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爆發了和宗教阿姨間的對決,致使我沉得比貝加爾湖(位於俄羅斯境內,世界上最深的淡水湖)和馬裏亞納海溝(位於太平洋,世界上最深的海溝)還要深,但是即使如此,我還是複活了。


    在隔了數個月之後,在白天出門,重新走上了熱鬧的街道。那真是無比英勇的,應該得到全世界喝彩的,英雄般的舉止。我自己都想讚美自己。


    但是…….那個計劃卻,完全的失敗了。


    留下來的隻有“已經不行了”的絕望。


    回到公寓的我,為了消除那辛酸的記憶,呆在房間裏喝著悶酒。


    坐在被爐裏,嘴裏叫著“上酒,再拿酒來——”。但是,即使是這空虛的自言自語,也無法排擠掉這傍晚昏暗的六帖公寓中的寂寞。


    不一會兒,空空的啤酒罐在被爐上旋轉著。


    盡管隔壁在放著大音量的動畫歌曲,我卻仍然在大量胡亂的攝取著酒精。


    感到頭暈目眩。


    隻要再來一點就夠了。


    隻要再來一點就可以忘記一切了。


    *


    那是半天前的事情了。


    從昨天的意誌消沉中重新恢複的我,決定盡早脫離家裏蹲的生活。


    於是我想到了。


    “今天開始就出去找打工吧”——


    就是這樣。既然就職是不可能的,那就先從打工做起吧。那樣我的頭銜也會從家裏蹲變為自由業者的。雖然這個詞也或多或少有著廢柴的意味,但是比起家裏蹲來說,已經健康多了。所以,現在就開始找打工吧。


    於是我在便利店那邊,買了打工情報誌。


    快步走回公寓,認真地讀了起來。


    在哪裏?哪裏有適合我的打工?


    體力勞動不行。我還是不喜歡太過勞累的工作。這樣說來,便利店的店員也不行,我根本就做不到那樣去接待客人的。


    接下來——啊啊!


    漫畫咖啡屋,時薪700元(注:當然是日元)


    沒錯。這個工作是最適合我的。反正是小街道上的漫畫咖啡屋,也不會有太多客人來。收銀員空閑的時候看看漫畫就可以了。真是輕鬆的工作。太棒了——


    於是,我立刻寫好了履曆,得意洋洋的從公寓出發了。


    方向車站前,mac的後麵,目標漫畫咖啡屋就在那裏。


    在四月涼爽的住宅街上,我毫不駐足,吧嗒吧嗒地走著。


    但是——數月未上過街的我,受到了“惡人”的妨礙。他們,nhk的幹擾間諜們都在嘿嘿地嘲笑著縮著肩走在人行道角落的我。


    真是強烈的幹擾啊。


    “喂,快看那個人,真惡心”


    “是無業的家裏蹲呀。最討厭了”


    “回到自己的公寓不是很好嗎。這個街道,不是你這種人該來的。”


    路過的主婦,女子高中生,阿姨們都在這麽竊竊私語。我完全的憂鬱了——


    啊啊,好想回去呀。


    好想回到那昏暗的舒服的六帖小公寓。好想鑽進溫暖的被窩,什麽都不想的就這樣睡去。但是,不行。絕對不能這樣想。若是這樣的話,隻會讓他們更加的放肆。所以要忍耐。要在這裏決定勝負的。加油——


    其實,我還是有某種程度的預計的。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們不會這麽就放過想要回複社會的我的。


    所以我還沒有輸。我抑製著每走一步都會增加的不安,加快腳步向目的地走去。


    然後——我終於到達了目標的漫畫咖啡屋。坐落在車站後麵,這整潔的漫畫咖啡屋“breaktime”,就是我以後的就職場所。從明天開始,每天都要在此工作了。


    馬上,我就要脫離家裏蹲的生活了。


    雖然我是即使白天在街道上走,都會感到無所適從的令人困擾的人,但那應該隻是習慣的問題吧。若是成為自由業者的話,對他人的視線感到的過度不安,也會漸漸消除的。


    所以……沒錯。最後的黑暗到來了。


    現在開始,我要逃脫。要成為普通人。已經不用再被愚蠢的宗教家說教了,要成為一個一般的自由業者。


    所以——所以我該出發了。


    拿出勇氣,進去吧。


    我很有氣勢的將門打開,輕快地走進店內——


    將履曆遞給女性收銀員,很有精神的說。


    “你好,我聽說這裏正在招聘打工者。”就像這麽說吧。


    於是——我說了。


    可是,話說到中途我停住了。


    “.……”


    煙灰缸,熱水瓶,咖啡器整齊的排列著的收銀台中的椅子上,坐著一個讀著漫畫的女性店員。


    認真地看著漫畫的少女,她的側臉——


    多麽不可思議,我見過她。


    應該說,我昨天剛見過她。


    她在聽到“你好,聽說這裏在招聘打”後,注意到了僵硬在收銀員前的我,將頭抬了起來。


    對視。


    “.……….”


    她是宗教勸誘少女,小岬。


    和昨天看到的不同,他今天穿的很普通。是很有年輕風的妝扮。


    看不到宗教的蹤影。


    但是——注意到她是誰的那一瞬,我心髒開始以平常速度的十倍跳動著。


    各種各樣的想法充斥著大腦。


    為什麽宗教少女會在漫畫咖啡屋打工?這不是違反了戒律了嗎?不,那些事無關緊要,關鍵是這女孩還記得我的臉嗎?如果還記得的話,那麽,我就完了。打工之前,怎麽能有知道我秘密的人。怎麽能和知道我秘密的人一起工作。那我該怎麽辦?


    逃跑吧!


    這個結論是最符合邏輯的,總之要趕快逃跑!但是宗教少女卻叫住了即將返回的我。臉上浮現出令我僵硬表情崩潰的,和昨天相同的,輕視我的嘲笑,小聲地詢問:


    “來這裏,打?”


    我注意到那和對待一般客人的態度有很大的區別。沒錯,這個女孩看來是已經知道了我就是昨天的那個頭腦有問題的家裏蹲了。


    令人感覺難受的冷汗順著脖子流下。想要逃走。想要馬上逃走。


    但是——雖然是這樣,我又不能不回答她的問題。說出口的話,怎麽能隨便縮回。


    所以要盡量裝作若無其事,自然一些,總之是說些什麽就好!“打,打——”


    “.……”


    “摩托車,喜歡嗎?”[注:打工(バイトbaito)和摩托車(バイクbaiku)在日文中首字發音相同。]


    ……我到底在想些什麽啊?


    “我很喜歡呀。摩托車。感覺像駕禦風一樣呢”


    坐在店裏的客人們,也開始注意起我來。


    “引擎的運轉以後都停不下來呢。怎麽樣?下次一起去兜風。”


    啊,已經不行了。


    “說起兜風,其實,我也沒有騎過呢!哈哈哈哈哈——………….那麽再見”


    我快步從店中逃了出來。


    回家的路上,我在便利店買了啤酒和燒酒。


    死了,要死了。


    但是我死不了。要說為什麽,那是因為今天天氣很好呀。所以就用拚命喝酒忘記一切來代替吧!


    忘記吧。


    用酒。


    酒啊——


    *


    嘴裏叫著“上酒,再拿酒來——”。但是,即使是這空虛的自言自語,也無法排擠掉這傍晚昏暗的六帖公寓中的寂寞。真想哭呀。


    全部都要怪那個女人。都是因為她,我的逃出大作戰,以慘烈的失敗而告終了。好想


    有詛咒殺人的能力啊。


    ……那些家夥,那些家夥,可,可,可惡。現在那些惡人們,肯定在嘲笑我。我現在肯定在被人當成笑柄了。


    “店長,今天,腦袋有問題的家裏蹲來過了喲。”


    “真的嗎,小岬”


    “他到這店裏來找打工。明明就是個家裏蹲,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麽身份”


    “就是呀。無職又中途退學的惡心家裏蹲,早就應該被社會拋棄的嘛”


    惡人們肯定在像上麵那樣,用我的事情來講笑話。啊啊,可惡啊。難以忍受。不可原諒。


    所以我要報複。現在就要報複。絕對要報複給你們看——


    但是,我是個家裏蹲,又想不出什麽好的報複的方法。所以這件事就算了,還是想點能夠令自己開心的事情吧。把討厭的事情都忘掉,想想開心的事情。


    要說開心的事情,那非nhk莫屬了。


    辛酸的時候,痛苦的時候,隻要想想nhk在水下展開的陰謀的事情就可以了。隻要那樣做的話,總能快樂一些的。


    nhk,nhk——


    “我明白了”


    我叫了起來。


    “那個女孩是nhk的特殊間諜啊”


    我大聲地說出了這個想法。


    但是與預料相反,心情根本沒有變好。


    “唉…….”這樣呻吟著,將啤酒和燒酒一掃而空。


    頭疼欲裂。從隔壁傳來的動畫歌曲的聲音,也變得非常的吵鬧。


    我明白,我和平常一樣喝醉了。心情越來越消極。看不到未來的希望。我覺得這樣下去,我會一個人像傻瓜一樣寂寞的死去。


    “.…….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這樣念叨著。


    可是,現在隔壁仍回響著動畫歌曲的聲音。在那歌詞裏,總是頻繁的出現‘愛’‘夢想’‘戀愛’‘希望’這些陽光係的詞語,真是極大的諷刺啊。在前途暗淡無光的我聽來,這真是莫大的諷刺。我在憤怒和悲傷裏顫抖了。


    說起來,隻有今天鄰居家動畫歌曲的音量才開的這麽大的吧?平常都是白天響。今天可是已經到晚上了呀。


    然後,我偶然注意到。


    難道,這是在對我發泄著不滿嗎?


    就那麽討厭沒有成為自由業者,如此悲慘的像傻瓜一樣的我嗎?


    “………….”


    若是如此,決不原諒。


    我敲打著牆壁。


    動畫歌曲的聲音沒有想停的樣子。


    那就踢牆試試。


    依然毫無反應。


    ……把,把我當傻瓜嗎。


    所有人,所有人都把我當傻子耍。


    可惡,看著吧。


    會讓你後悔的。


    喝了那麽多的酒,醉得很厲害,變得神誌不清——


    我要去了。給點顏色他瞧瞧。


    因為不對的是那邊呀。


    我從被爐裏站起身來,跌跌撞撞的走到門口,打開門。


    搖搖晃晃走到隔壁202室——不斷地按著門鈴。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但是無人應門。


    又試著捶門。


    仍然沒有反應。從室內傳來的還是一成不變的動畫歌曲。是夢幻拉拉(高田明美參與人設的tv動畫,26集)的主題歌。


    “我就是夢幻拉拉”


    忽然獻血上湧。


    去擰門把手。沒有上鎖。


    打開了門。


    我“喂!”的叫著,憤怒的走進去,怒吼了一聲“吵死了!”——


    就在那個瞬間。


    “.…………”


    我看見了。


    房間裏麵有個在電腦前搭著腰,耳朵歪在揚聲器旁的男人。


    他,注意到了突然闖入家們的訪客,輕輕的將轉椅轉過來。


    他——在哭。


    潸潸的,流著眼淚。


    更加難以置信的是,我,認得他。


    “.………”


    已經說不出話了。我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拭去眼淚,臉上也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望向這邊。


    挺起身子,目不轉睛的望著我的臉。


    那樣短暫的沉默之後——


    他用顫動的聲音,說。


    “佐,佐藤前輩?”


    沒有錯。


    他是山崎。


    已經分別四年了,根本就沒有想過會再見麵。


    2


    高中時代,我是文學部的部員。


    雖然這麽說,但我也並不是那麽喜歡小說。會加入文學部,隻是因為是在新生歡迎會上,被可愛的學姐勸誘的。


    “你,加入文學部吧”


    我禁不住就點頭答應了。別的動機就沒有了。非要說原因的話,就是比我高一年的學姐,一定要加入這帶有禦宅族臭味的文學部,明明長得跟明星一樣可愛。


    就是以這麽隨意的動機加入社團活動,每日的活動就是用撲克牌玩著牌七。一般有空的時候,就是和學姐在狹窄的社團教室裏玩著牌七。真是的,到底在幹些什麽。明明還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的。


    啊,現在再說那些已經沒有意義了。過去的已經過去了。


    總之,那是某天放學後的事情了。我和學姐在麵向中庭一樓的走廊裏走著。


    前輩忽然指了一下裏院的角落。


    “看那裏”


    “啊,在欺負人呢”


    穿著初中部製服的少年,被幾個學生圍著,肚子被咚咚地打著。


    受欺負的少年,臉上露著孱弱的微笑。


    欺負人的一方,也嘻嘻的笑著。


    真是不錯的風景呢。


    “真過分呢”


    前輩說。她是一個感情非常敏感的人,臉上露出了真的非常痛苦的神情。


    就在那時。一個念頭閃過。


    “我去幫幫他吧?”


    我決定在學姐麵前耍帥。


    “做得到嗎?”


    我點了點頭。


    不過是些初中部的小鬼,肯定沒問題的吧——


    當然,那是重大的判斷失誤。


    “欺負人,真是丟人呀!”的叫著,走進了欺負人的現場是很好,但是反而被反擊,最後欺負小組就這樣逃走了。學姐愣愣的看著我,被欺負的孩子,此後一年中,仍一如既往的被欺負著——即,我的行動什麽好的結果都沒有產生。


    雖然是這樣,但那個被欺負的孩子山崎君,似乎誤解了什麽,對我非常地尊敬起來。在進入高中部的同時,也加入了文學部。


    但是,那時我已經是三年級了。學姐也已經畢業了,完全沒有了幹勁的我,將部長的位置交給山崎後,就自己忙學習準備聯考去了。


    就這樣,我也平淡的畢業了。


    畢業式上和山崎講過兩三句話以後,就沒再與他聯絡了,但是——


    *


    在六帖小公寓中,山崎並不顯眼。他變瘦了,像俄羅斯人一樣蒼白的樣子和那時相比完全沒有變化。還以為他會長得多少有點男子氣慨,但是果然沒那種事呀。依然是看起來戰鬥力很低的纖弱少年呀。


    “是真的嗎?真的是本人?”


    剛才還是哭得眼睛紅腫,現在就已經破涕為笑了。動畫歌曲的聲音也停了。


    呆立在門口的我反問到。


    “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我還要問佐藤前輩呢”


    “我…”


    就是因為離大學比較近而偶然入住的,就這麽輕描淡寫的說了。我不想讓山崎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中途退學且無業的家裏蹲)


    山崎並沒有注意到我心中的糾葛,開始說起自己的狀況來。


    “今年春天,我進入了專修學校。想找一間房租便宜,上學方便的公寓,偶然之中就看中了這裏——”


    原來如此。看來完全是出於偶然呀。


    “總之快進來吧。雖然不是什麽幹淨的房間。”


    山崎明快的催促著正在為這些幾乎說不過去,不可能的偶然而倍感躊躇的我。


    我立即脫下鞋,走進了屋內。


    房間的布局和我的房間沒有區別,當然這是理所當然的。


    “………”


    但是——這是,什麽?


    我不禁驚呆了。


    山崎的房間裏,洋溢著奇怪的氣氛。這是至今我都未曾感到過的,咕嚕咕嚕的微妙的氛圍。


    牆壁上貼著的奇妙的海報,兩台巨大的tower型電腦,從牆角一直堆到了天花板的漫畫山,——還有其他各種各樣的家具和裝飾,一同醞釀出這種令人感到困擾的氣氛。


    “這邊請,坐這裏吧”


    山崎的聲音將我拉了回來。


    遵照他的話,我在這可疑的房間裏麵移動著——


    突然,腳下傳來什麽被破裂的聲音。我嚇得跳了起來。


    “啊,是cd—r的盒子啦。不用在意的。”


    向腳下看去,漫畫啦,小說啦,錄像帶啦,dvd啦,寶特瓶啦,空的紙巾盒之類的東西都像垃圾一樣,散亂在地板上。


    “很髒的屋子呢”


    確實,這麽邋遢的房間,我還是第一次看到。


    “雖然是這樣,但真的是很高興呀。沒想到佐藤前輩就是住在隔壁呀。”


    坐在床邊的山崎,並不介意似乎每走一步都會踩到什麽的我。眼光朝著這麽遠方說著。


    終於,我也到達了電腦桌旁,在旋轉椅上坐下。


    現在,酒已經醒了。醉意全無。


    不知道說什麽好,我把視線轉到那17寸的顯示器上。桌麵壁紙用的是我所不知道的動畫的插畫。


    “我搬到這個公寓已經有半個月了。但是我們卻都沒有注意到,真是很奇怪呢。”


    顯示器上麵,擺放著背著紅色書包的少女人型。(應該是gk之類的東西)


    “大概是因為在大都市的緣故,所以鄰居之間都互不關心吧”


    牆壁上張貼的海報,是像小學生一樣的少女的裸體畫,當然也是卡通風格的。我將視線移開,轉到電腦桌上。


    “怎麽了?佐藤前輩。怎麽不說話……….啊,音樂太吵了吧,下次我會注意的。”


    電腦桌上大量堆積著四方形的盒子,我想應該是什麽遊戲的包裝盒。包裝盒上大量使用著“欺侮”“濕潤”“虐待”“淫亂”“捆綁”“學園”“監禁”“淩辱”“鬼畜”“純愛”“調教”“冒險”等平常幾乎不用的字眼。而包裝盒封麵上,還是印著像小學生一樣少女的裸體,當然仍然是卡通風格。上麵還貼著“未滿十八歲禁止購買”的貼紙。


    我又慌忙移開視線,轉而看著牆角堆積如山的漫畫。


    “雖然如此,還是很高興呀,佐藤前輩。竟然能再一次與前輩相遇。我很尊敬前輩的,前輩你知道嗎?應該是知道的吧――”


    我隨手拿起一本漫畫,啪啦啪啦的塊速翻了起來。


    在這裏麵的果然也是,如小學生般少女的裸體,而且封麵上還印著“成人漫畫”的字樣。


    “說起來,我就讀的學校,你知道嗎?我覺得你或許曾在電視廣告上看到過――”


    我把漫畫放回漫畫山中,拭去額頭的汗水,問道。


    “你念的哪裏的學校?”


    對於這個問題,山崎挺著胸膛做了回答。


    我不假思索的抬起頭來望向天空。


    *


    ―――幾年前的那個時候。我們都懷揣夢想。


    在肮髒的校舍裏,過著糊裏糊塗的生活。


    美麗的少女們。雖然抑鬱卻依然帶著笑容的少年們。


    不管事我,還是大家,都懷揣著夢想。


    在如夢般的生活中,我們這些年輕人,無論是誰,都在心裏為自己描繪著美好的未來。


    每天在放學後進入社團教室,跟學姐一起度過冗長的時間。


    在隻要地震就會轟然倒塌的老舊的,粗製濫造的預製小屋裏,膽戰心驚的抽著煙。


    不去打工,參加社團活動也是出工不出力,成績又差,又沒有幹勁。即使是這樣的沒出息的高中生,那時也能開心的笑著。


    那是發生在某天的一件事。


    我和學姐在散亂著垃圾和雜物的社團教室裏發著呆。


    “佐藤君,你將來準備幹什麽?”學姐問我。


    “先進一所差不多的大學.......雖然不知道想幹什麽,但是,到了那時候就應該會發現了吧。”


    “嗯”


    學姐移開了目光,有些寂寞的說著。


    “之前,在幫助被欺負的孩子的作戰中。雖然像個傻瓜一樣,但是稍微有點帥呢.....所以沒問題的,佐藤君的話肯定沒問題的。”


    我,害羞了。


    ――然後過了一段時間,學姐就畢業了。


    而在髒亂的社團教室中,就隻剩下了讀著數學參考書的我和山崎。


    山崎對我說。


    “佐藤前輩,今年也要畢業了呢。”


    “是呀。......今後你就是社長了,要加油呀。”


    “會感到寂寞的。大家都長大了呢”


    “年輕人不要說這種話。――對了,抽嗎?”


    我從口袋裏掏出香煙,遞給山崎。


    山崎接過香煙,害怕地點上火。


    劇烈的咳嗽起來。


    咳出眼淚的同時,山崎說。


    “能順利就好了。”


    “什麽?”


    “很多的事情呀。就像現在這樣,繼續每天快快樂樂就好了.......所以佐藤前輩,請加油呀。無論到哪裏,都請加油。我也會加油的。精神滿滿的生活下去。什麽都能成功的。”


    心中既有不安也有希望。


    在夕陽沐浴的教室,我們兩人毫無掩飾的笑著。


    ――然後,我就進入了大學。


    但是,中途退學了。


    為毫無目標的生活所迫,對原因不明的不安感到害怕,沒有出頭之日,沒有任何長處,總是被嘲笑等的白癡般的生活就這樣沒完沒了的持續持續著。


    被四周看不見的恐懼包圍著。


    於是我將自己關起來,染好睡覺。呼嚕呼嚕呼嚕呼嚕的,睡累了依然繼續睡。任由春天離去,夏天遠去,秋天到來,冬天歸來。


    然後不知道是第幾個,溫和的,春天。


    連能連接未來的時間也被突然中斷了,我完全走投無路了。


    即使夜風涼爽,感覺舒適,我依然,繼續著自己的睡眠。


    就是在這樣的日子裏,我們相遇了。


    我和山崎,再一次相遇了。


    纖弱的總被人欺負的男孩。即使如此卻是個不錯的家夥啊,山崎他。


    ――那個時候,我們呼吸著街道中相同的空氣。


    雖然我們看不見具體的未來,但依然會努力向前。


    即使是現在的我,也能清晰地想起。那個,令人懷念的教室,那從狹小的窗戶擠入的夕陽。


    天真的,對話。


    “我們,會變成什麽樣呢?”


    “肯定,能變成想要變成的樣子。”


    “若真能如此就好了”


    那就是心情舒暢,溫和的放學之後。


    *


    但是我們還是年輕的笨蛋。又無聊,又沒希望,就連僅僅四年以後的未來也無法預知。


    相隔數年與山崎再次相遇的我,向他問道。


    “你念哪裏的學校?”


    對於這個問題,山崎挺著胸膛回答說。


    “夜夜樹動畫學院”


    “......”


    所謂人生,真是不可思議啊。


    “那麽前輩呢,現在在做些什麽?”


    “已經,中途退學了啊”


    “.......”


    山崎,把臉仰向天花板。


    四周流動著令人不快的沉默。


    我逼著自己,發出很有精神的聲音。


    “那你呢,剛才為什麽在哭?”


    “.......最近,沒有去學校了。果然我還是無法融入周圍的人的世界之中。又沒有朋友,又是第一次一個人住――就因為這些原因,不知不覺就用這麽大的聲音放cd――”


    “難道你――最近一直蹲在家裏嗎?”


    “...是啊。”


    我從轉椅上站起來,留下一句“你等一下”,就回到自己的房間。


    然後雙手抱著罐裝啤酒,再次進入山崎的房間。


    “喝吧”


    “...哈?”


    “叫你喝你就喝”


    我把啤酒遞給了山崎。


    “沒關係的。總有一天,一定能夠擺脫家裏蹲的生活的。”


    我將自己的願望,大聲說了出來。


    “沒問題的,山崎君。在對待家裏蹲這件事上我可是專業級的。隻要有我在,就絕對不會讓事態再惡化的。”


    然後,我們開始喝酒。在大音量的動畫歌曲中,喝得意識不清了。


    一直到深夜宴會還在繼續。


    動畫歌曲的cd放完後,我們就開始唱歌。因為已經醉得很厲害了,或許那是夢中的絕唱也說不定。


    但是,夢就當是夢算了。就這樣吧。


    反正,我們是充滿精神的唱著歌。


    [家裏蹲之歌]


    作詞:佐藤達廣


    作曲:佐藤達廣


    寒冷的,六帖一間


    陰暗的,單色公寓


    斷絕的,看到的脫離依然遙遠


    在床上,起起伏伏一天16小時


    在被爐的,陰暗的角落


    隱藏著,不知是蟑螂還是什麽


    吃飯的話,一天一餐


    體重減少,身體消瘦


    想要去便利店


    卻遭到他人冷眼


    身上的冷汗汩汩直冒


    想脫離痛苦卻困難重重


    妄想一樣的nhk


    想要追求卻隻得空虛


    即使是已經迎來了黃昏


    依然橫躺在潮濕的床板


    疲勞繁重的腦袋


    啊啊不行了不行了!


    把黃色漫畫當枕頭而睡在地板上的我,因為劇烈的頭疼醒來。


    山崎,則是趴在電腦桌下睡著。


    “學校呢?”


    我搖著他的肩膀。


    “...不去了”


    這樣回答後,山崎再次閉上了眼睛。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橫躺在床上。


    吃了點巴夫靈(頭疼止疼藥名,原文是バファリン),就繼續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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