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千賀明子——


    結束吧。


    話說回來。


    鴉濡羽在俄語裏似乎有「絕望的盡頭」之意。


    這麽一來,用有點羅曼蒂克的表現法來說,或許這座島上是絕望人們的終點站也未可知。


    正如愛的相反詞並不是恨而是無視,希望的相反詞當然也不是絕望。


    可以無所謂地放棄一切的無力感,才是希望的相反詞。


    可以容許一切事物,可以肯定所有事物是「那樣就好」,真有如此絕對說服力的無力感才是希望的相反。


    正因為擁有一切,所以什麽都不需要。


    在平均化的那條線的遙遠彼方。


    可以比喻為所有感情終點的場所。任誰都曾經以參雜憧憬的欣羨目光眺望,那個放任自流的湖泊對岸。位於禁忌的反麵,擁有與現實連接的對等寬敞,但又保持與刹那相同密度的那個領域。


    為了到達那裏,需要莫大的犧牲。不僅如此,那還是沒有任何保證的單程票。


    可是。


    即使如此


    仍舊有人抵達那裏。


    因為某種失誤。


    或者是某種成功。


    伊吹佳奈美、園山赤音、佐代野彌生、姬菜真姬。


    赤神伊梨亞、千賀彩、千賀光、千賀明子、班田玲。


    然後是玖渚友


    或許這其實是無謂的感傷,不過是無聊、毫無價值的戲言。然而,宛如在作弄人,這個戲言還有下文。


    真是的究竟要滑稽到何種程度?


    這個我啊。


    「知道了什麽嗎?」


    第五天的晚餐會。


    據說有私人工作,因此明子小姐的位子空著,其它九個人則全數到齊。九個人,直到前天為止,不過是前天為止,還有十二個人圍著這張圓桌。


    「不能再問一次嗎?玖渚小姐,你們不是還在進行各種調查?唔,知道了什麽嗎?」


    伊梨亞小姐重複相同台詞。


    看起來非常愉快。


    應該是非常愉快吧。


    一定很愉快。


    因為這個人,可能也是內心自成一個世界。因為這座島,這座叫做鴉濡羽的島,對她而言就是全世界。


    「要不要再問一次呢?」


    「完全、根本、一概、毫無一絲頭緒。」我回答:「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勁的嗎?」


    「沒有隻是覺得呀,這種事情終究要專家才行。」伊梨亞小姐陶醉地說:「既然如此,到三天後為止,還是這樣集體行動最好吧。」


    「三天後嗎?」深夜先生說:「話說回來,伊梨亞小姐,你似乎對那個人相當期待究竟是怎麽樣的人物?在什麽機緣下認識的呢?」


    「私事不便多提」伊梨亞小姐浮起苦笑似的笑容。「不過,我可以說明那個人是怎麽樣的人物。該怎麽說呢,是了,是很可怕的人,畢竟是人類最強的承包人啊。可是,腦筋很好喔!一定沒兩下就可以替我們解決事件。嗬嗬嗬,我真的很期待。」


    「」


    名偵探嗎?


    在名偵探出場前解決事件,這算是失去配角的資格吧,我略為自虐地胡思亂想。


    但是,我們畢竟是性命交關,也有許多私人恩怨,沒辦法悠閑地等待主角登場。基本上,這種事情定然是遲到的人不對吧?


    「嘻嘻嘻嘻。」真姬小姐在我旁邊噗嗤一笑。


    這個人也真是的,似乎是在看好戲。是洞悉我的想法?或者是看著即將上演的鬧劇而笑呢?或許也包含那些吧,但真姬小姐發笑的理由可能不僅隻於此。真是的,吞咽真實世界的一切竟還笑得出來,這個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或許值得給予敬意。


    我將視線移開真姬小姐。


    「哀川大師將在三天後的白天,或者更早抵達本島。那樣一來,一定立刻就」


    正當伊梨亞小姐得意地述說名偵探之事,「受不了啦!」隨著突如其然的大叫,響起餐具翻倒,陶器劇烈擦撞的聲音。


    是彌生小姐。


    她砰咚一聲站起,用右手揮落自己烹調的滿桌料理。接著,猛力一扯被料理弄髒的桌巾,餐具因此接二連三地從桌上滾落、碎裂,餐廳不斷響起刺耳的聲音。


    「我受不了啦」


    彌生小姐砰一聲用力擊打桌子。


    「佐代野小姐」


    光小姐從椅子站起,想要勸解似的靠近她身旁,但彌生小姐一把推開她。


    「什麽啦!給我差不多一點!我才不想陪你們咧,這種鬧劇!什麽名偵探!什麽密室!什麽無頭屍!又不是推理小說?有人被殺了耶!為什麽大家還可以一邊說這種事,一邊吃飯!有人被砍頭了耶!不要一邊吃我的料理,一邊說那種事!竟然能夠如此冷靜,你們大家的腦子都有問題啦!為什麽有人被殺還可以若無其事?你們真令人作嘔!這裏何時變成有人被殺也無所謂的國家了!」


    「佐代野小姐」跌坐在地的光小姐說:「請冷靜下來。那個」


    「你是犯人耶!」彌生小姐怒吼更甚。「肯定是那樣!不是很明顯嗎?隻有你有那間倉庫的鑰匙,半夜也去過園山小姐的房間嘛?就是那時下手的!就連伊吹小姐,也一定是你殺死的!」


    「那種事沒有任何證據啊。沒有證據就不應該說那種話,彌生小姐。」我盡可能用冷靜的聲音訓誠彌生小姐。「沒有任何證據顯示光小姐就是犯人」


    「證據?那種、那種東西跟我無關!」


    「可是,光小姐沒有理由要做那種事。」


    「誰知道砍下別人首級的異常殺人犯在想什麽?反正一定是用來進行什麽儀式?鐵定是用來召喚神明!我受夠了、受夠了、受夠了啦!幹什麽?別靠過來,是想要取我的首級嗎?我才不會讓你得逞!」


    「彌生小姐,請冷靜下來。」


    「我不但很冷靜,而且很正常!發瘋的是你們!你們的腦子都錯亂啦!惡心死了,別欺人太甚,我才不要陪你們咧!一群大人的腦袋串在一起,想要幹什麽?我沒辦法跟你們溝通!那是哪一國話?你們在說哪一國話?名偵探?密室?斬首?那是哪一國話啊!這裏隻有我是地球人?既然如此,我要走了。我已經不想待在這種瘋狂的小島,不想再跟你們說話了!」


    彌生小姐接著又「砰」一聲拍打桌子。


    「我不信任你們,我要一個人待在房間,斷絕一切往來。假使你們願意讓我離開,隨時來叫我!除此之外,別再幹預我!別再管我了!」


    彌生小姐丟下這句話,憤憤然地離開餐廳。


    「佐代野小姐。」光小姐又喚了一次,但彌生小姐沒有回頭,不久身影也消失了。


    「」


    一時之間,室內充滿尷尬的沉默。


    「哎呀呀。」伊梨亞小姐終於聳肩苦笑。


    「明明是很客氣的人,想不到竟如此強硬。倘若沉不住氣」伊梨亞小姐接著歎氣般地說道:「傷腦筋哪!哀川大師好不容易願意駕臨,沒辦法讓嫌疑犯離開呢光,這是你的責任,想辦法說服她喔。」


    「是。」光小姐垂首響應伊梨亞小姐。「我知道了,小姐。」


    「啊美食就這樣浪費了。彩,你可以立刻重做嗎?真是的,明子這時候到哪去~~」


    正如伊梨亞小姐所言,美食的確是浪費了,但這種程度的表演也算是必須花費吧。反正也不是我的錢,盡管不應該浪費食物,但浪費的人也不是我,是烹調本人的彌生小姐。


    旁邊的玖渚不勝惋惜地啾著地板上的餐具碎片,不是食物,而是餐具。顏色也是白色,或許是想起了自己的計算機吧。


    「嘿!三棒捕手。」


    「唔咿?」玖渚轉向我。「什麽事,阿伊?」


    「我差不多該走了,這裏交給你了。」


    「知道了。」玖渚點點頭。


    然後我站起身,朝房門走去。


    身後響起聲音。回頭一看,玖渚正越過桌麵,用身體抱住深夜先生。雖然是令我有一點嫉妒的景象,不過眼下還是忍耐。


    而且


    也不能帶玖渚一起去。


    我閉起單眼,在走廊奔跑,上了樓梯,接近彌生小姐的房間時,終於發現彌生小姐的身影。彌生小姐靠著走廊牆壁,一副無事可做的模樣。


    彌生小姐轉過頭來,發出「啊」一聲安心的歎息。


    「怎麽樣?」


    「演技精湛。」


    「倒也不是演技,一半以上是真實心聲」彌生小姐跟我並肩行走,側頭說道:「可是,真的有那種事嗎?那個人竟然是犯人」


    「你也已經確認過了吧?」


    「的確味道是那樣但我對味覺比較沒有自信,因為我不是狗。」


    「可是很像吧?」


    「那不是讚美之詞喔。」


    「嗯,佳奈美小姐也對我說過類似的話『像什麽什麽一樣』並不是讚美之詞。」


    不過呢,即使不是彌生小姐,對任何女性而言,被人跟狗相提並論都不是一件愉快之事吧,我老老實實地向她道歉。


    然後,我們抵達彌生小姐的房門。


    「接下來怎麽辦?」


    「彌生小姐請先回餐廳,因為很危險。」


    「那麽,你為什麽要故意做這種危險的事?」彌生小姐狐疑地問:「總覺得還有其它方法當然這隻是我的猜測,但總覺得你好象是故意從可行方法中選擇最危險的一種。」


    「」


    「世界上有暴食死亡跟饑餓死亡的人,前者占壓倒性的大多數盡管如此,你似乎是屬於後者的類型。」


    「你把我估得過高了。」


    「這不是讚美之詞喔。」


    「我先走了。」彌先小姐點點頭,朝來時路緩緩離去。


    「危險啊」


    我獨自低語。那種事情我當然明白,明知就裏而決定做這種事,或許我的確是饑餓死亡的類型吧。


    雖然那才是戲言。


    於是乎,我便輕輕地、小心地、緩緩地開啟彌生小姐的房門。


    薄暗中看不清楚裏頭的情況,


    朝室內踏入一步。


    就在那一瞬間。


    颼


    破空聲


    我向前翻滾,滑入室內。然後,用單膝跪起,將閉起的單眼睜開。如此一來,便可大略掌握漆黑室內的情況。


    那個人物反手關上門。清楚看見那張臉,我知道自己的推測正確。對方浮現略為吃驚的表情,可是那也隻是一瞬間,右手握著柴刀柴刀!正對著我。


    無言。


    對方一語不發。


    「呼」我調整呼吸,從地麵站起。


    盡管設下這種陷阱,但真的好久未與人動武了。雖然身手並不弱,但返回日本後的數個月,也荒廢了好一陣子。


    對方可能是判斷應當速戰速決,便率先采取行動,躡手躡腳地朝我走來。既然玖渚製住深夜先生,隻要爭取時間,援軍應該隨後就至,我沒有必要主動攻擊。相較下,我倒是想要逃亡,但是對方背對著房門,應該也不容易吧。


    總而言之,避開對方的攻擊我隻須全神灌注在那件事即可。然而,這種符合本人風格,太過符合本人的消極性思考並不好。由於視線完全集中於對方的柴刀,我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腳。


    對方以柴刀為餌,一個掃腿攻來。那一招成功破解我的守勢,我仰麵一倒,背部重重撞上地毯。對方一把按住我的肩,騎在我的背上,投球權兩下子就被奪走了。


    「」


    這幾乎等於大局已定。早晨應該從事的不是散步,而是馬拉鬆嗎?或者返日後應該繼續到道場修行?


    「唉呀」


    唉,也罷。反正我在這裏遇害,對事態也沒有任何影響。玖渚此刻應該正在向眾人說明真相,彌生小姐也差不多抵達餐廳了,對方終究是無法逃脫。我縱使打輸比賽,輸給對方,卻也並非吃了一場完全比賽(perfectgame)。


    故事這樣就好了。


    好吧,就用那把柴刀


    用那把柴刀。


    「去死吧~~」


    對方那個冰冷、熟悉的聲音。


    讓我意識到輕易放棄的自己。


    就是這種感覺嗎?


    為什麽?為什麽我會如此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


    是因為不想活下去嗎?


    雖然並不想死,但也並非想活。盡管活著很麻煩,但也懶得求死。


    重要的東西、渴望的東西、想保護的東西,我都沒有嗎?所以,才能夠如此輕易放棄嗎?


    「不。」


    不對。


    那是因為即便我在這裏死亡,也不會造成任何人的麻煩,因為不會造成玖渚的麻煩


    真姬小姐。


    你也有看過這個發展嗎?若然,真的得感謝你什麽都沒告訴我。真姬小姐洞悉一切卻不置一詞的理由,我如今終於懂了。


    應死時刻即是死亡最佳時機。


    雖然我尚未抵達那個境地。


    的確。


    一如明子小姐所言,我最好去死一次吧。真是的,晬


    是啊


    可是,柴刀遲遲沒有揮落。停頓在高舉之處,一動也不動。我心下生惑,凝視對方。那並非意欲押玩、嘲弄對方的表惰,而是拚命想要揮下柴刀的苦悶、皺眉神情。


    「你都不閉上眼睛的啊」


    還有一個人!


    跟騎在我身上的人不同的聲音。從我的位置無法看見,但是第三個人物似乎用手抓住揮起的柴刀,牢牢地固定住。


    是誰?是彌生小姐來救我嗎?或者是玖渚趕來了?可是,這兩種可能性都非常低


    第三個人物終於奪走對方的柴刀,同時在那一瞬間,朝對方全無防備的側腹巧妙地、漂亮地一個下踢。對方禁不住翻倒,撞向前方的沙發,但立刻站起與第三個人物對峙。


    我的角色頓時降格淪為旁觀者。


    第三個人物此時不知為何扔下柴刀,明明是攻擊對方的絕佳武器。我內心詰異無比,莫非是運動家精神?在這種狀況下?


    不同於和我對敵的情況,對方終究不敢冒然飛撲。然而,對方是有時間限製的。


    倘若不及早解決,難保向眾人說明完畢的玖渚不會率眾前來。


    可是,第三個人物並不打算跟我發生相同的失敗。咚一聲瞪地,然後朝對方躍進約莫兩公尺。接著比了一個宛如日本拳法的動作,利用前進的衝勢擊出正拳。正常應該朝後方或兩側閃避,但對方不過身子一側便已閃閃,同時向前一衝,揪住第三個人物的頸部。可是第三個人物毫不閃避對方的手臂,繼續擊出正拳。因為對方的攻擊動作進行到一半,避無可避的情況下,那一拳正中心髒位置。


    「惡」


    對方逸出一聲嗚咽,但並沒有鬆開扣住喉嚨的手。對方並未用蠻力硬拚,順勢穿過第三個人物的腋下,用後踢朝腿肚的方向踹去。


    身體浮起。


    下一步應該是靠力量將第三個人物踢倒在地吧。就連在一旁觀戰的我都以為勝負已分,但結果並非如此。第三個人物以對方的手臂為軸,向後一個翻滾,在半空變換姿勢,當兩人身體著地時,已變成鎖臂姿勢;宛如一場柔道的攻防戰。


    一瞬間。


    意


    外輕微、令人傻眼的骨折聲響在昏暗的房間響起。


    第三個人物鬆開手臂站起,對方也跟著起身,但還來不及站直,應該已經骨折的那隻手旋即被無情地踹了一記。對方的身體在半空浮起,飛越沙發,在另一側墜落。


    當啷一聲,茶幾上的玻璃杯應聲碎裂,對方的身體滾倒在對麵的沙發上。


    第三個人物颼地一聲,一息不亂地重新擺好姿勢。


    勝負揭曉。


    「」


    我完全無話可說。


    第三個人物總算朝我看來,神色木然地說「死的時候應該要閉上眼睛才對。」


    我全身無力,喃喃自語道:「像我這種家夥不是最好去死嗎?」


    「啊啊,那是——」


    玉首一偏。


    「騙你的。」明子小姐如是說。


    我緩緩搖頭,朝明子小姐伸出手。雖然覺得機率隻有一半,但明子小姐握住我的手,將我拉了起來。


    「你為什麽在這裏?」


    「沒有理由,必然而已。」


    「你在說什麽?」


    「請不要介意,戲言而已。」


    那也是那也是我的台詞。


    哎呀呀


    「謝謝。」


    明子小姐扶起我,忽地鬆開玉手。然後,依舊用沒有對焦的瞳孔注視我。


    「道謝就省了,更重要的是」


    停頓俄頃。


    「有一件在意的事情。」


    「啥?」


    明子小姐說意味深長的台詞。這種時候,究竟打算說什麽呢?完全無法預料。


    陰暗不明。


    即便眼睛已經完全習慣黑暗。


    卻仍然無法解讀明子小姐的表情。


    宛如自己的心。


    宛如他人的心。


    「白天的問題。」明子小姐用眼鏡後方的冷峻眼神,淡淡地問我:「雖然知道那是比喻,但那是指玖渚小姐?還是指你?」


    被關在地下室的小孩。


    十年間,沒有跟任何人說過話。


    「啊啊。」


    我我又毫無意義地意欲觸碰明子小姐的手。


    然後準備回答問題。


    一瞬間,手指跟手指接觸。


    然後在手指分離的刹那。


    刺穿耳膜的聲音。


    彷佛衝擊波在體內奔馳。


    明子小姐的身體朝我的方向倒下。


    撲通一聲。


    變成了我擁著明子小姐的姿勢,明子小姐軟軟地依偎著我。輕柔溫潤的身體感觸一如外觀,然而我沒有時間享受,我的視線牢牢盯住沙發方向。


    更正確地說是佇立在那裏,拿著手槍的她。


    超然而立的她。


    牢牢盯住。


    「」


    黑色、相當流行的那個形狀,我在休斯敦也見過幾次,但完全沒想過會在這個國家看見。


    竟然有奧地利克拉克槍


    但如果是她,擁有那種東西也不容置疑。可是,為什麽至今都不使用呢那種事情不用想也知道。雖然這幢宅第太過寬敞,但也沒有大到聽不見手槍的聲音。總之,這也正是她的最後王牌吧,應該用殺手鐧來形容,絕對不想使用的手段。


    那樣的話


    那樣的話,逼迫她使用,就是我的勝利了。我這裏還留有王牌。也許隻是錯失了顯示的時機,然而如今才是真正結局。


    「」


    所以,這才是結局的下文。


    最後一幕的補足。


    「」


    聲音。


    淡淡的聲音。


    然後。


    槍口指著我的臉。


    「」


    她說


    「」


    她說了某些話。


    她說了什麽話?


    剛才槍聲震壞了耳膜嗎?我聽不見她的聲音。不,耳膜本身應該沒事,隻不過是一時麻痹。然而在這種狀況下,那根本沒有分別,我不認為她會等我恢複聽力。


    究竟說了什麽?


    有一點介懷。


    這樣就要將軍了。


    永別了。


    你真傻啊。


    你究竟想要做什麽?


    竟然在這種節骨眼死掉。


    究竟是為了什麽而活?


    她會對我說的話,大概就是那些吧。不,說不定什麽都沒有說,也許是那樣吧


    無論如何,聽不見的台詞就沒有意義。


    正如沒有化為言語的想法沒有意義。


    「」


    我我無力地看著她。


    越過明子小姐的扁膀,越過手槍的瞄準器,看著她。


    「唉呀」


    果然果然我就到此為止嗎?


    自己遇險時及時現身救援自己的存在,我當然不會相信那種好事也想過事情大概會是如此。盡管將明子小姐拖下水非我本意,但事及至此,嗯~~也算是一如預定開心。


    因為我的預定隻有一個,就是不要將玖渚卷入其中。


    其它什麽事都無所謂。


    真的都無所謂。


    沒力氣,不關心。


    沒有前麵。


    沒有後麵。


    出生的事情早已遺忘。


    生存的真實感與我何幹?


    現實對我而言,隻不過是幻想的相似詞,絕對不是夢的相反詞。


    已經。


    明子小/姐依/偎/著的身體。隱隱/作痛的/腳踝。麻痹/的思緒。毀壞/的價值/觀。融解/的倫理。崩壞/的道德。佳奈/美小姐的/首級。赤音小/姐的/首級。事/件的真/相。犯人/。/殺人/犯。殺/人魔。


    化為一段一段的她。


    那些事情怎樣都無所謂。


    全部都能宥恕。


    所以。


    請扣下扳機結束一切吧。


    喀喳。


    扳開擊錘的聲音。


    在休斯敦已經聽膩了。


    所以終於


    在這裏。


    「阿伊!」


    房門被人猛力摔開的聲音。


    光線以排山倒海之勢湧入,眼睛突然喪失機能。可是,那個身影無須使用視覺器官辨識,我早已知道站在那裏的人是誰,麻痹的鼓膜也隻能聽見那丫頭的聲音。


    然而,那卻是,一時之間難以置信的事情。


    玖渚友,一個人,站在那裏。


    胡說!豈有此理!為了阻止那種事情發生,我才將玖渚留置一樓。正因為玖渚無法一個人爬樓梯,所以我才將她一個人留在一樓玖渚不可能一個人抵達這裏。


    可是,玖渚確實是一個人。


    那雙秋眸裏噙著淚珠。


    極度憔悴的神情。


    非常痛苦地喘息。


    小手撫著胸口。


    硬是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


    一個人,站在那裏。


    「怎麽會」


    等等一下啊!不可能有那種事吧?應該有誰站在身旁。如果不是跟誰在一起,她不可能登上那個螺旋梯。一階、兩階也就罷了,可是現在不可能。


    縱使如此,即便是不可能的事情,真的是一個人到這裏的嗎?


    到這裏。


    那是在物理上而言,的確不是不可能。然而所謂的強迫症,並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不是藉由意誌力就能夠克服的單純疾病。我非常了解,要違逆自己的潛意識,並不是那麽容易之事。


    盡管如此。


    盡管如此,玖渚她。


    聽見了槍聲。


    明明痛徹心肺,稍有差池很可能因此喪


    命的痛徹心肺,卻仍竭力爬上樓梯。


    甚至忘記請他人陪同。


    忍住惡心,按著心髒。


    奮力抬起僵直的雙腿,鞭策著怯懦的精神。


    憑借那顆生存上太過脆弱的心靈。


    克服無間地獄般的痛楚。


    最後趕到我在的地方嗎?


    喪魂落魄,豁出一切


    玖渚友。


    為了我。


    「為什麽?」


    胸口一緊。


    那是極度殘酷的悲痛。


    我究竟要滑稽到何等程度?


    這份感情。


    這份痛徹心脾的感情。


    究竟是叫什麽名字


    「你為什麽」


    你為什麽,總是這個樣子


    撼動著我?


    你這丫頭。


    真的,從以前開始。


    一點也沒有變。


    「哼」


    突然。


    她颼一聲將那個槍口。


    移開了我,朝向玖渚。


    「等」


    你在做什麽?你要射的人應該是我才對。為什麽要將手槍轉向那裏?那種必然性不是根本不存在嗎


    又或者那種東西,那種無聊的東西根本不需要?必然性那種東西,現實那種東西,根本就不存在於機會主義的現實世界嗎?


    光線。


    我的眼睛漸漸習慣,她也應該一樣吧。可是,不像我跟她是從暗到明,從明到暗的玖渚此刻還無法認清她的身影。因為從明到暗比從暗到明更花時間,倘若現在射擊,玖渚根本避無所避。


    我彈身而起。


    然而,如今任何行動都已經遲了,沒有任何意義。現在不可能趕到玖渚的位置,我不可能比子彈的速度更快。即使能夠,那也沒有意義,我不能死在玖渚麵前。已經遲了,又跟五年前一樣遲了,一如平時地遲了。


    既然如此。


    我可以做的事情已經


    「啊」


    玖渚似乎捕捉到我的身影。她根本沒有看手槍,完全沒有放在眼裏,隻是指著我嫣然一笑。


    「太好了,阿伊你沒事。」


    那個微笑。


    完全沒有顧慮自己的微笑。


    慘兮兮的笑臉。


    一點也不理解狀況的玖渚。


    我。


    真的。


    「很喜歡那丫頭。」


    對


    那是無論何時都再明白不過的事。


    對我而言太過明白,不用化為語言,因為我跟玖渚之間不需要語言。


    那是天經地義的事。


    那種事情早就有所覺悟。


    從我第一次見到她開始,就選擇了玖渚。


    猶如對其它事情不屑一顧。


    對我。


    不喜歡、不選擇也無所謂。


    「所以,請住手。」


    我向她祈求。


    她一時間沒有動作,但終於


    「嗬嗬!嗬嗬嗬」


    一轉手槍,將槍口朝向地麵。


    然後又繼續笑了一會兒。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就像真的發生了什麽開心之事。


    宛如歌唱般地笑了


    我拖著雙腿走近玖渚,摟住她的肩玖渚的體溫很高,僅從這點事實便可想見她是多麽拚命趕來這裏。我庇護般地抱著玖渚,同時將視線轉向她。


    她看著我們


    看著簡直像在擁抱的我們


    「盡管尚有諸多不滿」


    然後,開口了


    「不過,既然可以從你這種男人口裏聽見那麽老實的台詞這次就算了吧?」


    她如是說。


    「因為那是昨晚你沒說出口的話嘛。」


    她園山赤音小姐戲謔地說完,然後扔下手槍。


    「嗚哇!你身上好多瘀青哩,阿伊。」


    玖渚卷起我的褲管,用力摩擦腳踝附近。這個藍頭發的!不知道瘀青這樣摩擦會痛嗎?光小姐不知從哪拿來鎮痛貼布,貼在傷處,有一種猝然被掠奪體溫的感覺。


    這真是舒服啊。


    「赤音好厲害咩!唔,不過原本看起來就不柔弱。」玖渚感慨萬千地說:「可是,阿伊不知道嗎?」


    「怎麽可能知道誰想得到er3的七愚人會強到那種地步又不是電動玩具。」


    完全小看她了。不論如何,壓根兒就沒想到對方會高強若斯,也沒想到她會準備手槍。盡管至今也經曆過數次性命交關的情況,但這次也算是其中數一數二的危機。


    「假如明子小姐沒有趕來幫忙,事情就大大不妙了。」


    「小心一點呦,因為不是阿伊一個人的身體。」


    「是那樣嗎」


    在那之後


    以治療傷者為第一優先,極端常識性的劇情發展。雖然當時並不覺得有何大礙,但隨著時間流逝,最初挨的那記掃腿,痛楚開始如實顯現,因此如今正在玖渚的房間接受治療。


    「背部也撞到了嘛很痛吧?」光小姐說:「請您多加小心,赤音小姐高中時曾經參加空手道社。」


    「好象曾經聽過」


    「好象參加過全國大會。」


    早點說嘛!


    「啊啊,不過好象隻贏了五場。」


    「全國大會贏五場的話,應該就是冠軍了。」


    順道一提,赤音小姐的傷,首先是右手骨折。另外,一開始被踢的當時,肋骨好象就已經斷了四根。那是足以稱為重傷的傷害,但竟然還能夠站立,真的非常了不起。


    現在正由彩小姐和明子小姐進行治療。


    至於那個明子小姐。喉嚨被揪住的時候,赤音小姐的指甲陷入皮膚,聽說有些微出血,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傷痕。槍聲響起峙,我以為鐵定射中明子小姐的背部,但事實上並未擊中。原本以為她是因為中槍的衝擊,才會倒向我的方向,然而並非如此,據說那是為了躲避子彈的結果,是聽見擊鍾聲音的反應雲雲。


    她是霹靂嬌娃嗎?


    而且之後還裝什麽死人咧!


    「啊,應該不是那樣喔。」袒護妹妹的光小姐說:「明子是想當您的擋箭牌。」


    「擋箭牌」從外觀上看起來,那個姿勢確實也能如此作解。「那是舍身來保護我嗎?」


    「不,倒也不是舍身,因為明子的圍裙洋裝有經過防彈加工。」


    「防彈加工」


    看來並不是嬌娃,而是戰鬥女仆。


    現實是跑到哪去了?


    「嗯,衣服內襯縫有光譜纖維(spectra),跟杜邦克維拉(ker)不同,光譜纖維不論被擊中多少次,防彈效果都不會降低。因為很輕盈,也不會悶熱。明子在近距離上是所向無敵,因此特別注意長距離的防禦。這件圍裙洋裝,您看!裙子的部分很長吧?功能就像合氣道的褲裙,聽說很方便。」


    「」盡管覺得應該是玩笑話,可是光小姐的表情很難判斷。這也給她放水流比較好嗎?


    「話說回來,明子小姐為何那般厲害?莫非光小姐也很強?」我一邊略向後退,一邊問道。


    「不明子小姐基本上是小姐的保鏢,跟我們的任務完全不同。嗯,您也沒有看過明子小姐跟我們做相同的工作吧?」


    這麽說來,確實一直隻有光小姐跟彩小姐在工作。沒有發現那件事,或許是er計劃經驗者的大失敗。聽她這麽一說,的確


    「可是,想不到她會幫您從外表應該也看得出來,她是相當冷淡的人喔。幫助您就算了,但竟然還挺身相護實在是常識上無法想象的現象。」


    「就是說啊,為什麽呢?」


    「不知道,因為她很反複無常。」


    淨是一群反複無常的人類。


    可是,總覺得也不是不能了解。雖然我依舊無法全然理解明子小姐的情感,不過,她對我而言是怎麽樣的存在,我對她而言就是怎麽樣的存在吧。


    明子小姐應該是,僅僅單純地,想要詢問吧。


    「雖然是戲言啊」


    話說回來,今天白天被明子小姐抓住手臂時,感到一股異樣的力道,沒想到那竟是伏筆?


    「背部好象沒問題腰也是。沒有撞到頭吧?那麽,好,這樣就沒問題了。」


    如此說完,光小姐貼上我的背脊,開始替我搓揉肩膀,這真是極樂天堂啊。


    「那麽,差不多該去餐廳了吧?」


    是地獄。


    是的。除了傷者以外,此刻眾人都在餐廳焦急等待我和玖渚的登場。


    無法相信的事實。


    令人恐懼的事實。


    「小友,你一個人去嘛。我的傷比想象來得嚴重,沒辦法走路。」


    「是無所謂呀,可是阿伊,這是在小彩麵前自我表現的好機會呦,順利的話,說不定可以手到擒來呢。」


    「」


    「哎喲,您喜歡彩嗎?她好象喜歡聰明的人喔。」


    玖渚和光小姐非常愉悅地提案,這兩個人是國中女生嗎?


    「你也知道,小友,我最怕那種事了。就算沒有特別說明,那種事情,自己去想不就得了?」


    「阿伊,你在休斯敦沒有做嗎?演講之類的,那種口頭報告呀。」


    「有是有,不過每次都像地獄。結果都是『你講得太拐彎抹角』『太抽象』『我對你的煩惱沒有興趣』之類的,被別人抱怨啊啊,知道啦!去就好了吧!去就可以了吧!」


    「敷衍了事咩。」玖渚曖昧地笑了。


    「不行唷!會被罵唷!那種態度。這種事情要開開心心去做呀,雖然對阿伊來說很困難。好,走唄,阿伊。先幫人家綁頭發。」


    「咦?現在這樣不喜歡嗎?」


    「好象頭皮被揪人住呦,還是一個或兩個比較好。」


    「嗯可是很可愛」


    「友小姐,我來幫你綁吧?」


    「唔」玖渚搖搖頭。


    「幫人家綁頭發是阿伊的工作喔。」


    「是是是。」我鬆開玖渚的頭發,然後。


    然後,準備完畢。


    「那麽出發吧?」


    地獄之門緩緩開啟,我的腳步十分沉重,不光是受傷的緣故。


    「真是戲言啊」


    一麵低語,一麵抵達餐廳。除了重傷的園山赤音小姐以外,全員到齊。


    當然也包括深夜先生。


    深夜先生像是已經放棄,又像終於卸下眉頭重擔,態度平靜地看著進場的我們。


    真姬小姐看見我以後,噗嗤一笑。心想不知她又要取笑我什麽,但真姬小姐什麽都沒說。


    餐桌上擺著全新料理,是彌生小姐在我接受治療時重新烹調。也許是心安之故,料理也比剛才更顯豪華。


    彩小姐仍然不安地閃避我的視線,明子小姐脖子纏著繃帶。


    玲小姐靜靜地看著現場。


    然後是「主人」赤神伊梨亞小姐。


    以挑戰性的目光看著我。


    「那麽,可以開始了嗎?」伊梨亞小姐向入席的我說:「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我來向各位說明吧。er3七愚人的園山赤音小姐是犯人,伊吹佳奈美小姐的看護,坐在那裏的逆木深夜先生是共犯。」


    沉默。


    「然後呢?」


    「就結束了。」


    「請再多講個三十分鍾。」


    伊梨亞小姐蠻橫強求。


    「首先,想請你說明一下,為什麽園山小姐會在那裏?」


    「那很簡單。彌生小姐不是離開餐廳了?赤音小姐意欲利用彌生小姐落單的機會,將她殺死,所以才守在房間。」


    我那時應該是要扳回一城,卻被對方反將一軍,最後承蒙明子小姐相救。而且就結論來說,還是有賴赤音小姐的溫情。


    赤音小姐朝我揮來的那把柴刀。


    一定是用那把柴刀斬首的吧。


    「我很感謝明子小姐。」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應該知道吧?園山小姐不是已經遇害了?那個,在倉庫的密室。」


    「誠如剛才所見,她還活著。」我聳聳肩。「若非雙胞胎,我想她應該就是赤音小姐沒錯。」


    「那麽,那間倉庫裏的無頭屍呢?」


    「既然赤音小姐還活著,那個就不是赤音小姐的屍體。那是合理性思考。」


    「是別人的屍體?」


    「有無頭屍的話,就要懷疑是否被掉包,那不是推理小說的鐵則嗎?我想伊梨亞小姐看上的名偵探也一定會這麽說。」


    伊梨亞小姐彷佛無法理解似的歪著脖子。


    「呃,請等一下,我想想。」她似乎打算自己思索,我也有些佩服她的氣魄。


    「嗯」


    「既然如此,我可以借機問一個問題嗎?」深夜先生舉手。


    「我有點問題想問你。」


    「無所謂。」我點頭。我以為他可能要問我是何時發現真相,或者為何認定他是犯人之類的問題,但深夜先生的問題卻大出意料之外。


    「你的腳傷沒有大礙嗎?」


    「是的,隻有瘀青而已。」


    「是嗎?沒有折斷啊,那家夥」深夜先生自嘲地笑了,然後低下頭。「或者是下不了手嗎真不像她啊不,或許應該說是像她吧」


    我無法理解深夜先生的自言自語。


    「不行了。」伊梨亞小姐終於放棄。


    「果然還是搞不懂,真的是掉包嗎?」


    「對,是掉包。玖渚的計算機被破壞了吧?第三起事件。那是誰都無法辦到,真的沒有任何人。每個人都是別人的證人,根本不用什麽不在場證明、共犯不共犯的,每個人都監視著別人,誰都無法辦到,在那裏的每個人都無法辦到。既然如此,就隻有不在那裏的某個人才能辦到,那是合理性思考。」


    「到這裏尚能理解。」伊梨亞小姐說:「不用一直強調『合理』吧,你這個人還真是壞心眼可是,既然如此,那間倉庫裏的無頭屍又是誰的?現在大家不是都在這裏嗎?沒有一個應該,或者能夠跟園山小姐掉包的人喔?這樣不是很奇怪嗎?」


    「嗯,說奇怪的確很奇怪」麵對伊梨亞小姐的疑問,我提出一個比較容易理解的比喻。「你聽過這個謎題嗎?與其說是謎題,也許比較像圈套或者詐術吧」


    我從口袋取出先前製作的不在場證明表,翻到背麵。在上頭先畫一個大的長方形,然後畫上九條線。總之,就是十個小長方形緊黏在一起的圖案。


    「那是什麽?」伊梨亞小姐問:「有什麽關係嗎?」


    「請把這個想成電話亭,是十個電話亭,我們試著在裏麵放十一個人吧。」


    「電話亭是什麽東西?」


    「啊,不,就當作普通的箱子,想成房間也可以。」


    「那就是十個房間咯?」


    「是的。」我點頭。


    順道一提,這個小使倆是小學在書店看書時偷師的。


    「那麽,將a君放入第一個箱子。但在那之前,第二個人已經先放進去了。」


    我在第一個箱子上打一個叉。「然後是第三個人。」在旁邊的箱子打一個叉。「第四個人。」再在旁邊打叉。「第五、第六、第七、第八、第九、第十個人。這樣十個人都放


    進箱子了。可是,還有一個空箱子。所以就將一開始沒有成功放進去的a君放進去。」


    打上最後一個叉。


    「這樣,十個箱子就放了十一個人,懂了嗎?」


    「笑死人了。」伊梨亞小姐說:「第一個人根本沒有放進箱子裏吧?後麵不是都多算一個。」


    「對!就是那樣。隻要稍微想一下就知道了,是很初級的圈套。但隻要做法熟練迅速,卻很容易讓人忽略」


    「一定會發現的嘛。」


    「不會發現的,事實上我們也沒有發現。」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更何況,話題也岔開了吧?我問的是那間倉庫裏的屍體是誰。我們大家都在這裏,怎麽想都少一個人,或者本島還有第十三個人?」


    「不可能。這座島就是十二個人,那是絕對的前提,不會改變。」


    「那麽,那是誰?」


    「現在,這幢宅第裏的活人有十一個赤神伊梨亞小姐、千賀彩小姐、千賀光小姐、千賀明子小姐、班田玲小姐、姬菜真姬小姐、佐代野彌生小姐、玖渚友、逆木深夜先生和園山赤音小姐,最後是我。那麽,答案不就隻有一個?」


    我停頓片刻。


    「那是伊吹佳奈美小姐。」


    「放進睡袋裏的屍體,即使埋在土裏也不會弄髒。


    深夜先生在我們返回宅第以後,將佳奈美小姐從土裏挖出來,然後抬著屍體到那間倉庫的窗口,是外側喔。


    敲敲窗,赤音小姐從內側開窗,垂放屍體,再進行掉包。總之就是那麽一回事,如此而己。」


    我若無其事地偷窺眾人的反應特別是深夜先生再繼續說:「很不可思議。埋葬佳奈美小姐的時候,深夜先生理所當然地拿著睡袋,當作棺材。


    可是等一下,為什麽會有睡袋?倘若是去露營那也罷了,受邀來宅第,不可能帶那種東西。那麽,是原本宅第就有的嗎?我當時如此認為,是伊梨亞小姐為了埋葬所提供。如此奢華的宅第裏竟然會有睡袋,連客人都提供附有頂蓋的大床,竟然還會有睡袋,雖然極不自然,但也並非絕不可能,因此我才那麽想。


    可是第二起事件,赤音小姐的屍體雖然其實是佳奈美小姐埋葬時,光小姐拿來的卻是擔架。第一個人提供睡袋,第二個人不提供,那說得通嗎?當然說不通。假使有什麽理由,至少光小姐應該會告訴我。既然如此,前提便瓦解了。


    這幢宅第裏果然沒有睡袋。所以,那就是深夜先生自己帶來的了。又不是露營,簡直就像一開始就知道需要棺材,知道屍體不能汙損一樣,讓人覺得就是為了那個理由。」


    「無頭屍再利用?」


    「對,就是那樣。赤音小姐跟深夜先生利用殺死的佳奈美小姐,創造出新的屍體,虛幻的屍體。就是那樣,如此而己。」


    「可是,倉庫裏有血跡。」伊梨亞小姐說:「如果那是一天以前的屍體,怎麽會有血」


    「我無法判斷那些血液是否為赤音小姐所有,警察的話應該可以。對,假使有警察的話,這種離奇的事件根本不會成立。


    可是,伊梨亞小姐不喜歡警察,沒有報警,那是可以想見之事。伊梨亞小姐不能報警,有不報警的理由,假如知道那件事,赤音小姐他們就能判斷,即使引起事件,也不會有警察出現。


    那個血跡可能是輸血用的血袋,也可能是牲畜的血,那得問赤音小姐和深夜先生。」


    可是深夜先生對我的問題卻是沉默不語,未置一詞。


    我繼續說道:「同樣的道理,倘若有警察的話,應該也可以區別死後一天的屍體吧。然而我們並不是專家,頂多隻能分辨生死。假如死亡超過十天,我們當然也能分辨,夏季腐敗迅速的時候,或許也可以區分,但現在並不是那種季節,而是櫻花綻放的季節。」


    「幫屍體換衣服嗎?」


    「對,半夜叫光小姐來,也是為了顯示赤音小姐被殺以前的裝束。光小姐到倉庫時,佳奈美小姐的屍體已經在倉庫裏了。那扇門是向內開啟的,因此隻要藏在門後即可。


    如果自己出來拿書,光小姐自然不會主動進入房內。這裏可能就是最關鍵的時刻,若說赤音小姐有什麽必須『涉險』的場景,應該就是此刻吧。可是,有必要冒這個險。


    正如剛才所言,為了利用服裝讓大家將佳奈美小姐的屍體誤認成赤音小姐。同時,也為了縮短犯案可能時間,讓共犯的深夜先生有確切的不在場證明。」


    那一晚,深夜先生和真姬小姐喝到天明。雖然是真姬小姐主動約他,但即使不是,深夜先生也會主動約她吧。


    說不定邀約的對象不是真姬小姐,而是我也未可知。


    不過事件已經結束,如今也無法證明。


    「破壞玖渚的計算機,也是基於那個理由。因為玖渚的計算機和數位相機裏有照片,佳奈美小姐的屍體照片。如果將那些照片和倉庫裏赤音小姐的屍體仔細比對,有可能會發現那是相同的東西。」


    「事實上也是如此呦。」玖渚說:「人家一直覺得不太對勁,應該說是手?還是手指呢?說得也是咩,佳奈美跟赤音怎麽可能有相同的指紋嘛。」


    玖渚歎了一口氣,似乎因為沒有當場發現那件事實而深受打擊。眾人或許以為玖渚是在開玩笑,但我知道並非如此。


    真是的!


    「可是,為什麽要做那種事」


    「可能性太多了。例如我認為是為了消除自己的存在。赤音小姐藉由重複使用同一具屍體,成功消除自己的存在。可以隱藏的地方太多了,這幢宅第很寬敞,沒有上鎖的房間也很多。即使要藏匿在屋外,其實也無所謂。」


    「為什麽要消除自己的存在?」


    「那根本不用想,一點兒都不用想。倘使自己變成被害者,倘使自己遇害,就沒有人會對自己產生戒心。簡直就像透明人,可以逃出思考和推理的範疇。


    這樣一來比如想破壞玖渚的計算機也是易如反掌,對!第四起事件,想謀殺誰也是輕而易舉。不過,那方麵還是得問問深夜先生或者赤音小姐」


    「原本打算殺死所有人。」


    這次深夜先生回答我了。


    彷若全盤放棄的冰冷語氣。


    全身脫力的口吻。


    「這裏的所有人哪。可是,為了達成那個目的,必須離開這個圈子。因為最後終將組成小團體行動,或者眾人齊聚在一個場所,當然自己就無法擅動。因此,必須離開這個圈子。」


    後從圈子外麵,從比較容易下手的獵物開始依序屠殺嗎?「哈哈哈。」深夜先生虛弱地苦笑。「赤音那家夥,那麽巧妙地脫離圈子,沒想到連一個人都沒能殺死。原本以為至少可以殺死一半」


    「剩下的就由深夜先生來說明嗎?」


    「不」深夜先生虛弱地搖頭。「全交給你了,那是你的任務,你的工作。」


    我無言領首。「那麽,關於第一個密室,應該已無庸贅言吧。簡單地說,那就是障眼法。總之,到第二起事件為止,任何時間都無所謂。與其說是計劃性犯案,或許隻是基於大數法則的偶發事件,也許是地震發生後才臨時起意。


    雖然打算殺她,但沒有明確的計劃,地震發生後才靈光一閃。如果真是那樣,腦筋動得還真快,令人歎為觀止。總之,地震發生了。然後,深夜先生打電話了。可是對象並不是佳奈美小姐,而是赤音小姐。接著,赤音小姐殺死了佳奈美小姐。深夜先生說佳奈美小姐告訴他『油漆倒了』,但那也是圈套之一。故意采用含糊的說法,事跡敗露時也有借口搪塞,連我也騙過了。」


    「嗬嗬。」深夜先生笑了。


    「那隻是偶然而已。」


    「是嗎,我認為那仍然有顯著差異僅管我沒辦法下定論。總之,赤音小姐殺死了佳奈美小姐,然後為了製造密室,故意潑灑油漆。」


    「既然如此,園山小姐是那起事件的犯人,至少當初沒有判斷錯誤吧。」


    「正是如此,伊梨亞小姐。可能性很高,意思就是可能性很高,然而終究不過如此。因為赤音小姐製造了密室,所以我們無法肯定。當然,密室就是為了那個理由存在。


    為了讓自己成為模棱兩可的嫌疑犯,為了讓自己成為『盡管有嫌疑,但無法斷定』的嫌疑犯,赤音小姐製造出那間密室,然後被監禁在倉庫」


    監禁一案確實是我建議的,但縱使我沒有開口,深夜先生也可以主動提出。宅第有上鎖的房間不多,很容易預估出監禁的場所,有足夠時間探勘宅第的格局。那方麵我也隻能推測,假使深夜先生他們不願意說明,依然無法得知正確解答。


    話說回來,赤音小姐在那天晚餐會上跟佳奈美小姐的爭執,我想也是計劃中的行為,因為赤音小姐希望自己成為事件的嫌疑犯。


    為了之後的準備。


    沒有不在場證明的人隻有赤音小姐(其實玲小姐也沒有),那不知是單純好運,或者亦是出自她的計算,我無從得知。可是,我想那應該還是偶然吧。


    我如此認為。


    「如此這般,就將伊吹小姐的屍體掉包了?」伊梨亞小姐說:「然後半夜讓光看過以後,將自己身上的衣服給伊吹小姐穿上,逃脫接著在躲在宅第的某處。剛才晚餐時隱藏在餐廳附近,聽到佐代野小姐抓狂,得知她要一個人關在房裏。所以,就先繞去佐代野小姐的房間待機,因為沒有上鎖嘛。最後束手就擒嗯佐代野小姐抓狂,叱喝光小姐,那就是你布下的陷阱吧?」


    「是的。」我點頭。「仔細搜索當然也找得到,但這幢宅第實在太大了,有點麻煩,因此才設下陷阱。雖然十分驚險」


    「能夠在千鈞一發之際解決事件,就是你的厲害之處喔。」


    一時不知那是誰說的,但看來是真姬小姐。真姬小姐不帶任何譏諷地讚美我,這應該是頭一遭吧,我也不禁暗自竊喜。


    「可是,等一下。」


    伊梨亞小姐用手按著頭,過了一會兒才說:「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是哪裏呢就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呢。」


    「應該是赤音小姐如何從那間倉庫脫身吧?」


    「對!就是那個!」伊梨亞小姐雙手一拍。「就是那個,那件事還沒解釋。是深夜先生拉她上去的嗎?垂下屍體,再將她拉上去。」


    不是。深夜先生在室外的時間,隻有到後山掩埋佳奈美小姐的時候。雖然那時將屍體放入倉庫,可是並未將赤音小姐拉上去,因為光小姐在半夜兩點看過她。同時,深夜先生在半夜有不在場證明,因此深夜先生不可能拉起赤音小姐,那是千真萬確之事。」


    「那麽,就是深夜先生在那時塞入繩梯之類的東西嗎?」


    「也不是。假使如此,必會留下痕跡。倘若使用非常長的繩索,倒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兩點鍾的時候,光小姐看見窗戶是關閉的,因此倉庫內的赤音小姐無法將繩索擱綁在室外。此時必須有共犯協助,但誠如剛才所言,共犯的深夜先生當時正忙著和真姬小姐製造不在場證明。」


    「既然如此,還是不行嘛。」伊梨亞小姐耍起小性兒說:「討厭弄得人家一個頭兩個大,都快『呼吸衰竭』了。」


    「你應該是指神經衰弱吧?」


    「你就隻肯說明這種事。」伊梨亞小姐苦笑。


    「然後呢?當然你也已經知道了吧?」


    「是的。」我點頭。


    「被關在房內,門從外側上鎖,窗戶的位置很高,而那扇窗戶可以自由開啟,想要從那裏脫身。伊梨亞小姐在這種狀況下,會怎麽辦?」


    「沒辦法想象那種狀況。」


    大小姐風格的回答。


    「那麽,彩小姐呢?」


    事前業已向光小姐和彌生小姐說明完畢,因此我便將話題轉向彩小姐。雖然也可以問明子小姐、玲小姐或真姬小姐,但畢竟她是我最喜歡的類型,也想藉此化解今天早上的尷尬氣氛。


    「如果是我的話是啊,伸手跳躍吧。」


    「我想也是,可是,假如跳躍仍然構不著呢?」


    「用那間倉庫設想可以吧?如果我被關在那裏假如跳躍也不行,那就站到椅子上,然後再伸手跳躍。」


    「還是構不著。」


    「那事情就很簡單了。」彩小姐拚命擠出一個鬼臉。


    「隻有放棄。」


    「那話題就接不下去了。」


    「所以,就結束了吧。」


    唔真是冷淡。與其說是尷尬,或許隻是單純被她討厭吧。唉,也罷!我旋即切換頻率。


    「剛才彩小姐提到利用椅子。不論是誰,大概都會那麽做吧。就好比猴子看到掛在高處的香蕉,也會那樣去拿香蕉。」


    「你這是拐彎罵我猴子!」彩小姐俏臉通紅地怒斥。「真沒禮貌!你這人是木頭嗎?把我惹火了可沒好處!」


    失言。


    看來是換錯頻率了。


    「不,我並不是那個意思。而且不論如何,又何須如此生氣,猴子不是很可愛嗎?」


    「我出生到現在從未受過這種侮辱!」彩小姐「哼」


    一聲撇開頭。「我再也不理你了」


    「」


    的的確確被討厭了,有一點內傷。玖渚那妞兒,還唬我「說不定可以手到擒來」。


    這根本就是反效果啊!


    「呃真是傷腦筋。總之,站在椅子上,大家都會這麽做,可是還是構不著。跳躍,伸手,還是構不著。好啦,那要怎麽辦?很簡單,隻要站在更高的椅子上就好了。」


    「那個房間裏隻有一把椅子喔。」


    「椅子隻是一個形容詞,任何可以當作椅子的東西都無所謂。那麽,在那個房間裏還有什麽呢?」


    「什麽都沒有呀,書嗎?或者是被耨?台燈」


    「應該還有吧?我們一直看著,甚至可以說隻有看著那個東西。」


    所有人都靜了下來。也許是想不出來,也許是想到了。無論是哪一種,都應該是這種反應吧。


    說出解答的人是伊梨亞小姐。


    「是伊吹小姐的屍體?」


    「是的。」我領首。


    其它還需要什麽語言?


    「屍體僵硬在死後二十四小時達到最巔峰,嗯~~雖然眾家說法各異。半夜兩點以後,先不管多多少少的差距,總之佳奈美小姐遇害後的時間差不多是那樣。屍體可能已經硬綁綁了吧。幫她換衣服或許也不容易,但相對的,僵硬的身體也有利用價值,就是所謂的有好有壞吧。」


    「不容易是套裝喔!那麽僵硬的屍體穿得上去嗎?關節部分也許還可以轉動」


    「要不然,相同的衣服準備兩套也可以。然後在白天身體尚未那麽僵硬時,先幫她換上。至於脫下來的小禮服,應該也是藏在門後吧。」我滔滔不絕地說:「我之所以會有這種結論,是基於砍頭的理由。那固然是為了讓佳奈美小姐的屍體一人分飾兩角,臉自然變成一個障礙。可是,我相信還有另一個理由。為了那種理由而砍下他人首級的家夥,應該是絕無僅有了吧?對!就是為了讓肩膀變成一片平坦。」


    「若非如此,假使不是平坦,就無法成為踏腳台?因為那種踏腳台不穩定?」


    彩小姐用恐懼不安、彷若希望獲得否定答案的虛弱口氣問我。「是那個意思嗎」


    「是的。」我簡短肯定。「與其說踏腳台,或許說


    樓梯比較正確。首先放好椅子,在旁邊豎起佳奈美小姐的屍體,稍微靠著牆壁的角度就可以了吧。然後,以椅子當第一階,佳奈美小姐的肩膀當第二階,最後向上跳躍。單腳跳、用力踏,然後躍起吧。如此將手伸出,就可以構到那扇窗戶。」


    因為佳奈美小姐一直坐在輪椅上,所以不知道她的實際身高。可是,既然會想到二度利用那具屍體,應該跟赤音小姐差不多吧。赤音小姐絕對算不上嬌小,即使少了一個頭,應該也有一米五。然後再加上赤音小姐本人的身高,三米多一點。接著再伸手,最後跳躍。隻要手可以構到窗戶,之後攀爬上去就可以了。佳奈美小姐的屍體可能因為跳躍時的衝擊倒下,但那樣反倒比較好,因為就不會被發現那是用來當踏腳石。


    從頸根處砍斷的理由,開門見山地說,就是為了那個。


    「會那麽順利嗎?那種事」


    「就算失敗也無所謂。因為,不論多少次都可以重來。事實上,也不是一、兩次就成功的吧。可是,最後還是成功了。佳奈美小姐的屍體倒下。可能的話,應該也想把窗戶關起來,然而那隻能從室內控製,因此才放棄的吧。第二天我們看到赤音小姐的屍體其實是佳奈美小姐的掉包屍體,那時已經超過死後僵硬的巔峰期,變得較為柔軟。不過畢竟不是專家,所以那方麵無法判斷。」


    「怎麽可能」彩小姐一臉慘白。那是早上那個混亂的彩小姐。宛若憤怒,又似絕望。「太殘酷了!太殘酷了!絕對不能原諒。殺了人,砍下首級,埋起來又挖出來,而且還充作別人的屍體,這樣已經很殘忍了竟然還用來代替椅子、代替梯子、代替踏腳台?那種事情豈能原諒」


    「『要坐在活人的身上很困難,況且還要坐上三十分鍾,是近乎不可能之事吧。然而,坐在屍體上稱不上難事』」朗誦般妮妮道出的是深夜先生。「這是大江健三郎說的,你沒聽過嗎,彩小姐?」


    彩小姐一臉慘白、厭惡般地搖頭。猶如小動物般畏怯,彷佛在否定現實世界般驚懼


    我禁不住歎息。


    屍體乃是空殼,裏頭已經沒有意思、人格、靈魂,甚至沒有意誌和品格,對!隻不過淪為單純的「東西」。同時,不論將它做何用途,主人都不會有怨言,縱使想要抗議,他也已經不在肉體內了。


    有無頭屍。


    將那當作自己的屍體再利用。


    有無頭屍。


    將它當作樓梯使用。


    所以那又如何?


    死亡等於結束,但活著也不代表開始。換句話說,隻不過如此而已。要怎麽想是你家的事,要如何認為是個人自由,既然是個人自由,不論別人對此有何觀念,我們終究無法多加置喙。


    我又歎了一口氣。


    「說完了,伊梨亞小姐。細部說明我也懶得說了,請自己去想。其它應該隨便都能想出一個所以然。很可惜,我沒有親切到連那種事情都一一說明,請隨便自己去找理由吧。」


    「細部啊」伊梨亞小姐說:「可是,動機呢?動機不能算是細部或末節吧?」


    「那要問本人才知道。」


    我重複從剛才不知說過幾次的台詞,朝深夜先生看去,眾人皆然。正當深夜先生莫可奈何地準備開口,我身後響起了話聲。「你沒有必要回答,深夜。」


    一回頭,


    餐廳入口的地方,


    赤音小姐站在那裏。


    她應該在房間休養才對。


    究竟從何時起站在那裏的?


    是從何時開始聽我的戲言?


    手臂撐著木條的赤音小姐依舊露出大無畏的表惰,宛若鄙視、輕蔑地看著圍著圓桌的眾人。


    「赤音小姐」


    er3係統七愚人——園山赤音。


    無論何時、在哪、被誰、用何種方法、基於何種理由殺死,都無任何怨言如此宣言的赤音小姐。然而,那是否僅意味著——無論何時、在哪、對誰、用何種方法、基於何種理由,我都原諒自己的殺人行為


    「哈」赤音小姐笑了。


    「動機?你說動機?真是無聊死了。那種事在這個廣大的世界裏根本毫無意義,是極度平凡的東西。實在不了解你們為何對那種小事如此執著,完全無法理解。不過是一點點『偏差』似的玩意兒」


    「」


    赤音小姐冷笑道:「我隻不過想要嚐嚐你們一幹人的腦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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