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不作美。上午還好好的,到了下去,竟然驟然刮起風,不小片刻,竟然下了降下了豆大的雨點。


    淩棄正在大路上,便被雨水淋了個徹底,若非是路邊有個破舊的草棚子可以避雨,怕是今日便當真成了落湯雞了。


    將小黑一並拉進了棚子裏,淩棄沒有管自己滿臉的雨水,先去看來可能自己的包袱。見點心用油紙包裹的好好的,這才放心的舒了口氣。已經答應小依了,上次便沒有辦到,這次若是再食言,怕是小依定要不開心了。


    雨勢頗大,不一會兒便將土地潤濕。積累的雨水順著溝壑流淌,不多時便匯聚成了一條小溪,向著未知的方向暢流。淩棄看著它們排列成各種形狀,或者最後匯聚成一條大河,或者順著山勢流下……


    這情景,倒是讓他看的頗為興致盎然。隻是,隱隱也有幾分憂慮,若是這雨勢不停,這草棚子怕是堅持不久啊!即便是能堅持住,怕是一整夜在這裏,也有些不妥啊!


    “小黑,你肚子餓不餓?”


    名為小黑的黑色駿馬,正好奇的看著外麵的天空,大約是尋思著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淩棄無奈的搖了搖頭,對自己這番話也暗暗好笑著。小黑隻是一匹馬而已,同它說話,它又能懂得什麽。


    瓢潑大雨沒一會兒便成了涓涓細流,不多時便似珠簾。遠處的天邊已經有些泛出了金邊的顏色,驟雨初晴,帶著淺淺的緋色,天空澄澈極了。


    空氣中滿是泥土的味道,或許並不大好聞,卻也清新的很。道路兩邊的植物也煥發出勃勃生機,碧綠碧綠的,看起來便喜人的很。草葉的味道順著空氣流淌,鼻間便滿滿都是這股子草葉特有的芬芳。


    道路上盡是積水,怕是有些濕滑。但淩棄並不大在意,翻身上馬,隻是放緩了步調。


    走出了臨安地界,前方驟然出現了一片幹燥的土地。看來這場突然而至的大雨,並沒有波及到此處。


    “小黑,走了……”揚鞭,讓小黑加快腳步,朝著家的方向。


    聽雨小築一如往常,夢依正在廚房中熬製著一鍋新鮮的果醬。那些紅莓委實是太高產了些,即便是被野鳥和小灰吃掉了些,盈餘還是很多的。若是不抓緊處理掉,怕是用不了多久便要壞掉了。這樣好吃的東西,若是任其壞掉,倒是可惜了。冬日裏要想吃到這些新鮮的果子,可不是什麽易事。夢依所會的方法有限,果醬便是首當其衝的一種。隻是家中無人飲酒,不然聽說紅莓用來釀製果酒也是不錯的。或許,她還可以試試看,這果幹到底如何製作。


    “嘚嘚……”一陣清脆的馬蹄聲響來。夢依拎著木勺,探頭出去,就見一襲黑衣的男子牽著一匹渾身烏黑毛色發亮的駿馬朝這邊走來。看到她時,眼裏稍稍流露出了幾分暖意。


    “阿棄,你回來啦!”夢依驚喜道,連忙就跑了出去。淩棄上次做的那一單,在西域待了許久,回來後也沒有歇息便去往了臨安城。兩人還未曾分別過這麽久,夢依心中除了不大習慣外,更多的是擔憂。如今看到淩棄完好無損的返回,心中的喜悅可想而知。


    看著女子如小鳥般歡快的跑來,淩棄在原地站定,黑眸中流露了些許的溫柔。


    “阿棄……”夢依上前扯著他的袖子,好不歡喜。


    淩棄打開包袱,遞給了夢依一個偌大的油紙包。“上次說給你買的點心,這次沒有忘記。”


    夢依連忙打開,嗅到那噴香的味道,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嬌聲道:“阿棄,你真好。”


    “還有這個……”淩棄又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小巧的木盒,“出去戴不端莊,在家中倒是可以的。”


    夢依好奇的打開來一看,見竟是一柄做工精良的金釵,模樣甚是好看,蝶舞飛揚,還綴著幾枚小巧的金鈴鐺。稍微晃動下,便能聽到鈴鐺清脆的響聲。


    大夏女子向來以端莊為美,尋常女兒家自然是儀態萬千,賢淑秀美。隻有那青樓瓦市裏,才會有不幹淨的女子笑意盈盈,戴這些叮咚作響的玩意兒。


    但夢依卻是喜歡的緊,尤其就是能發出響聲的小首飾。隻是這些帶出去,可是要遭人白眼的,便隻能將自己的興趣壓下,免得浪費錢財。如今淩棄竟然送了她一柄金釵,而且還這樣的美麗,夢依一時間感動的無可複加。眼淚打濕羽睫,讓那雙美目更顯奪目了。


    她來這異世,身邊無一親人朋友。當初若是沒有在客棧中遇到阿棄,怕是如今已經不知道在哪個下作的地方沉淪,或是早已經化作一杯黃土了。如今,他不單單救了自己,待自己還這樣的好,夢依除了感動喜悅,心裏微微還有些泛酸。阿棄是自己的家人,可是她卻什麽都不能為他做。這樣的自己……


    淩棄看著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又想到那些沒用的問題了,心頭即是無奈,又有些小小的不滿。都說了讓她無需在意那些事情,為什麽她總是將那些不需要在意的東西記掛在心裏呢!


    “小依,你的廚房裏是不是在煮東西……”


    “哎?”夢依一怔,隨即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突然大喊大叫的衝進來了廚房裏。“啊!我的果醬!”


    好在解救及時,並未燒糊掉。但這個小插曲,卻徹底的讓夢依忘記了方才心中的酸澀。


    淩棄對吃的東西並不挑剔,隻是不大喜歡甜食。因此,這果醬也隻能自己獨享了。夢依將果醬封存入罐的時候,想到。


    “這次去了臨安,事情可有解決。”夢依看不透淩棄的表情,隻能斟酌著問道。


    淩棄表情平淡,語氣中到略有些冷意。“料想是解決了。”在自己走後,花挽月定然能看透自己那番作為,想必正怒不可遏,或許已經氣到吐血了吧!


    夢依仔細看了看他的表情,也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便笑笑說:“怕是近來應該不會有任務才是,阿棄便在家中好好修養一下。那冷香丸,也莫要再服用了。”這冷香丸乃是夢依尋了一名厲害的隱居大夫製作而成,隻是卻非前世裏話本中所說的那味奇藥。至於為何起了這樣一個名字,是因為這丸藥會讓人身體帶有一股淡淡的白梅冷香罷了。隻是淩棄身份特殊,冷香丸必須同另一味藥綜合,才會讓身體無味。


    即便是再出色的殺手,本身也一定會帶有一絲絲淡淡的體味。但淩棄因為這兩味藥,身上卻並不會出現任何的味道。即便是有心染就,隻需要用溫水沐浴,也會徹底祛除。當初請人研製此藥,可並非是為了此事,沒想到竟然有了一個意外的收獲。


    淩棄的臉色終年蒼白不見血色,其中便也有冷香丸的幾分。除了這個原因,大約是他早年練武傷了心肺,這才導致體虛。即便是這些年逐漸調養過來,卻還是落得個麵無血色的遺留。


    至於他本人倒是並不在意的,隻夢依每每看到,都心疼的緊。巴不得把淩棄立即塞進被窩子裏去,當作重病人一樣去照顧。對此,淩棄除了無奈,還有滿滿的開心。


    兩個本是孤獨的人抱在一起相互取暖,分散了歲月中的孤寂,驅散了身邊的寒意……


    夢依經常會想若是沒有遇到淩棄,她會如何。而淩棄也一樣,在沒有遇到夢依,他是不是還會一直做著普通的殺人買賣,並不如現在這樣輕鬆,而且沒有家。


    聽雨小築對於兩人來說,就是他們的家,一個溫暖,理想中的家。


    因兩人都並不喜歡嘈雜的人群,這裏就成為了絕佳的定居地。夢依想,或許他們會一直在這裏生活,直到老死化作一杯黃土。


    午飯時,夢依自然又是做了滿滿豐盛的一桌。而後,便將淩棄趕到了自己的房間中,讓他小睡片刻。


    淩棄無奈,便舍了習劍的打算,掀開被子躺了進去。舒適的薄被已經被陽光曬過了,充滿著幹淨舒適的味道。不多時,他竟然真的睡熟了。


    從房門悄悄進來的夢依見狀,含笑的退了出去。還說自己不累,看看這都困成什麽模樣了。


    對於夢依,淩棄毫不設防,自然不知她曾經進房來給自己送過茶水。他現在正陷入了一個古怪的夢境中,一個許久都沒有出現的夢境……


    風,冷冷的刮著。


    呼嘯而來的風,卷起地麵上的積雪,拍打著周圍的一切景物。


    天氣冷極了,除了白雪外,便是淩然的山峰,以及那些帶著深沉敗落顏色的樹木。


    淩棄不知道怎麽為什麽會在這裏,一個陌生的,沒有任何印象的地方。他抬頭,看著灰蒙蒙的天,知曉即將有一場大雪來臨。


    腳步深深淺淺的在雪地中行走,腳印很快就被風雪覆蓋。


    雪花打在臉上,竟然帶來了幾分刺骨的寒意。淩棄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裏,隻有漫無目的的走著,茫然。


    “淩棄……”風雪中,忽然有人喚著他的名字。


    淩棄抬眸去看,但除了風雪,什麽都沒有。忽然,他心口一痛,低頭看去。劍尖刺穿他的胸口,流淌的血液潤濕了腳下的雪地,開出了一朵朵絢麗的花。


    “淩棄,好好睡一覺吧!”


    那是一個怎樣的聲音,帶著男子特有的低沉,分明是溫柔的,隱隱卻有著凜然的殺意。


    踉蹌中,淩棄倒地。除了看到一雙冰冷的眸子外,便什麽都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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