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軍厚木基地位於神奈川縣正中央地帶,最近士兵之間有個詭異的謠傳,傳說負責巡邏的衛兵曾經目睹怪物出現,而且不隻一次、兩次。巡邏的衛兵就這樣下落不明,於是軍方推說這些人被遣回國了。


    厚木基地的兄弟橫田基地就在今年夏天,被一個隻存在於神話的怪物一舉殲滅。由橫田基地轉送到厚木的傷兵們個個口中掛著對於龍的畏懼,但他們的證詞卻被氣急敗壞的上級長官一概否認。


    “世上根本沒有龍,一切都是錯覺、幻覺、集體幻想!你們再有人編出這種胡言亂語,就要重新考慮你們是否適合擔任聯合國部隊。”


    於是士兵們不再提高音量,轉為交頭接耳繼續流傳這個謠言。士兵裏不論黑人、墨西哥人、波多黎各人等各種膚色各種眼睛都有,他們仰望著下個不停的灰雨,絕望地聳聳肩。


    “我聽說日本是個好地方,但實際上這裏一到夏天就跟赤道國家一樣熱,天氣多雨潮濕,地震多物價又是世界最高,現在富士山火爆發,真恨不得早一刻離開這個鬼地方。”


    士兵們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忙著進行機場跑道的除灰作業。美國政府在嚐過勒索日本政府的甜頭之後,這次又會要求日本政府負擔除灰作業的全部支出吧。不過目前隻見士兵們個個汗流浹背,之前已有不少士兵被灰薰得眼睛喉嚨發痛,所以從火山爆發後第二天起所有人都戴著化學戰專用的防毒麵具進行作業。在灰雨紛飛之中,頭戴防毒麵具的士兵們乍看之下甚至會讓人聯想到某個遙遠行星的地表上不斷蠕動的昆蟲型外星人。士兵們在前往b跑道進行除灰作業時,發現一群裹著披風的怪人。


    “喂,那是什麽啊?”


    士兵們四目交接佇立不動,惡寒從指尖爬上他們脊梁。詭異的一行人走在灰雨中,頭戴防毒麵具的特殊部隊隊員就在身旁負責保護他們,此時特殊部隊發現了呆站著不動的士兵。


    “是誰?”


    隨著一個尖銳的聲音,特殊部隊以掌心雷指著士兵們。雖然同為聯合國的軍人,但此時權限不同裝備也不同。士兵們明白對方打算置他們於死地,於是他們鐵青著頭臉拚命解釋,特殊部隊的隊員們經過短暫討論之後,要求士兵們三緘其口,而士兵們也欣然答應。


    美國這個軍事強國最高的正義就是“軍事機密”,身為軍隊一員的士兵們對這一點再了解也不過。


    “我發誓絕對不說。”


    他們向聖經與軍紀立誓,但這麽做仍然不可能完全抹殺人類的好奇心。就在一瞬間,他們瞧見了披風下的人長什麽樣子。如果就這裏不是駐日美軍基地,而是好萊塢特效攝影棚的話,大家早就見怪不怪了。


    恢複自由後,士兵們繼續朝b跑道前進,誰都不敢回頭。他們知道如果轉過頭就會被射殺,等到有膽量的開口說話時是在抵達b跑道之後。


    “剛剛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個高大的黑人低吟著,另一個矮小的波多黎各士兵答道。


    “靈異雜誌上曾經報導亞利桑那州跟新墨西哥州的軍事基地裏藏了大堆外星人,難道連這個厚木也一樣嗎?”


    “總之什麽都不要說,一個字也不準提。”


    意大利士兵喃喃自語道。


    “我可不想和目擊暗殺jfk事件的證人下場一樣,我拚了命也要忘記今天的事情。”


    jfk指的是在一九六三年遭到暗殺的美國總統j·f·肯尼迪,據說是由一個名為奧斯華的人單獨犯下這項罪行,奧斯華在遭到逮捕後立刻被殺,重要證人也一一神秘死亡,真相因此石沉大海。如果要采信美國政府正式的調查報告,那內容所稱:“一顆子彈可在空中與人類的體內多次改變方向,讓兩個人七處受傷。”這一點實在令人難以信服。美國人民有三分之二的人根本不相信政府的報告,結果這項調查被戲稱為“魔法子彈”。


    “什麽jfk,你太誇張了。”


    “你覺得很好笑嗎?好,你盡管笑吧,與其嘲笑別人卻早死我還寧願被人笑換得長命百歲。”


    笑聲停上了,士兵們不發一語重新戴好防毒麵具,興趣缺缺地展開除灰作業。


    興趣缺缺的不僅士兵而已,基地裏的高層長官也感到不耐。士兵們高估了這些長官,其實他們並非萬事通,他們隻是服從母國命令,由國防部單方麵指示他們讓這群詭異的書記人員駐留在這裏。受指派而來的客人們是先搭乘陸軍的運輸機抵達青森縣的三澤基地,然後再坐著軍用敞蓬車經由高速公路前往厚木基地,但由於富士山噴火無法直接抵達目的地,陸路一片混亂,整整浪費了二十個鍾頭。這批書記人員總共有二十名,由擔任國防部勤務的丹佛斯少校率領中尉一名、下士八名負責保護他們的安全,另一方麵也帶有監視的意味。單身軍官宿舍整個空出來讓“丹佛斯部隊”使用,閑雜人等一律不準進入。第一天晚上運送了120人分的食物到宿舍裏,第二天早上基地的軍犬有兩隻不知去向,也沒有離開基地的樣子。


    丹佛斯少校年約三十,給人一種陰險狡詐的軍事官僚印象,他無論怎麽看都像是地球人,但他所保護的這二十名書記人員卻緊緊裹在披風下,戴著防毒麵具隱藏真麵目,聽說身穿長披風的原因是“可以遮住尾巴”。很快地,這棟宿舍有了一個綽號:“狙擊小屋”,而且早就成了居住在基地內的士兵家族們,特別是小孩子從遠處偷竊的名勝。


    ※※※


    灰雨再加上黑夜來臨,晚上七點整個基地就陷入既濃又厚且深的黑暗。雷達沒有反應,卻有一台飛行物悄悄地來到基地上空。這就是三位神仙所搭乘的寶鼎,寶鼎掠過跑道上方筆直飛向狙擊小屋,三人也進入備戰狀態。在寶鼎小心翼翼接近目標之際,隻見三道光粒從內部飛出,三名神仙就在寶鼎內部凝視著一個如保齡球大小、重量卻和高爾夫球差不多的玉珠,曹國舅看著球體裏所浮現的影像低吟道。


    “這是怎麽搞的,美軍居然在這裏養了一批怪物。”


    “曹國舅,我想您大概沒見過電視的神怪節目吧,那種節目裏全是妖怪跟外星人呢,看多就不稀奇了。”


    瑤姬對人界的次文化很感興趣,閑來經常看一些怪獸電影或是靈異特集充當消遣,結果連說的話都跟基地的士兵同出一轍。


    “他們是打算把那些妖怪放進都市裏,動搖人心嗎?”


    曹國舅說道,藍采和側著頭沉思。


    “這還用問,一定就是這樣沒錯,不知四姑娘您作何想法?”


    “牛種並不打算消滅人類,而是企圖重新統治人界;繼續存活的國家恐怕不好治理吧,不過我倒是蠻期待的。”


    瑤姬兩眼炯炯有神。


    “就讓我們先來試探一下敵人的動向,兩位認為如何?”


    兩名神仙沒有表示反對,其中一個輕快的、另一個重重地點頭讚成。


    2


    納粹德國內部發生權力鬥爭,蘇維埃共產黨權力中樞也出現過主導權爭奪戰,向心力再怎麽強大的組織隻要有主流派就有非主流派,四姊妹也不例外。藍伯·克拉克藉由婚姻登上繆龍財團主人的寶座已是眾所皆知的事實,但對於他成為四姊妹的專製君王這一點,疑問與不滿的聲浪波濤洶湧久久不能平息。那些人熟悉藍伯先前的懦弱無能,當他個性丕變之際他們起初並不引以為意,甚至以嘲弄的口吻說道:藍伯那個遲鈍的廢物、嗜好收集東方贗品的怪人怎麽可能在眨眼間脫胎換骨成為拿破侖呢!


    四姊妹一族不可能全體參與最高機密的進行,得知抹殺50億人類計劃也隻有少數一群人。但其他人也明白一族位居統治全世界的地位,因此他們有義務盡全力協調並促成團體的向心力,以維持一族的榮華與尊貴。但失望與


    嫉妒燒灼著那些與藍伯同輩的人,因為他們一直認為自己比藍伯來得優秀。


    一群男婦人數總共一打左右的不滿份子來到倫敦市中心,造訪位於海德與聖詹姆斯兩公園之間的老丹尼爾寓所,表達群情的抗議。


    “據說藍伯最近為所欲為,本來以為隻要有老丹尼爾大人的輔佐根本輪不到我們來操心,結果事情演變成這樣真是叫我們大失所望。”


    在裝飾著活特雷克與達利等著名畫家真跡的客廳裏,身著目前米蘭最流行服飾的中年女性首先發難,定居在巴黎的她擁有上億資產,但在四姊妹一族當中可說是微不足道。老丹尼爾並沒有立即回答,因此她的聲量再次提高八度音。


    “總而言之我們實在不明白藍伯為什麽膽敢蔑視曆任大君,他新官才上任理應敬陪琳座才對呀!”


    “那是因為……”


    “已經有人認為他打算進行反體製革命,我們認為藍伯的做法確實過於狂妄自大。”


    老丹尼爾的反應顯得冷酷嚴峻,並蘊含著最壓的權威。


    “你所說的‘有人’到底是何方神聖?有膽論人長短就廬有勇氣負責到底,不求真憑實據的言論根本不具任何說服力。”


    一行人退怯了,但又有另一個男子鼓起勇氣指責年輕大君。


    “藍伯不僅把最高司令總部移轉到倫敦,還放任煙毒犯在街頭四處遊蕩以癱瘓蘇黎世的都市機能。”


    這名男子在蘇黎世所投資的不動產標價狂跌,因此種下他不滿的根源。老丹尼爾冰冷的反應讓人覺得他跟石雕沒兩樣,因為他現在沒工夫理會這群異議分子。


    “我再次申明,希望各位不要隻見一道炊煙就大喊失火,藍伯大人在本世紀即將成為大西洋帝國的皇帝,各位難道想被扣上大不敬的罪名嗎?”


    “皇帝……”


    一行人顯得不自在,他們打從心底看不起這個字眼,卻因為見了老丹尼爾的目光不敢當麵表露,因為老丹尼爾相當認真,他張開褪色的薄唇,說出一段束縛這群人的宣言。


    “藍伯大人的體內流著都彭家曆代皇族的血統,而繆龍家原本就是橫跨了法國、西班牙與澳洲各地的貴族後裔,神聖羅馬帝國騎士的封號代代相傳,遠比19世紀的各個皇家世族曆史更為悠久。”


    就日本人的觀點看來,血統能夠跨越數國的皇室貴族實在很不可思議,但在歐洲卻是稀鬆平常的事情。


    英國曆史上威名遠播的“獅心王”理查一世的母親是法國名門貴族艾蕾娜·達奇泰羅;理查在法國長大成人,隻懂得法文,英語卻一竅不通。


    後人尊稱為“大帝”的普魯士國王腓特烈二世雖然是德國人,但他隻會說法語,很少使用德文。法國皇帝拿破侖三世生長在瑞士,精通德文,法文卻說得很差。英國女王維多利亞原是生長於德國貴族荷諾伯皇室,夫婿亦是德國人,所以全家隻會說德文。奧斯曼·士耳其帝國曆代皇帝母親往往以希臘人或法國人居多,純士耳其人的血統隻占了不到一成的比例。目前瑞典皇室貝羅那德家族的祖先是法國元帥,20世紀初的德國皇帝威廉二世與俄羅斯皇帝尼古拉二世在血緣上是表兄弟,兩人的祖母都是英國的維多利亞女王。……歐洲皇室不是遠親就是近戚,任何一個國家都經過混血。而這無數條血緣都與四姊妹息息相關,四姊妹經常與歐洲各國的舊皇室或名門貴族通婚,藉此將高貴的血統納入族譜內。


    來自巴黎的女子對老丹尼爾投以膽怯的視線,好不容易開口問道。


    “您是指他和皇帝一樣擁有絕對的權力呢?還是如字麵那樣經過加冕儀式受人尊稱為皇帝?”


    “一切全看藍伯大人的旨意。”


    老丹尼爾不加思索地答道,接著不耐煩地叉起手指。


    “你們還有什麽問題嗎?”


    異議分子麵麵相覷,不滿的情緒絲毫沒有減退,但鬥誌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們對於四姊妹統治全世界的計劃並沒有二心,不管死了幾億窮人或是社會製度如何地不公平,他們一概不過問,隻是對權利的分配方式表示不滿罷了。如果繼續指責藍伯,反而弄巧成拙將他推向神聖不可侵犯的地位,到頭來惹得一身臭名被打進冷宮實在得不償失。他們沒有足夠的才幹與骨氣離群索居,終於有人鼓起了氣力詢問道。


    “我們想知道藍伯……大人到底要把我們帶領到什麽地方?”


    “這還用問。”


    老丹尼爾的語氣顯得莊重,使人聯想到馬雅的神官。


    “當然是邁向最高榮耀的寶座啊!”


    異議分子聽完,在老丹尼爾麵前再度麵麵相覷,人人口中念念有詞相繼離去。他們此行來勢洶洶卻草率收場,可謂虎頭蛇尾,雷聲大雨點小;他們覺得自己跟擅闖神殿的入侵者一樣狼狽。


    ※※※


    藍伯·克拉克留下新婚妻子待在蘇黎世獨守空閨,在倫敦過著單身生活。很明顯地他對妻子十分冷淡,但這不表示他對女人沒興趣。嚴格說來,他強烈渴求女人的身體,這一點令那些知道他過去近似禁欲行徑的人百思不得其解。


    藍伯的宅邸儼然成為一個與法國王路易十四不相上下的後宮,正確位置就在這棟豪門華廈的三樓,唯獨這層樓有30個房間,除了藍伯以外的男性一概禁止進入。在二樓通往三樓的途中有一個平台,長寬四公尺的正方形裏有三名保鏢並排坐著隨時待命。一旦發生緊急事故,藉由他們的吆喝可以召來五打以上全副武裝的保鏢。從平台可以隱約聽見樓上傳來女人的嬌聲,保鏢們毫無表情的麵具下隱藏著滿腔怨氣,表麵上僅僅20公尺的距離卻是一段永遠不容縮短的階級差距。


    “聽說紅紫色的寶石在一百萬顆裏才會出現一顆,這一顆1.3克拉的紅紫色寶石在店頭售價要一億美金呢,看你們誰要就拿去好了。”


    華麗的沙龍裏,藍伯在七名打扮暴露大膽的女子麵前展示金銀珠寶,她們是經由全歐洲的流行界、模特兒界、演藝界所挑選出來的美女。她們就是需要像大君這種實力雄厚無以倫比的讚助者。鑽石象征著成功,於是她們湧向藍伯,爭奪他手上的紫紅寶石。


    然後,其中一名女人嘶聲尖叫。音波反射在天花板與牆壁,偌大的寢室裏回蕩著歇斯底裏的恐懼感。其他女人在吃驚之餘,一同將視線集中在床上。一瞬間的沉默再度被複數的悲鳴所打破,她們看見藍伯手上的皮膚被扯破,露出光滑的蛇皮。藍伯並沒有開口製止女人們的慘叫,而是采取實際行動。


    “藍伯大人!大君!”


    保鏢們大叫著衝上階梯,隻聽見慘叫更為高亢激烈,其中還夾雜著物體重擊聲。突然間所有的聲音全部斷絕,保鏢們持著手槍撞破沙龍的大門一湧而入。


    3


    保鏢們把聲音吞了進去,因為他們目睹一個殺戮現場。七名美女頓時成為七具屍體,金發、黑發、紅發、琥珀色、白磁的肌膚、藍眼、黑眼、綠眼。她們生前必定享盡了同性的欽羨與異性的讚美,現在卻倒在血泊之中以無法理解的方向扭曲變形,死狀比跌到陷阱裏的獵物更淒慘。藍伯端坐在寶蓋床上,長袍濺滿鮮血,手裏捧著一杯白蘭地。


    “藍、藍伯大人,這是……”


    “給我收拾幹淨。”


    殺戮者的聲音與表情沒有一絲動搖,就連身經百戰的保鏢們見了他的冷酷也不禁要退避三舍。身為保鏢隊長的克萊恩輕咳一聲。


    “請…請問藍伯大人……”


    “誰準你問話的?”


    克萊恩的舌頭頓時凍住了,藍伯兩眼緊盯著他,就像是吐露寒風的無底洞。


    克萊恩曾經在中東、拉丁美洲以及東南亞大量殺戮,從遠距離以狙擊槍射殺、房間開車輾斃製造意外事故,


    用塑膠炸彈連人帶屋一起炸飛等等無所不用其極,隻為了葬送四姊妹敵人。他的祖父也是四姊妹的工作人員,曾經將準備結束剛果內戰的第二任聯合國秘書長所搭乘的飛機直接在半空中引爆,他的父親也繼承衣缽,拿著輕型機關槍把打算將四姊妹礦山納為國有的智利總統轟成蜂窩。而他自己則綁架一位名叫k·s、專門反對核子發電的美國女性,將酒精注入她的血管,讓她坐在發動的汽車上直奔斷崖而下。警方事後以“酒醉駕車導致車禍喪生”為由結案,死者家屬強調“她根本滴酒不沾”的理由根本無人過問。克萊恩是四姊妹的忠臣,四姊妹的利益即代表正義。


    現在的他看著藍伯的雙眼,感到一股寒風吹進心坎裏。殺害柔弱女性也不影響食欲,還能一覺到天亮的他覺得自己今晚可能需要一大杯睡前酒。


    “我的命令,你聽是不聽?”


    藍伯加重語氣,克萊恩臉色蒼白地低吟道。


    “是…是!一切全聽藍伯大人的吩咐。”


    “很好,動作快點。”


    藍伯舉起酒杯,讓琥珀色的液體流進口中。


    “人遲早總要麵臨死亡,無論是美女還是秀才;與其在老年苟延殘喘,倒不如趁著年輕美貌結束生命才算幸福。”


    藍伯說著,克萊恩明顯看見他的指甲裏沾著血跡。


    “人遲早總要麵臨死亡,所以殺人不算犯法,要殺多少就殺多少。”


    這是在戰爭期間,當時頗負盛名的高僧麵對即將出征的日本士兵們所說的一番話,看樣子藍伯跟那名高僧都傾向頹廢的世紀末思想。不過他曾經向文生助理聲稱,這次計劃最終的目的不是破壞而是統治。


    藍伯世紀末思想的背後,隱藏著四姊妹以恐懼與暴力為道具駕馭他人的手段,他在私底下已經將這項確立至今的絕技發揮得淋淳盡致。


    保鏢們一語不發地處理美女們的屍體,藍伯一邊看著他們,一邊放下酒杯,蠕動舌頭舔著指甲上的鮮血。


    ※※※


    與倫敦相隔九千五百公裏直線距離的香港,與藍伯敵對的十個人和一隻狗正要展開行動。起初由黃老提案,而提供情報的是曾任國民報社記者的蜃海。在收集並分析各項相關情報之後,蜃海大叫:“啊!想不到這家夥也在香港!”


    長洲島與香港相隔了大約一小時的船程,雖然當地隻是個小島卻四處興建高樓大廈,成為香港居民消磨周末的近郊旅遊勝地。目前海水浴的季節已過,白砂海岸冷冷清清,但在海濱高級公寓的最頂樓,有個日本人手握盛滿蘇落蘭威士忌的酒杯,眼睛瞄著日本衛星電視節目。


    這個人名叫中熊章一,他是日本最大的工會“全日本勞工聯盟”簡稱“全聯”的人事局長。皮膚慘白腦滿腸肥的中年男子現在因酒精影響臉上泛著紅暈,他跟東方石油總裁小森,狂人醫生田母澤曾經同席過。


    經濟蕭條導致公司裁員、學生就業困難、失業率大增、過度疲勞死亡率上升、工作場所性騷擾、單身調聯造成家庭破裂、薪俸逐年減低——麵對這一連串的社會問題“全聯”的幹部不但無動於衷,甚至對過度疲勞致死的職員家屬也不伸出援手。無法保障勞工的權益之外,又憑仗會員人數插手政治,沉迷於挑撥離間的遊戲。打著“全聯勞工有一千萬票源”的招牌讓政客們甘拜下風,自以為對政局有舉足輕重的影響。


    這個中熊為什麽會來香港呢?因為他是從日本逃亡來的。中熊掌握“全聯”的財政大權,有數千億元的資金任他擺布。於是他不斷借調資金給自己家人或政客所經營的公司,非法賺取利息中飽私囊,財產暴增了數十億圓。然而泡沫經濟崩潰,借出的資金頓時無法回收再加內部密告,中熊的不當行為終於曝光。中熊讓“全聯”背負巨額的損失,趁法院以瀆職罪名將他起訴之前,他先把家人送往美國而自己則潛逃到香港,因為他在香港銀行秘密預留了30億存款,另外事先辦妥前往東南亞b國的護照。他打算以喬裝的身分轉往美國,與家人安享餘生。當然,如果與“全聯”和政客們協商他還是可以重回日本。


    這一天,中熊才剛從澳門口來,短短三天他就在賭場輸了五千萬元,著實讓他老大不高興,不過對他而言這個損失並不大。明天找五個菲律賓女郎到公寓裏來一場酒池肉林吧。中熊連日來不斷縱情逐欲的結果,內心深處仍然有一股不安與空虛。放浪形骸的生活隻換來與充實滿足絕緣的日子,誰都沒有錯,問題就出在他身上。


    中熊把酒杯擱在桌上,醉眼迷蒙地望著通往玄關的大門,門口就站著幾個人影。


    “你們是誰呀?居然擅闖民宅!我要報警了!”


    對方的行動與他的聲音背道而馳,從敞開的大門可見四名年輕的壯漢被打倒在地,其中一名人影走進來以日語說道。


    “很抱歉我們不請自來,中熊局長。”


    “你、你、你在胡扯什麽?我根本不叫什麽中熊。”


    中熊呻吟著,但對方卻來個相應不理。中熊拚命回想,他記得自己曾經見過眼前這個年約三十、看似記者的男子,不久他想起來了。


    “你、你是國民報社的記者,以前曾經采訪過我……”


    “沒錯,你違法借貸全聯公款中飽私囊,我就是在當時極力追查準備在報紙上揭發你的蜃海;托你的福我從政治版被貶到雜記版,一直找不到機會向你道謝一番。”


    中熊雖然懼於蜃海的目光,卻鼓起勇氣反擊道。


    “把你貶到雜記版的是你的社長稻垣,跟我八竿子打不著關係,不要亂找出氣筒。”


    “稻垣社長嗎?”


    蜃海的語氣帶有一股濃濃的苦澀與辛酸。


    “那個暴君整垮了國民報的政治版跟社會版,凡是跟他有掛勾的高官顯貴有關的批判報導一律砍掉,對他抱有異議的記者唯有離職,現在的國民報社隻知道為貪汙的政客狡辯,倡導日本憲法改與軍備擴張,淪落成跟納粹不相上下的政治工具;社內完全沒有言論自由,實在令人為這心寒。”


    “你是特地跑來這裏跟我演講的嗎?那真是辛苦你了。”


    中熊故意提高音量以虛張聲勢,蜃海回過神來苦笑道。


    “多謝你的提醒,我差點忘了最重要的目的;我直說好了,希望你負擔全額幫我們準備十分份的護照。”


    “……我不懂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中熊打算裝傻裝到底,但蜃海根本不理會他的演技。


    “我知道你跟東南亞b國的大使館暗中買了貨真價實的護照,如果你不希望我抖出來的話就乖乖跟我們合作。”


    “做夢!”


    中熊叫道,垂在兩頰的肥肉直發顫。


    “一本護照要花掉我一千萬元哪,其中還包括了遮口費,你們別妄想我會幫這個忙。”


    “包括你在內11人總共才一億一千萬元啊,你還剩29億可以花,再不然……”


    蜃海跟同伴交換眼色。


    “如果你喜歡身無分文地住進祖國的監獄,我們也不會介意。”


    中熊氣得咬牙切齒,但他並沒有反抗,因為他明白得不償失。中熊開始在內心盤算,就是那四個飯桶保鏢一點用處也沒有,害他根本沒有抵抗的餘地,幹脆先虛與委蛇再找機會反擊吧。


    “我不喜歡動武,而且跟蜃海兄又是舊識,我願意答應你們隻求息事寧人。”


    “不愧是全聯的領導人,一點就通。”


    蜃海露出毒笑。


    “我知道你在日本也是屈指可數的著名黑手之一,這下子我們也能省下不必要的手續,請你立刻安排吧。”


    4


    中熊按照既定程序讓b國大使館準備10份護照,總共支付了1億元


    。這是b國政府簽發的正式護照,完全沒有經過偽造,大可冠冕堂皇地使用。在護照發下前的這期間,中熊還被迫招待10位人士到家中作客。縱使所有客人對中熊都沒有好感,卻偏偏有一位名叫續的俊秀青年老是拿跟政治有關的話題教訓中熊,舉例如下。


    “沒有什麽合法的企業饋贈,一切來自企業的政治獻金全都是違法的。”


    “你說什麽?”


    “如果說企業經營者在送錢之前預先抱持政治家與官僚們能有所回報的期待,這種饋贈就完全構成了賄賂行為;但話又說回來,如果不抱持任何預期回報心理,這項企業資金的支出根本無法增進企業的利益,於是又構成了瀆職行為。”


    中熊不滿地低吟著,續滔滔不絕地說下去。


    “如果是個人饋贈並無大礙,但企業獻金必須一概禁止,這才是清廉政治的第一步。”


    “哼、什麽清廉政治?”


    中熊試圖找機會嘲弄對方。


    “清廉的政治家能幹什麽?現在的日本需要的是有才無德的政治家。”


    續笑了,對手見識之淺薄令他不禁發出同情的微笑。


    “像你這種專門向貪官汙吏搖首擺尾的業界人士嘴裏老是掛著:清廉的政治家無用,腐敗的政治家有能;但說穿了這隻是騙三歲小孩的藉口,偷雞摸狗被逮到把柄的人反而證明了他根本就是無能。”


    “為、為什麽?”


    “想也知道,事跡如果敗露必定馬上垮台,理所當然要隱瞞實情,但最後還是東窗事發,就表示這個人實在太無能了,連這點小秘密也藏不好。”


    中熊啞口無言,絲毫沒有反駁的餘地;續仍然鍥而不舍地窮追猛打。


    “為何貪汙不好?因為這種行為會使人民對國家與政治喪失信心,兩千五百年前的孫子就說過:‘人無信不立’,意指沒有人民的信任國家是無法成立的,而現今卻有一群人企圖將貪汙行為正當化,可見他們大腦的進化程度比孫子慢了足足兩千五百年。”


    中熊在這場爭論裏完全敗北,鬆永站在他腳邊抬著頭鳴叫,仿佛對他表示不屑。突然間,兩隻肥手毫無預警地抓起小狗的身體,中熊露出一臉邪惡又興奮的表情站起準備踢開椅子。


    “乖乖照我的知做,要不然這隻傻狗就沒命,我隻要用點力扭住它的脖子,保證它立刻上西天,喂,快退開。”


    中熊得意喊道。


    “居然抓狗當人質,你丟不丟臉啊?”


    茉理義正詞嚴地斥責道,但中熊這個人本來就沒什麽差恥心;要是有的話,他早該在逃出日本之前差憤而死才對。


    客人們陷入一片沉默,中熊以為是自己突如其來的果敢行動鎮壓了他們,事實上卻非如此。茉理無視中熊,逕自喚起同伴們的注意力。


    “你們看鬆永的眼睛。”


    所有人發現小狗的雙眼呈現螢光,那是令人心產生敬畏之意的神秘光彩。就連企圖趁機衝向中熊的終也因此怔住,遲遲沒有行動。中熊確定自己成功了,正當他打算耀武揚威的時候,鬆永全身散發出白色的光芒。


    隨著一聲混濁的慘叫,中熊往後翻了一個跟鬥,看樣子是被光彈開的。他的背撞上安樂椅接著翻了一圈,連人帶椅地倒在地上並且口吐白沫翻白眼昏死過去。中熊很明顯地沒有生命危險。於是眾人連看也不看他一眼。被中熊甩出去的鬆永往半空翻了一圈,在餘伸長的手上著地。


    鬆永眼裏的螢光已經消失了,它激動地擺動尾巴看著這群地球人,似乎希望自己的勇氣能換來讚美。但剛剛的現象不是“勇氣”一詞所能解釋的,黃老低語道。


    “唔嗯,它絕對不是普通的狗,而是天狗。”


    天狗在日文裏指的日本古代的妖怪“天狗”,基本上以人類的模樣出現,但皮膚呈紅色,鼻子異常地高且長,一身道士裝扮,背後長著翅膀能自由在天空飛翔;另一個同音異義詞為“電光”,指的是流星所發出的火花與聲響;還有就字麵的讀法解釋成“天界的狗”,特別以小狗為主。


    “原來是《西遊記》。”


    始終於想起來了,《西遊記》的主角孫悟空在成為玄奘三藏法師的弟子之前曾經大鬧天庭,他一一突破天兵們的包圍,最後演變成天界最強悍的武將顯聖二郎真君親自出馬對付孫悟空。雙方使出混身解數,在武功與仙術上纏鬥了數天之久,此時二郎真君所飼養的天狗勇敢地咬住了孫悟空的腳,孫悟空一時站不穩便成了二郎真群的手下敗將。這個故事收場並不好:“從此猿犬交惡,所謂猿犬之交水火不容就是出自這個典故”。


    “各位請聽我說。”


    餘提高音量,眾人的視線一同朝向竜堂家的幺子,餘終於找到機會向大家告知他夢見天界的事情。在親眼目睹鬆永不可思議的力量後,眾人顯得十分專注。其中熊曾經醒過一次,就在他發出呻吟的同時下巴又被水池輕輕踢了一腳,於是他再度昏睡,如此一來餘所說的話才不致於被打斷。


    “原來如此。”


    終用力點頭並發出感歎。


    “跟著水池先生而來的既不是猴子也不是野雞而是一隻狗,早知道就應該及早理清這其中的含意。”


    “終哥,我實在很難想像走在路上有猴子或野雞跟過來的情景。”


    “少囉嗦,這隻是我的比喻而已。”


    話題的主角鬆永就坐在倒地不起的中熊那個高如小山的肚子上,天真地搖著尾巴。續向始問道。


    “照這樣看來,在餘夢中所出現的赤城王就是二郎真君囉?”


    “嗯,應該沒錯,要不然故事就不合邏輯了。”


    向來以學識淵博出名的始也不知道神話故事的英雄人物二郎真君曾經被唐玄宗冊封為赤城王,眾人看著窩在餘懷裏撒嬌的鬆永,內心湧起相同的疑問。如果這隻勇敢聰明的小狗真是“天狗”那它的主人派遣愛犬到竜堂兄弟身旁又有何有目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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