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麵對著死亡的時候,會想到什麽,做些什麽?


    楚逸真實經曆過死亡,也數次同死神擦肩而過。可是他從來沒有想過,他今日會命隕於此。當頭頂上方的那片藍天依舊,空氣中仿佛傳來了油菜花的味道,他的思緒漸漸飄遠。


    行屍畢竟不比活人,少了活人的智商,他們也不過是一群聽命行事的愚笨之徒。即便偶爾有幾個奮起揮動手中的兵器,卻也無濟於事。


    因為不知,所以無畏。正常人麵對著揮來的長刀,第一件事絕對是躲避,而非迎頭之上。隻是這群毫無智商可言的行屍,便生生的迎了上去。隻見那長刀在半空中掄了一個圓弧,腥臭的液體噴濺在半空,一具早已經死去的屍體頹然倒地。


    即便因為難老泉的古怪讓這群屍體盡數活了過來,但因為身體中的血液早已經凝結,使他們的動作十分的僵硬。但這群行屍確實很適合打前鋒,不畏懼生死,抗打耐磨,也不用浪費精力去訓練。


    隻是,這好好的一個如意算盤打得精明。卻不想,這行屍可是有著一個致命的缺點。人活,憑借著一顆跳動的心髒;而行屍憑借的,便是脖子上的那顆腦袋。失去了腦袋,再厲害的行屍也會立即死去。


    本是一個隨意的試探,不想竟有如此的效果,淩棄心中還是十分滿意的。


    行屍們的身體內因為血液凝結,倒並沒有鮮血滿地的可怕場景。隻是,因為早已經是死去的屍體,破碎的傷口中湧出的味道可想而知。便是那掉落的腸子和髒器,也不是鮮紅的色澤,而是發黑發烏的顏色。就像哪家巷子口傾倒的垃圾中,混雜著的一些臭肉。


    在這樣難聞的氣味中,花挽月緊跟在眾人身後,單手捂鼻,一手抓著一根狹長的草莖。草莖在這附近多的很,齊人高的荒草,鋒利的葉片,快的和刀子似的。這附近又無其他東西可用,花挽月隻能拾起這如此簡陋的武器,來應對眼前這群不知死活的行屍隊伍。


    以氣禦劍,草莖變得如同鋼鐵一般堅硬,揮出去便能收割一條人命。


    隻是,他殺的不是人,隻是一群怪物罷了。


    “咚!”


    又一具屍體倒地。花挽月嫌惡的看著手指間那根沾滿了粘稠汙血的草莖,丟在地上,又換了另一根。如此繁複,不知不覺間行屍的數量漸漸減少,能站著的也不過寥寥數人罷了。


    而他們這廂確實配合緊密,未有一人傷亡,卻大獲全勝。


    暗處,楚逸緊盯著越來越近的人群,忽然丟下了手中的長笛。事已至此,他再操縱那些無用的看門狗,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笛聲陡然停止,令淩棄一怔,旋即視線便向笛聲的方向看去。


    便見荒草掩映的一座舊屋中,施施然走出一人來。青衫裹身,步履輕緩,行動如風,肆意的很。他麵上有一張白玉麵具,隻能看到麵具後的一對帶笑的瞳仁,以及高挺的鼻梁和一張淡色的唇。


    這便是楚逸嗎?


    眾人心頭都浮現出了這樣一個想法。


    縱然在資料中已經對楚逸了解了許多,但真正見麵後,才發覺這個男人同十惡不赦的壞人真是相去甚遠。若非他麵上那一張白玉麵具給他增添了幾分神秘感,這個男人就像是書院裏教書的先生一般,無害而溫潤。


    隻是,眼睛所能看到的遠遠非這個男人透露出來的真實。


    這一個擅於偽裝的男人,一個整日將笑容掛在臉上,一副人畜無害的男人,無論如何都不會有看上去的那麽簡單。


    可怕的男人。


    夜月在心中悄悄給楚逸加了一個注腳。


    然而,在花挽月眼中,卻隻看到了一個想要拐跑自己媳婦兒的怪叔叔。都一大把年紀了,還如此風騷,戴著個麵具,生怕被人知道你長得麵目可憎嗎?!


    許是花挽月那如狼似虎的目光太過灼熱了,讓楚逸不得不注意起在隊伍靠後的分i昂那名穿著一身尋常男子絕對不會穿的豔麗紅袍。能將那種濃烈的大紅色穿在身上的人還真的不多見,尤其是竟然感覺不到半分的女氣,便更是有趣了。


    嘖,這便是他家小七兒的情人嗎?聽說他以前整日扮作女子都沒有被人發覺,不想穿起男裝來也像模像樣呢!難道說,這小情人的偶像是東方不敗?


    許久未曾想過自己以前的世界了,楚逸不禁有幾分恍然。隨即,他便微笑起來,手指緊扣自己的麵具,輕輕解開麵具上的係繩,慢慢揭開。


    映入眾人眼簾中的是一張年輕的有些過份的麵容,儒雅而俊秀,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那道橫貫了大半張臉頰的疤痕。


    好端端的一張臉就被這條傷疤給毀了,難免會讓人生出幾分惋惜之情。若非這條傷疤,楚逸也算是難得美男子了。


    花挽月看到這張容顏,不禁皺了皺眉。他猶記得小棄同他說過,初見麵時楚逸便是二十幾歲的模樣,而且武功頗深。普通人,是絕對不會擁有這麽深厚的內力,因此楚逸的真實年齡便無從考證。不想,七年過去了,這個男人竟然還是如此年輕的樣貌,讓人不禁聯想他到底是做了什麽,才能駐顏有術。


    一如記憶中的熟悉容顏,令淩棄眯了眯眼,墨色的雙瞳中閃過一道殺氣。


    見此,楚逸不禁哈哈大笑:“小七兒,怎麽麵對為師,都不覺得感動嗎?”


    除了花挽月外,其他人都不知楚逸便是淩棄的師傅,此刻聽他一說,不少人都驚了一下。這楚逸竟然是淩棄的師父,那麽今日……


    俗話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而淩棄今日的所作所為,顯然是弑師的行徑。


    江湖中,無論是名門正派,還是江湖邪派,對待自己的師父都會多一分崇敬。這弑師的行為更是天理不容,為天下人不恥。


    淩棄此舉,到底是……


    正在眾人的心思百轉千回間,忽聽淩棄一聲冷笑後,說道:“師父?真是好大的一頂帽子啊,你戴著也不嫌沉嗎?將人囚禁起來,培養成殺人機器,這樣的師父我可要不起。”


    在夜樓,淩棄的身份早已經不是秘密了。誰能想到江湖中的神秘的殺手三,不僅看起來弱不經風,竟然還是一名女子。而能成為殺手的人,哪個不是經曆過普通人不曾經曆過的往事。


    人們隻知道三一年隻接三次任務,下手狠辣,而且絕無活口。卻不知,原來在這背後還有這樣一段心酸的往事。因淩棄並未提及在遇到楚逸之前的往事,而知情的還是不知情的,通通都以為她被囚禁了二十幾年。


    便是花挽月也忘記淩棄曾經說過,第一次見到楚逸時,她已經是少女了。


    看著女子沉靜的側臉,花挽月的心口微酸,澀澀的疼。他不由得大步向前走了幾步,袍袖一揚,便將女子單薄的嬌軀納入懷中。並貼在她耳邊,用隻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低喃著:“小棄,你受苦了。安心,以後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


    淩棄不知花挽月又是哪裏受了刺激,大庭廣眾之下便來了這麽一出,雖然說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可被這麽多雙眼睛緊盯著看,淩棄還是有些不自在。摟摟抱抱這種事,要擱在沒人的地方,最好是閨房中才最為合適。便輕輕推開男子的胸膛,無奈一歎。


    隻是這一幕卻看的楚逸目眥俱裂,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那時,他心愛的女子也是這樣依偎在那個男人的懷抱中,並且為他生兒育女。


    兩人將將分開,便感覺到了一股蓬勃的殺氣席卷而來。


    淩棄對於殺氣最是敏銳,手指下壓,腰間的軟劍已然出鞘。


    嗡……


    劍身發出一聲清吟,隨時都做好了飲血的準備。


    楚逸對於淩棄手中的軟劍很是陌生,也不曾知道她竟然習過軟劍。在雪山上,他交給她的是一柄長劍,看來早已經不知道被她丟在何處了。


    淩棄手中的軟劍乃是一次任務時,在對方的密室中尋獲,至此便成了她的佩劍。之所以江湖人覺得三的武器神秘,那是因為在此之前,淩棄都是隨便找個物件兒便將人給了解了,自然讓人尋不到有關武器的半點兒蹤跡。


    楚逸手中並無兵器,隻有一雙肉掌,隻是他手心赤紅,仿佛燃燒著火焰一般。衝殺之間,隻覺一股熱氣迎麵而來。


    淩棄腰身一彎,腳步後退,便躍向一旁的空地上。這是她同楚逸之間的糾葛,她並不想牽連其他人。


    楚逸本意是為了對付花挽月,可麵對著淩棄冷靜的麵容,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年。那個女人一臉歉意對著他,說從來沒有喜歡過。


    “啊……”楚逸一聲大吼,猛地便衝了過去。


    淩棄皺眉,楚逸給她的感覺有些怪異。看看他揮掌之間,毫無章法,幾乎是掌掌落空。她一邊閃躲,一邊以軟劍禦敵。沒一會兒,便在楚逸身上留下了數道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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