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一日不見,如三歲兮。


    腦海中忽然回想起了一首纏綿委婉的情詩,卻是此刻最能形容夢依心情的一段真實寫照。未見麵時,不知已經如此想念。見麵時,才知道相思早已刻骨。


    這世界上,自己已經沒有了親人。而作為不曾擁有相同血脈,但心卻已然已經在一起的淩棄,便是夢依比血脈更加深刻的親人了。


    她以為她是照拂她的家人,卻不知在這異世中,若是沒有那名冷清中帶著些木訥的女子,她早已經化作一縷孤魂了。不是感激,而是來源於一種道不明的情感。若是沒有她,若是沒有她,她們之後的人生會是什麽模樣,是誰都說不清楚的。


    緣份,一直都是種玄妙的東西。僅一句緣份,便會將兩個毫無關係的人緊緊相連在一起。


    在她失蹤的日子裏,夢依擔驚受怕,生怕哪一日得知她的消息,麵對著的卻是她的死訊。那是一種折磨人的感覺,好像鈍刀子割肉一樣,不會讓你鮮血橫流,卻一點點的,伴隨著劇烈的疼痛,蠶食著你剩餘的生命。


    或許親情和愛情都是一種界限並不是很分明的東西,或許愛情在最後也會轉化為一種濃重的親情。但當夢依看到晨光中,馬上那名男裝女子時,怔愣了半晌,眼底裏蘊含的淚珠終於在這一刻,毫不保留而肆意的落了下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她還活著,而且是完好無損的活著!


    感謝上天,感謝天地間的一切神佛!謝謝你們,將一個完好的淩棄帶到了我的麵前!


    夢依從未想過人的命運是被神佛所掌握的,但這一刻,她真心的感謝著他們。因為,除了這種掩藏在內心的宣泄,她找不到另外一個可以除了流淚外,用來表達這種激動心情的感情。


    一襲青衫的男子坐在一匹棗紅駿馬之上,清早的微風吹動著他單薄的衣衫。溫潤的目光如一泓溫熱的泉水,平凡的麵容因那對雙眸而動人。但一瞬,他眼底的暖意盡數褪去,周身無聲的釋放出一種壓力,臉色也不複方才的輕鬆。


    視線可及出,是一條平淡無奇的道路。道路的前方,一匹黑馬,一名黑衣男子,靜靜的矗立著,好似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但讓人知道那並不是雕塑的,是來源於他雙眸中的驚喜。雖然那隻是淡淡的情緒,卻沒有人可以否認,那驚喜是真正存在的。


    馬車上,一隻纖白的小手掀開了車簾。穿著桃粉紗裙的女子奔下車去,朝著前方跑去。她的表情是那樣的激動,甚至在奔跑間,激動的淚水化作珠串灑落都無暇顧及。


    翩飛的裙角好似一隻彩蝶,宛如在花中舞蹈,奔向生命的盡頭。


    洛歸雁的心頭一緊,眼睜睜看著那名美麗的女子撲入的男子的懷中,小聲啜泣。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那裏的鈍痛有些陌生。陌生到,他甚至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麽不知名的病症。觸手為自己把脈,但除了心緒有些不穩外,別無異常。


    那廂,夢依已經撲入了淩棄的懷抱中,露出了一個十分符合她這個年紀的表情。嚎啕大哭,且是毫無風範,絲毫不顧及女子的矜持。


    看著像小孩子一般哭的不能自抑的女子,淩棄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她張開手臂,將她納入懷中,輕輕拍打著她的脊背,無聲的安慰著。


    至於身旁的黑色駿馬,倒是沒有借機離開,而是安靜的待在一旁,似乎是好奇的看著這對男女。


    這畫麵,任誰看到後,都會會心一笑。覺得是一對久別重逢的小情人,讓人羨慕不已。


    但事實上,夢依一邊哭著,一邊數落著淩棄的不是。隻是,話語略微有些奇怪,儼然是一位丟了孩子的母親那般作為。


    “阿棄……以後……你……跟在我身邊一步都不許離開!”從淩棄的懷抱中抬起頭來,夢依哽咽的說出這段話來,便惡狠狠的看著她。


    若是她是一名彪形大漢,那此舉多少是有些嚇人的。


    可淩棄的眼睛隻看到一張哭的通紅的雙眼,以及還拖著兩條鼻涕,毫無儀態可言的邋遢女子。即便是惡狠狠,也因為這幅表情而多了幾分興味。若是尋常人看到後,定然要哈哈大笑一番。但這個人是淩棄,她深深的凝視了她一眼後,沉沉的點了點頭,並且順道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幫她擦了擦鼻涕。


    夢依是看到淩棄袖子上的鼻涕後,方才醒悟到自己此刻的形象是多麽的震憾。又羞又窘間,隻能瞪著她說:“不許笑!”


    淩棄自然是不會笑的,她的神情甚至說是有些嚴肅的。即便,在她看來,若是有人有心對付她,夢依跟在身邊,大約多了一個累贅的響亮名頭,真是別無他用了。隻是,這句話卻萬萬是不能對她說的。不然,今日她的眼淚可是要止不住,今後自己的肚子也有要失去保障的危險。


    “好了,莫要哭了。我就這一件衣服,多了可就沒有了。”


    一本正經的話,卻令夢依哭笑不得。待一看淩棄袖子上亮晶晶的鼻涕,也是紅了臉。“囉嗦!你的包袱在我那兒呢!”


    兩人牽著手一同回到了馬車那邊,溫馨的畫麵讓人不覺微笑起來。


    烏薩邁見淩棄來到自己眼前,便迫不及待的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大笑道:“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的。”


    淩棄淡淡挑了挑眉稍,道:“雖算不上九死一生,倒是也有些收獲。還是快些離開吧,這裏可不太安全。”她說罷,看向夢依,道:“旅程隻能暫且耽擱了,還是先回聽雨小築吧!”


    夢依也認為再繼續下去,不是一個明智之舉,對於淩棄的要求自然是全然的讚同。“你先進馬車吧,在外還是太顯眼了些。”


    淩棄點頭,視線微微傾斜,看向了馬車後方不遠處的一點,疑惑道:“那是?”身為一名頂級的殺手,對於識人這種本事自然是要有幾分的,不然又如何斷定那便是你要殺掉的人。因此,隻一眼,她便看了出來,那人是早前曾經在山上見過的那人,是花挽月的朋友,江湖中的隱世神醫。因而,對於洛歸雁的存在,心頭不禁閃過了幾分猜測。


    “他啊!”夢依聳了聳肩,一臉無奈道:“一個麻煩鬼,跟在咱們後麵,就是不離開。”


    “原來如此。”淩棄道,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時,飛身而去,迅速在洛歸雁身上點了幾下,便牽著他的馬來到近前。“馬車的行程還是太慢了。”說罷,便拎著洛歸雁下了馬。“不如,兩人共乘一匹還快一些。”


    夢依也正有此意,自然便應下了。同車廂裏的阿紅耳語了一番,將馬車內幾人的物品全部清空,隨意將洛歸雁往裏麵一丟。


    隻聽到一陣馬蹄聲,馬車外的兩匹快馬已經不見了蹤影。


    車廂內,洛歸雁無奈一笑。未曾想,他第一次遇到一名有好感的女子,竟然已經羅敷有夫了。歎了幾聲,也隻能靜靜的等待著自己的穴道解開了。對於醫術毒術他都有研究,隻是武功稍差了了些。


    第一次同淩棄的會麵,雖然在洛歸雁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那時,淩棄的麵容同現在還有些區別,且是散著發,多被花挽月護在懷中。洛歸雁知道這是自己好友的意中人,雖好奇,也不會對女兒家的麵容多做停留,自然便沒有什麽印象了。隻是,在淩棄心中,可是清晰的印刻著此人的麵容。不僅當初是因為洛歸雁她才能活下來,更因為隨後發生的那件香豔之事。怕是沒有的話,也不會有這麽多的麻煩了。


    過了小半個時辰,身體上的穴道便自行解開了。


    洛歸雁有些奇怪,沒想到那人竟然隻點了他小半個時辰。


    隻是,這小半個時辰,卻足以讓淩棄等人離得他遠遠的,並且什麽蹤跡都不會留下來。


    鎮子上的人們都知道古家昨夜出大事了,街道上來往的護衛們挨家挨戶的尋找著,期待能有一線希望。


    小販們的攤子被撞倒了,也隻能在人走後自行扶起,不敢聲張。


    而對於在這裏發生的一切,早已經離開的花挽月已經猜到了,不然也不會令人昨夜匆忙便離去。索性他們離開的早,不然等古一程帶著人將整座小鎮封鎖起來,要離開可是要費些周章了。


    一行人離開小鎮,自然是朝著臨安城的方向。


    路上,花挽月不止一次看向車外,期許著能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但現實令他一次次的失望,已經無法用語言去形容了。


    心頭的期待一點點化作了淒涼,他的唇角無力的垮下,終於完全的失望了。


    看來,在她心中,自己本就不應該存在的。罷了罷了,是自己一而再的糾纏她,還強索了她的清白,都是自己不好。


    唉。


    長歎一聲,花挽月放縱自己沉入車廂中淡雅的熏香中,好似睡去,又似乎是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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