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荊狠力推了壓在身上的人,“滾!”


    未料這一下,卻很是輕鬆的就將那人推開了。


    眼前的人,未有出現那熟悉的怒容,反倒是呆愣在一處,眼瞳疑惑,


    “皇上….你生氣了?”


    元荊鳳目微沉,抬步欲走。


    可那人卻一動不動的,立在自個兒前頭,將路擋的嚴實。


    元荊麵無表情,強壓了火,“讓開。”


    淮淮很是委屈,“皇上,不是我不想讓,是你踩我腳了。”


    元荊抬了左腳,眼底戾氣濃鬱。


    淮淮垂頭看一眼靴麵兒,再抬頭,臉上楚楚可憐,“皇上,是另一隻腳。”


    元荊眼睫一顫,倒也沒說什麽,往旁邊移了兩步,轉身便走。


    淮淮急忙攔在元荊前頭:“皇上,你且等等。”


    後又道:“怎麽才來了就要走?”


    元荊眼寒若冰:“太冷。”


    淮淮聞言伸了兩隻手過去,“無妨,我抱你。”


    元荊臉色一變,“不得無禮。”


    淮淮訥訥應一聲,“皇上說的是。”


    又將手收入袖內,淮淮癡癡的望著眼前人,“皇上,你陪我說會話成麽?”


    對麵兒的人落了一身的月華,給淮淮攔著,動也不動,“不成。”


    淮淮麵露頹色,“就一小會。”


    元荊神色淡漠,“那也不成。”


    淮淮忽然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給皇上講講我?”


    元荊怒道:“朕說不成!”


    淮淮歡喜道:“我傾慕你許久,起初並不知道你是皇上,還當你是個宮女姐姐,這些倒也都是廢話,其實我想說…”


    元荊冷冷打斷他,“你也知道是廢話。”


    淮淮沒聽見一般,“我想說的,是我身高八尺,擅長登高上牆,若是皇上你跟了我,日後又摘不倒的果子,我都會義無反顧的替你上去,便是你要摘那天上的月亮…”


    元荊鳳目陰冷,“這也都是些廢話。”


    淮淮搖搖頭,“不是,都是心理話,皇上,便是你要摘那天上的月亮,我也會耐心的說服你,那是摘不到的。”


    元荊黑眸冷寒,“朕要走了。”


    淮淮趕忙攔在前頭,“皇上,我還未說完呐。”


    元荊見淮淮凍的麵色發青,不自覺道:“凍成這樣,還不回去?”


    淮淮道:“我不冷,我見了皇上可熱的很。”


    言畢,便握了元荊的手,“不信你試試。”


    元荊憤而甩手,“放肆!”


    淮淮道:“皇上,怎的你這首比我竟熱上許多...莫非是害了高熱?.”


    元荊吸一口氣,將手上的狐毛暖袖抬起來,“這有手爐。”


    淮淮恍然大悟,“怨不得呐…”


    元荊盯著淮淮,“這回可到了時辰?”


    淮淮急道:“皇上,我還未說完,我平日裏喜歡同春寶一起商量如何討皇上的歡心,說白了,就是喜歡皇上。”


    見元荊拂袖而去,又緊緊跟在後頭,“卻不知皇上喜歡何物?”


    元荊不語,麵色透了名的白,微抿的唇角,像是欲言又止。


    淮淮跟在元荊身邊,忽然想起了自己帶的那一盒五仁糕,“皇上,天這樣冷,我帶了東西給你填肚,吃了便會更暖些。”


    元荊麵兒上不著痕跡的一抖,加緊了步子。


    淮淮舍不得離元荊太遠,又實在找不著那食盒,頹然道:“尋不著了,不如先吃些雪罷..”


    元荊終是受不住,“來人——”


    淮淮趕步上前,“我在!”


    梅園口的喜連豎了耳朵,聽得這動靜,心頭一緊,


    “護駕!”


    侍衛魚貫而入,幸而皇上同淮淮呆的地方,並不難搜尋。


    遠遠的瞅著那對峙的兩人,便一擁而上,將皇上對麵的人圍了個密實。


    淮淮還未等到元荊回話,便已給人按在了地上。


    喜連躬身上前,見了淮淮,氣急敗壞,“怎麽又是你?”


    淮淮未聽見一樣,直直的盯著元荊,“皇上,方才不是還好好的麽?”


    元荊神色不動,麵兒上一層銀月清淺。


    “回宮。”


    喜連應一聲,又道:“皇上,那這人?”


    元荊給人簇著出園,


    “送回未央宮。”


    淮淮雖懊惱,卻也沒法子,給兩個人駕著,連拖帶拽的帶了回去。


    待到了未央宮內,已然是四更天。


    月黑風高,參天古樹下的矮小太監,形影單調。


    淮淮這才發覺頭有些沉,踉蹌著上前,“春寶?”


    春寶閉著眼,單手砍樹,自嗓子眼裏哼出一聲,算是答應。


    淮淮見春寶烏紗都忘了戴,頭頂發髻亂成了鳥巢,想來該是剛起,


    “你這又是聞雞起舞?”


    春寶不語,手氣掌懸,半晌才緩慢砍樹一次,


    “正是,也不知今兒這雞怎麽了,竟是大半夜的打鳴。”


    淮淮雙臂裹緊了身子,禁不住的顫栗,


    “哪裏是半夜,再過一會就該天亮了,莫非你這次換了隻公雞?”


    春寶收手合腿,打個嗬欠,“今兒也練的差不多了,該回去歇著了。”


    話音剛落,便見盈盈提了燈籠出來,“主子,您可回來了。”


    淮淮打個噴嚏,落兩行清涕,


    “恩,忒冷了。”


    盈盈肩膀上披了件兒素藍的夾襖,麵兒上睡意甚濃,“你且回屋,我去給你燒些薑湯來。”


    淮淮點點頭,打著哆嗦進屋,衣裳也不脫,就直接鑽進了那黃緞錦被裏。


    腦子裏想著之前的事,禁不住的笑逐顏開。


    盈盈端了薑湯進屋的時候,床榻上的人已經熟睡過去。


    汗濕的鬢發帖在麵兒上,麵色潮紅,觸手之處,煞是滾燙。


    盈盈將銅爐移的近了些,又喂給淮淮一些薑水,全沒什麽成效。


    正巧趕上春寶困的糊塗,走錯了屋,盈盈忙急聲喚春寶去請太醫。


    話說淮淮這一病,竟是足足折騰了七八日,太醫院先是過來個禦醫,用了幾次藥也不見好,消息傳到了皇上那裏,便下令將先前的藥也停了,命許太醫親自調理,這才漸漸有了些起色。


    這一日,春風和煦。


    宮裏的雪都融的差不多,淮淮翻了個身,揉揉眼,神色枯槁。


    一邊的老太醫正闔眼號脈,撚了胡須,振振有詞,


    “脈相平穩,想來已是毫無大概,老夫也便放心了。”


    盈盈看一眼淮淮道:“啊呀,醒了。”


    許太醫聞言,忙收手起身,轉身欲走,又想起來一般,將床榻上的脈枕收了起來。


    淮淮在床上躺了好幾天,整日以稀粥填腹,人都脫了一圈,這會見了許太醫,竟有些恍神,


    “你是誰?”


    許太醫手裏的藥瓶自桌麵兒滾下,砸在地上,濺了一地的藥汁兒。


    盈盈斜眼看過去,“許太醫,這…”


    許太醫麵無表情,連藥箱也不收,冷哼一聲,拂袖出屋。


    待到了門口,又氣不過一般,惡狠狠回頭罵上一句,


    “白眼狼!老夫救了你這麽多次,竟然還不記得。”


    又走一步,抬腳邊磕在門檻上,險些絆倒,


    “罷罷罷,老夫又何苦同個癡呆小兒計較。”


    盈盈趕忙追出去。


    淮淮也跟著起了身,卻又因太過虛弱而重坐在床上,“盈盈,你忘了帶那人的箱子。”


    盈盈頭也不回,扯了裙角朝外急走,“許太醫,忘了開方子啦。”


    淮淮聞言,尋思半晌,也很是焦急。


    畢竟自己若是不快些好起來,便沒體力去尋皇上。都說是趁熱打鐵,自己卻在在床上躺了好幾天,白白耽誤了大好時間。


    淮淮掙紮著起身,穿好了衣裳,緩步出宮。


    想著去追那太醫,卻連盈盈的影兒都不見。


    淮淮歎一口氣,咬著牙出宮去尋。


    暖陽融冰雪,和風暖樓榭。


    寧夫人得了皇上的恩準,準備良久,終能於今日入宮探女。


    發髻半盤半編,斜插了一支祖母綠簪,寧夫人雙手交與水紅的寬袍前,露出手腕上的金銀絲線。


    前頭的幾個宮人引著寧夫人,緩步朝zu殿而去。


    初次入宮,老夫人雖說心裏覺得新鮮,可也不敢抬頭,畢竟能入宮探望,已是皇上莫大的恩德,切莫不能出了岔子。


    正尋思這,便聽得前頭音色甜膩,


    “奴婢紫竹,見過寧老夫人。”


    寧夫人微抬了眼,笑意恬然,卻隻點點頭,未有多言。


    紫竹本在寧府的時候便是寧嬪的貼身丫頭,因伺候的周到,人也伶俐,此番提前過來,倒也叫人倍感親切。


    幾人行了許久也未見個人影,眼瞅著要到了zu殿,前頭卻轉出個男人來。


    寧老夫人不經意抬眼,登時麵色煞白。


    垂了頭,總覺得不該是那人,卻又實在不敢抬頭再看。


    紫竹未覺有異,眼瞅那傻子過來同自己道一句,


    “這位姐姐,可有見過許太醫?”


    旁邊的宮女聞言,皆垂頭抿唇,忍了笑意。


    紫竹繃了一張臉,“沒見著。”


    寧老夫人聽見那人的動靜,更是遭了雷一般,抬頭直勾勾的盯著淮淮。


    淮淮也望定了那老夫人,給看的渾身發毛,


    “你…可有看見?”


    紫竹正欲將他攆走,轉臉兒卻瞧見老夫人麵如砂紙,喃喃道:


    “何大人….你不是..不是…”


    且說這寧老夫人本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眷,沒機會見朝廷的官員。但當初寧月關還是京官的時候,有一日與家中會客,可巧的是寧夫人並不知道,端了碗參茶進去,剛好撞見自家老爺跪在個年輕人的腳下,滿麵細汗,兩股戰戰,那年輕人見有人進來,眼睛刀子一般,嚇的寧夫人一碗參茶登時砸在了地上,後來才打聽著那人便是權傾朝野的紅人何晏,寧夫人還為此挨了寧月關好幾次罵。


    再後來聽說何晏被賜死抄家,寧老夫人心裏也是暗暗的解一口氣。


    可誰料又碰上這等事,青天白日的見了鬼,實在叫人難以置信。


    紫竹雖不解,卻也知不合規矩,忙上前提醒,


    “夫人…”


    寧老夫人這才回了神,逃一樣的避開了淮淮。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深井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蒼白貧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蒼白貧血並收藏深井冰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