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千賀彩,千賀光——三胞胎女仆——


    狼死了,豬也死了。


    我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昏昏沉沉地抬起身子,打開門,光小姐砰然衝入房內,一把揪住我的胸口。


    「你這個混蛋!」光小姐忽然狂爆似的說。


    不對!不是光小姐!我這時總算清醒了。


    就算地球在一秒間旋轉五千圈,光小姐也不會說出「你這個混蛋」這種字眼吧。吐出這種台詞,甚至一把揪住我的胸口,對光小姐來說是物理上不可能發生的現象,光小姐沒有那種能力。


    換言之,她也不可能是明子小姐,所以是彩小姐嗎?


    「因為你畜生!王八蛋!」


    可是,即使是彩小姐,這也是一時難以接受的狀況。


    彩小姐怒不可抑,一副就要出手毆打我的樣子,不,胸口附近早已被掄了數拳。隻不過因為彩小姐的極度反常,我一時無法察覺痛楚。


    「這種事、已經受夠~~」彩小姐上氣不接下氣,香肩劇烈顫抖。「已經受夠了已經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了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啊!」


    「請冷靜一下,彩小姐。」我用力抓住彩小姐的肩膀,搖晃她的嬌軀。


    「發生了什麽事?」


    「」


    彩小姐猛然朝我一瞪,用一種非常忿恨的眼神。


    打從心底憎惡仇敵的目光。同時,打從心底哀傷的眼光,竭盡全力瞪視著我。


    「我們是這麽訓練過來的」昨天光小姐不是才說過?光小姐所受的「訓練」彩小姐不可能沒有受過吧。但是,這種亂七八糟的行為,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


    彩小姐終於緩緩地搖頭。


    「對不起,抱歉,我竟如此失態」然後彩小姐頹喪地垂下頭。「明明不是您的錯這種事明明不是您的錯」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我重複原先的問題。


    「請告訴我,如果發生了什麽事。」


    「」


    彩小姐迅速背轉身子說:「請到一樓的倉庫。」然後朝那個方向離去。


    我呆立當場。


    「什麽跟什麽那個」


    彩小姐應該是跟明子小姐一起離開小島才對,是什麽時候回來的?一看玖渚幫我修好的手表(盡管左右顛倒,難以判斷)已經十點了。我似乎睡過頭了,這是相當大的恥辱。


    呃,那不是重點。無論彩小姐何時回來?現在幾點?我有沒有睡過頭?那些都隻不過是芝麻小事。更重要的是——


    更重要的是。


    「彩小姐,剛才說了什麽」


    一樓的倉庫不好的預感。


    誰在那裏?不好的預感。


    這座島上現在發生了什麽事?不好的預感。


    而且可能一如預測。


    依照慣例,一如往常。


    「喂,快起床,小友。」


    「唔咿早唷,阿伊,幫人家綁頭發。」


    玖渚雙眼迷茫地抬起頭。是做了什麽好夢嗎?玖渚一臉幸福的模樣。


    「現在可不是做那種事的時候!小友。」


    聽見我的台詞,玖渚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說:「那不洗臉也可以咯。」


    2


    往內開啟的門。


    赤音小姐在房內,和室外呈垂直狀伏倒在地。因此,那個截斷麵,肌肉、骨頭和血管的截斷麵看得一清二楚。令人感歎人類也不過是有機物的團塊,那個非常可笑的截斷麵看得一清二楚。


    對!


    又是一具無頭屍。


    跟佳奈美小姐的屍體一樣,從頸根處被砍斷。


    那個東西穿著套裝,看似昂貴的灰色套裝,也沾染血色不能穿了。


    縱使還可以穿,但是跟昨天佳奈美小姐所穿的小禮服一樣,應該穿的人也已經不在了。


    殺風景的房間。


    我在此渡過三天。


    赤音小姐卻連一晚都沒過完。


    空蕩蕩的房間。


    室內隻有靠牆放置的木椅、裝在牆壁的內線電話、被耨、應該是赤音小姐帶來的數本書籍,以及一盞台燈。


    「有上鎖吧?」伊梨亞小姐問:「喂,光?」


    「是的」光小姐回答的聲音略為顫抖。凝神一看,她嬌小的身軀亦然。「那的確,沒有錯」


    「這麽說來,是從窗戶進來的?」


    我隨著伊梨亞小姐的話聲抬起目光。


    房門的對側,也就是我目前所在位置的正前方牆壁頂端,有一個長方形的窗戶。


    可是,那扇窗戶隻不過是用來采光和換氣,犯人要利用它侵入和脫身實在太——


    窗戶是開啟的。


    可以利用控製杆在室內開關的窗戶。硬擠的話,那個空間的確可以容納一個人進出


    可是,那也實在是太——


    「位置太高了」我自言自語。


    從那裏侵入的話,就等於從二樓躍下,而若要從那裏離開,我想是難上加難。


    基本上,正因為窗戶在那個位置,絕對無法從那裏進出,才會決定將這裏當作監禁場所。


    總而言之,要從那扇窗戶侵入是不可能的。


    可是唯一能夠進出的房門有上鎖。


    換句話說又是一間密室。


    第二具無頭屍,第二間密室。


    第二次無頭屍,第二次密室。


    「唔喵~~」玖渚在我旁邊嘀咕。


    我欲言又止。


    眼前的無頭屍是原本被我們視為犯人的人物。


    哎呀呀,這時除了沉默以外,還需要什麽言語呢?


    沒有看見頭部。總之跟佳奈美小姐的時候一樣,絕對不可能是自殺或意外身亡


    「不論如何,看來許多事情都必須重新思考。」伊梨亞小姐終於開口。「各位,可以到餐廳集合嗎?光,記得將這個房間鎖上。」


    伊梨亞小姐這次也是當先離開現場,玲小姐默默跟隨其後。


    「必須重新思考」我自虐地低語。


    正如她所言,確實必須從新檢視至今思考、思索過的一切。而且,必須考慮的事情又增加了。


    「所以,這是連續殺人事件」我再度自虐地低語。


    連續殺人事件。


    為了防止那種事,我才將赤音小姐監禁在這種地方。可是,從結果來看,卻讓她成為第二個被害者。


    是誰說要製造勢均力敵的狀態?我究竟在期待什麽?對於殺人的人類,對於擰下他人首級的家夥,我究竟在期待什麽?我是在期待人性化的心計、計謀嗎?


    我安心了。


    徹底地安心了。


    完全地懈怠了。


    自以為那種方法便能限製犯人的行為。洋洋得意,沾沾自喜,不把對方放在眼裏赤音小姐昨晚的話語一一浮現腦海。她對我說過的話。


    「」


    可以寬恕嗎?這種事


    「真是戲言啊」


    我轉身,背對現場。


    就在那時,眼角餘光瞥見彌生小姐。她臉色蒼白若紙,比昨天更加嚴重。接連兩天看到無頭屍,臉色當然不可能好到哪去,那畢竟不是豬肉或雞肉。


    然而,即使如此彌生小姐突然察覺我的視線,彷佛想要躲避我,開始朝餐廳走去。


    「」


    我暗忖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玖渚拉住我的手臂。


    「阿伊,快點走嘛,伊梨亞一定等得不耐煩了。大家都走了呦,待在這裏也沒用的。」


    「啊啊啊啊,是啊。」


    我點點頭。


    重新思考,增加思考。


    不論如何,第五天的早上差勁透了。


    3


    「半夜兩點左右。」光小姐說道。


    餐廳。


    圓桌。


    短短不過兩天,就少了兩個人。


    天才畫家伊吹佳奈美,七愚人園山赤音。


    前天晚餐會上相互叫罵的那兩個人已經不在了,已經死了。


    「園山小姐打電話到我的房間說她想看的書放在房間,希望我幫她去拿」


    「所以?」伊梨亞小姐說:「你當然就依照吩咐去拿了?」


    「是的。」光小姐點頭。「那本書是武者小路實篤的《馬鹿一》,有一點陳舊的文庫本。」


    「那種小事無所謂。換言之,赤音小姐當時還活著咯?脖子以上還在吧?」


    「是的,那時還活著。」光小姐斬釘截鐵地說。


    換句話說,赤音小姐是在半夜兩點鍾以後遇害。我原本以為自己是最後一個見到赤音小姐的人,因此有些意外。不,正確地說,我跟赤音小姐隻是隔著房門交談,實際上並未見麵。


    赤音小姐的屍體是在早上九點半左右被發現。赤音小姐向來都很早起,在固定時間用餐,今天卻未接到任何聯絡,感覺事態有異的光小姐便成了第一位發現者。


    起初以為是換了環境所以睡過頭


    但事實並非如此。總之,倘若光小姐所言屬實,犯案時間就限定於七個半小時之間,由於赤音小姐的屍體看起來並不像剛剛被殺,因此正確的犯案時間應該是在半夜吧。


    「好。」伊梨亞小姐看著眾人。「接下來,跟昨天一樣,首先進行不在場證明調查吧?」


    她的語氣簡直就像在享受遊戲。盡管我無法洞悉伊梨亞小姐的內心,但至少悲傷、難過或迷惑這類感情似乎都跟她沾不上邊。


    好!不論是誰?是什麽?都是別人家的事,不過如此而已。


    「這次我沒有不在場證明。」因為沒有人開口,我便先起了頭。「光小姐來找玖渚,到晚上十點或十一點左右吧?我跟玖渚都上床睡覺了。」


    「同一張床?」伊梨亞小姐意有所指地笑問。


    「怎麽可能?上床隻是形容詞,我在沙發上睡。」


    「是嗎既然已經睡著,假如對方偷偷溜出去也不知道了。」


    「唔咿!唔咿!人家不可能呦。」玖渚的小手咻一聲打橫揮過自己的頸子。「現場的倉庫是一樓吧?人家一個人沒辦法下樓梯唄。」


    「啥?」


    不光是伊梨亞小姐,所有人都詰異地、吃驚地看著玖渚。


    啊!隻有一個人,隻有真姬小姐索然無味地投以「早就知道了」的視線,但真姬小姐應該算是例外吧。


    「所以人家才要阿伊陪著來呀。」


    對!我也不是單純因為無聊、出於興趣而跟來這座島。因為有非常明確的理由,因為被玖渚友需要,才會待在這裏。


    玖渚有諸多造成日常生活障礙的性質與特征,其中最重要的有三種。而其中之一,便是無法獨自進行極端的上下移動。


    那是規則。


    與其用性格、性質或特征來表示,玖渚的腦裏有一個嚴格、超然而強迫性的規則。假如硬要強迫她,就會大哭大鬧以至無法收拾,從五年前開始就是那樣。雖然曾經以為說不定治好了,但看來並沒有那麽簡單。


    「是嗎」伊梨亞小姐依然一臉驚訝。「可是,我是第一次聽到那種事」


    「也不是什麽值得一提的事呀。不過,如果仔細觀察,也不是很難察覺吧?人家從來沒有一個人上下移動過吧?來這座島以後。」


    吃飯時總是跟我在一起,除此之外的時間,她一直待在房間。


    玖渚友。


    「這麽說來,那個人都是到房間去接你嗯可是,我們沒有辦法確認那種事情。」


    「有醫師診斷證明。」我說:「是心理因素,換言之就是一種精神疾病,我想那應該可以證明玖渚的清白。」


    不過沒有辦法證明我的清白。


    「」伊梨亞小姐尋思片刻,最後似乎決定轉換思考方向,朝真姬小姐問道


    「那麽,姬菜小姐呢?」


    「我在我的房間,整晚喝到天亮。」她看著深夜先生。「跟那位迷人的紳士喔。」


    「是嗎?逆木先生。」


    「紳士我是不知道,但確實如此。」深夜先生點頭同意真姬小姐的言論。「原本隻打算打擾一下但最後一直喝到天亮。」


    連續兩晚喝通宵?真是了不起的體力。不,或許對深夜先生而言,並不是體力的問題,隻不過因為佳奈美小姐的事件,所以沒辦法不喝酒,不過如此吧。


    對於深夜先生而言,佳奈美小姐是多麽重要的存在,如今我已經能夠想象。親自教她畫畫,然後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重要的人。


    重要的存在。


    「我跟姬菜小姐都沒有喝醉,因此可以證明對方的清白。」深夜先生說:「是啊是半夜一點左右。一直翻來覆去無法入睡畢竟發生了那種事啊。到了客廳,結果姬菜小姐也在,於是姬菜小姐約我到她的房間,一直到早上」


    「」


    似乎是那麽一回事。就算不是那樣,至少兩個人在真姬小姐房間是真的吧。總之,無論如何,真姬小姐跟深夜先生有確切的不在場證明。


    「我一直在房間裏睡覺。」在被詢問以前,彌生小姐插隊似的急急開口。「我完全沒有不在場證明。不過早上六點起床,開始做早餐以後,幫忙的光小姐應該可以稍微證明」


    彌生小姐口齒含混,一邊偷窺伊梨亞小姐的表情,一邊說道。總覺得有一種憋扭感,那種怪異的態度頗令人在意。不知該如何形容,但就是耿耿於懷。然而,我不知道那種憋扭感的起因為何。


    「唔」伊梨亞小姐嘟起朱唇。「那麽,光,你呢?」


    「我半夜兩點的時候拿書給園山小姐之後又回去睡了。到早上起床為止,都沒有不在場證明。」


    「是嗎啊啊,我也得交待一下才行。我一整晚都在自己的房間跟玲談話,包括彩她們去找的哀川大師的事情,還有今後的事情,是吧,玲?」


    玲小姐默默點頭同意伊梨亞小姐的詢問。


    「昨天白天睡過了嘛,因此晚上睡不著。談話結束時天也亮了,想說現在去睡也很奇怪,東摸摸西摸摸接著就去吃早餐。我想這可以成為不在場證明,怎麽樣?」


    伊梨亞小姐說完,一雙秋波不知為何飄向我,而且是非常挑戰性的眼神。我聳肩應道:「是啊,如你所言。」


    「彩小姐跟明子小姐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九點左右。」


    回答者是適才在玖渚房裏揪住我的彩小姐。此刻好象已然恢複平靜,但目光依然回避我。


    「九點嗎」


    話說回來,彩小姐那時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已經受夠了這種事好象是這一類的。可是,究竟是「受夠了」什麽呢?彩小姐的那個模樣實在很反常


    看起來也不像在說佳奈美小姐的事


    「那麽,彩跟明子也算是有不在場證明吧,這麽一來」伊梨亞小姐說:「有不在場證明的人是逆木先生跟姬菜小姐,我跟玲、彩跟明子。另外,玖渚小姐也算吧?一共七個人。」


    換句話說,我、佐代野彌生、千賀光三個人沒有不在場證明。可是,縱使不在場證明很重要,但這起事件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那個,光小姐。」


    「是?」光小姐看著我。


    「雖然問得有點細,你兩點送書過去的時候,倉庫的窗戶是開著的嗎?或者是關著的?」


    光小姐看著半空,思索半響後


    回答:「我想是關著的。」


    「是嗎,那扇窗戶可以任意開啟嗎?」


    「是的,因為原本就是換氣窗隻要使用操縱杆像這樣旋轉操縱杆的話,就可以任意開關。可是那得從室內才行,室外無法開啟,是完全固定的。」


    「是嗎」


    這麽一來,問題就更加棘手了,而且那種棘手方向非常糟糕。位於高度三公尺以上的窗戶,倘若沒有梯子,不可能從那裏離開,要從那裏侵入更是難上加難。


    總而言之,就是「密室」。


    「呃,光小姐,那個房間的鑰匙是如何保管?莫非有其它備用鑰匙嗎?」


    「鑰匙一直由我保管,沒有備用鑰匙,也沒有萬用鑰匙。」


    光小姐略顯困惑地說。那也是當然的吧,因為那個發言的意思就等於,能夠犯案的隻有她一個人。嗯~~~若以極端客觀的角度來看,現階段就屬那個可能性最高。


    然而,我並沒有指出那一點,因為赤音小姐的時候,我們就是因此鑄成大錯。


    「鑰匙的型式是?」


    「普通的鑰匙。這樣子一轉,門栓就會卡住的鎖不知道正式名稱是什麽,那應該怎麽講呢?」


    「兩點鍾的時候確實有上鎖嗎?」


    「有上鎖,我確定有上鎖,因為確認過好幾次」光小姐有些苦澀地答道:「我很肯定。」


    「是嗎?」


    老實人。


    彷佛難以生存的老實人。


    我從光小姐的態度分析,她應該不是犯人。如果光小姐是犯人,包括房間上鎖的事情,甚至是半夜被叫去的事情,都沒有必要一一向眾人報告。不管是誰,應該都有那一丁點的智能。


    可是當然也不能否認,那可能是為了讓我們產生這種想法的策略。一旦朝那方麵思考,事情就沒完沒了。


    我繼續提問。


    「兩點鍾去房間時,裏麵沒有別人嗎?畢竟房間很暗,可不可能有誰藏在裏麵」


    「我沒有感到其它人的氣息。」光小姐似乎不明白我的提問用意,玉首微側答道:「可是,我也沒辦法肯定,因為我沒有進房間,是在門口把書交給她的。」


    「你不怕嗎」彌生小聲地用細若蚊納的聲音問。她一臉不安地窺視光小姐,繼續說道:「園山小姐,搞不好是犯人喔一個人跟她半夜會麵不害怕嗎?」


    「不,我不害怕。」光小姐猶豫頃刻,然後回答彌生小姐的問題。「因為我不認為園山小姐是犯人」


    「為什麽?」


    彌生小姐陡然咄咄逼人地追問光小姐。


    「你憑什麽那麽說?」


    「那是」


    光小姐為難地看著我。原來如此,是因為昨天聽了玖渚的說明嗎?倘若聽過她的說明,的確就沒有理由隻懷疑赤音小姐一個人。


    「」


    我聽著兩人的對話,一邊思考。思考歸思考,可是完全理不出一個頭緒。要說有什麽可能性,也許光小姐送書過去的時間並不是「兩點」,但是聽過她的敘述,似乎也沒有那種可能。


    若然,又該如何應該如何繼續思考?


    「不過,那嚴格說來不算密室,不是嗎?因為窗戶是打開的。」伊梨亞小姐對我說:「從那時起,就被排除在密室的定義外喔。」


    「可是,那扇窗戶也不能進出。」


    「有椅子呀!站在椅子上的話,應該構得到吧?」


    「應該構不到,就算伸手跳躍也構不到。我們之中最高的人是深夜先生,但我想他還是構不到。」


    「是嗎?換言之伊吹小姐是油漆河密室而這次是高度密室」伊梨亞小姐故作驚訝地高舉雙臂。「而且兩起都是無頭屍殺人嗎?」


    對!那也是一個問題。


    為什麽犯人要砍下佳奈美小姐和赤音小姐的首級?簡直是一頭霧水。無頭屍必定會出現的掉包問題也不可能發生,但除此之外又有什麽理由非得砍頭不可?可以想成是單純的離奇或異常嗎


    再進一步說,將首級帶走的想法也令人百思不解。為了帶走才砍下的思考方式也可以成立,可是,人類的首級究竟有何用途?


    若要那麽說,問題就變成為何必須殺人不知道!淨是一堆不知道的問題。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就是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件。


    混帳我從何時開始變得如此愚蠢?


    「嗯~~從非常客觀的角度來看,最可疑的人是光吧。」


    冷不防在可以說是非常突兀的時間點,伊梨亞小姐開口道。


    光小姐的表情瞬間僵硬。


    「呃那、那個我」


    「保管鑰匙的是光,沒有不在場證明的三個人之中也有光。既然不可能從窗戶進出,那就隻能從房門進出吧?沒有不在場證明的有三個人,可是有鑰匙的隻有你一人」


    「請等一下!」我硬生生地打斷伊梨亞小姐的台詞。「那樣不好,那種擅作主張的方法不好,伊梨亞小姐。」


    「擅作主張?這種方法不正是所謂的推理嗎?」


    光小姐怯怯不安地交互看著我跟伊梨亞小姐,宛如完全不曉得該如何行動,或者該說些什麽。


    「昨天赤音小姐不是說過了嗎?用消去法和選擇性思考決定犯人是很愚蠢的事。我當然不至於說愚蠢,但至少也不覺得那是最聰明的辦法。姑且不論作主的人,被決定的人鐵定難以忍受。」


    「是嗎?真的是那樣嗎?我倒不那麽覺得。」


    「我們就是那麽認為,才會把嫌疑最大的赤音小姐關進倉庫,不是嗎?然後那個結果就是這個!那個結果就是這個啊,伊梨亞小姐!我不打算對業已結束的失敗多加置喙,但我們必須避兔重蹈覆轍,你應該懂吧?落單是很危險的!」


    「現在才說那種」伊梨亞小姐用一種甜美的笑容看著我,若換成其它場合,或許是極具魅力的美麗笑容。「基本上,監禁安置嗎?總之,那個提案者不正是你?」


    「正是如此,對於那件事我不打算辯解,提出監禁赤音小姐的人不是別人,就是我本人,因此我才有義務在此提出反駁。假如我對那件事有責任,我認為避免重蹈覆轍就是負責任的方法。至少現階段要決定犯人隻能說是言之過早,許多應該思考的事情都尚未理出一個頭緒。」


    真姬小姐大大地打了一個嗬欠。也許是因為兩晚沒睡而感到疲倦,也許是覺得我的話很無聊,應該兩方麵都有吧。


    旁觀者


    「唔不過我還是認為光是最可疑的人。」


    對於長年同處一個屋續下,對自己竭心盡力的女仆,伊梨亞小姐的語氣完全感受不到一絲關心,全無半點感傷。猶如在陳述一件事實,不帶任何感情的漠然口吻。


    我忽然間明白了,玖渚友昨天問題的答案。


    這個人被赤神家逐出家門的理由。


    她待在這座島的理由。


    赤神伊梨亞對於這個人而言,世界是普遍地平等、平等地缺乏價值吧。因此才欲尋找有價值之物,然而遍尋不果,是故任何東西皆能毫不遲疑地舍棄。


    原以為她做了什麽。


    原以為她可能做了什麽。


    但或許那才是天大的誤解。即使什麽都沒有做,伊梨亞小姐也不可能待在赤神家吧?倘若繼續深究下去,問題就會變成究竟是伊梨亞小姐被赤神家拋棄?或者是她拋棄赤神家?


    事情怎會如此?原以為袒護光小姐是伊梨亞小姐的責任啊。


    「好,就這麽辦吧。」我避開伊梨亞小姐的目光提議道:「總之,令後落單很危險,因此大家就集體行動吧。那樣就沒有怨言了吧,伊梨亞小姐?應該用不著解釋集體行動的理由吧?因為比單獨行動來得安全,同時


    也是為了互相監視。而既然我剛才袒護光小姐,自然就跟光小姐同組。我、玖渚和光小姐三個人是a組,那樣如何?」


    「嗯原來如此。」伊梨亞小姐好象對我有些佩服。「想不到你比外表看起來聰明嘛是啊那麽我當然就跟玲、彩和明子四個人一組。然後,真姬小姐、深夜先生和彌生小姐三個人是c組。深夜先生跟真姬小姐連續兩天都曉得對方不是犯人,彌生小姐也可以安心跟他們一組吧。就算彌生小姐是犯人,二對一的情況下,真姬小姐他們也不用擔心。那樣可以嗎?」


    「即使不分組,大家一直待在同一個房間例如這間餐廳也可以吧?到哀川大師抵達為止。」光小姐怯怯不安地看著我說:「那樣一來,就不需要讓任何人落單,也可以營造勢均力敵的狀態」


    「那可不行!一直待在這裏?一直待在這裏,我可不幹!」我並非針對光小姐,而是對著所有人宣言:「我跟玖渚從現在開始必須要行動了。」


    4


    總而言之,我們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埋葬赤音小姐。跟昨天的佳奈美小姐一樣,也不能就這麽置之不顧,既然伊梨亞小姐依舊沒有報警的打算,我便判斷她會任由我們處理。


    一如昨日,我們決定先用玖渚的數位相機記錄現場情況,然後再把屍體埋在後山,我們跟同組的光小姐先返回玖渚的房間拿數位相機。可是,那個預定卻被打亂了。


    「唔咿~~~」


    剛進房間,玖渚的悲鳴碎然響起。


    我還想是怎麽一回事,朝室內一看,登時明白那個理由。


    「原來如此」


    「啊啊嗚哇」光小姐也難得訝然出聲。「好過分」


    破壞。


    是破壞。


    室內發生的是破壞。玖渚的三台計算機兩台計算機加上一台工作站,被破壞得體無完膚。


    「哇哇!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啊!」玖渚半瘋狂地奔向幾乎看不出原形,內部完全外露的機械。「好過分、好過分、好過分、好過分、太過分了!虐待狂!惡魔!這座島上有惡魔啦!魔鬼代言人啦,阿伊!悲劇哇!嗚哇!換作人類的話,這是內髒破裂的全身複雜骨折耶!連顯示器都壞了!莫名其妙!啊~~這個鍵盤人家做得好辛苦呦!全像內存!還有主機板!怎麽會這樣,都裂開了!這是怎麽一回事咩!」


    玖渚發火了。是誤觸開關了嗎?這個無憂無慮的小丫頭很少出現這種情況,至少在我返日迄今是頭一遭見識。


    「正常人會做這種事嗎啊啊啊好過分喔阿伊!阿伊、阿伊、阿伊,你說呀?」


    「真慘哪。」假設這台計算機是殺父仇人,也不用破壞至這種程度吧?玖渚的計算機被破壞到甚至讓人萌生此念。「是用鐵棒敲打嗎並不是很聰明的破壞方法不對,可能是用柴刀之類的」


    「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是誰做的呢?果然是犯人嗎?」光小姐呢喃似的說。


    犯人嗎?那個殺死佳奈美小姐和赤音小姐的犯人,創造出這種慘狀嗎?可是,那種事有何意義?破壞玖渚的計算機,犯人究竟可以獲得什麽?


    「唔咿~~人家好可憐呦,好想哭耶。」玖渚發出快要哭泣的聲音,離開計算機。


    「哈啊唔算了?反正備份已經傳回家裏。可是呀!人家好辛苦才做好的呢根本沒想到會有這種情況,下次要用破壞不了的材質做主機板唄。」


    「是嗎有備份也算不幸中的大幸,辛辛苦苦做的軟件至少沒有泡湯。」


    然而,其實那也算不上什麽大幸吧,玖渚用的計算機跟一般計算機高手的機器不同,是完完全全的自製品,因此比起裏麵的資料,外麵的硬件更加昂貴。


    「唔咿,這樣就不能看數位相機的紀錄了,數位相機跟計算機都被破壞好過分呦,把錢當成什麽了!」


    「那是你說的台詞嗎?」我吐糟時才猛然醒悟。「嗯啊啊,原來如此。」


    我一彈手指,接著再去確認,果然數位相機被破壞得尤其仔細。如此一來,這個破壞狂的目的就昭然若揭。


    「原來如此啊原來如此,非常簡單明暸。」我獨自低語。「嗯幸好很簡單明暸,我還想要是事情再複雜下去該如何是好。」


    「請問,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光小姐問道:「究竟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您已經知道了嗎?」


    「嗯,大概知道了。光小姐昨天也看過了吧?玖渚是用數位相機記錄佳奈美小姐的畫室情況,再用usb線傳到硬盤裏。姑且不管犯人是否知道得那麽詳細,但看來那些照片大有問題。」


    連工作站和計算機都一並破壞,或許是為了以防萬一吧。


    佳奈美小姐的房間。


    那個影像。


    「我想那就是目的。」


    從小豹那裏取得的情報那封電子郵件尚未向任何人提及,因此犯人無從得知,但所有人都曉得數位相機的影像。「原來是那樣。」玖渚雙肩一垂。


    「啊早知如此,就用不著加密了根本沒想到對方會用這麽原始的破壞方法呀。」


    「因為這個房間沒有上鎖」光小姐說:「運氣真不好呢。」


    我來回撫弄玖渚的頭。


    「哎呀呀這麽一來,也不能悠哉幹等名偵探駕到了。」我伸手圍住玖渚的肩膀,然後摟住她一會兒。「真的不能再悠哉下去了。」


    因為不知道犯人是誰、因為不知道犯人是誰,也不知道對方的目的。然而唯獨一件事,唯獨一件事情是無庸置疑的。


    那混帳為了一己之便,破壞了玖渚友的重要東西。


    好


    既然如此,本人也不能善罷罷休。


    「咦?斂?請、請等一下。」光小姐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說:「這是誰做的?」


    「所以說,就是犯人啊?雖然目前還不知道是誰。」


    「可是,我們一直待在餐廳,後來也是直接從那裏回來的吧?誰有時間可以破壞得如此徹底?」


    猛然大悟


    直到彩小姐出現為止,我們一直待在這個房間,而我們也是最後一個趕到現場倉庫。我們抵達倉庫時,眾人業已集合該處,之後大家再直接前往餐廳。


    這麽一來不對,這麽一來,一切都毫無意義。因為理論上,沒有任何人,沒有任何人可以進行這種破壞。


    「可是,這怎麽看都是人為的破壞這個樣子。但是大家都沒有做這種事的時間?那麽,究竟是」


    百思不解。果然這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之事,跟佳奈美小姐的密室和赤音小姐的無頭屍不一樣!


    那不一樣!這次的這種「百思不解」跟至今的種類不同,跟不在場證明或動機等等是完全不同意義的不明所以。並不是圈套或機關雲雲,而是「根本不可能之事」。


    假使如此


    「假使如此,這就是關鍵嗎」


    我看著玖渚,看著光小姐。然後沉思。


    「」


    假使這是關鍵之鑰


    假使如此,門究竟在哪裏?


    5


    損壞的計算機應該已經無法修複,於是我們決定按照預定行動,換言之就是去埋葬赤音小姐。


    抵達倉庫,將赤音小姐的身體置於大型擔架上,朝後山森林出發。這個擔架是為了緊急情況所準備,但不論如何,應該沒有預想過是這種緊急情況吧。


    不


    或許有預想過也未可知。


    這次沒有使用睡袋包裹,而是直接埋葬。光小姐抬著擔架前方,我拿著後方。光小姐真不愧長年擔任女仆工作,身材嬌小但體力和臂力都很強健,玖渚則拿著鏟子跟在我身後。


    因為我拿著擔架尾端,即便不喜歡也得凝視赤音小姐的無頭屍。縱然說


    已經習慣,但看著這種東西終究令人不舒服。


    半途突然心念一動,我向光小姐問道:「光小姐!赤音小姐的這套服裝,跟你半夜拿書給她的時候一樣嗎?」


    「是的,一樣。」光小姐回答。「不過,那時當然頭還在。」


    冷笑話。


    她實在不適合說那種笑話。


    由於數位相機被破壞得無法修複,當然無法記錄赤音小姐遇害的倉庫,這應該也正中犯人下懷吧。


    可是,犯人一定是小觀了玖渚的記憶力。


    「唔咿唔咿唔咿可是呀,就算犯人想破壞的是佳奈美的現場照片,究竟有什麽地方不妙哩!有拍到決定性的證據嗎?人家的記憶裏並沒有那種東西」


    玖渚的腦袋瓜裏,不光是昨天的現場,就連剛才的倉庫情況都以等同數位相機的精密度記錄下來了吧。玖渚友被稱為學者小孩,並非僅是擺擺樣子而已。


    「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


    「嗯,是呀,奇怪的地方有一大堆唷,現在正在選擇中。呃是了」


    玖渚在那裏嘀嘀咕咕,既然如此還是別去打擾她比較好。我重新轉向光小姐。


    「要埋在哪裏呢,光小姐?」


    「不要在伊吹小姐旁邊比較好吧」


    那倒是深有同感。


    在森林裏兜了一陣子,我們發現一處適合埋葬一個人的位置,決定在那裏挖洞。


    昨天埋佳奈美小姐的時候有兩個男人,但今天隻有我一個人,因此作業比較辛苦。老實說也很希望深夜先生幫忙,可情深夜先生跟我們不同組;不僅是那個原因,連續兩天埋葬朋友屍體的作業,正常人的神經定然難以抵受吧。


    倘若不是我這種人。


    盡管我這種人比較差勁。


    「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我撥了撥前發。如果現在是夏天,鐵定會滿身大汗吧。從洞裏爬出來,將赤音小姐的身體放進去,然後默禱片刻。雖然不知道那種行為有沒有意義,但覺得那樣做比較好。


    「本人園山赤音,無論何時、在哪、被誰、用何種方法、基於何種理由殺死,都無任何怨言。」


    那是園山赤音小姐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然而,真的是那樣嗎?赤音小姐即便被人如此殘殺,仍舊像聖人般、像聖人般,毫無怨尤地前往另一個世界嗎?


    那對我而言是不可能的。


    「真想連頭也一起下葬呢,不管怎麽說。」光小姐說:「伊吹小姐也是如此,犯人究竟為何要砍下首級呢?」


    「這個問題重複問過許多次了,而答案當然也隻能繼續重複下去吧。」


    總而言之不知道。


    我用鏟子抄起土壤,開始掩埋赤音小姐的身體。我想明天肯定要肌肉酸痛,不,那得假設明天還殘留感受疼痛的腦神經,畢竟我也可能成為下一個被害者。盡管命中率不高,但也沒有低到完全不可能。


    連續殺人。


    搞不好在佳奈美小姐和赤音小姐遇害以後,一切就宣告結束。根據玖渚昔日友人小豹的情報,盡管不知是何種關聯,兩人之間確實有某種關聯,事件也可能已經了結。然而,也不能否認那種想法過於機會主義。


    赤音小姐終於完全被掩埋。


    「光小姐,既然出來了就順便一下,那間倉庫的窗戶,可以帶我到從外側看得見的地方嗎?」


    「好,我知道了。」


    光小姐開始邁步。


    玖渚跟在她後麵,藍發隨風搖晃。話說回來,今天還沒幫她綁過頭發,回房間以後再幫她好好綁一綁吧。


    光小姐在半途轉向我,神色一正,突然致謝道:「謝謝。」我一臉詫異,不知她究竟在謝什麽。


    「早餐的時候,您不是袒護我嗎?所以才向您道謝。」


    「啊啊並不是因為對象是光小姐才會袒護,隻不過不喜歡重複相同的失敗。即使不是失敗,我基本上就不喜歡重複這種行為。」


    所以我的記憶力才不好吧。


    「特別是現在這種情況,更是如此。」


    「哇哈哈,真像阿伊的風格耶!」玖渚天真無邪地笑了。「可是呀,其實是因為對象是小光才會袒護吧?小光就靜靜地落在阿伊的好球帶正中央唄!」


    「我的好球帶?什麽跟什麽!」


    「年紀比你大呀!女生呀!嬌小呀!長發呀!苗條呀!沒有帶手飾那些呀!而且而且,還穿著圍裙洋裝唄!」


    「最後一項沒有!」


    「其它像是上半身赤裸,穿著牛仔褲呀!身穿圖書館員那種白衣,戴著眼鏡呀!還有比自己高,穿著運動服的金發不良少女呀!」


    「別揭穿別人的卡通嗜好!」


    晬!真是大嘴巴。


    不過,光小姐的確是我喜歡的類型吧。就速度而言,我比較喜歡彩小姐那種有點激烈的個性,但是像溫柔的光小姐,那種好打的慢速球當然也不討厭。至於明子小姐,終究消失的魔球嗎?


    呃,言不及義。


    「啊啊」光小姐浮起那種既像害羞,又似為難的曖昧笑容。「總之我就是想跟您道聲謝。那個小姐在那方麵是很嚴厲的人而且這次跟昨天園山小姐的情況不同,怎麽想都隻有我能犯案,就連我自己都這麽覺得唷。園山小姐的情況,不是有『因為是密室所以誰都辦不到』的前提嗎?可是,這次就」


    「那種事情已經夠了吧,光小姐。」我有點不耐煩,打斷光小姐的台詞。「光小姐向我道過謝了,既沒有不老實,也已經顯示你的誠意。所以,用不著每件小事都一一道謝。」


    「可是」


    「倘若我們交換立場,光小姐也不會棄我不顧吧?那時光小姐一定會幫助我。」


    「可是屆時您必然會好好道謝。」


    喔竟然來這一招?光小姐看來頗為強硬。


    「可是呀,小光,我們不是朋友嗎?」玖渚說:「我們呀,是不會懷疑朋友的。所以在人家心中,一直認定阿伊跟小光不可能是犯人唷。」


    「朋友嗎?」光小姐感慨萬千地領首。「我至今都沒有任何朋友,因為從懂事開始就一直待在小姐身旁」


    「人家也一樣沒有朋友呀,阿伊也是,所以很高興可以跟小光做朋友喔。」


    玖渚說完,拉起光小姐的手。


    任何人看到那幅景象,應該都會忍不住微笑。可是就現實問題來說,我想光小姐跟玖渚要維持朋友關係,應該很困難吧。光小姐從今爾後都得待在這座島,必須陪伴在伊梨亞小姐身旁,而玖渚則是要離開的人。同時,玖渚回去以後,也隻會窩在自己家裏。


    玖渚友是孤獨的。


    古有雲「天才乃獨自成就一切者」,就那層意義來看,玖渚友具有絕對資格,而那也是絕對條件吧。


    然而隻能如此解讀此情此景的我,或許才是最孤獨的吧。


    「啊,就是那個,就是那扇窗戶。」


    聽見光小姐如此表示,我一時有些迷惑,因為我並未看見類似那種窗戶的事物。


    「莫非是這個嗎?」


    我指著一個約莫在我胸口高度的窗戶從這裏可以看見的窗戶也隻有那個。


    「是的。」


    「可是,位置這麽低」


    「雖然內側看起來位置很高,不過這附近有一半是埋在山中。」


    我聽著光小姐的聲音,往窗戶內側望去。可以瞧見沾了一點血汙的木椅,以及敞開房門的內側景象。不會錯,那就是我曾經居住,赤音小姐遇害的倉庫。


    原來如此。宅第的一部分在建造時是建在山裏,而這間倉庫就是那一部分,看來就是那麽一回事。


    「這麽一來,從外側侵入應


    該並不困難。」


    「可是,這扇窗戶不能從外側開啟喔。它也不是用鎖關閉,所以再怎麽搖動,都不可能打開。」


    「那麽呀,就可能性而言,有沒有可能是赤音自己打開窗戶,將犯人引進去的呢?」玖渚問:「敲敲窗戶,然後請赤音打開,再進去的那種情況啊。」


    「實在很難想象那個人會自己把犯人請進去,是那個赤音小姐喔?而且這裏果然還是很高哪。現在這樣從上麵看下去,那種感受更深了。至少我是不會想從這裏跳下去的。」


    窗戶是朝斜角閉關的類型,因此也不可能擺好姿勢再跳躍。萬一著地不慎,可能還會因此骨折,這種高度下撞到頭,絕對有死亡之虞。


    「即便是赤音小姐自己讓犯人進去,當對方要殺她時,她也應該很容易求救,畢竟內線電話就在旁邊。」


    「說不定是在睡覺時被襲擊啊啊,不對,這是人家的大失敗!睡著的話就不可能讓對方引進去唄。」


    「就算忽視這些問題,事後也沒辦法離開房間。縱使是攀岩高手,這麽光滑的牆壁也爬不上來。」


    「說不定是壁虎,哇哈哈。」玖渚把頭伸進窗戶裏,確認室內情況。


    「很危險耶。阿伊,用繩索的話怎麽樣?」


    唔果然


    「繩索啊,可是這附近也沒有可以綁繩索的樹木。」


    我四下梭巡。不知是被砍伐,或者原本即是如此,這附近就像平原,沒有適合綁繩索的樹木,當然也看不到類似的代用品。


    「而且,垂降也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我有經驗所以知道,那其實滿困難的。那也會磨掉手皮,應該會被我們察覺。」


    「戴手套就好了呀。」


    「話是那麽說,不過我認為那種機率還是很小。相較之下,帶把梯子來,從窗戶插進去的可能性還比較高。」


    「可是這個寬度呀,梯子放不進去呦。放到一半就會卡位,卡住的話,自己也進不去了呢。」


    「嗯是嗎光小姐,這座島上有梯子嗎?」


    「沒有」


    「客人帶來的可能性呢?」


    「我想也沒有,如果是那麽大的行李,馬上就發現了。」


    「那就是繩梯!繩梯的話就可以卷起來帶到島上,也不會卡住窗框。」


    「阿伊,你連自己說的話都忘記了嗎?這裏沒有地方可以綁繩子喔。如果有鉤狀金屬或許可以掛在牆上,可是牆壁應該會有痕跡,牆壁目前看起來還很漂亮呦。」


    正如她所言。話說回來,這種事不用她說,稍微想一下也可以明白,但是就確認事實的意義來看,這樣說出來還是比較好;這也是一種預定和諧吧。


    我向光小姐問道:「你有什麽想法嗎?」


    「任何發現都可以。」


    「不,沒什麽特別的」光小姐一邊湊近窗戶一邊說:「可是,如果不能從房門進去,犯人就隻能從窗戶侵入」


    「侵入嗎不,或許用不著侵入。」我隨口說出心裏想到的事。「椅子既然放在那裏,赤音小姐可能是坐在那裏看書。用繩索做成牛仔套繩一樣的東西,從窗戶垂下勾住赤音小姐的脖子,然後向上一拉。勒死赤音小姐以後,把屍體拉到窗口,在那裏砍下頭,這樣如何?」


    不可能嗎?不,我想至少沒有矛盾點。這麽一來,就不用從窗戶侵入,甚至不用進入房間,便可以製造出那種狀況。


    矛盾點


    「不還是不可能吧。」


    「為什麽呢?我覺得那種想法也不錯啊。」光小姐不可思議地說:「那樣的話,好象任何人都做得到」


    「因為人類的身體並沒有那麽輕。」


    就女性而言,赤音小姐絕對不是嬌小型,身材高挑,體重乍看也有五十多公斤吧。即使沒有六十公斤,至少也不可能是四十幾公斤。如果要從這個位置把她拉上來,不但需要相當強韌的繩索,也必須擁有相當強壯的臂力。至少我是辦不到,光憑兩隻手臂將一個人的身體拉到這麽高的地方。


    「看起來最有力量的人,果然還是深夜先生但是他有不在場證明。而且,盡管最有體力,但那是相對性的問題,我想深夜先生終究不可能將一個人拉到這麽高的地方,更何況赤音小姐應該也會抵抗。」


    而且,有心抵抗的話,旁邊就有內線電話。例如把話筒輕輕踢開,犯行就會被其它人發現。至少那稱不上是聰明的方法。


    「而且呀,那還是要開窗戶才行呀。要赤音把窗戶打開,然後再背向窗戶,那種事情可能嗎?赤音小姐也不是傻瓜,根本就是聰明人,這點防備心應該有吧。」


    正如她所言。


    混帳!還以為朝真相接近了一點點,結果還是不行嗎?彷佛著眼點在某處扭曲的不快感。心情猶如在計算圓的內角和,總覺得某種東西絕對地錯誤,某個地方絕望地錯誤,究竟我是哪裏弄錯了什麽?


    總覺得,好象被耍得團團轉。


    「反正先回房間吧,待在這裏也是一無所獲。」


    雖然回房間也不會因此有所斬獲。


    玖渚像是很惋惜地看著窗內,但終於還是跟在我身後。


    「怎麽了嗎?」


    「唔沒有。對了,阿伊,人家肚子餓了呦。」


    「是嗎」


    「既然如此,要不要去吃中餐?」光小姐說道。


    「好啊。」我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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