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的一股股寒氣驅散了夏日的燥熱,卻不能壓下心中的焦躁。


    “他的體內有著多種毒物混合的毒素。”金錢摸了摸下巴,略微遺憾的歎了口氣說:“隻是,這些毒素混雜一起,相互綜合,相互抵銷了一部分的毒性。我觀他的脈搏,在中毒時他該是服下了解毒的藥丸,才能將毒素壓製。若非他內力過人,如今眼前的這早已是名死人了。”


    花挽月臉色大變,“那還不趕快想辦法救他!”


    “咦,不過好像有些奇怪……”就在花挽月神情驟變時,金錢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麽東西一樣,迅速走上前去抓住了淩棄脈搏,忍著刺骨寒氣把了把脈,回神又若有所思的看了花挽月一眼。


    欲言又止的表情令花挽月皺眉,不禁催促道:“到底怎麽了?”


    別看金錢日日待在夜樓中,但對於外界之事也是略有耳聞的。關於這外麵傳熱熱鬧鬧的謠言,金錢又哪裏會不知道。甚至,他還曾無意間看過一眼那畫像,因此一眼便認出來這床榻上之人的身份。原來這便是殺手三,那個神秘的三……


    看來,這謠言也並無不可信之處。為何夜月將他尋來為三診病,如此便也情有可原的。隻是,未曾想三竟然是這樣的身份。看來,主上也並未有斷袖之癖啊!


    清咳了聲,金錢一臉嚴肅道:“屬下隻能暫且將這毒素壓製,卻不能完全祛除。依屬下來看,主上還是應當早些去找神醫前來診治才是。”


    花挽月對於金錢本也沒有抱有全部的把握,如今聽他這麽一說,竟然鬆了口氣。“那你暫且先將他身上的毒壓製下來,本座即可便去差人準備。”說罷,袍袖一甩,轉身出門去了。


    金錢目送著花挽月離去,這才著手將藥箱打開,取出了一排金針。


    這毒若是要解可不是一件簡單之事,但若是壓製一段時間,金錢還是可以做到的。


    金針刺入穴位,拔出來時,便已經染上了濃鬱如墨汁一般的黑。


    金錢搖了搖頭,微歎一聲。是如何的仇怨,要下這麽重的手。一刀結果了便也罷,何苦要用這毒藥折磨人呢!


    半刻鍾後,金錢將所有的金針盡數取下,再看淩棄的麵上已經不若早前那般可怖了。渾身的冰霜漸漸融化,雖然周身還散發著寒意,卻已經非一個人形冰塊了。


    夜樓中飼養了各種用來傳遞書信的鳥雀,其中又以灰雀居多。隻是,在樓中,卻尚有幾隻猛禽。


    灰隼便是其中一隻。


    隼類一向都在白日活動,遠離人類聚居的地方,飛行速度極快,卻也極為凶猛。


    這夜樓中飼養的幾隻猛禽,都是有人專門看管的,以往也隻會有大事發生才會啟用。


    但這時,一隻毛色斑駁顏色的灰隼展開翅膀,向著夜色中飛去。


    大約一個時辰後,一輛馬車在樓下停妥。


    “主上……”金錢將路上需要的藥丸準備好遞給了身旁的夜月,遲疑了下,說:“主上,有件事屬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他話未說完,花挽月便已經使了手勢命令屋子裏所有的暗衛都退了出去。


    當屋子裏隻剩下榻上的淩棄,與金錢花挽月三人時,花挽月才向前邁了一步,沉聲問道:“什麽事?”他料想金錢所說之事必定是件極為隱秘之事,因此才屏退左右。


    金錢點點頭,湊近花挽月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麽話。花挽月聽著,臉色越來越古怪,而看向榻上的目光也充滿了震驚疑惑……


    最終,他上前抱起榻上已經陷入昏迷中的淩棄,揮別金錢,踏上馬車。


    一上車,花挽月便將淩棄輕輕放在了一邊,看著他髒汙的黑衣,皺了皺眉,從身後的櫃子裏取出一件自己的外袍,欲將他的衣衫解下。手指落在胸口的係帶上,幾不可見的停頓了下。


    花挽月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將手掌壓下,慢慢感受著。雖然觸感極為細微,但花挽月還是感受到了一股不一樣的觸感。


    好似被火燒到一般飛快縮回手指,花挽月的動作變得小心翼翼了起來。


    披上了一件大紅外袍的人兒臉色仍舊慘白,卻多了幾分暖意。看到那束緊的發,花挽月小心的將發帶解開,看到那失去束縛流瀉在肩頸上的長發,低聲喃語:“原來……竟然是女子嗎……”


    想到自己適才孟浪的舉動,以及那日在山洞之中,花挽月的臉色倏然紅了個徹底。若是男子便也罷了,不巧那竟然一名女子。而且那日,自己還讓他幫忙……


    一想到這兒,花挽月便忍不住想要哀嚎幾聲。本以為自己的狼狽是被男子看到,打算報仇。如今,那人卻忽然成了女子,這讓他如何是好啊!


    要不然,以身相許……


    腦海中突兀的閃過這句話,花挽月不禁一怔,隨即便捧著臉,暗啐一聲。瞎想什麽呢!現在還是趕快將小棄帶到洛歸雁那處才是。


    隨手取了把扇子,揮了揮,好似這樣就能將渾身的燥熱散去一般。


    因發現了淩棄竟然是女子的身份,這一路上花挽月自然是不能假他人之手來照顧淩棄了。事事必躬必親,淩棄中毒期間,是吃不下飯食,每日隻少飲一些清水便可。更多的日子,她都是在昏睡中,對外界發生的一切渾然不覺。


    花挽月又豈是一個會照顧人的,因此在一次為淩棄擦臉時,不小心將她的眼角劃破後,便愈發的小心翼翼起來。


    隻是,到了第三日。花挽月皺眉看著仍舊穿著自己外袍的女子,眼神有些遊移。自離開時,淩棄便一直穿著自己的衣袍,未曾換洗過。這天氣又炎熱,一路上風塵仆仆的。花挽月素來又是個愛幹淨的,哪裏能忍受得住。


    於是權衡一二,終於忍不住向淩棄的衣帶出手了。


    不是沒有見過女體,但當那具纖細的身軀落入眼中時,花挽月還是不由得喉頭一緊,忙匆匆別過頭去。


    呼吸愈發的沉重了,小心的上前將女子的束胸同褻褲脫下,便將人放入了浴桶中。


    隨即,花挽月便在一旁靜靜坐下,取了皂角為淩棄濯發。柔軟的發絲穿過手指,帶來的不一樣的觸感。花挽月不喜別人照顧自己的起居,但照顧人卻也是人生中的頭一遭。不過看起來,還是像模像樣的。


    隻是,當他用幹帕子給淩棄的長發擦幹,卻又為難起來。這頭發很好打理,這身子……


    客棧中又無女眷,花挽月還真是有些犯難了。最後,他歎了口氣想,反正你也看過我的身子,我便看一下又何妨?


    話雖如此,卻還是扯了塊帕子蒙在眼前,小心摸索著,為淩棄清洗身子。雖然看不見了,感官卻愈發的敏銳了。甚至不經意間觸碰到不該碰到的地方,每每都讓花挽月窘的很,一張臉更是紅得幾乎要滴血一般。


    忽然,他的手指一頓,沿著某處來回遊移。這裏是胸口的位置,卻有著一個難以忽視的傷疤,看起來是陳年的舊傷。傷在這樣的地方,怕是九死一生吧!


    淩棄本是躺在冰天雪地中,幾乎以為自己隨時會死去。慢慢的,她的身子暖了起來,好似渾身浸沒在溫暖的泉水般舒適,但若是沒有那惱人的幹擾便好了。


    倏然,一雙黑眸睜開。看到那隻正在自己胸口作亂的大手,語氣森冷:“不知道花樓主這是在做什麽?”


    這些日子裏淩棄一直都是昏迷著,花挽月哪裏料想到她會突然醒來,而且還是在這種情況下。饒是這赫赫有名的夜樓樓主,此刻也同一名被父母抓到的小孩子沒有半分區別。


    隻是,在這驚慌失措下,難免就會出現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花挽月雖然是蒙著雙眼,但哪裏聽不到淩棄的聲音,大驚下,手掌竟然在那綿軟處狠狠的抓了一把。


    這一抓之下,花挽月愣了,而淩棄亦然。


    最後,還是花挽月即使醒悟,連忙鬆開了還眷戀在人家胸口上的毛手,連聲道歉:“對,對不起……”


    淩棄挑眉,對於自己未著寸縷同一名成年男子共處一室並沒有任何驚慌。“樓主道歉後,還是去幫我取件衣衫來吧!”她方才試著調動一下內力,卻發現渾身無力,丹田處略有沉滯,武功猶在,隻是內力怕是一時半會是用不上了。


    花挽月慌慌忙忙的從浴桶旁跑開,一路上又撞到了桌子椅子,叮叮咚咚的聲音若是不知道還以為是哪家人在拆房子呢!


    後來,還是取下眼前的帕子,才順利的找到了一件可穿的袍子。略微有些窘迫背對著淩棄站定,花挽月清咳了聲,說:“隻有我的衣服,出來匆忙沒有準備你的。你暫且忍耐下,等到了下一個比較大的鎮子,我在讓人去買。”他見淩棄素來穿黑色,而自己的衣服無一例外都是紅色的,不由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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