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老婆把孩子放在家裏外出後,一直沒回來。


    女兒白天出去玩,就不見了蹤影。


    當大家聽到這樣的事,去附近搜尋時,已經是晚上了。


    男人們拿著火把,幾個人一組分別前往山裏、海邊搜尋。


    小女孩虛歲六歲,很可能失足落海。


    就在長老和女人們忙著安撫焦躁沮喪的母親、哄著不安而無端哭泣的小兄弟時,男人們很快找到了她們倆。


    兩人躺在一再交代過不可以靠近的小廟旁。所有人都盡可能不想靠近那座小廟,但是不得不靠近。


    他們走近後,看到原本坐落在那裏的小廟坍塌,都嚇呆了。


    『怎、怎麽會這樣……?』


    倒在地上的兩人毫無動靜,男人們膽戰心驚地抱起她們,發現兩人都還有呼吸,隻是昏過去而已。


    男人們鬆了口氣,有人抱著小女孩、有人背著女人,正要往回走時,突然發現最後一個人愣在小廟的瓦礫堆前一動也不動。


    『喂!你怎麽了?』


    男人畏怯地看看四周說:


    『這裏供奉的東西到哪去了呢?』


    他小時候曾經不聽警告接近小廟,結果染上原因不明的病。


    小廟全都坍塌了,隻剩下瓦礫。放眼望去,殘破的木格子門被拋得遠遠的,破壞的力量看似來自內部。而且向來讓人毛骨悚然的地方,現在竟然沒有恐怖的感覺,難道是因為小廟不見了?


    有人焦躁地催促說:


    『快走啦!再不把她們抬回去,恐怕會來不及救。』


    『哦,來了……』


    那個男人隻得轉身,趕上先走的夥伴們。


    坍塌的小廟瓦礫堆下,埋著一顆裂成兩半的白色石頭。


    人應該都走光了,卻出現了一個身影。就在這個身影悄悄出現時,風突然靜止了。


    詭異的沉寂籠罩四周。


    『哎呀!費了我不少力氣。』


    藏在黑暗中的身影低聲咒罵著。


    『太好了,幸虧正好有可以利用的棋子,再來就等被放出來的妖怪作亂生事了。』


    黑暗中飄蕩著嗤笑的氣息。


    『這樣就可以把那個消失的家夥也逼出來……』


    黑暗微微顫動,悄悄震響的嗤笑聲戛然而止。


    ※  ※  ※


    他不喜歡夜晚。


    一睡著就會做夢。如果醒來就會忘記還好,但是大多都會記得。因為不想做夢,有時他會瞞著神將裝睡到天亮,白天再昏沉沉地打盹,但是光這樣會睡眠不足,影響身體,晚上還是非睡不可,然後一睡著就做夢,一次又一次。


    作為火種的木炭還埋在灰燼下,所以已經熄滅的坑爐還冒著微微的熱度。


    昌浩躺在席子上,蓋著外衣。這是他自己的外衣,聽說是太陰拿來的。晚上還是很冷,所以他把外衣拉到肩上,翻身側睡。


    即使眼睛已經適應黑暗,但是這麽暗,還是連東西的輪廓都看不清楚。這間草庵很小,除了通往外廊的木門外,隻有一個像是窗戶的開口。


    神將們到了晚上就會隱形,連氣息都感覺不到。有時他會想,他們會不會回異界去了。


    一閉上眼睛,色彩鮮豔的光景就會在腦海裏盤旋。有紅色、白色,還有在黑蒙蒙的河岸遇見的那個身影。


    突然,風流動了。


    他反射性地望過去,看到白色怪物在稍遠處。剛才並沒有察覺到它的氣息,可見它是悄悄拉開板門,從門縫鑽了進來。


    怪物察覺他的視線,板著臉說:


    『幹嘛?』


    聲音僵硬、冰冷。


    ——嗯?怎麽了?


    耳朵深處響起同音質的另一個聲音,撼動了昌浩的眼眸。


    怪物受不了昌浩沉默不語卻帶有深意的視線,冷冷地撂下話說:


    『看了就煩。』


    昌浩心髒撲通猛跳,慌忙道歉說: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怪物轉個身又出去了。


    怪物的真正身份是神將騰蛇,所以屋外夜晚的寒氣對它沒什麽影響。


    昌浩想起即使再冷的冬天夜晚,它也不覺得冷,大搖大擺走路的模樣。


    有時會用後腳直立,抬頭看著昌浩,眨眨那雙紅色的眼睛。


    ——嗯,太冷會感冒,你最好多穿一點。


    昌浩閉起眼睛,把外衣拉到頭上,在衣服下抱住膝蓋,把身體蜷曲起來。


    嘴唇緊閉,僵硬地縮著身子,壓抑著洶湧而上的情緒。


    這是自己選擇的結果。


    那個白色怪物就在身旁,雖然幾乎不與他交談,但它畢竟活著。


    怪物待在這裏是因為晴明的命令。他每晚都告訴自己,即使是這樣也好。看到隻有晚上會接近他的怪物,他就覺得安心。


    隻有晚上,是因為其他神將會離開他身旁。嚴格來說,神將們應該還是在附近,因為要保護他,所以不會完全離開,隻是隱藏了身影。


    但是當神將們待在昌浩身旁時,怪物絕不靠近,可能是認為有其他神將保護,自己不需要待在旁邊。


    最近他發現隻要有怪物在,太陰就渾身不自在,怯怯地畏縮起來。怪物一離去,她就會吐口氣全身放鬆。


    『你睡不著嗎?』


    突然響起低沉渾厚的聲音。


    昌浩詫異地從外衣探出頭來。


    剛才怪物出去時,沒有把板門完全拉上,月光從縫隙照進來,隻能看到雙腳交叉伸直坐在門旁的勾陣側臉。原來,她也一直待在那裏。


    從門縫吹進來的風,把她齊肩的黑發吹得搖曳飄揚。直視著昌浩的閃亮清澈的眼眸,蕩漾著如夜晚水麵般的沉靜。


    昌浩緩緩撐起身子。


    『嗯……因為會做夢。』


    勾陣特地現身跟他說話。如果是六合,大概會保持沉默。如果是玄武或太陰,找不到話說,應該還是會保持沉默。


    這個神將以前不常見,但是這半個月來彼此熟悉了,也了解性格了。


    她會退離漩渦一步,觀察分析大局。雖然在戰鬥時是操控熾烈的通天能力的鬥將,但是其他時候的表現都很沉著,值得依賴。她跟向來保守、不太表達自己意見的六合不同,有意見時她都會清楚地說出來,但是善於措詞,所以昌浩都能坦然接受。勾陣就是這樣的人。


    她是神將,所以用『人』這樣的說法或許有點奇怪。


    昌浩從隻有草席和被子的粗糙床鋪爬起來,在勾陣旁邊坐下。


    『受涼就不好了,把衣服披上。』


    勾陣把用來代替棉被的外衣拖過來,披在昌浩肩上。


    昌浩想起同樣關心自己的小怪。


    心好痛。


    隔著落在地板上的月影線,勾陣與昌浩沉默了很久。


    昌浩覺得勾陣是在等自己開口,於是支支吾吾地說:


    『我覺得……太陰好像很害怕。』


    勾陣的眼睛眨了眨,微微眯了起來。


    『是嗎?』


    『玄武好像也是,隻是拚命掩飾不讓人發現……六合跟你好像就不會。』


    『六合從以前就是那樣,對任何人都不會改變態度,那就是他的個性……不過,也有非常罕見的例外。』


    昌浩沒有想太多就點了點頭。他同意六合對祖父的態度可能多少會有些不同,因為祖父畢竟是帶領十二神將的大陰陽師。


    『至於我……我並不覺得可怕。』


    『可怕?』


    昌浩抬起頭來。勾陣點點頭,接著說:


    『太陰會害怕,是因為她覺得騰蛇很可怕。從以前,太陰就不敢一個人接近騰蛇。』


    『為什麽?』


    昌浩從來不覺得騰蛇可怕。沒錯,現在的騰蛇講話生硬冷漠,眼神不帶感情,總是與大家保持距離。但是,也不過就是這樣。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疑問,勾陣偏起頭,雙臂環抱胸前,淡淡笑著說:


    『晴明和你都是怪人,一般人都會害怕他身上所帶的神氣,那股神氣酷烈、尖銳、冰冷。沒有人會主動接近他,也不會找他說話,說得白一點,就是有種被他排斥、拒絕的感覺。』


    『……』


    昌浩盯著勾陣,連眼睛都忘了眨。


    他不認識那樣的騰蛇。


    勾陣繼續動著形狀漂亮的嘴巴。『那就是我們熟悉的騰蛇……看著這樣的他,我就覺得很無趣,因為我不喜歡沒有感情的男人。』


    聽起來平靜的台詞裏夾雜著許多不滿,隻可惜昌浩沒有聽出來。


    連同伴十二神將都避諱的最凶猛的火將,擁有煉獄之火,那是會燒毀一切的地獄業火。


    向這樣的騰蛇伸出雙手的人類,隻有給了他完全不同的名字的——年輕時的安倍晴明。騰蛇說,那個名字是他『唯一的至寶』。


    『騰蛇……是不


    是想回到晴明身旁?』


    嘶啞的聲音,將昌浩的心情表露無遺。


    勾陣瞄了昌浩一眼,看到他低著頭,雙手緊握在膝上。形成一條線的月光是僅有的光源,室內漆黑一片,但是他緊握的雙拳顯得特別白,應該不隻是因為月光照不到的關係吧!


    低沉的聲音在靜寂中淡淡回應說:『……大概是吧!』


    昌浩的心髒撲通跳了起來。


    他是明知故問。


    再次鑽回被窩中,他閉起眼睛還是無法入睡。


    騰蛇待在這裏是為了執行任務。


    他會待在遠離京城的出雲地方、與其他神將共同行動、陪伴沒有通靈能力的小孩,全都是因為安倍晴明下的命令。在騰蛇心目中,晴明的地位就是這麽重要。


    如果勾陣說的是真的,那麽至今以來自己所看到的『紅蓮』,到底是什麽?


    真的有紅蓮這個人嗎?他所認識的『紅蓮』,已不存在於任何地方了嗎?


    眼前隻有他不認識的騰蛇和目光冰冷的白色怪物。


    他把臉埋在外衣裏,改變姿勢,像幼童般蜷起身體,用力閉上眼睛。


    『……』


    既然這樣,大可不要再變成那種模樣。


    大可恢複騰蛇的真麵目,跟六合他們一樣隱形。


    這樣,他就不會緊抓著自己心中僅存的一點希望不放了。


    那是明知絕不可能,卻仍無法放棄的希望。


    ——怎麽了?昌浩。


    那個聲音這麽說。它偏頭看著坐著的自己,夕陽色眼眸眨了眨,淡淡地笑著。咻咻甩動的白色尾巴啪唏啪唏拍著背,眼神是那麽的柔和。


    ——有心事嗎?來,說給我聽聽……


    昌浩緊抓著外衣的手指更用力了。


    『……忘了吧……』


    這種事已經不可能了。因為那家夥、那個近在身旁的騰蛇,已經不再是他所知道的騰蛇了。


    那是不認識昌浩的騰蛇,是記憶中已經沒有昌浩的騰蛇。


    這不正是昌浩自己所希望的嗎?


    為了讓他回來時不再悲傷、不再痛苦,昌浩希望他忘了所有的原因。


    就是如此期盼,所以當時昌浩念誦了忘卻的咒文——


    盡管緊閉的眼睛發熱,他也裝作沒感覺,繼續低聲念著:


    『不管做多少次惡夢,都將不複記憶……』


    如流水般毫無滯礙。


    就像從手中流瀉的水,又像從掬起的指間流逝的沙子。


    你可以忘了,因為我會記得,所以忘了吧!


    其實那應該是自己自私的期盼,等於挖去了紅蓮心中的一部分,所以現在這麽痛苦,一定是硬這麽做的自己受到了懲罰。


    他企圖用生命換回那個溫柔的神將,但是自己卻回來了。光是看不見鬼神,恐怕還不足以贖罪。


    自己將這樣一輩子痛苦下去。


    然而,不管經曆過多少的夜晚、多少的夢,他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


    因為就算再痛苦,無論如何,他都不願意『失去』。


    整晚不曾闔眼,迎接的早晨天空密布著厚厚的雲層,反映出昌浩的心情。


    太陰打開門,皺起了眉頭。


    『沒有陽光,溫度就不會上升,濕氣又重,好討厭。』


    回過頭看到昌浩的臉,太陰的表情更難看了。


    『喂,你有沒有好好睡啊?臉色那麽蒼白,好像精神、霸氣都不知道被你掉在哪了。如果吃山豬還不夠補,要不要我去抓鹿或熊來?』


    『熊肉太誇張了啦!就抓兔子吧!雉雞或鵪鶉也行。』


    太陰的臉突然沉了下來,玄武訝異地看著她,她支支吾吾地說:


    『兔子、雉雞、鵪鶉這些東西,目標都太小啦!不容易射中。』


    還會把附近的樹木通通掃平。


    但是聰明的玄武沒有戳破這一點,隻跟她說那就抓鹿吧!


    整體來說,太陰的法術比較暴力,不適合做太精細的事。在這方麵,體型壯碩高大的白虎,反而擅長所有太陰棘手的事,兩人剛好互補。


    想起白虎跟太陰站在一起像父女的模樣,玄武不由得一直點頭。


    自以為事不關己的玄武,其實跟白虎站在一起也很像父子,但是,他似乎沒有這樣的自覺。


    昌浩神情僵硬地聽著他們兩人的對話。


    山豬已經夠誇張了,如果真的抓鹿或熊來怎麽辦?


    太陰沒注意到昌浩說不出話來的樣子,交叉雙臂說:


    『晴明療傷那一次正好是冬天,又不能立刻遷移。別說是獵物,連野草都被大雪掩埋了,我們隻好在雪地上追兔子,或隨便打落幾隻鳥。』


    『是啊、是啊……』


    昌浩隨口應和她。


    『如果是秋天,就有采不完的果實,輕鬆多了。啊!對了,去河裏抓魚吧!築陽川應該有不少魚。』


    她自覺是好點子,給自己拍拍手,征求玄武的同意。


    『喂!玄武,這主意不錯吧?幹脆去海邊抓魚,反正飛一下就到了。』


    『嗯,好主意,偶爾換個菜色也好。』


    玄武鄭重地點點頭,太陰立刻抓住他的手,回頭對昌浩說:


    『我們去一下,昌浩,你乖乖等著,不要像昨天那樣出來外麵哦!你的臉色太差了。』


    昌浩被太陰嚴厲地指著鼻子念,隻有苦笑著說:


    『嗯,我知道了。』


    太陰滿意地拖著玄武從外廊跳下去,跑沒幾步就刮起風來把兩人包住,瞬間變成了龍卷風。


    強風灌入草庵,昌浩不由得閉起眼睛,從指間窺視狀況,兩人都不見了。


    呼——昌浩歎了口氣。


    有他們在很熱鬧、很吵,可是不在了,又安靜得有點寂寞。


    太陰和玄武是用心良苦,想借這種方式來激勵昌浩。若不是在這種狀況下,他們不太可能說出獵鹿、獵熊那種話——應該不會吧!


    他把門完全打開,坐在外廊上。外廊比地高一些,他把腳伸到地麵上。


    因為雲層很厚,所以天色有點暗,低垂的雲層仿佛就快落下淚來了。


    他茫然望著天空,聽到背後有衣服摩擦聲,偏過頭去,看到六合現身後的細長布條。


    突然,他發現長布條下的胸口處好像有個紅紅的東西,那是什麽呢?


    『……六合。』


    六合轉過身來麵向他,動動黃褐色的眼睛作為回應。勾陣站在另一側的牆邊,默默看著眼前的狀況。


    『你胸前……那個紅色的東西是什麽?』


    『別人寄放的。』


    還是那種缺乏抑揚頓挫的語調,表情也沒有改變,隻有瞬間的突兀感。


    別人寄放的?昌浩在口中重複這句話,又坐回原來的姿態。


    『這樣啊……』


    然後他突然想到,自己還沒有問過那件事的經過——就是他與祖父兵分二路去對付黃泉屍鬼之後的事。


    祖父和神將們最後如何處置智鋪宗主呢?


    風音被妖怪追殺受了重傷,但是他們非趕去宗主那裏不可,所以隻留下六合保護她。


    改天要把結果問清楚,不能永遠這樣不清不楚,還有……


    『——』


    昌浩突然張大眼睛,重重的衝擊貫穿胸口。


    必須向爺爺道歉。


    他拜托了爺爺很殘酷的事,完全沒想到自己那麽說,爺爺會是什麽心情。不,他知道爺爺會是什麽心情,隻是為了達成願望,假裝不知道。


    一個白色影子掠過視野,他偷瞥一眼,發現怪物正注視著自己。投向他的紅色眼睛很快就撇開了。


    昌浩覺得那是無言的苛責,胃整個絞痛起來。


    『昌浩?』


    勾陣察覺昌浩的肩膀抖動了一下,擔心地問他。他強裝鎮靜說:


    『沒事……』


    一股氣息靠近。勾陣走到昌浩身旁停下來,看到轉身離去的怪物,悄悄歎口氣說:


    『簡直就像月亮,看得到卻無法接近。』


    那語氣顯示她也受夠了怪物,昌浩抬頭看著比自己高的勾陣。


    『看到他那樣的態度,還是會生氣……』勾陣皺眉,在昌浩旁邊蹲下來,盯著他的臉、摸摸他的額頭,表情凝重地說:『好像沒發燒,可是臉色很差,還是去躺著吧?』


    『不……沒關係,我真的沒事。』


    勾陣深邃的眼眸看著硬撐的昌浩,仿佛就要把他看穿了,他慌忙轉變話題。


    『那個道反的封印……還有聖域,後來怎麽樣了?』


    勾陣懷疑地眯起了眼睛,但還是決定配合昌浩,一屁股坐下來,跟他一樣看著外麵。六合坐鎮在他們兩人背後,但是完全抹去了氣息,所以很容易被遺忘。


    勾陣把視線從昌浩身上轉向草庵四周的山茶樹,現在正是野山茶花的季節,小小的花瓣在深綠色的葉叢中盛開綻放。


    『某種程度算是複原了……但是,也有某些犧牲。』


    『犧牲……』


    昌浩低聲重複這兩個字。


    『我是跟你同行,所以詳細情形也是聽晴明說的。如果你現在就想知道,等玄武回來時,可以透過水鏡傳送畫麵和聲音。』


    昌浩揚起了眉毛,他可沒想過要跟爺爺直接對話。


    『我們還要在這裏停留一段時間,所以那麽做也無所謂吧?你覺得怎麽樣?』


    昌浩嗯哼清清喉嚨,視線彷徨地四處遊移,心跳隨著情感全速疾馳起來。


    就在他不由得握起拳頭時,突然覺得背脊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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