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回家探親的經曆對我來說是印象極其深刻的。我一回到家,媽媽就開始不停地問東京的生活怎麽樣啊?之類的。我便用和媽媽一樣的口氣回答說:在打工的地方,人家可都說我是近來少有的認真工作的好孩子呢!


    事實上,因為上大學是我第一次長時間地離開家鄉,因此這次回家探親也是我人生中初次嚐試的一種經曆。在家鄉閑暇悠哉的這段時間,我好好整理了一下在東京的生活,也認真回味了下家庭生活和獨立生活之間的不同。可以說,我利用了探親這件事好好反省了下自己的成長。


    不過,即使沒有這些思考,僅僅從實際的事情來說,我的這次回鄉也是非常成功的。


    好友鬆野豐來機場接我,在高中的那次不愉快的事件之後一年,我們又重歸於好。而在同窗會上,裏伽子也奇跡般地出現了,並且還和我一起浪漫地欣賞了高知城的美景。


    這個世界果然充斥著各種令人意外的事情啊!和裏伽子的這次相遇,以及臨分手時裏伽子塞給我的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並且說我會在高知待一周,記得要打電話給我哦,又或者紙條上的字比我想象中的要難看。這種種的事情雖然並不會讓我產生驚愕的心情,但足以讓我在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狀悉下,欣慰地享受他們帶來的幸福。這樣隨隨便便接受快樂的行為,甚至讓我自己也感覺到了些許羞愧呢。


    按照字條上的號碼給裏伽子打電話,是在同窗會之後的第三天。我,裏伽子,還有鬆野,三個人一起開車來到了有著高知的小京都之稱的中村鎮。那天的天氣很好,射進車內的陽光強烈地發白。如果不開空調的話,隻要十分鍾就會讓人感覺要脫水了。裏伽子穿了一件黃色的連衣裙,看上去有點傻乎乎的。看到她的裝扮,我和鬆野互相對視一眼,噗哧地笑了笑,便把土佐特產的套袖拿給裏伽子。套袖的肘部和腕部都鑲有華麗的蕾絲花邊。


    這是什麽?裏伽子問。


    我解釋道:在這樣的陽光下,穿無袖的上衣,胳膊會被曬黑或者脫皮的哦。你看街上的歐巴桑們都在胳膊上帶這種東西。年輕的女孩雖然不大用得著,但是作為禮物送給你吧。


    ?裏伽子像看外國玩意一樣疑惑地看著這個禮物,然後默默地戴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在路程的開始階段,我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負責指路。可我不太會看地圖,指錯了好幾次路,被他們倆指責了半天,最後還是換了裏伽子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了。


    雖然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地方,但是裏伽子總是能夠根據地圖迅速地指出正確的方向。這是不是就是在東京長大的孩子的超能力呢?有些路癡的我對此隻能自愧不如。


    裏伽子坐在鬆野的邊上,除了指路,兩個人還非常自然地議論周圍的風景。裏伽子有時還會因為一些小事靠近鬆野的肩膀說話。我坐在後麵看著他們,覺得兩個人看起來真的十分和諧。


    中村雖然被稱為小京都,但實際上隻是個有點古老的城鎮而已,剛從京都回來的鬆野笑著說:一點也不像啊!。不過導遊書上寫到,應仁之亂的時候,從京都逃到這裏的人仿照京都的樣子建造了這個小鎮。


    這小京都的稱號也不是隨便來的呀。我指著上麵這段解說給他們看,鬆野卻一邊說著:逃命之後還要把這裏再建成京都的模樣,他們還真是自信啊一邊笑得更厲害了。


    從中村鎮出來,我們三個去吃晚飯。吃飯的餐廳是四萬十川附近的食堂。雖說這是一間可以在帶喲屋頂的船裏吃飯的日式料理店,但並不是十分豪華,價格也很便宜。不過這裏的鰻魚料理味道卻是非常好,即使是今天想來,也覺得非常好吃。


    裏伽子從來不喜歡鰻魚,我為了糾正她的這個想法特意帶她來這家店,不過好象也沒起什麽作用。


    吃飯的時候,裏伽子表示因為要從八月的後半開始打工,所以馬上就要回東京了。


    打工!


    說實話我有點吃驚,因為沒想到裏伽子會變得這麽積極向上。


    喂,杜崎君,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們家不是什麽有錢人,隻是住在看起來像是有錢人的地方罷了。


    還是有錢人吧,在那條街上有那麽好的公寓。


    我爸爸的爸爸原來在成城的那一帶有很多土地的。裏伽子扭頭開始對坐在一旁的鬆野解釋,口氣聽起來像是對著毫無關聯的第三者在講話。


    這樣啊!鬆野的表情很興奮,因為這是裏伽子第一次對他討論個人問題,所以覺得很有意思。


    我一邊吃著鰻魚飯,一邊聽著。這些事在陪裏伽子去見他父親的路上就已經聽說過了,現在再聽感覺很尷尬。現在想起來那次陪這裏伽子會見父親的旅程,以及之後的諸多糾紛,那算是高中生活中最棒的回憶了,雖然這有點奇怪。


    爺爺去世的時候,因為遺產的事情也發生了糾紛,我還清楚地記得。媽媽媽媽


    說到這裏,裏伽子忽然沉默起來。她看著眼前的鰻魚蓋飯沉思,然後突然夾起碗裏的鰻魚放到了我的碗裏。


    果然我還是不喜歡吃鰻魚呀,裏伽子一邊嗬嗬地笑著,一邊轉向鬆野繼續說:這次回來,媽媽和我談起那時的事十分感慨。說是在那次家庭糾紛中,開始討厭起同門的親戚了。聽裏伽子的口氣,好象這次暑假的回鄉,終於和她的媽媽認真談起了離婚的話題。


    裏伽子的父母是從學生時代就開始交往的學長和學妹,畢業之後繼續交往的時候,裏伽子的母親懷孕了。因此兩人是在雙方父母還沒做好思想準備的情況下倉促結婚的。據裏伽子的媽媽講,當時裏伽子爸爸那邊的親戚說:居然想用孩子來要挾我們,我看他是被這個鄉下女人迷昏了!裏伽子的媽媽不斷被婆家的人責難,但她出身於擁有高知數一數二的果園的家庭,又是家裏的長女,自尊心很強,所以和婆家的關係一直不好。從裏伽子的眼裏看來,父母離婚並不單單是因為爸爸有了外遇。


    能和你媽媽好好談談真是不錯呢。總之,事情總會有辦法解決的。聽過裏伽子的話,鬆野眯著眼睛發表了感想,真是很有他的特色呢。


    說了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我們的飯也吃完了。我們一直散步到了很遠的地方,然後回過身遠眺四萬十川。這裏是入海口,不過水流十分緩慢,遠處的一座小橋有些下沉,稍稍阻礙了一點水流的速度。


    四萬十川倒映著銀色的波光,讓人怎麽也看不膩。


    之後裏伽子就回東京了。那天正好趕上民間祭祀活動的正日子,雖然選擇這天回東京有些讓人不能相信,不過這的確是裏伽子才會幹的事情。


    那天早上裏伽子和她媽媽去街上簡單地逛了一圈,草草吃過早飯後就去機場了沒有人去送機。


    那天的祭祀結束後,我和鬆野兩個人到室戶去遊泳並住在了當地百姓的家裏。我們倆玩得非常開心,唯一有些遺憾得是,那裏的情侶多得就像從地裏冒出來一樣,讓我心裏多少有些不快。


    夜裏,我們又借了手電筒,一直散步到岩場。腳下的石板地已經快要坍塌,微弱的燈光對麵是泛著黑光的太平洋。


    我們一邊看著亮得有些恐怖的星空,一邊聊了很多,例如現在租借的公寓每月多少房租、又新交了什麽朋友認識了什麽學長一類的。


    吃驚的是,鬆野還興衝衝地跟我說:也許我很適合京都呢。我在教習所認識的人給我打電話了呢。我還收到了在家庭老師那裏認識的女高中生寫的信呢。唉,總覺得自己高中時候是不是哪號不對勁啊。我看我這之前的18年算是白過了


    鬆野能否完全融入到京都我不清楚,不過那裏的確挺適合他的。


    人就是這種不知在什麽地方就會改變原來的性格,也不知道如何讓自己的人生開花


    的生物。不過鬆野的心好像已經留在京都了。結果這樣的鬆野卻對我說:


    對了,在東京那麽大的地方,你是怎麽才找到武藤的呢?喂,說來聽聽!"


    感覺到鬆野非常好奇,我就坦白了。當時我在每周一次的講義上被一個三年級的學生拜托去一個舞會幫忙,然後在那裏見到的裏伽子。


    聽我說到這裏,鬆野突然說:那個三年級的學生是個女的吧!


    一下子被鬆野說中,我沒來得及反駁直接就問:你怎麽知道的?


    鬆野吹了吹口哨說:初步推理啊。一般如果是男的,都會說是學長的吧。所以我一聽你說三年級的學生那個聲音,就馬上知道多半是個女的了。如果是男的是不會發出這樣的聲音"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呀,以後你的人生無論多麽失敗,都不要騙人哦,不然會被別人騙的。


    謝謝,這建議還真是沒什麽值得謝的呢。什麽比喻啊!我一邊說一邊無奈地笑了笑。


    然後,我們聽到了海浪的聲音。在這樣一個寧靜的夜晚,聽著海浪的聲音,心情都不由自主地好起來了,也不再去在意那些藏在岩石影子裏的情侶了。


    八月過半後,我也決定回東京了。


    比起飛機,我選擇了坐比較便宜的高速夜車。我和鬆野兩個人去了麵對帶屋町大路的本屋旁的一個皮薩店。我們在那裏一邊吃皮薩一邊喝啤酒,一直呆到7點多,然後步行到高知站。雖然是晚夏了,不過天氣還是很熱。在我就要上車的時候,鬆野遞給我一個紙口袋,裏麵裝著可以在車上喝的罐裝啤酒和酒菜,然後在我耳邊小聲說:你呀,早晚得因為那個老女人遭殃的。給,啤酒。我仔細琢磨著鬆野的這句話,發呆了好一會,等我回過頭,身後隻剩下等著排隊上車的一個老頭。鬆野已不見人影。


    我隻好上了車。這個高速列車裏麵是三排座的,我坐在比較靠後的中間一排。如果我靠窗的話,一定要透過窗戶問問鬆野剛才的話到底什麽意思,可惜現在這個樣子想問也問不了。


    鬆野在窗戶外麵一直看著我笑。我真是搞不懂男人到底在什麽地方什麽情況下就改變了。車子開動前我一直都叉著手瞪著車外的鬆野,他不以為然地一直衝我笑。


    車內雖然開著空調,不過在高知的晚夏裏,依然讓人覺得悶熱,我趕緊打開了鬆野給我的啤酒。列車預計出發兩小時後會在高鬆站稍做停留,以方便乘客去洗手間。不過大概是因為白天玩得有點累,又喝了啤酒,我早早地進入了夢鄉,根本沒有感覺到停車。據說一個人的睡眠質量可以決定他個人價值的高低,那麽躺在長途列車硬梆梆的坐椅上,還可以睡得如癡如醉的我一定很值錢吧。


    到了淩晨3、4點鍾的時候我醒了一次,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了看微微發白的天空,隨即又抱著執著的想睡覺的心情進入了夢鄉。


    再次睜開眼已經是早上6點多了,車內的乘客也差不多都起來了。列車已經進入了東京市區,外麵並不是很亮,有些淡淡地灰暗地感覺,但是街上已經有三三兩兩的行人了。


    我輪番透過左右兩邊的窗戶向外張望。當意識到已經回來了的時候,眼眶竟然紅了。這個依靠我自己的力量獨立站住腳的城市,要比我生活了18年的家鄉更能引起情緒上的波動。


    長途車的終點是小田急,我下車的時候已經差不多7點半了。現在還沒有到上班的高峰期,所以jr線車裏的人很少。我坐到池帶換乘了西武線,在石神井公園下車後,步行15分鍾,到了差不多8點的時候,終於回到了我的英公寓。


    頭一晚睡在列車裏,搖搖晃晃的果然還是不舒服,想到終於可以伸展四肢舒舒服服地睡個好覺,心裏暗自高興起來。可當我把鑰匙插進鑰匙孔的時候,心裏不禁一驚。門沒鎖!


    我心想,難道我沒關門就回了老家?還一走10多天。雖然沒什麽值錢的東西,但讓人心裏不舒服。


    忐忑不安地推開門,本以為會聞要長時間沒有通風的房間的難聞氣味,可房間裏怎麽看都覺得很明亮清新。我看了下玄關,突然發現那裏竟然擺著一雙女式的涼鞋,而且還是那種非常漂亮的高跟鞋。


    我馬上退出一步,看了一眼門牌。102號杜崎拓。沒錯。我飛快地衝進房間,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直愣愣地站在那裏了。在7張榻榻米大的房間裏,睡在靠窗的床上的是津村知沙。她穿著一件無袖的麻製連衣裙直接躺在床罩上,嘴微微張著正睡得香甜。看她的樣子,感覺可能是想躺在床上看會書,結果不知不覺睡著了。實際上她的枕邊正放著一本雜誌,那是我回高知前準備扔掉的一批雜誌中的一本。


    枕頭邊上,地毯上,寫字台上,餐桌上,以及屋子裏其他匪夷所思的角落裏,到處扔著塑料罐裝啤酒瓶。還有原來我冰箱裏剩下的三罐麒麟啤酒,也散亂地躺在地下。


    我站在原地,實在不知道該幹什麽,就開始數地上的啤酒罐。塑料罐一共6個,麒麟罐2個半。之所以說半個,是因為放在寫字台上的那罐基本上就沒喝。共計7個半。看來津村知沙是在超市買的那種半打一起打包賣的啤酒。


    相對於精確地分析啤酒來源,我怎麽也想不通的是為什麽津村知沙會在這裏,在我的房間裏。後來回憶起來.我依然對當時自己處理這件事時的理智判斷感到十分滿意。田阪浩一也承認這一點,還說我當時處理得非常妥當。但是他說的這種誇獎我的話。讓我覺得輕飄飄的。就算是田阪,也沒有完全理解我當時的那種焦急的心情,畢竟還是事不關己。


    從老家出發坐10多個小時的夜車,再怎麽睡身體也是相當疲憊的,頭也暈暈乎乎。回到家中開門一看,卻發現一個和自己並不親近的女人喝了7罐半啤酒,像一隻被熱壞了的大狗一樣躺在自己的床上。當時自己的那種吃驚、或者說木然的心情,是隻有有過相同經驗的人才能理解的。


    我事後突然想到,不要叫醒正在睡覺的孩子這句諺語非常吻合我當時的心情。果然經驗是可以讓人變聰明的,人生中沒有什麽事情是白做的。回想起高中時代被裏伽子折騰,我覺得那些的辛苦是沒有白費的。也就是說,我不能夠直接叫醒津村知沙讓她解釋一下這是怎麽回事,而是順著事實的方向接受它,然後率先提出問題。


    我躡手躡腳地回到玄關,就好像我是闖進女大學生房間的色情狂。當然這樣做是為了不吵醒睡在床上的津村知沙。


    我換了一雙輕便的運動鞋,輕輕地打開門出去。


    英公寓位於住宅街的中心,可聽到正對麵房間裏傳來的吸塵器的聲音,畢竟現在還是早上8點。


    在門外我又重新穿了一下鞋,然後調整了一下激動的心情,定神考慮了一下,覺得我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離開這個地方。


    我覺得自己就像是罪犯一樣,反正當時的心情就是那樣的。


    公寓和鄰居家之間隔著一個黑色的屏障.結果這裏就成了公寓中2個有自行車人的臨時車棚,我花5千塊買的帶車筐的二手車也放在這裏。有時候夜裏肚子餓或者平時有什麽事時它都能派上些用場,不過像當天這樣幫了我一個大忙的還是頭一次。我解開鏈鎖,把手提包放進車筐,按照記憶中的方向朝石神井公園騎去。我隻記得一個大概的方向,但此前一發也還沒去過。


    雖然說是住宅街,但是街上幾乎沒什麽人。正在我猶豫不知道該往哪裏走的時候,我發現了一個夾在公寓和普通住宅中間的小公園。好像是為了防止自行車進入,公園裏麵特意鋪了石子地。時間還早,所以公園裏麵也看不見帶著孩子的年輕母親。


    我決定在這個公園裏打發時間。我把車支在公園外,然後坐在了樹蔭下的長椅上。這個公同雖然不大卻種了很多的樹


    ,裏麵有一個小沙坑和一個遊樂場並附帶公共廁所。公園一角還有一個綠色的公用電話,上麵的漆有些脫落。馬路對麵是普通的居民住宅,牆根卻放了一個賣飲料的自動販賣機。


    我買了一瓶烏龍茶又回到公園的長椅上慢慢享用。在旁人眼中,我看上去想必像是一個閑暇的學生因為時間間充裕,所以無論幹什麽都不慌不忙的。


    喝完烏龍榮,我正瞄準長椅旁邊的垃圾箱準備將空罐扔進去的時候,想起了我房間裏滾落一地的啤酒罐。那家夥真的喝了7罐半啤酒嗎?


    想到這我有些鬱悶了。若無其事地進入別人的公寓,還喝掉了2升的啤酒,這種事情一般人是不會幹的。這件事還是有些不尋常。我覺得自己被打敗了。


    接受現實發生的事情,就是不做多餘的行動。發生了什麽事,怎麽處理。事情過後慢慢地再去思考,我隻在自己能力範圍內拚命考慮解決方法。


    整理好思路後,我從手提包最下麵找出了袖珍版的推理小說。昨夜汽車開動後沒有馬上熄燈,所以我為了打發那段時間買了這本小說。實際上,人生沒有什麽事情是白做的。我嘩啦嘩啦地翻著小說,認真等待著時間的流動。


    9點剛過,不知從哪兒冒出了3個帶著孩子的母親。她們都拿著布袋或者小筐,像是商羞好了一樣戴著遮陽帽。我的腦海中冒出了全副武裝這個詞。


    那一瞬間,我覺得時間走得稍稍快了些。看著小孩子發出尖叫圍著沙坑跑來跑去,有一耳無一耳地聽著年輕媽媽們的談話,是個非常好的解悶方法,這個時候我才想到幼兒園也有暑假,著實吃了一驚。雖然小的時候應該也上過幼兒園,不過完全不記得那個時候自己也有暑假了。


    這些孩子的母親,好像非常關心同一幼兒園其他母親的事情。


    橋爪君說這個暑假一定要帶孩子去上私塾。


    唉,有這樣的家長在,我們也跟著為自己的孩子著急呢。我覺得還是私立學校比較好吧,不過我和我老公商量了半天,他對私立學校完全不感興趣。


    不過最近好像總有孩子互相欺負的事情發生,比起公立學校還是覺得私立


    如果是大班還好.如果從小班開始就覺得還是


    雖然都是當媽媽的人了,可是她們看起來比那些比較成熟的女大學生還年輕。她們現在就像是大學生在開小組會一樣。


    不管怎麽說我現在就是在打發時間。我低著頭一邊看推理小說,一邊支著耳朵聽旁邊這些人說話。當我再看表的時候,已經10點10分了。


    我把小說放到椅子上占座,然後走到公用電話邊上。雖然手機已經是學生的必備之物了,不過因為經濟問題還有本身比較懶惰的性格,我還沒有。


    撥通104查號台,我問了車站前梅澤書店的電話。然後馬上打過去,正當我擔心書店還沒有開始營業的時候,話筒那邊傳來了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我於是馬上說道:你好,我是在你們那裏打工的田阪浩一的學弟。我有點急事,請告訴我田阪的聯係方式。


    接電話的人對我沒有絲毫懷疑,馬上就告訴了我。


    田阪來打工嗎?還是休息?因為現在是暑假,我覺得田阪也可能回老家,所以這麽問。


    昨天他來打工了,晚上我們還一起喝酒呢。


    謝過對方後,我掛斷電話。然後馬上打給田阪。這個時候,我並沒有祈禱什麽。畢竟我想到的唯一一個解決向題的方法就是找田阪。


    電話響了5聲後自動轉為留言。聽到留言我有點頭暈眼花。外出嗎?這就是所謂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然後我自暴自棄地快速說道:你不在就沒辦法了。有些突然,我是杜崎拓。現在是18號星期二上午十點多。你不在我就沒辦法了,我回到公寓,發現津村知沙來了,還睡在我的床上我不知道該怎麽辦算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一邊說,我一邊泄氣,而且覺得自己非常愚蠢。就在這時,聽筒那邊傳來了一個聲音。


    我是田阪。


    可以明顯聽出田阪剛才是在睡覺。雖然沒有不耐煩的感覺,不過嗓音有些沙啞。即使如此,這聲音對我來說仍然清澈猶如天使之聲。


    你好。我是杜崎拓。


    自我介紹後,我突然意識到越過書店店員與顧客這種關係與田阪對話還是第一次。


    雖然我們是同個學校的學長學弟,但是學科不同教室也不同,平時很少能夠碰麵。如何繼續對話才好,這個局麵令我血壓開始升高。


    那個,突然打來電話真是不好意思


    我剛才突然聽到磁帶在轉。你說知沙睡在你的房間?你和知沙是不是已經,有什麽了?什麽時候開始的?


    不是,等一下,我是被冤枉的。


    話說出口後我自己也楞往了,被什麽冤枉了呢?可能是剛才推理小說看多了吧。總之我意識到的時候話已經說出來了。


    田阪被我從睡夢中吵醒,說話免不了有些遲緩,但從他那句你和知沙是不是已經,有什麽了裏我聽出了些微妙的感覺。那一霎那,可以肯定田阪誤解了我,而且他當時肯定是大腦充血了。意識到這一點後我迅速作出了反應,這對於向來愚笨的我來說可是非常少見。


    今天早上8點我剛從鄉下老家回來,開門的時候發現臨走的時候忘鎖門了。進屋一看發現津村居然睡在我的床上,而且還弄了一地的空啤酒罐。怎麽說呢,總之就是這麽回事我,我我越說越激動以至於咳嗽起來。我,我,怎麽說呢,我嚇了一跳。


    哦田阪應了一聲之後沉默了好一會,可能在整理思路吧。就在我認為他可能就此掛斷電話的時候,對麵又傳來了田阪的聲音:你現在沒在家吧,我怎麽聽見有小孩子的聲音


    對!我在附近的一個公園呢。


    石神井公園?


    這個公園沒名字。恩,可能有吧,我不知道。


    你老家在什麽地方?


    啊?四國的高知。


    被田阪這麽一問我有些發蒙,可沒想到自己還是老實地回答了。唉,有時候我真覺得這樣的自己有些可悲。


    這樣啊。嘿嘿,人著急的時候說話經常會帶出一兩句方言呢。挺逗的。


    田阪在電話那邊哈哈笑起來,我也終於鬆了一口氣。我心想多虧是找對了人,現在心情也平靜了很多。


    你準備怎麽辦,要不來我家吧。


    其實我是想讓津村趕緊離開我家。昨天晚上我是坐夜車回來的。折騰了一個晚上,現在就想趕緊洗個澡上床睡個踏實覺。


    你就過來吧。


    那個,下次不成麽?


    喂,難不成你的意思是讓我把知沙從你家給帶出來?


    田阪君的洞察力果然不一般,以後一定可以成為一名優秀的攝影師。


    此前一天晚上我曾在書店和田阪閑聊過一回。當時得知他選的是攝影學科,所以才這麽說的。雖說是閑聊.話題也不過是昨天晚上喝的酸奶真不錯呢之類而已,而且那次是第一次我們對話超過1分鍾。


    電話那邊田阪無奈地笑了笑,說:這和我攝影不攝影沒關係吧,我又沒跟蹤她。唉,知道了,告訴我你公寓的地址。


    你應該知道吧?


    我,我為什麽會知道?


    之前我在書店定購雜誌的增刊時,不是把我家電話、地址都寫一張紙上了麽?


    還有這回事呢啊?!那我也不可能把每個客人的地址都記住呀。書到貨我們通知完客人後就馬上忘記那種東西了。又不是賣寶石或者汽車什麽的。


    那津村怎麽知道我家住址的之後這一句完全就是我自言自語。以前津村知沙曾經來過一次我的公寓。當時她


    好像是從投幣洗衣機那裏過來的,那次我認為津村之所以知道我的住處,一定是她男朋友告訴她的。如果不是田阪告訴她的,她又能從哪兒知道呢,所以根本沒有多想。


    電話那邊田阪一邊談起一邊笑道:我說杜崎啊,你真是和看上去的一樣非常單純呢。真讓我想哭啊。如果對你有意思的話,像電話號碼、住址什麽的總會想辦法知道的。


    啊?


    你現在在那兒?


    我為了讓田阪記清楚地址有意放慢了說話速度。我推測這個時候田阪已經起來了,因為可以感覺出來他的反應比剛才快了不少。


    田阪準備開車過去,如果津村還在睡覺,就準備直接把她塞進車裏。田阪核算著時間,為了打出富餘讓我一個小時後再回去。有了田阪我心想著應該不會再有什麽問題了。


    公寓門是沒鎖對吧?


    我仔細回想了一下。剛才離開公寓的時候本來應該是比較冷靜的,可由於自己本身帶著的一些習慣,到底是鎖好門出來的還是一著急沒鎖門就出來了,我自己也說不準。


    如果鎖著門,你就用備用鑰匙。應該是放在煤氣表後麵的。


    說完這句話我才意識到,沒準津村就是用備用鑰匙開的門。


    可是去一個男生的公寓,況且還是找出備用鑰匙自己開門進去,這種行為我理解不了,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奇怪的感覺。


    杜崎你在聽嗎?雖然你遇到這樣的事情很吃驚,不過還是希望你能理解她。知沙她5月6月開始到現在就一直都不太對勁,因為發生好多事情。現在天氣也熱,她更是有些亂。


    這個時候田阪的口氣聽起來確實是像個學長樣了。


    我想來想去決定還是告訴田阪。


    那個,之前我和津村一起,去過一次雀丘。


    表麵上看起來,田阪好像隻是有些泄氣而已。他沉默了好一會,可能是感到很意外吧。過了一陣,田阪用非常低餓聲調僅說了一句這樣啊,就輕輕地掛斷了電話。


    我掛好聽筒回頭,發現一個帶著帽子的老爺爺正坐在我之前占好的長椅上。老爺爺穿著一身兒有些舊的藍色套裝,脖子圍著係了塊毛巾,腳上蹬著一雙輕便的散步鞋。我回到長椅處,剛彎下腰準備拿回自己的推理小說。老爺爺嗖地一下飛快地站了起來,然後用近乎是跑的速度飛快地向大門走去。鄰座上依然火熱地在討論公立和私立的問題。對話中提到了很多人的名字,口氣中明顯帶有批判的味道。


    小孩子們依舊是精力十足地在沙坑裏玩耍,對麵公寓的陽台上被拿出來曬的被褥越來越多。我感覺,寧靜的早晨已經結束,現在已經是要出來活動的大白天了。


    夏日的陽光漸漸變強,今天應該也是個好天氣。不知是不是因為剛從南方回來,我有些不適應這樣強烈的日光。


    疲憊一股腦襲來,我不覺歎了口氣。


    這個世間什麽樣的人都有。可能是累了,我就這樣靠在長椅上睡著了。


    聽到小孩子刺耳的哭聲我忽然睜開了眼睛。雖然我感覺隻是剛剛睡下,可是一看表,已經11點半了。比起熟睡,我覺得用暴睡形容更合適。大概我是實在太累了的緣故吧。


    鄰座長椅也在我睡去的時候換了主人。又來了另外一個帶著孩子的年輕母親。沙坑裏蹲著個小男孩不停地哭著,好像已經是世界末日的樣子。沒有睡足的我,腦袋裏耳朵裏都充斥著小孩的哭聲。現在就應該是田阪說的一小時後的最佳時間,我蹬上自行車向公寓出發。


    回到公寓的時候津村已經消失不見了。我在心中合掌感謝田阪。麵對這樣的事情,能否巧妙地處理好。男人的氣量和價值不正是這種時候才能體現出來嗎!


    8個啤酒罐已經被一並收拾到廚房一角。後來我才知道那個田阪做的。


    總之,我沒有閑暇,也沒有義務替你收拾房間,也就收拾收拾啤酒罐罷了。田阪說這句話的時候還有些不好意思。


    當時津村知沙一直睡得迷迷糊糊,被田阪拽進汽車後也沒有清醒,隻嘟囔了句有點惡心,我想吐。


    自己和這個女人交往,作為一個男人還要替她收拾殘局,那一刻我有些感慨,男人真是不容易。看到桌子上田阪給我的留言條上寫著拜托煩惱後和我聯係。為了道歉請你吃飯時,這種感慨更加深了一步。字跡漂亮得讓我看出了神。


    房間裏泛著很大的啤酒味。這在我剛從老家回來的時候並沒有發現。估計當時看到津村睡在床上那一幕太過吃驚,鼻子已經變得遲鈍了。不過,雖然我回家10多天都沒有通風換氣,房間裏本應該就有味兒,結果因為空調之前一直開著,本來出門前關好的窗戶也被打開,房間裏現在除了啤酒味兒,反而沒有其他的怪味。


    闖進我公寓的津村知沙可能也覺得房間裏比較暗就打開了上層的防雨窗,順便打開了窗戶。這些還不夠,為了房間裏麵能更好的通風,她連空調都用上了。憑這點我斷定津村應該是一個比較勤快的人。是呀,如果不勤快,也不會找出別人公寓的備用鑰匙。


    主人不在的時候穿進空房間這種非常識性,還有為了心情舒暢整理房間這種女人特有的應對能力。這種對立的東西在津村知沙這個人的體內是怎麽共存的呢?簡直就是異次元空間裏的神秘領域。


    雖然我感興趣的地方還很多,但現在我隻想躺下來,思考的事情留在以後吧。我先洗了個澡。冰箱裏還剩了三分之一瓶烏龍茶,我對著瓶子嘴咕咚咕咚喝完後就直接鑽進被窩了。衣服也沒顧上換,腰上還纏著浴巾,就這樣睡著了。


    是睡著前還是睡醒後我記不清楚了,總之是突然想起了鬆野的話。在高知車站上車前鬆野對我說的那句話。你早晚得因為那個老女人倒黴。人生如果能夠很長的話,一定可以遇到很多令人吃驚的事情。


    直到晚上6點我才睡醒。托這次的福,雖然我這次旅行並沒有離開日本,那之後的好幾天,我卻都因為時差的緣故昏昏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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