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來,推開窗子,霎時湧入鼻間的是一股清淡的泥土混雜著水氣的芬芳。昨夜下了一場夜雨,清早兒,花葉上還蜷縮著一顆顆晶亮的小珍珠,在陽光下,仿佛發光一樣。隻是,怕用不了多時,便會在豔陽的照射下,漸漸消失,直至無影無蹤罷了。


    窗邊站一素衣男子,杏色衣袍並未因為窗外那繁花盛景而遜色。俊逸的容顏,更因眼角的柔和笑意而添了幾分奪人目光的神采。他長發未束,衣袍也是充滿裹身,稍顯淩亂。微微敞開的外袍下,凹陷的鎖骨上,印著一枚小小的牙印,渲染著瑰麗的顏色。


    那印痕不似出於狠辣,更像是在宣泄著某一種情緒一般。隻是,那顏色中,帶著一道淺淺的朱紅,原來是女子的唇脂色澤。


    他身後不遠處有一屏風,杜鵑銜梅之景色之後,隱約能看到一張床榻。屋中有未散雲雨後極豔的曖昧味道,為這雨後,更增添了幾分別樣的色彩。


    但聽空氣中傳來一聲極其微小的嚶嚀聲,榻上隆起的被子微微動了動。男子的耳朵一動,唇角笑意翩然。但他依舊是站在原地,並未動彈。


    半晌,隻聽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穿衣聲。


    隨即,背上一熱,一具溫軟的嬌軀已經覆了上來。“夫君。”嬌嬌軟軟的聲音猶帶著未散的睡意,更是惹人憐惜。


    男子回眸,對上了一雙仍有些睡意的朦朧雙眼,不覺莞爾一笑,道:“怎的不再繼續睡一會兒。”


    女子鬆開雙臂,轉而投入他的懷中,蹭了蹭,深深汲取了下他身上的味道後,方才道:“夫君不在,妾身睡不安穩。”


    明明是那樣簡單的話語,卻讓男子心口一熱,不禁愛憐的撫摸著女子的發絲,輕輕印下一吻。“天色尚早,靈兒還是多睡一會兒吧。不若,一會兒便又叫嚷著渴睡了。”


    女子格格一笑,卻是因為男子展臂將她整個人騰空抱起。“夫君的懷裏暖和著,昨夜裏下了雨,妾身身上寒涼。你且看看,若是到了天氣最熱的時候,妾身才不稀罕夫君的懷抱呢!”


    男子無奈至極,輕輕將人放在榻上,褪下外袍,將人納入自己的懷抱中,便誘哄著她睡去。


    女子本就未醒,在溫暖的包圍下,沒一會兒便睡熟了。


    耳畔是清淺的呼吸,男子倏然睜開雙眸,露出一雙溫柔的眼眸來。視線眷戀的在女子的臉頰上來來回回,仿佛癡了一般。


    半晌,對著女子沉沉的睡顏,便也打了個哈欠,重新進入了黑甜的夢鄉中。


    落下的床帳中,一雙美眸中毫無睡意,靜靜注視著男子半晌,眼中的深意和無奈一閃而過。


    鳥語花香,窗外鳥鳴嘰嘰喳喳,歡快的很。兩隻嫩黃鳥兒交頸歡鳴,為這清晨的鳥鳴樂曲中,又增添了幾分纏綿悱惻的樂律。


    榻上的一對纏綿人兒自纏綿的夢境兒中醒來,天已然大亮。


    窗外的陽光撒入房間中,在褐色的地板上,鍍上了一層亮麗的顏色。


    屋外婢女們已經捧著溫水靜靜等候在門外,隨時聽從著主子們的命令。


    花鈺摸了摸因久睡有些不適的額頭,朗聲對外道:“送水進來。”


    門外,一眾婢女們魚貫而入。手中捧著水盆布巾等物,卻是放在外間,人卻是退了出去,並小心的關妥了房門,並未泄露出一點兒聲音。


    榻上的女子顯然被花鈺的聲音所驚擾,蹙了蹙眉,仍舊閉著眼不願意醒來。


    見狀,花鈺隻能無奈的將她從被中抱起,服侍她穿戴好,這才捧了沾水的帕子給她細細的擦臉。


    女子顯然已經習慣了花鈺的服侍,不言不語,反而舒服的將小臉讓他手上湊了湊。


    花鈺憐意大盛,不禁在她的眼皮上印下一吻。


    兩人纏纏綿綿,從房中出來後,時間已經不久了。


    飯廳中,花家眾人盡是坐在了飯桌前。待見到這對小夫妻進門後,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花奕見到此景,臉上自然是露出了一抹笑意。


    隻坐在花父身邊的花母眼中卻露出了一抹不讚同來,看向女子的表情愈發的不善了。


    “鈺兒啊,快快坐下,就等著你們了。”花父年歲畢竟已大,正是等待著含飴弄孫的時候。眼看著兒子們一個個不成家,心中的焦急可想而知。如今終於又有一人成婚,且婚姻幸福,怕是待過段日子,家中便有喜訊傳出,這臉上的笑意如何都是隱瞞不了的。


    花鈺恭敬的喚了聲“父親”,便拉著靈兒坐下。


    於是,在花父的一聲:“開飯吧!”飯桌上的人們紛紛動了筷子,安靜的吃起了早膳。


    花家雖是富庶之家,隻前身乃是江湖中人,後經商,對某些規矩並不看重。因此,這家中的晚輩自然也是可以同席食飯的,更不消說家中的女人們了。


    花母自是曉得這些的,隻是看著花鈺對著靈兒那一副殷勤的模樣,卻還是忍不住皺眉。想要嗬斥,但念在正是吃飯間,便忍耐下來。隻是,早膳後,便命人將花鈺叫入房中,好生的訓斥了一番。


    花鈺表麵上順從,隻心中卻不以為然。


    這些年來,他看到的聽到的,對於花母的敬意早已經消磨殆盡了。雖然那是生養他的母親,但在他看來,似乎也沒有過多的牽扯罷了。如今,他雖從花姓,卻更想擁有自己的事業。早早脫離花家,遠離這深宅中的那些醃臢之事,遠離人言,隻帶著自己的嬌妻幸福人生罷了。


    從花母那處歸來,花鈺同靈兒言語了番,便出門去視察鋪子了。


    前言已說,花家以商聞名。早年在江南也不過是一名普通的商戶人家罷了,但在花家幾代人的操持下,花家的財富可是越來越豐碩,儼然一副天下第一富的美譽。隻是,這名頭雖好,但惹來的麻煩也是多的很。


    花家自然知曉,便告誡子孫們,凡事都要小心,免得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自己有事是小,給家族帶來麻煩才是為大。


    送花鈺出門後,靈兒如同往常一樣,屏退了下人,自己待在房間中繡花。


    穿針引線,刺透絲絹,一朵瑰麗的薔薇便漸漸在素淨的絹麵上有了雛形。


    旁人看來,不過是一副平常的繡花圖罷了。


    但若細細去看,卻會發現,靈兒的眼睛全無焦距,但手下卻飛針走線,看起來還真是有幾分可怕。


    “六少奶奶,該食午飯了!”


    窗外傳來了一聲嬌俏的聲音,不知不覺便已經到了午時。靈兒放下絲絹,嘴角扯開一抹淡笑,推開門便走了出去。


    時間向前順延幾個時辰,江南,郊外。


    馬車碾壓過路麵,並未留下任何深刻的痕跡。早已經被無數人踩踏堅實的地麵,並不會因為這小小的踏步而留下任何痕跡的。


    視線中,一輛樸素,毫無特色可言的馬車便漸漸駛入了淩棄的視線。


    但是,待看到駕車的男子時,她不禁微張薄唇,輕輕吐出了一個名字來:“烏薩邁。”


    似有所感,馬車上那名有著明顯異族輪廓的男子視線一頓,緊接著不可置信的吐出了一句西域話:“阿茲拉伊勒!”


    馬車內的人被烏薩邁的激動所驚擾,掀開車簾一看,也不禁怔愣了下。


    夢依等人不知從何處尋起,隻能走一步算一步,緩慢的沿襲著江南潮濕的土地行走。邊走,邊差人尋找著淩棄的蹤跡。夢依身為淩棄的掮客,在江湖中自然也是擁有自己小小的情報網。而不久前,她意外得知一個消息。


    大約在數日前,有一輛很是紮眼的馬車停留在了一個小鎮上。待第二日清晨離去,朝著京城的方向。隻是,在這馬車離去後不久,便有一路人從小鎮上離去。而其中,一名俊美的紅袍男子一閃而過,卻是引起了一名年老的掮客的注意。


    在這一行幹久了,這眼力自然就不一樣了。僅一眼,便斷定那名男子定非普通人。正巧夢依在打聽此事,便毫無保留的告訴了她。這是對待同行,若是其他人,定然不會這般容易了。作為一名掮客,自然得有自己的職業操守,其中守口如瓶便是最重要的一點。


    夢依依照那群人離去的路線,讓烏薩邁將馬車朝那邊趕去,並在沿路上搜集著一切有用的訊息。


    不曾想,當她剛剛猜測淩棄有可能人在刀劍世家古家時,她竟然突兀的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天上掉餡餅,怕是也難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了。


    兩人可是有過性命相與情懷的家人,心中對於彼此的存在可是無法替代的。


    夢依臉上的表情不變,隻眼中分明是驚喜卻又彷徨的。


    她顫抖的手伸出去,低低的喚了聲:“阿棄!”


    這一聲阿棄,被風吹散了,卻停留在了他人的耳朵裏,久久沒有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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