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回來啦,聖上。看來您昨天晚上是在什麽地方好好享受了一番啊……我並不是要阻止您的微服私訪,可是我希望您至少能告訴我們您要去的是什麽地方。”


    深夜——好不容易完成了政務返回臥室的劉輝,麵對伴隨著輕微的衣衫摩擦聲而進入房間的珠翠,有些膽怯地縮了縮脖子。


    “珠、珠翠……”


    作為後宮的首席女官,珠翠曾經作為貴妃近侍而留在秀麗的身邊。在秀麗走後則轉侍奉劉輝。開始這是因為能夠和劉輝討論秀麗話題的人隻有她一個,不過自從了解到她無可挑剔的能力後,她就作為執掌劉輝身邊大小事務的女官,成為了不可缺少的存在。


    “無論是護衛的士兵,還是早晨前來打掃的女官,一旦發現找不到主上的身影,會出現什麽樣的恐慌也是顯而易見的吧。隻要和我交代一句的話,就不會造成多餘的騷動……而且居然連衣服都弄破了……”


    一麵幫劉輝脫下外衣,生氣的珠翠一麵毫不留情地數落著。


    對這一點劉輝也很中意。不會說多餘的事情,但是該說的卻清清楚楚說出來,該生氣的時候就生氣。能幹勤快、細心體貼,而且最重要的是,珠翠不會象其他女官那樣,為了籠絡身為主上的劉輝而想盡辦法獻媚。


    絕對不愧對才色兼備這樣的形容的珠翠,聽說曾經連日受到過一人走廊都擠不下的眾多高官們的求親,可是她對於這些全都幹脆地拒絕了。


    當詢問她是為什麽的時候,她曾經帶著美麗的笑容回答。


    (因為我心目中已經有一位傾慕的大人。這有什麽不可思議嗎?)


    劉輝就是在那個時候,決定讓她擔任自己的貼身女官的。


    如果讓人知道是劉輝主動讓她擔任貼身女官的話,不要說是下麵的宮女了,就連大臣們都會理所當然認為這也包含了晚間的寵幸,不過劉輝對此並沒有加以否認。反正該知道的人知道就足夠了,而且這樣的推測多少可以起到緩刑的作用。


    如果讓人認為自己有好好和複數女性上床的話,那些“羅嗦的話題”也就能少一些了吧,就算隻能爭取到短短的時間也好。


    “對、對不起,那個,因為朕聽說秀麗病倒了,所以一時慌張……”


    “秀麗小姐嗎?”


    正在解開王冠上複雜的紐帶的珠翠的手,一下子停下了。


    “情形怎麽樣?會不會很糟糕?有發燒嗎?難道說是胸口的毛病。”


    在這番暴雨般的傾瀉而出的問題中,充滿了對於秀麗的發自心底的關心。聽到這個恨不能立刻就飛過去的聲音,劉輝苦笑了出來。


    “好象她是因為什麽緣故而掉進了河裏,所以患上了感冒。昨天晚上去拜訪時還燒得很厲害,不過今天早上我回來的時候,聽說已經幾乎不怎麽再發燒了。我想應該已經沒事了,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明天給你一天假,你可以悄悄去看看她。”


    “那就一定拜托了。”


    珠翠一麵仔細梳理著劉輝有些卷曲的頭發,一麵突然微妙地重重歎息了一聲。


    “……難不成,藍將軍昨天也在邵可大人的府邸嗎?”


    “啊……怎、怎麽了?又有什麽對楸瑛的抱怨嗎?”


    “隻要他自己不有所改變,我就不可能放棄對他的抱怨。因為不管我對藍將軍強調多少次,請不要把後宮和青樓混為一談,他都永遠不肯聽。這個世界上除了他,還有哪個近衛將軍會平均每三天就跑到後宮來過一次夜的!托他的福,今天又有一個女官離開了後宮。”


    “那、那是因為什麽樣的理由……”


    “因為昨天那個女官給藍將軍發了書信,上麵寫著‘如果今宵君不能來的話,妾身將如同露珠一般從君的眼前消失’。結果那個女孩就理所當然的以失望的心情離開了這裏。”


    “……是、是這樣嗎?”


    楸瑛昨天和平時沒什麽兩樣,而且直到半夜都在刷鍋。


    好象是為了表達心中的煩躁一樣,珠翠加快了梳理的速度。


    “這裏並不是隻有享受戀愛遊戲的女官。就算有的女官一開始就心知肚名這隻是個遊戲,也不知道哪種男人到底有什麽好,還是會不知不覺中就加深了熱度,最後鬧到事態無法收拾的地步。而一到這個地步,藍將軍就會自然而然地遠去,她們就轉而來找我哭訴。雖然這種事情應該又自己負責,但是我作為首席女官,有在最低限度的範圍內保護她們的義務。不過我能夠做的,也就隻有象這樣向主上直接申訴而已。”


    “唔,可是朕也不能要求保護自己的羽林軍將軍不能進入內宮啊。”


    呼,從背後傳出來了煩躁的歎息聲。


    “既然藍將軍完全對別人的意見置之不理,那麽我們能做的也隻有加強防禦了……真是的,那個難道是蟑螂不成?不管怎麽追打都會隨時隨地冒出來。而且一想到自己的工作就是要在藍將軍到達的時候立刻趕過去,免得有了中了他的毒牙,就覺得好無奈……”


    看起來真的是相當辛苦了,所以不光是把對方稱為那個男人,甚至還降格到了蟑螂的程度。不用回頭看,劉輝也知道珠翠現在一定是露出了好象咬到了臭蟲時一樣的表情。仔細想來的話,在劉輝坐上王位之前就已經到了不少關於楸瑛的傳言,所以不用猜也知道,兩個人必定是經曆了長年的幹戈衝突的。


    (就算如此)


    劉輝微微揚起頭,用手扶著下顎。


    那個男人自尊心極高,不容許妥協,雖然有圓滑的一麵,但是從本質上來說就是硬漢性格,對自己也很嚴格。


    但是這樣的他,卻偏偏在女性問題上就好象換了個人一樣地不知檢點。對此劉輝經常覺得不可思議。如果他是喜歡戀愛遊戲的話,從剛才那個女官的遭遇來看,他似乎沒有在遊戲上放下太大的比重。明明隻是好色。卻從來不停下追逐花朵的腳步。


    既然他原本是很有主見的人,那麽一旦一定一下個對象的話,應該會放棄玩樂才對。


    (好象也沒有什麽特別讓他執著的女官,如此頻繁地出入後宮也是個謎團呢。)


    這個樣子簡直就好象是特意為了惹火珠翠而來的。


    “啊啊,雪又開始下了。再加一點火吧。”


    凝視著飄蕩在夜色中的雪白碎片,劉輝眯縫起了眼睛。他阻止了想要關上微微打開的格子窗的珠翠。


    “……沒關係,這樣就好”


    “是。”


    珠翠讓窗子維持了原狀,在火盆裏麵加了幾塊炭。為了讓熱度更好地散發出來,她撥開了炭灰,同時加入了一塊香料。開始在室內飄蕩的香味,讓劉輝歎息了出來。


    “……珠翠,為什麽選擇這種香?”


    “因為王上會露出如此煩惱表情的理由,我隻想得到一個而已。”


    珠翠比平時多準備了一件寢衣,手腳麻利地披在了劉輝身上。從打開著格子窗飄進來的冷空氣,讓劉輝的吐氣也變成了白色。


    “你真是體貼過頭了呢。順便也為我彈奏一曲二胡好嗎?”


    似乎完全沒有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請求,正在準備酒杯的珠翠的手停了下來。


    “……由我彈奏就可以嗎?”


    “沒關係,隨便給我彈些什麽吧。”


    珠翠默默地打開了收納著二胡的櫃子。曾經每天晚上都編織出音色的二胡,現在卻隻能等待著彈奏者而陷入沉睡……就好象聖上一樣。


    弓弦輕柔地滑動,旋律靜靜地開始流淌。那是讓人聯想到演奏者本人的凜然而沉穩,清純卻又華麗的豐富音色。


    劉輝手扶著下顎,單純地眺望著從窗子縫隙中隱約可見的雪花。


    二胡的音色,緩緩地讓他回到了過去。


    (為什麽薔薇會有刺?)


    明明還不到一年,卻好象是非常遙遠的過去的日子。


    自從第一次拜訪她房間的那一天起,劉輝的噩夢就宣告了終結。


    (因為薔薇愛上了人類的男子)


    於是,劉輝也墜入了愛河。


    她給了自己體貼,給了自己溫暖。被那雙手輕輕抱著而入睡時的溫暖,到現在都可以清晰地想起。搔的麵頰癢癢的頭發的味道,以及手指戲弄一般地梳理著頭發的感覺,也都記憶猶新。


    因為無論如何都不想放棄那柔軟的身體帶來的溫暖,所以劉輝決定從那天起,就和秀麗一起入睡。


    (我想要聽昨天的故事的後續)


    麵對嘟嘟囔囔抱怨的秀麗,他找出了這樣的借口。


    其實在中途睡過去的經驗,就隻有最初的一回而已,為了能在第二天還能夠使用同樣的手段,那之後他每次都隻是在中途假裝睡著而已。


    而不知道這一點的秀麗總是一麵歎氣,一麵很有耐心地每天晚上重複著故事,特別是最開始的薔薇公主的故事,劉輝都聽到了可以背誦下來的程度。


    (以前啊,有個名叫薔薇公主的,非常非常美麗的公主,因為她擁有可以治愈任何傷勢和疾病的不可思議的力量,所以很多人都來向她求婚……)


    講述著故事的秀麗的聲音非常溫柔,從來不曾透露出過厭倦。


    好象是為了想起當時的每一句話一樣,劉輝緩緩地垂下了睫毛。


    ——一個看中了薔薇公主不可思議力量的貪婪男子抓住了她,把她帶到了地上。


    在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他利用公主不可思議的力量讓家族繁榮了起來。


    可是,他無法封住他人的口。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和薔薇公主有關的傳言,伴隨著她的花容月貌而流傳開來。


    聽說了那不可思議的力量,和公主可以讓月光都黯然失色的美貌後,向她求婚的人從此絡繹不絕。


    可是害怕失去公主的男人把她隱藏到了不為人知的地方關了起來。


    為了尋找失蹤的薔薇公主,眾多的有心人踏上行程,分散到了全國各地。


    另一方麵,被關起來的薔薇公主,一個人被鎖鏈孤單單地束縛了起來。


    隻要是她想要的東西,男人什麽都會送來——除了名為自由的禮物以外。


    隻要希望就能實現——作為和這種不可思議的力量的交換。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薔薇公主甚至忘記了逃跑的事情,隻是任憑自己隨波逐流。


    時光不斷流逝。


    某一天,在薔薇公主麵前出現了一個青年。


    他跨越了層層的障礙,一心前來尋找薔薇公主,而在見到公主的瞬間,他對公主一見鍾情。


    他帶著被鎖住的薔薇公主遠遠逃走。


    雖然不知不覺中,薔薇公主失去了她不可思議的力量,但是青年卻並不在乎。


    麵對這個隻是忠實地愛著薔薇公主本人的男子,公主緊緊封閉的心靈逐漸綻放出了花蕾。


    不久之後,他們終於情投意合,生下了愛情的結晶。


    可是那個孩子卻遭到了病魔的侵襲,失去了治愈能力的薔薇公主發現,如果以自己的生命作為代價,她還可以實現一次願望。


    薔薇公主沒有猶豫。


    (……雖然我會變回單純的薔薇,但是不管要過多少時間,我的心都是永遠屬於你的。所以,我會為了不再被任何人囚禁而生出刺來。隻要看到薔薇的刺,就請你想起我哦,那就是我的愛的證明。請不要忘記,我是真心地愛你,你一定要幸福啊,讓我獲得了幸福的相公!我的刺,直到這個世界終結的那天為止,都會隻為了你一個人而脫落……)


    留下了一直要延伸到時間彼岸的愛的約定,薔薇公主的生命化成了露水。


    (……所以,薔薇上才生長著刺。)


    好象是因為這個溫柔的愛之物語而感到了不好意思,秀麗每次最後總是那麽簡單地概括一句。


    ——那時候他還什麽也不知道,以為這樣的夜晚今後還能成千上萬地度過。


    那時候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雖然心靈的距離會縮短,但是兩個人的實際距離卻會越發的遙遠。


    ——……所以拜托了……請不要說什麽隻愛我一個人。


    沙沙,雪花無聲地落了下來。


    “珠翠,你認為朕是傻瓜嗎?”


    為了不打擾到二胡的聲音,君王低聲地說道,珠翠也靜靜地回答。


    “我知道,你同時也非常的賢明。”


    “……珠翠,你相信自己總有一天會和心上人結合嗎?”


    “不,我想不可能的。因為那位大人一定會終生思念著自己唯一的夫人。”


    “……這樣好嗎?”


    二胡的聲音,好象是在展現珠翠的心聲一樣,越發地溫柔起來。


    “……我想到那位大人胸口就會疼痛。可是也許是因為思念了他太久太久的時間,總覺得所有的一切都讓我喜愛。我不想破壞那位大人所喜歡的任何東西。就算他投注在我身上的微笑沒有特別的意思我也很高興,隻要那位大人生活地幸福,隻要這樣而已我已經很幸福……我這麽想,難道不行嗎?”


    說到這種地步,自己的獨身終老幾乎已經成為了定局。麵對如此苦笑的珠翠,劉輝陷入了沉默。


    啪啦啪啦,炭火發聲了小小的聲音。


    不久之後,劉輝好象懺悔一樣地低垂下了眼睛。


    “……可是朕,不光希望愛他人,也希望被愛。”


    “啊,這是非常自然的心態。”


    “你認為朕是傻瓜嗎?”


    麵對再次發問的劉輝,珠翠停了弓弦,溫柔地笑了出來。


    “……正因為如此,我才說你非常賢明啊。”


    雖然祈禱著她能夠愛上自己,卻將一切壓抑在了心內,按照少女的希望給予了她自由。


    在明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隨心所欲地掌握自己的手中的狀況下——究竟有多少的男人可以做到這一點呢?


    “但是,朕還是痛感自己是個傻瓜……”


    “比起自以為賢明的君王來,你這樣要好得多哦。”


    麵對沒有否定的珠翠笑了一下,劉輝輕輕揮揮手。


    “抱歉讓你這麽晚了還在彈奏二胡,你已經可以走了。”


    “那麽,我就先告辭了。”


    珠翠將二胡放回了原本的場所,優雅地行了一禮後,伴隨著衣衫摩擦的聲音退出了室內。


    (真難得他會這麽的沮喪。)


    一麵穿過把守著房門的侍衛身邊,一麵回想著王的樣子的珠翠,因此而很不小心地沒有注意到背靠著旁邊的圓柱站立在那邊的男人的氣息。


    “……那個二胡的聲音果然是出自你手啊,珠翠。”


    那個好象搶奪一樣地拉起她的手,動作嫻熟地在她的指尖印上一吻的家夥,讓珠翠凍結在了當場。


    “


    蟑……不對,藍將軍!”


    “很難得的在我拜訪後宮的時候你卻沒有出現,所以我想你說不定在這裏,果然不出所料。好久都沒有聽到過你所演奏的美妙音色了。”


    珠翠用力抽回手,吊起了柳眉狠狠瞪著楸瑛。


    “藍將軍,你要去探望秀麗小姐是你的自由,不過既然無法回應傾慕你的女官的約會,那麽至少給她一封書信不好嗎?”


    楸瑛微微揚起了眉頭,展現出了一個蘊含深意的微笑。接下來他微微彎下身軀,在珠翠的耳邊好象情人呢喃一樣地低聲說道。


    “哎呀呀……當然應該這麽做了,你居然會因為無法見到我而如此的難過,簡直像做夢一樣呢!因為思念著冷淡的你,我度過了不知多少個不眠夜晚,沒想到我無奈的傾慕之心終於有了得到回報的一天……”


    啪嚓,珠翠的理性之弦就此斷掉了,她不由自主動用了全部自製力才放棄了想要把左羽林軍將軍變成一具屍體的衝動。


    “那個根本不是什麽夢想,而是單純的妄想!我奉勸你去淋一晚上的瀑布來消除雜念。”


    “你居然認為我的仰慕之心是那麽簡單就能消除的嗎?人家好傷心。”


    “那麽你就花上一百個一千個晚上去衝瀑布吧,早早就放棄可不像個男人哦。”


    “對,所以我也不會放棄你的,這樣很有男人味吧?”


    趁著珠翠遭到自己的話的反擊,一時間說不出話的空隙,楸瑛的手臂麻利地環繞到了她的腰上。


    “你要我重複幾次同樣的答案才滿足?我不喜歡年紀小的人。”


    “年紀小的男人也別有一番韻味哦……口味那種東西我很快就能讓你改變過來的。”


    楸瑛說著就近乎完美地自然而然地把嘴唇湊了上來,但是,在眼看就要達到目的的時候卻被珠翠的手無情地擋住了。


    “用不著你多管閑事——別說是年紀小了,我看你根本就是小孩子,和你根本無話可說。”


    雖然珠翠確實比他要年長好幾歲,不過小孩子這個詞還是忍不住讓楸瑛嘟起了嘴巴。


    “怎麽能夠說眼看就要迎來二十五歲生日的男人是小孩子呢?”


    “玩弄女人玩得虎頭蛇尾,還不懂得收拾殘局的男人哪裏算是大人了?”


    也許是心裏想到了什麽,楸瑛閉上了嘴巴。


    珠翠推著他的胸膛,無聲示意著他放手,但是楸瑛卻半點沒有鬆開手的意思。


    “你要撒嬌也請適可為止好不好?那些宮女們也真是的,明知道你是心裏藏著其他人的花花公子,卻偏偏還把你的花言巧語當真,自鳴得意,到最後隻能以哭泣收場。”


    雖然要掙脫他的手並非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身為羽林軍將軍的藍楸瑛並不是那麽好對付的。珠翠可不打算因為披露了這樣的本事而遭到深究。無奈之下珠翠隻好盡可能努力地裝出普通人的樣子來掙脫對方的手臂,費心費力地一個人努力掙紮。也因為如此,她完全沒有注意到楸瑛當時是什麽樣的表情。


    “果然……”


    不久之後,就好象對待什麽精雕細刻的易碎品一樣,他拉過了珠翠的頭顱。


    “就是因為你這個樣子,我才不由自主想要撒嬌……因為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也非常的溫柔。”


    將嘴唇輕輕地壓上了珠翠豐茂的頭發上後,楸瑛脫下了自己披著的外套,包裹住了珠翠的身體。在她的周圍,飄蕩起了楸瑛的薰香。


    “……我有些事情想要考慮一下。不好意思,今天我無法把你送回室內了,請你回去的時候小心一些。”


    一麵詫異著對方突然僵硬的聲音,珠翠一麵覺得慶幸地行了一禮。因為是冷到了連骨頭都要凍僵的夜晚,所以他的外套就不客氣地借用了。不過走了幾步之後,珠翠突然感覺到了迷惑。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做了什麽來著……?)


    原本隻是幾片幾片地飄下的雪花,現在卻已經快要成為暴風雪了。


    吹進來的風中,已經帶著光是火爐所無法抵抗的冷空氣。可是劉輝還是沒有試圖放下窗子,而是凝視著落下的雪花而默默坐在那裏。


    …………所以拜托了……請不要說什麽隻愛我一個人。


    昨天晚上。


    在半夜洗碗的間隙中,劉輝曾經抽空去探望秀麗的情形,那時候秀麗就好象在說胡話一樣不斷重複著這句話。


    就好像知道劉輝就在她的身邊一樣。


    ……有的時候,劉輝忍不住會想,秀麗與其說是在躲避劉輝,不如說是在無意識地躲避戀愛本身。他原本以為是因為她想要成為官吏,但是說不定其實是由於什麽更加根源性的原因。


    ……但是現在,就算如此也好。


    現在是重要的時期。他知道秀麗光是自己的事情就已經忙到不可開交的地步了,而且劉輝還可以等待,他還是有時間的。


    按照絳攸拿來的資料,今年出現州試首席的及第者,從年齡上來說已經是空前絕後的年輕了。而藍家又送來了“藍龍蓮”,再加上出現了女性應試者,這毫無疑問的將會成為自己朝代初期的重要分歧點,因此絕對不能被感情所左右而弄錯名次。


    看到州試答案後他已經可以大致想象得到及第的順序,如果結果也是這個樣子的話——劉輝就不能不做好和秀麗長期分別的心理準備。


    而且他也知道,這存在著她的心靈進一步離開自己的危險性。


    劉輝自嘲地笑笑,自己真的是傻瓜,老是自己勒住了自己的脖子。


    (……秀麗)


    在踏上旅程之前,自己會向她傾訴她當時喃喃自語著表示希望自己不要說的語言吧。


    不可能忘記,也不可能放棄,就算明知道會得到的答案,也無論如何都不能逃避。相對的,卻可以給予一定的緩刑。


    慎重地,近乎過度的小心,好像為了避免把小鳥驚走一樣地展開追逐。


    不能出錯,所以一定隻能說出真正想法的千分之一左右。


    然後,在放手的瞬間他就會開始後悔吧。


    ……即使如此,劉輝也能夠忍耐。


    哪怕再痛苦,哪怕再寂寞地快要哭出來,哪怕因為不安和焦躁而快要發瘋。


    好像昨天晚上那樣,在千鈞一發的時候將獲得她的一切的欲望壓抑進心中,尊重她的意誌自動放開她。


    之所以能夠做到這一點,是因為劉輝知道,自己手上存在著可以翻轉一切的最強的殺手鐧。


    就算秀麗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愛上了什麽人,劉輝也隻要一句話就可以把她召回,獲得她的一切。


    就如同那個男人讓薔薇公主墜落到地麵一樣,斬斷她和“外界”聯係的一切紐帶,將她隔離起來,無視所有的一切——隻要有那個意思的話,要奪取想要的東西其實非常的簡單。


    (……卑鄙、下流、差勁到底的想法啊。)


    可是劉輝沒有自信,自己究竟能夠對這個近乎可怕的誘惑抗拒到什麽程度。


    ——因為他近乎瘋狂地祈禱著,不光是愛人,也想要被愛。


    珍惜,無比的珍惜。最大限度地體貼她的心靈,等待著她慢慢地覺醒,給予她斟酌的時間,耐心到等待到極限。


    正因為擁有殺手鐧,所以必須比任何人都要慎重。正因為愛著她,所以無法使用這個。可是……他不能斷言,今後不管發生


    什麽事情,他也絕對不會使用。


    “……我,愛你。”


    劉輝大概會在空蕩蕩的後宮一個人等待吧。


    如果不展現出背水一戰的決心,秀麗絕對不會踏出最後的一步。


    遲早會有這一天的來臨。


    如果可能的話,他祈禱自己不會成為那個隻能把公主關起來的男人。


    “如果能夠成為那個愛著薔薇公主也被薔薇公主所愛的男人的話……”


    他嘀咕的語言,被冰冷徹骨的寒風所卷走,消失在了雪花的中間。


    第四個故事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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