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時,風音回到了竹三條宮。


    藤花聽見聲響,猛然張開了眼睛。脩子很快就睡著了,所以藤花也躺下來,打算休息一下。


    「雲居大人。」


    悄悄爬起來的藤花,發現風音用布按著左手腕。仔細一看,她的衣服下擺被撕得歪七扭八。


    「你受傷了……」


    藤花趕緊找布,壓在風音的手腕上。


    「謝謝,傷口有點深,所以很難止血。」


    苦笑的風音臉色蒼白。


    「還有其他受傷的地方嗎……?」


    藤花的表情像是自己受了傷,風音對她搖搖頭說:


    「放心吧,我隻是過度勞累,所以覺得身體很重而已。」


    過半夜時,六合出現,對風音說了些什麽。她臉色沉重地點點頭,就開始做出門的準備了。


    摸黑出去的她,應該是去了寢宮。為了救快要病死的皇上,她一定做了什麽藤花無法想像的事。


    藤花沒有問詳細情形,因為問風音不能回答的事,隻會為難風音。


    就像對待陰陽師那樣,藤花也隻問風音可以回答的事。


    但是,她還是問了一件無論如何都想問的事。


    「皇上怎麽樣了……」


    脩子不安的臉龐,一直烙印在藤花腦裏,揮之不去。


    風音深深一笑。


    「我不是說過嗎?我不會讓他死去。」


    有這句話就夠了。


    藤花忽地鬆口氣。


    這時候,傳來拍打翅膀的聲音。


    『公主、公主。』


    是烏鴉嵬。現在還太早,所以它不敢隨便飛進房間。


    風音很快把傷口綁緊,走出房間。


    『昌浩在外麵。』


    「昌浩?這種時間?」


    盡管詫異,風音還是確定沒人看見,就溜出了竹三條宮外。


    在路邊降落的風音,環視周遭時,從牆壁陰暗處傳來了聲音。


    「風音,這邊。」


    十二神將太陰對她招著手。仔細一看,昌浩也在牆壁陰暗處。


    風音走到他們那裏時,六合也現身了,把深色靈布蓋在她身上。這時候還是可能有人經過,所以六合是擔心她會被人看見。


    瞬間,風音與六合的視線,意味深長地交會了一下。


    「……」


    六合看出了她眼底深處的意思,默默垂下眼皮。光是這樣就夠了。


    「怎麽在這種時候來?」


    這麽問的風音,發現了一件事。


    昌浩穿著狩衣、戴著護手套、穿著狩褲和草鞋,還斜背著布包袱。


    那是旅行的裝扮。


    「事出突然,我現在要去播磨和阿波。」


    真的很突然,風音也大吃一驚。


    「啊?」


    風音反射性地回問,昌浩簡單扼要地說明了事情經過:


    接到命令,要敏次成為皇上的替身。


    為了協助晴明,自己暫時脫離了陰陽寮的職務。


    對菖蒲施行了法術。


    神袚眾總領家放了式來。


    經過調查,樹木枯萎的原因可能是在阿波。


    那裏是智鋪眾的根據地,文重和柊子就是來自那裏。


    邊聽邊一麵點頭的風音,歪著頭問:


    「那麽,你要我做什麽?」


    昌浩不再京城期間,當然要幫他防止樹木枯萎、袚除汙穢,這件事不用說也知道。


    安倍晴明回到京城了,但還不能動。


    「老實說,連天狗居住的愛宕鄉都出現了問題,白虎、太裳、玄武都去那裏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回來。


    風音沉下了臉。


    「隻剩下在這裏的兩位,還有天空、勾陣、騰蛇吧?」


    但是,風音聽說,十二神將騰蛇耗盡神氣昏迷了。


    那麽,在人界還能正常活動的神將,隻剩下勾陣、太陰、六合。


    「是啊,不過,六合、太陰要跟我一起去播磨和阿波,所以隻剩天空和勾陣。異界還有天後和天一,可是他們兩人不在的話,爺爺就是一個人了。」


    「沒錯,的確是這樣。」


    風音點點頭,打了個冷戰。


    仔細想想,安倍晴明率領的十二神將,戰力居然被明顯消弱到了這種程度。


    「所以,無論如何都想拜托你一件事。」


    昌浩說的是住在九條的藤原文重和柊子的事。


    柊子本身就是陰氣。再怎麽袚除汙穢,她都會再召來陰氣,汙穢會在她那裏沉滯。


    柊子半身腐朽,其實不能再活下去了,是文重的魂蟲讓她繼續活著。


    「從柊子說的話來判斷,文重大人應該也快吐血了。到時候,壽命就沒剩多少了。」


    昌浩擔心的是,文重死後的柊子。


    她一定會自責,認為文重是被自己逼死的。陷入絕望中的她,恐怕很快就會被陰氣浸染。


    「我總覺得,可能有很多徽兆了。危險的徽兆。我想,應該到處都有很多這樣的徽兆。」


    樹木枯萎、氣枯竭,形成汙穢。這樣的汙穢再引發樹木枯萎,導致氣枯竭,人們就會被陰氣浸染。


    從「花很長、很長的時間,精心鋪設好的道路」的觀點來看,皇上的龍體欠安,也隻是大汙穢的漩渦中的現象之一。


    「所以,真的很不好意思,希望你也能注意一下柊子。」


    打從心底覺得不好意思的昌浩低下了頭。


    昌浩知道,風音逼自己做了種種事,暗藏著很多很多的心事。這一點,昌浩也一樣。但自己是這樣,跟知道別人是這樣,造成的壓力不一樣。


    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自己的重擔,事實上沒那麽重。相對的,總覺得別人的重擔,事實上更重、更辛苦。


    風音什麽都不說,所以不覺地就會拜托她。其實,她應該也很疲憊。


    平時都有六合在身旁支持她,但六合要跟昌浩一起去播磨和阿波了。事情解決後就會回京城,但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


    昌浩長期住在陰陽寮,很久沒去過九條了,一直很擔心現在不知道怎麽樣了。


    「知道了,我等一下去看看。」


    「謝謝,拜托你了。」


    昌浩打算等風音答應後,就在出發前送信過去,說明原委。


    讓他們知道,會有非常值得信賴的女性,替自己過去幫忙,所以要堅強地撐下去。


    此外,昌浩還有個想法。


    風音是道反大神的女兒,袚除汙穢的力量一定比自己強。


    昌浩還沒找到方法,但說不定沒有魂蟲,風音也有辦法讓柊子活下去,並且治好文重的病。


    聽到這樣的想法,風音苦笑著聳聳肩說:


    「我或許可以把魂蟲送回本人體內,但其他事就很難說了。」


    「說得也是。」昌浩遺憾地笑笑,沮喪地垂下了肩膀。「我不該把所有事都推給風音,神袚眾也知道不少事,我去問問有沒有什麽辦法。另外……」


    昌浩支吾其詞,視線飄忽不定。


    最後似乎下定了決心,對歪著頭的風音說:


    「九流的比古、多由良,在神袚眾那裏——」


    風音也啞然失言。


    ◇◇◇


    響起水聲。


    帶著魂蟲的菖蒲,從擴大的黑色水麵浮出來。


    隻穿著一件唐衣的女人,看到背對自己佇立的男人,開心地跑過去。


    「祭司大人。」


    女人撒嬌地貼在男人背部,伸出拿著魂蟲的手給祭司看。


    「這是皇上的蝴蝶,祭司大人。跟以前那些比起來,這隻最美……」


    祭司從陶醉地低喃的菖蒲手上抄走了魂蟲。


    「菖蒲……」


    「怎麽了?」


    男人把手伸向天真地歪著頭的女人的頭發。


    「你是不是帶著髒東西回來了?」


    「咦……?」


    男人隨手拔起疑惑的菖蒲的一根頭發,菖蒲痛得皺起了眉頭,但什麽也沒說。


    頭發被施了法術,祭司搜尋法術的波動,喃喃低語:


    「是陰陽師啊……」


    菖蒲覺得他的聲音透著笑意。


    可見祭司大人樂在其中。


    她被放了髒東西,還把髒東西帶回來了,但她並不懊惱自己的疏漏,反而更高興看到祭司樂在其中。


    「陰陽師很快就會來找我們。」


    開心得眼睛閃閃發亮的菖蒲,用嗲氣又帶點稚嫩的聲音,天真地喧鬧:


    「哇……那就可以得到最上等的魂蟲了。」


    「是啊。」


    祭司用力點頭,扭頭往後看。


    佇立在黑色水麵中央的件,凝視著祭司和菖蒲。


    「宣告預言——」


    件聽從男人的話,開口說:


    『——阻礙道路的煩惱根源,將會全部斷絕。』


    響起呸鏘水聲。


    好多圈漣漪擴散開來,裏麵映出了好幾個身影。


    有飛過天空的陰陽師、有扮成京城居民走在路上的女人、有勉強保住一條命的皇上、有抱著期待圍繞在皇上身邊的許多人。


    水滴淌落,掀起新的漣漪。


    挨著一頭大野獸的年輕人,眼神憂鬱地蹲坐著。


    全身傷痕累累的年輕人與遍體鱗傷、站也站不起來的野獸。


    男人的嘴唇蠕動起來。


    ——你可能不知道吧?


    ——那種駭人的絕望。


    正如他所說,他們的眼眸因駭人的絕望而凝結了。


    「——」


    男人露出布外的嘴唇冷冷地笑著。


    ◇◇◇


    在竹三條宮的工作告一段落的風音,溜出來時已經快傍晚了。


    夏天的黃昏來得比較晚。已經過了酉時,快到人稱「逢魔時刻」的時候了。


    很不想在這種時候出來,可是,跟昌浩說好了。


    今天一定要去九條的藤原文重府邸,確認柊子和文重的狀況。


    接近九條時,傳來令人窒息的感覺。


    「好像被昌浩說中了……」


    昌浩說可能有徽兆了。這個令人窒息的感覺,就是汙穢的徽兆。


    文重的府邸在京城郊外。樹木的枯萎在環繞京城的城牆外麵蔓延。


    風音加快了腳步。


    那個叫柊子的女人,違反了這個世界的哲理,是個邪惡的存在。


    不論如何袚除淨化現場,隻要柊子存在,就會扭曲歪斜,從那裏灌入不好的東西。


    是的,她就像把不好的東西引入京城的門。


    柊子是把汙穢召來京城的門。


    風音猛然停下了腳步。


    「門……」


    眾榊中的榎,一心隱藏一扇門。


    聽說,在京城地底深處,有個榎岦齋製造的名為「留」的假門。


    既然有假的門,就應該有真的門。


    這樣的話,那扇真的門在哪裏?


    智鋪的所有謀略,都是為了打開那扇門。打開門,地麵上就會充斥著黃泉之鬼。


    這個一度看似潰敗的計劃,其實一直在秘密持續中。


    從幾十年、幾百年前開始,一切就走上了被鋪設好的道路。


    那麽,柊子的事也絕非偶然。


    背脊掠過一陣寒戰。風音有不祥的預感。這就是徽兆。


    仰望天空的風音,心頭一驚。


    九條的一隅,上空奇妙地歪斜著。


    是陰陽失衡所產生的歪斜。


    那附近已經大大偏向了陰的一方。


    若陰氣增強,難保圍繞京城的結界不會開始崩塌。


    籠罩著強烈陰氣的地方,就是藤原文重的府邸。


    應該已經被昌浩徹底袚除、消失的 陰氣,在那裏厚厚凝結,形成了汙穢。


    風音提高警覺,鑽進了門內。


    整座宅院裏隻有朽木。


    「朽木……」


    那個以柊樹為名的女人,身體已經腐朽,本身就是汙穢,所以從那裏產生了歪斜,召來了更多的汙穢。


    強烈的陰氣纏繞著風音。


    「好嚴重……」


    每吸一口氣,進入體內的陰氣就會奪走體溫。


    手腳異常冰冷。肌膚起雞皮疙瘩,宛如被堅硬的冰塊拂過,針刺般地刺痛。


    「有人在嗎?」


    風音出聲叫喚,過了一會,出來了一個男人。


    瘦得像幽魂、膚色慘白的男人,凹陷的眼睛閃爍著不尋常的光輝。


    「您是藤原文重大人嗎?」


    男人遲緩地點點頭說:


    「是的,你是……」


    「我是安倍昌浩的親友,這麽說您應該就知道了吧?」


    文重張大了眼睛,表情驟變。


    「喔,那麽,你就是……我們接到昌浩大人的通知了。來,去柊子那裏。啊,不要管鞋子了,快,快進來。」


    這麽催促的文重,似乎連風音脫鞋子的時間都想省下來。


    在文重的帶領下,每前進一步,陰氣就更強烈。


    召來這種陰氣的女人,還能算是活著嗎?


    那酷似具有強大妖力的大妖散發出來的氣。令人難以相信的是,每天浸淫在這麽強烈的陰氣裏,還能保住理智。


    這麽想的風音,也是一鬆懈就會被陰氣侵襲,她感覺身體很沉重。


    柊子或許還好,文重不可能沒事。


    在前麵帶路的文重,回頭對風音說:


    「就是這裏——柊子,替昌浩來看你的人來了。」


    裏麵沒有回應,但緊閉的門稍微打開了一些。


    瞬間溢出了強烈的陰氣。


    早猜到會是這樣的風音,在袖子裏結印、在心裏默念袚魔神咒,勉強躲過了陰氣。


    從木門縫隙進入室內後,連風音都倒抽了一口氣。


    雖然用布蓋住了半腐朽的身體,還是隱藏不了從那裏散發出來的腐臭味。不,跟腐臭味又不一樣,是帶點微妙的甜、似乎會黏人的味道。


    應該是屍臭味。


    柊子果然死了。可以這樣活著行動,無非是靠智鋪的法術和文重的魂蟲。


    經過探索,風音看到端坐的柊子的胸口深處,有顆小珠子,釋放出與她本身不同的波動。


    那就是文重的魂蟲。


    原來柊子的魂所在的地方,放入了文重的魂蟲。盡管沉入了那麽深的地方,還是不可能在那裏紮根。


    風音判斷可以取出魂蟲。


    最怕的是取出時會傷到魂蟲。


    魂蟲是魂的化身。魂比靈體更容易毀損,虛幻到一點點撞擊就會受傷,有時還會碎裂。


    人類的生命就是這麽脆弱。


    垂著頭的柊子,半響才開口說:


    「你是昌浩大人……」


    「他有送信來吧?他要暫時離開京城,所以這段期間由我來袚除你的汙穢……」


    在柊子前麵下跪致意的風音,覺得不太對勁。


    柊子在鋪木板的地上,攤開好幾件外掛,坐在那上麵。


    並不是沒有其他墊子。放眼望去,牆邊就擺著榻榻米和圓坐墊。明明可


    以拿那些東西來坐,為什麽要坐在外掛上?


    風音下意識地往後退。


    但沒辦法在外掛上倒退。


    沒穿鞋的腳丫子,感覺布下麵有東西,像是細長的樹枝。


    風音驚訝地掀開外掛,看到下麵鋪滿了腐朽的柊枝。


    「柊……」


    房間的四個角落也插著四種樹枝。


    若是尚未幹枯的樹枝,會成為防止邪惡東西靠近的柱子,而朽木正好相反。


    枯萎的樹枝會召來邪惡的東西,那麽,朽木呢?


    風音踩在腳下的柊,已經腐朽了。這些朽木的味道,帶點微妙的甜,似乎會黏人,跟柊子腐朽的身體散發出來的屍臭味一樣。


    散發著屍臭味的朽木,層層歪斜、震顫著。


    這是用朽木畫出來的咒法陣。


    生氣從接觸到柊朽木的肌膚,唰地被吸走了。


    「唔……!」


    陰氣彌漫而陷入沉滯汙穢中的宅院、枯木的結界、朽木的咒法陣,是三重陷阱。被捕獲的風音癱坐下來。


    靈力被奪走,體溫、氣力也被連根拔除了。


    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來的風音,呻吟著說:


    「為……什……麽……」


    垂著頭的柊子,緩緩抬起了頭。


    用布遮住左半邊隻露出右半邊的臉,十分美麗。


    淚水從依然美麗的右眼滑落下來。


    「對不起……」


    硬擠出來的聲音,因流淚而顫抖。


    「對不起……對不起……」


    「我沒叫你道歉……」


    風音要聽的是理由,柊子卻光是不停地道歉,什麽都不說。


    風音的眼睛射出凶光。


    她也不想對女人動粗,但這樣下去,自己的身體會撐不住。


    「等一下再好好聽你說為什麽這麽做!」


    以凶狠的目光撂下話後,風音找到咒法陣的核心,結起手印。


    「碎破!」


    如針般犀利的靈力,擊入咒法陣的正中央,朽木向四方飛去,被注入裏麵的靈力煙消雲散。


    反作用力襲向了柊子。被反彈回來的法術擊中的柊子,慘叫一聲往後倒。


    響起骨折的清脆聲。腐朽的身體很脆弱,受到一點點的撞擊就會毀損。


    柊子緩緩爬起來。


    淚水從右眼滑落。一滴接一滴滑落的淚水,依舊十分美麗。


    朽木的陣法算是破解了,但破解前被奪走了太多靈力。現在的風音沒有餘力破壞枯木的結界,也沒有力氣袚除湧向這一帶的陰氣。


    必須暫時撤退,重整旗鼓再來。


    風音作了這樣的判斷,正要轉身離去時,一陣暈眩,踉蹌了幾步。


    幸好勉強支撐住,沒有倒下來,但頭昏眼花,短暫失去了意識。


    所以,沒注意到背後有氣息靠近。


    勉強熬過去,正要轉身時,覺得脖子劃過一道冰冷的疼痛。


    「唔……」


    回過神時,文重布滿血絲的眼睛就在眼前。


    垂下視線,就看到男人手上握著沾滿血的短刀。


    衝鼻的血腥味瞬間變濃了。


    視野角落出現了鮮紅色。


    自己身上的衣服,從領子到胸口被沾濕的觸感,逐漸擴大。


    風音的膝蓋瞬間癱軟。


    在滴答滴答的淌血聲中,風音就那樣直接倒在地上了。


    她看見紅色液體在眼旁擴散。用僵硬的手按住脖子,可以感覺到指尖沾染了獨特的粘稠物。


    纏繞在按著脖子的左手的手腕上的布,吸了血,逐漸被染成紅色。


    不好了。


    呼吸變得急促。


    「為……什……麽……」


    是文重回應了她使勁力氣擠出來的疑問。


    「你是道反大神的女兒吧?」


    風音愕然地倒抽了一口氣。知道這件事的人,應該隻有安倍家的陰陽師、九流一族的人。


    短刀從文重手中滑落,掉在血灘上,呸喳濺起血花。


    文重把手按在血灘上,盯著染成鮮紅色的掌心。


    「是菖蒲告訴我的。」


    聽到這句話,柊子大叫了起來。


    「文重哥,是那時候……!」


    文重緩緩扭過頭,轉向慘叫的柊子。


    他笑得十分溫柔、十分溫暖、十分沉穩。


    「你看,柊子,已經沒事了。」


    把沾滿鮮血的手伸給妻子看的文重,開心地喘著氣。


    「這樣一來,我跟你都不會死了。這個血具有讓死人複活的功用,被稱為神之寶。」


    柊子哭著猛搖頭。


    「文重哥、文重哥,啊……!」


    文重在不停嗚咽的柊子麵前,慢慢把紅通通的掌心湊近嘴巴。


    「喂,你看著。」


    「……唔……」


    再也無法忍受的風音,閉上了眼睛。


    以前,在與九流一族的戰鬥中,風音曾用自己的血救過瀕死的六合。


    六合記得這件事,但沒對任何人說過,一直埋藏在心底。


    知道皇上命危,六合乞求風音,把她的血給皇上一次。


    風音使用避開眾人耳目的法術,潛入清涼殿的夜殿,割破自己的手腕,讓皇上喝下流出來的血。


    失去魂蟲的皇上,依賴她的血的力量,勉強又活過來了。


    但是,皇上的身體太過虛弱,魂也被過度削弱,所以需要大量的血,才能回複到某種程度。


    在昏厥前,她想起從寢宮出來時,因為貧血走不穩,她還提醒過自己近期內要注意不能受傷。


    「……」


    籠罩在黑暗裏的眼皮底下,仿佛看見了黃褐色的眼睛。


    好冷。


    這種時候,好想躺在你的懷裏。


    「……彩……」


    無數的拍翅聲靠近,掩蓋了她的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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