那女孩立下什麽


    約定之前,我可不許你跨進家門半步哦。”


    “不是吧,麻煩死了…‘二”


    兒子一邊懶洋洋地站了起來,一邊環視了一下周圍。


    “對了,老爹。為什麽最近你突然開始迷上藝術品了?”


    “嘿嘿嘿,為了有朝一日提升爵位,我正在努力地培養藝


    術造詣呢。”


    父親輕輕地撫摸了一下


    他引以為豪的短胡子,然後得意


    地挺起了胸膛。


    —懶洋洋地走出了家門兒子,被門前一個怪模怪樣的


    露天商人叫住了。


    “哎喲哎喲,,那位美男子,喲,帥哥!


    兒子毫不猶豫地停下了腳步。那個用帽子深深蓋過眼睛


    —懶洋洋地走出了家門兒子,被門前一個怪模怪樣的


    露天商人叫住了。


    “哎喲哎喲,,那位美男子,喲,帥哥!


    兒子毫不猶豫地停下了腳步。那個用帽子深深蓋過眼睛的露天商人在嘴角暗暗一笑。


    “我這裏有很稀有的珍品哦。


    請看請看!不會花你很多時間的~”


    “可是,我現在要去爽快地求個婚啊—”


    那簡直是命中注定了!我這裏有一些特別商品,最適合像你這種要去爽快求婚的帥哥用的喔!”


    被帥哥這個稱呼叫得美滋滋的兒子大步大步地向露天商


    走去。


    “是麽?那、那麽,我就稍微看看吧!”


    然後,兒子就這樣被露天商人的花言巧語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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