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後護照準備妥當,時值10月下旬,季節已到晚秋,但位外亞熱帶的香港陽光仍然熾熱。


    “好,事情辦完了,你們快走吧。”


    眾人實現中熊的苦苦哀求,搭乘渡船返回香港島,進入某家飯店的咖啡廳進行討論。


    “藍伯目前在倫敦運籌帷幄進行抹殺50億人類的計劃,我們打算當麵與他做個了結。”


    始早已訂定這項步驟,在香港與茉理等人重逢後,下一步就是與牛種展開決戰。


    “呼,我倒不反對這場作戰,不過截至目前為止綜合一切資料來看,這個名叫藍伯的人物說穿了也隻是個前線指揮官罷了。”


    黃老叉起雙手,他的話一點都不錯。位在地球也就是人界的藍伯一切行動均是受到月球,也就是來自天界的某個人物所操縱。


    “凡事皆有先後順序,不打敗藍伯,在他背後的主謀就不會現身。”


    緊接著長兄的發言,續補充說明。


    最後的決戰勢必在月球進行,始與續相當確信這個預感;當人界的勢力一掃而盡之際,天界的神仙會采取什麽行動呢?關於這一點,他們必須和仙界做好事前溝通。


    “始,你們要派誰去倫敦?”


    茉理問道。


    “當然是四個人一起去囉。”


    餘的口氣顯得理所當然,如果長兄下令:“你回日本去。”那他就要如法泡製上次破壞狙擊香港的核子彈事件一樣訴諸非常手段。看到餘堅決的表情,始不再多說什麽,黃老在一旁看著他們,神色愉悅地說道。


    “龍王年紀小但氣誌仍然不輸人啊。”


    黃老心滿意足地點點頭,接著向眾人提議道。


    “我們這次雖然在香港會師,但不久又要從這裏分道揚鑣了,依我看其他人隻有返回日本一途。”


    “回日本嗎?”


    虹川指尖捏著一顎,看來這個提案出他意料之外。


    “是的,我也曾經考慮到美國,不過我想先去趟日本,一方麵看看龍王們的故鄉,另一方麵我預料日本不久會發生一個相當有意思的騷動。”


    日本人麵麵相覷,探讀彼此的表情,接著進行討論。原本打算離鄉背井不再回日本的他們由於富士山爆發,開始對國內產生牽掛;尤其是茉理十分擔心雙親與共和學院,於是一行人不得不接受黃老的建議。


    黃老又向始提議道。


    “你們到了倫敦華埠,可以去拜訪一位名叫徐文寶的人。”


    這名人物曾經擔任黃老的參謀副官,為人忠心耿耿,還晉升至連長階級,但在文化大革命時遭受迫害隻有流亡海外。他經由香港輾轉前往英國,在倫敦華埠發行“華人報”。


    “我的人脈雖比不上舍弟,但這個男人絕對值得信任,我們六人前往日本神戶,等彼此安定下來後再聯絡吧。”


    竜堂兄弟經空路前往倫敦,機票由王伯仁準備;前往日本的六人有鬆永跟著,隻有租船回去。由於鬆永會遊泳,所以在入港通過海關檢查之前偷偷放它遊上岸即可。接下來,就是讓立了不少汗馬功勞的騰蛇飛磨暫時返回仙界。


    “好,就這麽決定。”


    終拍手喊道。龍王們內心期盼著早日回到龍潭重溫和平安祥的好夢,因此他們必須驅逐那群故意在湖麵丟下石頭並混濁湖水的鼠輩們。


    要不然他們也不願與人類的社會有所瓜葛,始希望與茉理和弟弟們安居樂業,教導學生們了解曆史的樂趣,每天到圖書館和博物館從事保護文化財產支持藝術活動的工作,就這樣終此一生。如果夢想成真,那會是什麽樣的情景呢?


    茉理對始微笑著伸出手。


    “聽了餘的故事,我才知道我跟你們經過了三千年的歲月才得以重逢,比較起來一個月兩個月的時間就等於曇花一現,你們要保重身體,期待下次再相見了。”


    始緊握著茉理的手,他衷心期盼再會的日子早日來臨。


    ※※※


    香港市民絕大多數安分守已,但也有一些人並非善類,其中又有兩個日本人被歸類到最不幸的部門,他們就是名越與勝田。這兩個人向來以暴力與毒品陷害他人淪於不幸,現在他們的人生已經進入清算總帳的時期了。為非作歹的資金大減,同誌別枝生死不明,部下們沒有一個回來,在香港辛苦建立的組織毀於一旦。這是他們自己播下的惡種,怨不得誰,但他們跟“反省”這兩個字毫無緣分,現在他們所怨恨的是——導致他們走到絕境的凶手——小早川奈津子。


    “那個怪物,我要殺了她!”


    “什麽鐮倉大老的千金,我還以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想不到是個瘟神。”


    兩名惡棍暫時置留在廉價旅社的房間裏,咀嚼著不幸的滋味。


    亞南飯店接連不斷地重大事件本應引起香港警方全體出動才對,但在同一天晚上販毒組織之間展開大規模槍戰,偷渡者與非法移民的難民營也發生大暴動,約有五千名難民逃往市中心,目前隻帶回了一半的數,警察忙都忙不完。這些並非偶發事件,是接在小早川奈津子之後偷襲亞南飯店的那群人所計劃的大規模誘導作戰。但無論倒向哪一邊,像名越與勝田這種貨色根本贏不了。現在隻有既往不究。重頭開始,欺壓踐踏弱小無助的人們藉此累積可觀的財富以後就該滿足了,名越與勝田做下如此結論。


    一聽到敲門聲,勝田立刻以白眼瞪著門口。大概是剛剛外出的名越回來了吧,但還是小心為妙。他握著走私進口的俄製托加列夫手槍,微微打開係著門鏈的大門。突然間大門被一條鏈鋸綁著往外拖出去,“哇!”勝田也對自己的尖叫聲嚇一跳,在他企圖抱頭鼠竄的當頭衣領卻被人揪住,這隻由鋼鐵護臂包住的大手來自一個讓勝田連名字都不願回想的人物。


    “哦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終於讓我給找著了,臭水溝裏的老鼠們!”


    “你、你怎麽知道這個地方……”


    “愛與正義的美麗戰士沒有辦不到的事,你們腐敗的個性散發著毒品的氣味,我隻是循著氣味跟過來罷了。”


    “你、你是不是人!”


    勝田喘著氣,小早川奈津子一巴掌打中他的臉頰,緊接著第二掌、第三掌。勝田的嘴角迸出血絲,小早川奈津子將他整個人丟向天花板,等他落下時又是重重的一腿。勝田撞上牆壁滑落地板,小早川奈津子利用全身體重踏在他的腹部。


    “知道我的厲害了吧?”


    “小、小的知道,求求大人饒命。”


    “知道就好,現在我要你幫我揪出另一個。”


    “是、是。”


    勝田既然能對別枝見死不救,當然能夠二話不說出賣名越。名越回來後隻見前來開門的勝田笑容可掬,他逕自走進房內不疑有它。30秒後名越也遭受和勝田不相上下的悲慘命運,幾乎被扯裂的耳朵與幾乎被打扁的鼻子鮮血直淌,他咒罵勝田。


    “你這卑鄙無恥的家夥,居然出賣朋友!”


    “要是換成你你也會這樣對我吧!”


    勝田冷嘲熱諷地低語著,名越也無力繼續責備他了。結果兩人在無止盡的落敗感與絕望折磨之中,臣服於怪力女的腳下。


    “你們兩個高興點,衣錦還鄉的日子來臨了,我會帶你們一起回日本的。”


    “那麽,你是要身穿甲胄上飛機囉?”


    “蠢蛋,到了日本我會換上日本武士的甲胄,在這之前當然是穿上最能襯托我高貴氣質的絲絹洋裝,快來幫我脫掉甲胄,哦嗬嗬嗬嗬嗬嗬!”


    2


    鳥羽茉理一行六人與一隻狗再加上小早川奈津子三人打算返回的日本國內,除了富士山的火山灰不斷落在東京一帶,還有一連


    串的大小事件引得人心惶惶。其中有一件事如果讓虹川知道了一定會吃驚不已,也就是曾任虹川上司的南村警官接受了首相的特別命令。


    過去首相為了取得四姊妹在政治與外交上的協力,將竜堂始出賣給l女士。經過續深入追查,首相不得不坦承這件事實。內情一旦曝光大事就不妙了。如果人民知道一身醜聞的首相受外國人唆使綁架日本國民,到時連逃到黃河都洗不清了。因此首相對於竜堂兄弟與其友人離境的事情打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祈禱著他們永遠不要再回來最好。但治安警察仍然受到“鐮倉禦前”生前價值觀的影響,繼續監視位於東京都中野區的竜堂家。他們擅自行動著實讓首相傷透了腦筋,就算不為這檔事,還有“日本是否要成為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的問題等著首相去煩惱。


    聯合國裁減核武的決議中共有150國讚成,唯獨美國反對。日本雖然是全世界唯一遭受原子彈攻擊的國家,卻由於顧慮美國而主動棄權。因此如果日本成為常任理事國,美國也不可能反對。有人不滿:“為什麽單單美國擁有兩票?”這個說法可謂一針見血。日本明明無法參與任何主要行動,外務省的官員為了圖一個大國代表的虛名不惜增加人民的負擔,把士兵們送往危險地區賣命。再加上毫地職業道德的媒體在旁煽風點火,為反對者冠上“一國和平主義者”的臭名並視他們為叛國賊。即使士兵們在海外救援中犧牲,也無關那些激進派和國營媒體痛癢。反而又興風作浪:“打仗怎麽可以沒有武器,應該重整軍備才是。”如此一來派遣至海外的軍隊隻有不斷擴張一途。


    首相沒有什麽外交理念,他也不會堅持日本非成為常任理事國不可。


    “我隻強調無為而治、無為而治。”


    因為他壓根不願意負責任,每次出事時就有人喊著:“日本有錢要出錢”、“有人出人,有力出力”、甚至“有血出血”。“別人的家務事根本輪不到日本來管”這是首相的心聲,因為國民與士兵們的家屬出了什麽事頭一個是找他算帳;前人的遺產更是讓首相一個頭兩個大。


    一九五○年代末期,有一位日本首相曾經在戰時指使日本官僚濫用職權,戰後被列為“一級戰犯”。但後來他打算角逐日本首相時以“需要龐大資金”為由,獲得美國中情局的巨額支援,此事已經和到當時駐日的美國大使與cia幹部證實。另一方麵,據說左派政黨也曾向蘇聯政府求援。


    姑且不論蘇聯,cia的資產就是四姊妹的工作資金,結果日本政府等於拿了四姊妹給的零用錢。這件事在進入一九九○年代之後遭到輿論抨擊,而現任首相隻得在內心坦怨:“不關我的事。”因為在一九五○年的時候,現首相連個國會議員還沾不上邊呢。此外再加上“n係統事件”的發生,富士山爆發尚未平息,問題卻接連出現,真可謂屋漏偏逢連夜雨。“n係統”指的是警察設立在高速公路交流道與各個火車終點站前等各交通要道上的秘密監視攝影機,自一九八六年以來這項設施遍及日本全國各地將近一百處,日夜監視市民的一舉一動,關於設置地點與正確數量,警方一概不對外公布,也不正麵回答詢問。這一套市民監視係統在防治犯罪的確派上不少用場,但除此之外另作何用就不得而知了,於是在野黨某位議員便要求警方針對這項n係統開誠布公。


    此議員過去以評論家的身分在電視公開亮相,後來在議員選舉中當選。他以民間立場領導少數團體,卻經由暗盤交易分別加入保守黨以及其他黨派,這種人表麵上專挑政治弊病嫉惡如仇,實際上卻是幸災樂禍,喜歡無事生非。首相原本想拿錢敷衍了事,心想這麽做可能隻會助長對方的氣焰,於是指派治安警察調查那個議員的弱點,另外鳥羽家事件適時傳來,更堅定了首相的決心。


    話說南村,他這陣子老是悶悶不樂。隻記得那天晚上他遭到公安杉森等人的包圍,雙方你來我往針鋒相對,但接下來的情況他完全沒有記憶。當他回過神來已經是在自家的浴室裏,浸在泡有鬼怒川溫泉藥粉的洗澡水裏,嘴裏哼著30年前的流行歌。當他詢問妻子:“喂,我怎麽會在這時?”反而惹來一陣嘲弄。姑且不論這回事,最叫他奇怪的一點就是杉森從此以後不再出現,這反而讓南村開始懷疑他是否別有居心。


    事實上杉森早就銷聲匿跡了,不僅因為他企圖綁架逼供南村失敗,而且他與幾名手下的警察證件、手槍全被偷走,就連藏匿在隱密處的警車也遭到破壞,更糟的是他們完全記不得事情的來龍去脈。狼狽至極的杉森落得一個失職的下場,治安警察也隸屬公家機關,官僚作風的現實就在於失敗者將承擔一切責任引咎下台,以便於團體利益的延續。要是有了萬一,杉森就會被迫辭職,甚至還會受到應有的苦果。


    但另一方麵,有件事卻讓南村喜出望外。曾經擔任過自治省與警政署高級長官的內閣官房長官指名在南村負責監視治安警察以免竜堂家出事,聽說這是來自首相的意思。得到強而有力的靠山與可惡的治安警察相抗衡,這是南村求之不得的心願。但他個人心裏對首相完全不存敬意,因為這裏頭一定有蹊蹺,他可不想被卷進政治鬥爭裏。話是這麽說,但他並不想拒絕這項任務,身為高階警官對組織與國家仍然存有一份信賴。


    正當南村煩惱之際,東方石油總裁小森為了第二次偷襲鳥羽夫妻的行動仍然因可疑蜂群的阻擋受挫一事,前來拜訪國民報社社長稻垣,稻垣聽了大笑。


    “既然那些蜜蜂是養在家裏,那就趁他們夫妻外出時綁架他們不就得了嗎?”


    “是、是嗎?你說的對極了。”


    小森滿心佩服,妥垣的眼鏡下透出輕蔑的目光。


    稻垣為了讓自己旗下的棒球隊獲勝,不惜利用報紙進行齷齪的手段。他故意報導爭奪冠軍的對方球隊教練即將辭職,動搖對方球隊的信心;在日本錦標賽時,清晨打電話到對方球隊的主力投手住處進行采訪,故意趁著投手熟睡時硬把人吵醒,導致他體力失調;甚至在拉新人入團的時候,猛鑽棒球協約的漏洞連哄帶騙硬拉球員入團,如果這一招無效就嚷著要退出職棒聯盟另起爐灶。其實以媒體應力求公正客觀的角度來看,傳播業界經營職業球隊這件事本身就相當奇怪,但日本運動媒體似乎不把這一點視為問題所在。


    “擁有力量就不必遵守規則”這是稻垣的想法,反過來解釋就是“軟弱無能的家夥理應活該倒楣”。當他庇護貪官汙吏時也認為:“貪汙又不會讓誰少一塊肉,是那些沒權沒勢的團體反應過度罷了。”稻垣自認是社會菁英,堅持隻有社會菁英才有能力享受特權。


    “小森根本成不了大器,就算讓他知道長生不老的秘密我看他也不會善加運用,要是有心人士派幾名合他胃口的應召女郎或是藝妓,他那張嘴可能關不住秘密;既然如此,主導應該由我來掌握才對。”


    稻垣內心暗中做此決定,對他而言友情隻存在於真正的社會菁英之間,其他人口是供菁英們利用的犧牲品罷了。


    3


    不幸成為藍伯殺人樂趣下犧牲品的七名女性已經處理完畢,安全不留痕跡。藍伯另外又下令“調派”七名美女,而這段期間他也沒有浪費一分一秒,在他專用的辦公室電腦資料上顯示著以億為單位的數字。這項數字在半個月前才剛超過一億,現在則接近兩億,那是在四姊妹抹殺50億人類計劃下犧牲的人數。第一年殺害兩億人,第二年四億人、第三年八億人,也就是以“倍數遊戲”的方式增加犧牲者,預計在第五年完全抹殺50億人口。這對藍伯而言差不困難,16世紀三千五百萬美國原住民在歐洲人的大屠殺與奴役之下,百年內銳減至兩百萬人,94%的人口慘遭殺害。


    “多數船民(譯注:被政府驅逐出境乘船遷移的


    越南居民。)可能大舉流向鄰近諸國吧。”


    “非洲薩伊河與尼日河水麵盡是人類與家畜的屍體,情況慘不忍睹。”


    “印度半島的印度教真理派向回教、佛教、錫克教發動聖戰,孟買與加爾各答連日來發生多起以槍械與黃色炸藥攻擊的街頭暴動。”


    “印尼軍隊與馬來西亞軍隊在婆羅洲島東南海域展開全麵衝突,兩國的反華僑暴動日趨激烈,累計死亡人數高達50萬以上。”


    藍伯冷漠地聽著各地的“吉報”,然後再度下令。這一次要地南方都市散播病原菌,運送武器給激進派,在種族與宗教迥然不同的人民之間蘊釀仇恨與殺意,如此一來電腦資料的數字就會不斷增加。


    前南斯拉夫異族往來通婚的現象已是司空見慣,塞爾維亞人與伊斯蘭教徒夫妻也不在少數。當塞爾維亞、克羅埃西亞與波士尼亞分治時,反而引發激烈內戰,各民族相互殘殺。種族仇恨如洪水猛獸,少不了企圖利用這一點煽風點火的有心人士。前南斯拉夫內戰其實隻要等各民族的武器彈藥消耗殆盡就自然平息,可是有人卻在中南美諸國為中繼點運輸大量武器彈藥到前南斯拉夫,延長內戰進行屠殺。


    地球上的戰爭之所以無法消弭,是出自人類凶暴、殘忍與好戰本性呢?還是藉戰爭獲取暴利的人從中作梗呢?或者戰爭本來就是徒勞無功?所有的問號均指向四姊妹,而藍伯就坐在權力中樞。從遠處看著藍伯的保鏢克萊恩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克製住內心的恐懼感,他就算殺害無辜的人也不會受到良心譴責,可是他現在卻忐忑不安——正如同格迪利昂將軍麵對希特勒時的心情一樣。克萊恩是個殘暴的人,但藍伯根本就不是人類。


    藍伯在一樓發號施令後,返回二樓房間休息之際。


    “屬下有個主意,藍伯大人。”


    走進房門說話的人正是美國總統助理文生。藍伯裂開嘴角吐露扭曲的笑聲。


    “你隻要待在華盛頓特區照顧佛勒斯特總統,一生榮華富貴享受不盡,何必千裏迢迢跑來倫敦仰賴我的鼻息呢?看樣子你很肯定我會對你的提議感興趣囉。”


    “請您聽聽屬下野人獻曝,不會浪費您寶貴的時間。”


    一旦進入正題,文生先前卑躬屈膝的態度也不得不轉為老師講課的口吻。


    “現在日本政治腐敗無能,國民對政治的信賴感已到了萬劫不複的地步。”


    藍伯的表情顯示這番話是‘老調重彈’,此時文生詢問道。


    “請問藍伯大人知道16世紀的日本武將織田信長嗎?”


    “他比你更清楚日本文化。”


    藍伯以第三人稱稱呼自己。文生雖然聽到了卻佯裝不知,他明白這樣才是聰明人的作法。


    “那我就直接進入正題,織田信長雖然屠殺無辜百姓,卻是最受日本人歡迎的曆史人物,原因在於他試圖打破舊體製,改革國家。”


    “是這樣嗎?”


    “正確說來是他賦與了這種形象,日本人絕非表麵上的保守民族,他們的潛意識裏殷切企盼打碎這個令人窒息的社會生態。”


    “你的意思是說目前的日本已經具備了大革命的條件嗎?”


    藍伯不耐煩地打斷文生的饒舌,文生縱使感到不悅也不敢表現出來,而且藍伯說的確沒錯,即便文生不服氣也不得不承認他的敏銳。


    “您說的完全正確,真是慧眼獨具。”


    “你倒說說看這件事要交給誰來辦?”


    “自戀狂。”


    文生的語氣充滿了自信與肯定。


    “有一種人總認為民眾是盲目的,政治家是無能的,自己是社會菁英,憂國憂民就屬他一馬當先,即使為此殺人而遭受抨擊也在所不惜,隻要是為了日本情願背負起個人的汙名;這種自我陶醉的自戀狂最適合從事這個任務。”


    “是嗎?”


    “日本有99%的人是織田信長迷,因此這些信長迷都可以視為幼稚的自戀狂。”


    “這種人認為五百名議員花費一年時間討論的議題,他在三分鍾內就能做出正確判斷。”


    藍伯嗤之以鼻。


    “隻要能自由操控這群人,事情一定會成功。”


    “革命如果失敗也不要緊,隻要讓人民對政府處理危險的能力喪失信心就夠了,混亂自然會從猜忌產生。”


    藍伯以爬蟲類的目光瞄著熱衷於發表意見的文生。


    “如此一來革命運動的勢力擴大,到了日本政府無法鎮壓的地步時,美軍就能光明正大地出動保衛民主政治。”


    “你意思是無論結局如何都對我們有利。”


    “是的,長官。”


    “我看這不是你現在才想出來的,而是cia在二、三十年前所蘊釀的計劃吧。”


    藍伯冷笑道,文生秘書長禮貌性地一鞠躬。


    “我年輕時曾經參與策劃,但這項計劃最困難的地方就是找不到一群‘不怕死’的人來實踐。”


    “和‘不惜犧牲生命’的人不一樣吧。”


    過去曾有一位名叫巴爾夫·戈德斯坦的猶太人,他生於紐約而後移民以色列。他雖是醫生卻拒絕治療伊斯蘭教徒,一九九四年二月,他投保多項壽險,然後走進伊斯蘭教的清真寺。當時有眾多伊斯蘭信徒全身趴在地上祈褥,幾乎是五體投地。於是戈德斯坦拿出自動步槍射殺潛心祈禱的人們,這場“希伯來屠殺”造成40多人死亡。


    在槍炮用盡之後,戈德斯坦被憤怒的伊斯蘭教徒圍住活活打死。他懷著“不怕死”的信念,任意屠殺對神祈禱的人們,這對堅守“不惜犧牲生命”一般道德觀的人來說是一項嚴苛的挑戰。不衡量事情輕重便冒然輕生的人經常為價值觀迥然不同的人扭曲利用。


    “……好,這方法可行。”


    藍伯想起那群被送往厚木基地的異形部屬,他認為同時進行文生的提案並不成問題。


    “感謝您的許可,屬下即刻就去辦。”


    “看樣子你已經擬好具體方案了?”


    “是的,出身法國傭兵部隊的……”


    文生的話被突如其來的叩門聲打斷,順應藍伯的聲音走進門內的是一個戴著眼鏡、身穿套裝的女性,她是紅發豐胸、美麗動人並持有律師執照的史黛普拉小姐,也是藍伯在倫敦所組成的秘書團一員。對史黛普拉小姐的酥胸投以爬蟲類視線的藍伯在接過她的報告書之後表情略有變化,根據香港方麵傳來的消息指出,滯留在當地的竜堂兄弟準備搭機前往倫敦。


    “不準讓那群人的飛機在希斯羅機場降落。”


    “是。”


    史黛普拉小姐的眼鏡發出閃光。


    “這架飛機上包括空服員在內總共有四百名旅客,而瑪麗關家族的人就在頭等艙,隻是親戚罷了。”


    “可憐的竜堂兄弟,我為他們哀悼。”


    藍伯的嘴唇轉成嘲弄的形狀,史黛普拉小姐明白再繼續詢問是毫無意義的,於是她一語不發地鞠了躬轉身退下。藍伯隱入沉思,雙眼浮現著猙獰的神色,突是他望向文生助理。


    “你還要在這裏站到什麽時候?”


    文生連忙緊接在史黛普拉之後,告退走出房門,藍伯不予任何理會隻是呆然地凝視前方。他以舌頭潤濕雙唇,舌頭的外形跟過去藍伯所有的不同,前端細長尖銳。


    “他們要來倫敦……?”


    藍伯喃喃自語,語氣裏含著困惑與動搖的微粒子。


    “他們到倫敦來做什麽?想把人界的新仇舊恨一並了結嗎?真不像是他們的作風……不,這正是他們必定采取的做法,如果他們能平安抵達倫敦的話再說吧。”


    藍伯原本計劃在日本製造更大的騷動一舉消滅竜堂兄


    弟,看來計劃是失敗了。


    ※※※


    這裏是不存在於世界地圖、位於西王母宮殿西北角的丹霞宮,今天霧氣彌漫,隔著一道白霧簾帳,遠眺層層疊疊的奇峰峻嶺有如水墨畫一般迷蒙,流進大河的瀑布水聲隱約傳來。


    八仙中有六人聚集在此。


    漢鍾離、李鐵拐、張果老、呂洞賓、韓湘子、何仙姑。


    六人中隻有何仙姑是女性,漢鍾離、李鐵拐、張果老三人年紀老邁,呂洞賓正值壯年,韓湘子是青年。年齡多寡對神仙而言是毫無意義的,但從他們的外貌可知他們從凡人修煉成仙時的年齡。閱曆最為豐富的是李鐵拐,他是周朝人,成仙以來已有二千五百年之久。八仙頗負盛名,但其中廣為民間所知的應屬呂洞賓吧,以他為主角的小說戲曲數也數不完。


    “龍王們突然決定飛往倫敦跟牛種的最高幹部直接對決,真不知道他們是果敢還是輕率?”


    白發黑眉的老人——張果老說著,體格魁梧的漢鍾離答道。


    “在策略上並沒有錯,如果他們先回日本,與牛種的戰鬥中就無法取得主導權,要保護日本遠離四姊妹的魔掌第一步算是走對了。”


    “那是日本政治家應盡的義務,根本不關龍王們的事。”


    書生打扮的韓湘子笑道。


    “逃不開國境束縛的人凡事都會先從自己所處的地方著手,但我認為日本的事情應該由那些專靠稅金存活的日本政客來傷腦筋才對。”


    “漢鍾離,你在成仙之前向來最痛恨那些欺壓百性的貪官汙吏,對吧。”


    “所謂苛政猛於虎,不過我這個老莊信徒引用孔子的話似乎有點奇怪。”


    在場的人苦笑起來,八仙主重老莊思想,孔子的學問與老子莊子相異,因此八仙引用孔子的話的確顯得不搭調。


    “啊,四姑娘。”


    韓湘子喊道,一身女俠裝扮的瑤姬隨著現形,而八仙的另外兩名,藍采和與曹國舅也緊跟著來到。眾仙禮貌性地寒喧過後,九人圍坐成一圈,由瑤姬幾人描述這次前往日本的經曆。


    “我以離眸子映出那個宿舍的內部,各位看。”


    隨著瑤姬的聲音,壁麵映出一個影像,神仙們出神地觀看,有人驚歎有人嘖嘖稱奇。


    “我明白了,他們是打算把這些怪物放到街上去製造混亂嗎?”


    “這隻是第一步,敵人緊接著應該會采取一連串的計劃吧,對了藍采和,你有沒有找機會教訓那些不知好歹的家夥啊?”


    “當然,我還帶了戰利品回來。”


    藍采和笑著把手伸進花藍,眼睛流露出惡作劇的目光;鮮花底下逐一出現帶著黑色光澤的物體。


    “這是一群名叫治安警察的警察證件,手槍和手銬,我想遲早會派上用場吧。”


    “這真是一種毫無創意的權力象征,不過對於從香港返回日本的那群凡人應該會用得上吧。”


    漢鍾離抿著胡須說道。


    “看來日本又要天下大亂,事情愈來愈有意思了,我們就等著看一場好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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