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東京的保守黨新幹事長連日連夜繼續進行他精力充沛的活動。行代田區的水田町有一棟地上二十樓壯觀建築,這是保守黨全國本部的大樓。位於九樓的幹事長辦公室是他的城堡,他坐鎮在這裏,見過無數的訪客,接受采訪、下達命令,裁決事務。


    “五百億圓。要在這一次的選舉中獲勝,光是黨本部至少就要五百億圓。如果把這筆錢想成是維持日本的自由和繁榮所需的保障經費,就會覺得太便宜了。”


    他對著話筒大聲地說道。總選舉早就預定在年底或者明年初舉行,擔任保守黨選舉總司令官的他總是忙得暈頭轉向。


    “聽好!如果我們的政黨在選舉中敗陣,讓在野黨掌握聯合政權的那一天,自由主義經濟就會崩壞了。現在雖然處於史上空前未有的好景氣,可是,連一毛錢都不願支援的人就是不折不扣的守財奴。”


    他的專用電話裝設有四重的防止竊聽裝置,房間本身也有防止竊聽的係統。坐陣在如鐵壁般城塞中的他指揮著十人以上的秘書、幾乎同等數目的議員,還有個人的電腦,可以說是一手承辦了整個黨的營運。


    “如果對方拒絕,我們也有我們相對的作法。將成品輸往海外的時候,應該可以免除加在國內價格上的消費稅。可是,我們可以廢止這個製度,加上同樣的輸出稅。”


    “這、這怎麽……!”


    “有什麽不可以?隻要加上輸出稅,美國政府指責日本的聲音就會小很多了吧?在上一次的選舉中,就因為你們業界出力不夠,我們的政黨才會敗陣。我給你一些考慮的時間,明天中午以前給我答理。懂嗎?”


    幹事長掛斷電話,用他強壯的指頭撥了另一個號碼。


    “啊,昭和汽車國業嗎?請叫會長接電話。”


    他甚至不用報出自己的名字。這個電話號碼隻有一部分要人知道,會長秘書很熟悉幹事長的聲音。


    “會長,你們公司支持的那個新聞秀是一個非常反政府的粗俗節目啊!先是說消費稅有構造上的缺陷,又說在美蘇協調的時代中,我國隻是不斷地增加軍事費用,這些話都會造成人們的困惑。這種非國民的節目一定要停止才行。”


    他閉上了棱線分明的嘴巴,在很短的時候內傾聽對方的辯解。


    “今年十二月支持者會放棄?那好,不過,放棄的期限隻能到十月。請不要讓我失望哦!”


    在打下一個電話的五分鍾之間,新幹事長吃了他的午餐。他吃了三片厚厚的夾著蛋糕的三明治,喝光了兩杯加了很多砂糖和牛奶的咖啡。


    “啊,中道黨的書記長先生嗎?最近在箱根要舉辦高爾夫球賽,請你一定要參加。把消息透露給傳播媒體也沒關係。哪,是主辦那個女歌手後援會的家夥主持的,是超黨派的人。在好好地流一些汗之後,我們再就那法案好好地談一談吧?”


    他一邊打電話,一邊看著秘書遞過來的備忘錄,在掛斷電話的同時,他對這件事下了指示。


    “今天晚上的麻將大會中要輸個三千萬圓。那些派別的家夥手頭很緊,給他們這些錢就夠他們用了。如果給他們以億為單位的錢,隻怕他們會暈倒在當場。”


    在場的人不禁哄堂大笑,在笑聲未停之時,幹事長撥了下一個電話。


    “喂,那件事怎麽樣了?就是核能發電反對運動的領導人啊!現在他不是安然地地電視上演出,還照樣出他的書?立刻讓他閉上嘴巴!不管用什麽方式,讓他收下錢,然後馬上著手準備以恐嚇企業的罪行逮捕他。這次的選舉,要讓電力業界拿出三十億來。可是也不能白拿。如果沒有錢就用女色,讓他的舌頭凍起來。懂了嗎?”


    喝了一口茶之後,他又打了電話。


    “什麽?隻能出一億圓?混蛋!他以為是誰讓他能這樣做生意的?如果那件建法融資的事件讓傳播媒體知道的話,他可要損失個五十億或一百億呀!問他們董事長是不是想進拘留所嚐嚐滋味?一億圓還少了一位數,懂嗎?”


    幹事長就像黑手黨的大頭目一樣忙碌,精力充沛而又勤奮,通曉一切業務。他管理著所有的髒錢和人脈,他在黨內的實力遠遠超過弱小派閥出身的新首相。


    突然,有人急促地敲了門。


    “幹、幹事長閣下,大事不好了!”


    敲門聲未落就跳進幹事長辦公室的就是在上次總選舉中當選的新科議員。是占有現在保守黨的國會議員40%以上席位的“二世議員”。他那退休的父親拜托幹事長好好鍛煉一點都不曾吃過苦的兒子,希望幹事長把他安排在身邊訓練。這個男人有學曆,人品也不壞,可是,卻是一個無能的人,放在身邊也沒有什麽用。連幹事長的秘書們都不把他放在眼裏。而現在,這個男人驚慌失措地跑進了幹事長的辦公室。


    “我現在有重要的事要談。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還不定下心來!”


    被幹事長一喝,二世議員汗顏地匍伏在地上。“對不起,不過,請您先看看這個。”他顫動著聲音遞上了一張紙片。就在五分鍾之前,從永田町到四穀一帶,某家報社開始四處分派號外。就在看過號外的內容的一瞬間。


    “名雲這家夥!太過分了!”


    幹事長的兩眼中燃著熊熊的怒火。他用強壯的手掌擰皺了號外,但是,上麵卻用特大的字寫著一些內容。幹事長在五年內從某個惡名昭彰的企業手中接受了六億圓不正當的獻金,有收據的副本為證據,除此之外還有在國會上通過對某個企業有利的法案之證物等。


    一個秘書慌忙飛向電視,一個頻道換過一個頻道。每一個頻道都播放著一個二流歌手的離婚記者會,可是,不久之後,字幕上就打出了“幹事長收購疑案”幾個大字,於是節目內容就慢饅地變更為這個聳人的大新聞了。


    於是,在二十分鍾之後,幹事長就完全變成了議論的中心人物。報社和電視台的公務用車並列在黨本部之前,記者和攝影機蜂湧到玄關來。想要從後門逃離的幹事長等人被發現了行蹤,一下子就被包圍起來了。有一打之多的麥克風擠到他麵前。


    “幹事長,請問你一件事。”


    “無可奉告!無可奉告!”幹事長沒好氣地說。


    “還不閃開!混蛋!”


    一個號稱為秘書的保鏢以連暴力團員都要為之膽怯的粗暴態度推開了記者。一掌打倒了攝影人員。在一陣推拉擠壓之後,保鏢們終於打開了一條通路把幹事長推進黑色的賓士車中。


    “再羅嗦就宰人!一群無賴!”留下了一陣罵聲,賓士車開走了。


    “暫時不要公開露麵。這麽重要的時期竟然發生這種事!名雲這家夥,一個發狂的鄉下諸候竟然動我的主意……”


    幹事長用拳頭毆打著車子的坐墊,秘書則縮著身子,戰戰兢兢地問道。


    “現在要怎麽處置?傳播媒體一定會不死心地猛追的。”


    “那是真正的政治獻金。我沒有什麽好心虛的,把所有政治獻金都視為一種罪惡,這是傳播媒體的愚昧。就這麽告訴他們!”


    幹事長再命令秘書,把從保守黨手中拿到錢的禦用文化人名單從公事包中拿出來,從當中選出四個評論家。


    “這四人可以。在赤阪的‘菊祭’招待他們。一個人給他們五百萬圓,再讓他們抱抱藝妓,然後要求他們對傳播界提出反駁,要他們告訴大眾,追問一個有能力有名望的政治家無聊醜聞是國家的損失,不要讓日本因此而踏上滅亡之途。”


    “一個人五百萬圓夠嗎?這一陣子,行情似乎都搞高了。”


    “告訴他們,如果事情變得成功了,另有謝禮。真是一群狗,隨時隨地地都想要錢。”


    可是,先不談個人的厭惡感,在這個時候,唯有用


    金錢可以驅動的禦用文化人發動表麵上的反擊了。然後,他們再利用這一段時間,準備內部的,也就是真正的反擊。


    另一個賺取時間的方法就是逃開傳播媒體的狂熱,把自己藏起來。位於青山的伊賀上醫院就是一個讓瀆職政治家們逃難的有名大醫院,到目前為止,有八個首相、九十二個國會議員和三十八個參議院議員入過院。他們入院時都精神抖擻,可是據說“因為原因未明白的猝變”而死亡的人也不少。結果,幹事長也跑進了這家醫院,被請到了八樓的特別病房。留著鯨魚般胡須的院長對帶著五個秘書一起前往的幹事長打了招呼,請幹事長好好在此地休養。


    “可是,幹事長還很年輕,身體也很健康啊!該用什麽病名好呢?”


    “為患者安上病名是醫生的責任吧?少羅嗦!”


    被幹事長這麽一吼,院長像烏龜一般縮著頭。


    “那麽,就以心因反應為名辦理入院手續吧!”


    “心因反應是什麽病?”


    “就是對刺激很容易過度興奮,所以需要安靜休養,大致上就是這樣……”


    “我怎麽會患這麽軟弱的病呢?”


    幹事長不滿的猛吹著鼻息,可是,這個時候也不能再計較什麽了。年輕和健壯是幹事長最引以為豪的,健康也是政治家的條件之一,可是,在暴風雨過去之前,一切隻好將就著點。


    特別病房與其說是病房,倒不如說相當於高級豪華旅館的蜜月套房,相當寬敞而且又有格調。窗戶向著中庭而開,從醫院外麵看不到病房內部。


    “不管怎麽說,背負著日本保守政界大任的我竟然還得裝病入院,真是丟死人了!這一切都是名雲的關係。可惡的名雲,我要讓他知道我的厲害!”


    他瞪視著幾個秘書,仿佛他們就是政敵的化身一樣。秘書們隻覺背上冷汗直流,他們很清楚最好不要去招惹這個可怕的人物。


    幹事長像真正的病人一樣換上了罩衫,可是,除此之外,他一點也沒有病人的樣子。他命令秘書們將病房改裝成臨時司令部。窗簾加裝成兩層,裝備有防止竊聽係統的電話也送來了。


    他打的第一通電話對象不是首相,而是他擔任副總裁的叔叔。


    “叔叔,您大概也知道事情的梗概了吧?請您務必要幫幫我。”


    “沒想到一向強悍的你也有軟弱的時候。哪,我就先找出一個在野黨的醜聞,先轉開媒體的矛頭吧!”


    “謝謝您。不管怎麽說,這都是因為名雲的緣故。”


    “如果要和名雲發動全麵戰爭,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幹事長聽到叔父的話,不禁提高了聲音。


    “副總裁,不,叔叔,是對方先挑釁的。如果不站起來對抗,我方隻有挨打的份了。”


    “唔,話是這麽說……”


    “叔叔應該會讓我在五年之後成為保守黨的總裁、日本國總理大臣吧?如果我因為這次的事件而名譽大受損傷,那麽,叔父的夢想就破滅了。名雲有意要粉碎叔父您的夢想啊!他的所作所為能原諒嗎?”


    “當然不能原諒,可是,這真的是名雲下的手嗎?”


    在保守政界的濁流中奮遊了四十年之久的副總裁,說的好聽是慎重,說的難聽是猜疑心重。他自己就是利用欺騙、威協、背叛了許多人而占上了權力中樞的寶座,因此,他總是考慮到別人是不是有可能欺騙他。


    “那是當然不過的事。除了名雲之外,還有誰會設這種陷阱?”


    “唔,這麽說來,你是被名雲的手下村田給出賣了?”


    “當然我會嚴厲地懲罰那家夥的。可是,名雲的問題比村田還重要。既然他對我下手了,下一個目標就是您了。”


    “這家夥可不能任他上竄下跳!”


    聽起來似乎是不急不徐的回答,可是幹事長似乎可以感覺到在電話的那頭的叔父非常不愉快的笑容。那是一張用政治的活水搓撚著權力欲的粘土,再用利益的火焰灼燒而成的七十五歲老人的臉。經過策劃,確保了海東集團的巨大資產為自己完全資金來源的就是副總裁。


    “你就乖乖地待在那邊兩三天吧!偶爾休息一陣子也是不錯的。”


    老人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


    “地震好像就發生在永田町的正下方。”


    續一邊用搖控器變換電視的頻道,一邊對哥哥說。跟幹事長一樣,竜堂兄弟也知道這個政治的放火事件主謀者是誰。肉食獸們就要開始一場血腥的相殘了。雙方的武器不是槍彈,而是鈔票和流言交飛,彌漫的不是屍臭而精神上的腐臭。這醜惡程度相當的人們即將展開一場勢力鬥爭。


    “長滿太多果實的樹枝是承受不住重量的。太富有的國家也可能因為承受不住巨大的財富而毀滅。”


    明治時代的作家德富蘆花曾經寫過這麽一段話。始不得不有同樣的看法。看來,日本好像已經承受不住自己所得到的財富重量,而漸漸走上自毀的路了。有的國家是因為受到他國的侵略而滅亡,有的國家是因為過度的軍備而亡國,更有的國家是因為貧困和饑餓而從這個世界上消失。而有的國家是在虛妄的繁榮和飽食之後,被埋在垃圾山中而毀滅,這也不是不可思議的。不管怎麽說,可以確定的一件事是——國家不可能永遠繁榮。


    就像葡萄牙一樣,他們曾經支配了半個世界,可是,不知何時,他們也從世界史的舞台上退了下來,以一個安靜的小國家姿態存在這個世界上。也有的國家就像迦太基一樣,貪心地聚集了巨億的財富,卻也遭到了其他國家的憎惡,在沒有留下任何文化遺產的情況下,在戰火中滅亡了。日本接近哪一種例子,這是目前還沒有辦法確定的。


    姑且不談日本的未來,對竜堂兄弟而言,他們現在最關心的一件事就是在白楊學院的校地內發現到洞穴。當始針對這件事提出報告時,老三這樣回答他。


    “太不戲劇化了吧?在傳奇動作小說當中,發現秘密的洞穴應該是更刺激更令人驚異的。在雜草堆中發現鐵絲網,這未免太沒意思了。”


    長兄一點也不在意終的不滿。


    “很不巧的,我並不是傳奇動作小說中的主角,隻是一個平凡的世界史教師。我不想去經曆戲劇中的情節。”


    “平凡嗎?”


    老二端麗的嘴角露出奇怪的笑容。他很了解終的性格總是希望能攪起一場混亂。終在舞台上引發大暴亂,把惡人們一掃而空,然後長兄出現,給這個暴亂的孩子一拳,抓起他的衣領將他拉下舞台,這就是他們兩人關係的象征。可是,注重禮儀和秩序、形式、平穩的長兄不能忍受這樣的情形,就像是竜堂家的家係所賦予他的工作一樣,這是老二的想法。


    這一天,始對白楊學院今後的動向比對中央政界所引發的騷動還關心。始可以諒解日高老人的話中之意。現在的白楊學院看來沒有個落實感,而且欠缺活力,這大概就是身為院長的經營者日高老人的心理反映吧?


    日高老人是始他們的祖父竜堂司的朋友,以一個教育家而言,當然傾向於理想主義。可是,人缺了竜堂司那種幹勁和骨氣。這個溫厚的紳士在他四年的經營學校生涯中,曾幾度和自私自利的現實之間有過妥協。想來也是相當辛苦的,而且有時候也不得不違背自己的意思。他一定也嚐過挫折感和無力感吧?


    “日高是一個好人。如果他想堅持自己的信念或理想,並將之付諸實行,一定會樹敵的。沒有一個人可以討好所有人。”


    始曾經聽祖父這樣說過。祖父很擔心朋友的神經太細,所以也曾希望日高到共和學院來幫自已經營。可是。最後他還是未能將“收起你的學校,到我這邊來吧”這句話告訴獨立經


    營學校的日高,而帶著這個遺憾去世了。


    既然祖父遺言交代“如果日高有什麽問題,就要盡力幫他忙”,始當然就不能置之不理。就因為這樣,他請姑姑鳥羽芽子代理理事長的工作,自己暫且離開共和學院的工作崗位,離開了東京,來到日本海岸的都市。他原想盡可能地幫助祖父的朋友,可是,來到這裏一看,他覺得自己並使不上什麽力氣。“一拳揍死那個叫什麽教團的首腦人物,要他不要動白楊學院的歪腦筋就成啦!太簡單了嘛!”終在出發之前這麽說過,可是,事實上並沒有這麽單純。


    電話鈴響了。始製止了續和茉理,自己接起了話筒。他原以為是協迫的電話,不過,他的預感或者疑惑卻有所偏差了。


    “啊,始,是我,日高。”


    “日高先生,怎麽了?有什麽麻煩事嗎?”


    “不,我想應該盡快通知你才是。關於把我的土地賣給神聖真理教團一事,我決定還是要拒絕他們。”


    日高講得很簡潔,所以,一時之間,始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反應。在了解他的意思之後,始更是不知道該怎麽說。


    “您下定決心就好,不過,這樣做真的好嗎?”


    “遇到這種事情,學校的經營者當然各有不同的想法,但是,我仍然想保有以往踏實的作法。這一陣子也讓你增添了不少麻煩,現在我已經不再猶豫了。”


    或許日高老人想藉著把自己的決定告訴始以斷絕自己的退路吧?始有這樣的體認。始雖然隻是一個沒有什麽權利的小夥子,不過,他現在是以祖父司的代理人身分接日高老人的電話。而既然祖父的朋友已經下定了決心,始他們也應該知道怎麽做了。


    當始正想對著話筒說出他的想法時,話筒那邊突然發出了激烈的聲音。老人的聲音頓時亂了章法,始察覺到有異變。


    “喂!喂!日高先生!先生……!”


    對方的話筒被粗暴地接斷了,文明的利器失去了它的機能。始扔下了聽筒看著續和茉理。一切就要開始了,幾乎不需要用語言來表示。


    ※※※


    日高老人夫妻和兒子媳婦一共四個人都被用綁行李的繩子給捆了起來。對方的手法太高明了,所以他們連抵抗的時間都沒有。他們被拉到了庭院,被二十個左右的年輕男人們包圍了起來,在被拉進等在外麵的汽車中時,日高老人好不容易才得以問一句話。


    “你們是什麽人?”


    這個問題問得很理所當然,可是,這些男人們似乎無意謹守常識和社交禮儀。他們的服裝雖然不整齊,可是,看到他們左胸上別著的奇怪徽章,日高老人就知道他們的身份了。他們就是神聖真理教團的信徒。


    “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做?你們教團的顧問律師前幾天才來找我,以紳士的風度交談的。”


    “可是,你不是傲慢地想要拒絕教主大人的要求嗎?”


    發出像鐵鏈生鏽聲音的是這一團人的頭頭吧?看來還不到三十歲的樣子。有棱有角的臉和瘦長的身材顯得極不協調。


    “教主大人將要親自審判你們的大罪。為了防止世界破滅和人類的滅亡,你們將會成為犧牲的供品。”


    當日高家的四個人就要被綁走的時候,突然響起了慘叫聲。信徒們所築成的人牆崩散了,四個信徒發出了痛苦的呻吟聲,同時趴在地上。相對的,有兩道人影躍過了入侵者們的頭上,站在日高老人一家人的身邊。是竜堂家的老三和老幺。終對著驚駭不已的信徒們笑著。


    “我們最老的哥哥非常神經質哪!他懷疑真理教團會對日高先生采取實際的行動。突然采取合理的商談會不會就是故意讓日高先生大意的手段?所以,我們就擔任起事後出手的保鏢任務了。現在你們了解了嗎?”


    “很少有主角會這麽親切地說明事情的。”


    餘不禁感到佩服,終則繼續說道。


    “關於報酬的事情隻是為了有讓人存在。”(此處似乎有掃描錯誤——追夢注)


    “羅嗦!這些不信神的家夥!”


    憤怒不已的信徒們一起湧了上來,終毫無危機感地迎戰。


    “我等這種場麵已經等得不耐煩了!這裏可不是國會,不要以為能以多取勝!”


    終的腳水平畫出半圓形。揮著大刀飛奔過來的信徒發出了慘叫聲飛了起來。


    “一起上!把他們打垮!”信徒中有人大叫。


    ※※※


    這個時候,竜堂家的長男和老二在公寓裏迅速地做準備工作。他們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所以把所有的財產都裝進背包裏交給茉理保管。從窗戶俯視著外麵的續發現了在陰暗的地上有一團喧鬧的人。


    “大哥,地上有一群狐假虎威的人喲!看來像是信仰心非常篤實的人。”


    “哼!他們想在襲擊日高先生的同時,也把我們消滅掉。可疑的難道是我們嗎?”


    這是一種廉價的陰謀,不過,以前,他們也成功了不少次。神聖真理教團似乎沒有什麽創意。關上窗戶的續問哥哥有何打算。


    “怎麽辦?我無意跟那些人交談,不過,要不要試著喊話看看?”


    “日高先生現在不知道怎麽祥了,我們不能輕舉妄動。在了解事情的情況之後就不需要對他們客氣。”


    “我可等不及大哥的許可了,反正,我不適合不抵抗的和平主義。”


    續微笑著。笑容就像剛剛磨過的寶劍般優美而危險。


    “在建築物內起暴亂太麻煩了。到外麵去吧!”


    “是啊!”


    “我也要去!”


    茉理發出了宣言。始和續原想製止,結果,他們認為讓茉理同行會比較安全些,再加上茉理也不是那種會增加麻煩的女孩子。而最先建功的竟然也是茉理。一個潛藏在樓梯平台的信徒襲向穿著t恤和牛仔褲,跟在竜堂兄弟後麵走著的萊理。就在下一瞬間,一道猛烈有聲音響起,信徒滾下了樓梯。茉理用拿來當成武器的煎鍋狠狠地敲在信徒的臉上。


    三個人來到外麵,人影便群聚了過來。瞬間,信徒們把三個人包圍住了,其中一人朝著始飛奔過來。


    這個時候,視線的一隅閃著青白色的光芒。當大家在驚訝之餘轉動視線時,轟隆聲把黑夜撕裂成了無數的碎片,橘色的巨大火枝噴向夜空。吃了始的一擊而飛到半空中的信徒身體化成了黑色的剪影在火焰前飛舞著,然後倒在草坪上。然而,沒有人看到這個景象。


    “大哥,那是海東汽車的工廠。”


    在其他的兄弟們到學校去的時候,續常常在街道上散步,所以,精通這一帶的地理。號稱有八十萬坪大的建地化成了火湖。數萬根的火槍噴向了天際。


    始的視線從遠景拉回了近景,睨視著信徒們。


    “那是你們的傑作嗎?是淨化腐敗世界的審判之火?”


    他的推測完全對了。信徒們無言地再度發動了攻勢。這個行動就是他們默認的表示,始躲過最初的襲擊,毫不留情地踢碎了對方的一隻膝蓋。始無視於對方的慘叫,回過身子,用右手肘擊向第二個人的下巴,揮下左手的手刀,把第三個人打趴在地上。不到一分鍾的時間,二十個襲擊者都昏死了過去,倒在地上。續也料理了七、八個人,這一次茉理沒有上場。


    ※※※


    就在同一時刻,把二十個神聖真理教團教徒都打倒地上的終和餘也解開了日高老人一家人的繩子,他們也看到了汽車工廠爆炸的景象。


    “哇!好壯觀!”


    看到猛火的威勢,終不禁發出了感歎的聲音。他不是古代羅馬的皇帝尼祿,所以沒有想到一邊眺望著燃燒的建築物,一邊吟起詩來。氣流因為烈火而上升,引起了大風,風發出了咆哮的聲音。


    汽笛聲乘著風勢,仿佛把工廠的哀號撤落整個城市一般。


    “哥,我們必須趕快把日高先生帶到安全的地方去。”


    “嗯,可是,你覺得哪裏最安全呢?”


    強勁的風勢帶著熱氣吹了過來,把終和餘的頭發吹亂了。聽到他們的對話,日高說道。


    “工廠的建地在市街對麵。我想火勢應該不會延燒到這裏,就算會殃及這裏,也需要一段時間。你們不用擔心我們,趕快去和你們的哥哥們會合吧!”


    終敏銳地觀察著日高老人的樣子,確認了老人的確很平靜。神聖真理教團的信徒們都被料理完了,目前應該是很安全吧?看來還是聽年長者的意見好些。


    “我們知道了。那麽,就請各位自己小心一些。”


    不知道已經是第幾次了,轟隆聲震動著人們的耳膜,新的火柱再度衝向夜空。終和餘行了一個禮,轉過身子跑了開去,日高老人拍拍兒子的肩膀。


    “他們是竜堂引以為傲的孫子,不需要為他們擔心。哪,我們到學校去,確認學生們是不是平安無事。”


    ※※※


    從神聖真理教團的本部可以清楚地看到衝向夜空的烈火。教主綾小路良站在大理石翻成的陽台上,他的表情沒有一絲絲的不安,他看著橘色的火焰蔓延向市街的對麵,他仍然穿著和服,在他麵前,大約有一百個年輕的男女信徒跪在陽台上。


    建築物的窗子猛地打開了,一個人影跑到陽台上,是教主的父親教祖綾小路雪彥。鼻下被攝過的胡須傷痕還呈著紅黑色。


    “良——”


    “請叫我教主。我們是父子,更要公私分明。”教祖被教主這個淡然的回答嚇了一跳。


    “什麽話?你到底想怎麽樣?你到底在想什麽!”


    教主從容地冷笑,對著激動異常的父親說道。


    “我可沒有空去聽把稱為幸福的便器賣給那些窮人以騙取他們一些小錢的惡棍胡言亂語。”


    “什麽?你竟然對你父親……!”


    教祖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用以前未曾有過的眼神看著兒子的表情。憤怒和恐懼、不安混濁了教祖的眼光。


    “教祖疲倦了。請他到迎賓館去好好休息,明天早上之前,不準任何人去打擾他!”


    教主對著站在父親左右方的信徒們拍了拍他那健壯的下巴。信徒們行動一致地動了起來。一切都在預謀當中,倉皇失措的教祖身體被用毛布卷了起來,然後又用綁行李用的繩子和膠布卷上好幾層。教祖馬上變成了毛布卷的滑稽姿態。


    “喂!你們幹什麽?我是你們崇拜的教祖啊!你們不怕遭神罰嗎?”


    “沒有人會聽你的話的。在這裏的信徒們隻對我忠誠。”


    “你、你……”


    “你做得已經夠多了。在信徒麵前貪圖美青年的姿色而被扯下胡須的小醜!還叫什麽‘雪彥’?雪彥這名字就是指這個變態中年人嗎?”


    “難、難道你就夠格叫‘良’這個名字嗎?”


    “取名字的是你啊!”


    這個時候,教主發現到自己正陷人了一場無聊的爭論當中,於是便命令信徒們把行為不檢點的父親帶下去。


    三個強壯的信徒把被毛布卷著的教祖身體扛在肩上。教祖使盡了全身的力氣怒罵不孝的兒子和不忠誠的信徒們,可是,在被帶離陽台之後,他的聲音就越變越小,最後終於完全消失。


    送走了羅嗦的父親之後,有著綾小路良這個典雅名字的教主就成了留在當場的信徒們的完全支配者。有著令人想起纖弱而美麗的女性名字,卻有著像右翼暴力團首領容貌的他凝視著大火災的火焰,站在陽台上。他的姿態就像出生於戰國時代的比睿山僧兵。


    “我們的時代就要來臨了。這場大火就是偉大的前兆。將我們崇高的教義用於俗世的名雲一族的工廠因為聖靈憤怒而付之一炬了。各位,我們要謹守真正的信仰,為建立真實的千年王國挺身而鬥!”


    火粉在教主的頭上飛舞著,而信徒們則一起匍伏在他的腳邊。


    ※※※


    燃燒著的工廠的景象從聳立於山上的名雲宅邸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即便是剛愎自用的名雲泰信也不禁大驚失色。海東汽車工廠是他承自三代之前祖先們的財富和權勢的象征,而且事實上也是世界汽車產業界的牛耳。而現在,這個工廠就像遭到火箭攻擊一般爆炸了,正燃著熊熊的烈火。


    這一天,在傍晚之前,名雲一直都非常愉快。他深信自已是狠狠地擊中了幹事長的要害。幹事長為人一向毒辣而霸道,而且又因為太年輕,因此很不得那些害怕黨內進行世代交替的六十歲的首腦政治家們歡心。如果幹事長被卷入了嚴重的政治醜聞的話,這些首腦隻怕會一湧而上,趁機圍毆他吧?而現在,被逼得走頭無路的似乎是名雲這一邊。


    名雲對著在這個時候打電話來慰問的神聖真理教團教主大吼。


    “到底是誰會做出這種事……”


    “是來白楊學院的那幾個兄弟。就是叫竜堂的那些人。”


    “他們?”


    名雲不禁睜大了眼睛。他一向不把沒政治權力的人當人看,所以總是不把竜堂兄弟放在眼裏。就因為這樣,他才把對付他們的事情交給教主去處置。


    “他們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這一點我已經調查清楚了。我認為他們特地從東京趕來純粹是為了當白楊學院的保鏢。”


    “沒錯嗎?”


    “是的。一切都扣在一個環節上。他們跟在新幹事長的後麵來到這裏。您認為這是一個偶然事件嗎?”


    確實是偶然。可是,名雲現在眼見自己的工廠被炸了,再加上對新於事長的憎恨,他平常所具備冷酷般的盤算和猜疑的能力已經都沒了。現在,他隻被教主的佞言牽著走。這一點教主也曉得。結果是,人們都隻相信自己要相信的事。


    “唔,絕不能讓這些家夥活下去!”


    名雲憤怒得咬牙切齒,大吼道。


    “在警察抓到他們之前,把他們抓到我麵前來!我要讓他們受到比死刑還痛苦的責罰!”


    聽到名雲露出本性,因殘虐的怒氣而戰栗著的聲音,教主不禁在內心嘲笑著。一切事情似乎都按照他的計劃在進行著。


    “請您再等一下。我想就會有好消息進來了。”教主說道。


    聽在竜堂終的耳裏,他一定會嗤之以鼻地認為是教主太過自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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