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母張氏接過婢女拿過來的鬥篷披在上官瀅瀅身上,“瀅瀅,小辰,你們都還沒用膳吧?肯定餓壞了。”轉身吩咐丫鬟,“去讓廚娘重新做幾道新鮮的送上來。”


    上官瀅瀅對張氏微微笑了笑,移開視線,再次看向那個船娘,“主子掉到水裏了,你居然要說沒看見水麵上有人,沒聽見呼救不用下去救,難道是要等主子自己遊上船還是到屍體浮上水麵,——你們在船上討生活的人,都是這樣做的嗎?”


    “……奴婦……奴婦是不知道大小姐和大少爺掉到哪裏去了……”那船娘被上官瀅瀅咄咄逼人的話瘮得冷汗直冒,雙腿一軟,給她跪了下去。


    “嗬嗬,除了河裏,還能掉到哪裏?難道還能飛上天不成?——你以為是小孩童抓子兒,那些子兒掉到哪裏你能看得一清二楚是吧?”上官瀅瀅語氣越來越強勢,眼神直勾勾地看著這船娘。


    上一世她們三個掉進水裏動靜那麽大,離得那麽近的船娘竟然說沒發現,要是當時及時下水去搜尋他們,說不定大少爺根本就不會死……


    而這一世,這船娘依然故我,並沒有積極施救。


    她如果不做點什麽阻止,上一世的悲劇還會重演!


    那她重活一世還有什麽意義!


    上官瀅瀅覺得一股怒氣漸漸在胸中蘊集,沉下臉,看向她爹上官建成:“爹,這船娘不能用了。”轉頭看向前麵茫茫河麵,“我們什麽時候能在岸上停靠?”


    “最快明天巳時能靠岸買些東西。”上官建成不知道為什麽話題突然換了。


    “好,明天船一靠岸我們就把她賣了。”上官瀅瀅沉聲道。


    她說完邊牽起上官景辰的手往自己艙室走去,彩桑,小桃,小橘也緊緊跟在身後。


    “大小姐!大小姐!您不能賣了奴婢!奴婢家裏老老少少都還等著奴婢的月錢吃飯呢!求您饒了奴婢這一次吧,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奴婢以後一定緊緊盯著各位小姐少爺,不會再落水了。”那船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整個人癱在甲板上。


    上官瀅瀅突然回過頭來,雙眼狠狠地瞪著船娘,“哼!你還想要有下一次?是不是希望我們全都落水了你才開心啊!”


    她轉身對她爹上官建成堅定地道:“爹,我不想再看見這船娘。您看著辦吧。——我帶弟弟回艙了。”


    上官瀅瀅的繼母張氏見了,歎息一聲,指著那船娘道:“你老實安分點,不要再哭鬧了!”然後示意身後的小廝,“先把她帶下去吧。”


    上官瀅瀅帶著上官景辰回了艙室,就讓彩桑叫來了全貴。她坐在臨窗的大坑桌上飲著茶,剛才肚子太餓吃多了油燜大蝦,喝了幾杯碧螺春倒是舒暢了不少。


    “全貴,你發現了什麽?”


    全貴看了旁邊的彩桑一眼,上官瀅瀅對三個丫鬟道:“你們都先退下吧。”


    全貴微躬身子上前小聲道:“大小姐,那個船娘果然有問題。”


    “奴才剛才聽那些艄公、舵手說這個船娘是他們老板臨時找來的,因為原本找的那個船娘突然傷了手,時間緊老板也就沒能多做考慮隻要水性好就找過來補替了。另外那兩個船娘說她們一起在下麵幹活時,這個船娘總是鬼鬼祟祟地東瞧西摸地,還常趁她們睡著的時候拿著些紙條在那裏看呀看的,然後又點燈燒了,她們都不識字也不知道寫的什麽。”


    上官瀅瀅看向全貴,“你在她的艙室找到紙條了?”


    全貴嘿嘿一笑,從袖口裏抽出幾張小紙條遞給她,“果然瞞不過大小姐的眼睛。”


    他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那船娘的枕頭底下的炕板縫裏一丁點一丁點輕輕地抽下來的。


    上官瀅瀅展開紙條,每張紙條上都寫著字,字跡潦草堪比鬼畫符,她努力辨認加猜測才勉強拚出來。


    “到船甲板上接近目標”


    “明天酉初動手”


    “酉末船尾接應”


    看來她們是遇上船匪了。


    還好她跟弟弟命大被後麵的船救了,不然他們就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就在眾人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夜香都準備好了嗎?”上官瀅瀅抬首看向他。


    “是的,都準備好了。”全貴抽了抽嘴角。


    “那好,我就拭目以待了。今夜一定會很香啊!”上官瀅瀅眼眸閃亮笑得一臉狡黠。


    額……大小姐您笑得這樣開心真的好嗎?


    大小姐都不知道為了給她弄那麽些夜香,他易容成邋遢的聾啞小廝倒夜香時受了下麵仆人多少異樣嘲笑的目光,一看見他挑著兩個木桶,就嫌棄地稱呼他“掏糞的”,掏糞這個稱呼是能隨便叫的嗎?


    還有那兩個船娘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想想他就牙根癢癢。


    不就是倒個夜香嘛,搞得好像他是個有什麽怪疾的變態似的,有本事就別拉撒唄,還嫌棄他。


    全貴抬頭偷偷瞧了大小姐一眼,大小姐真淡定!


    還真不是他自己嫌棄,他總覺得身上一直有一股怪味,都已經洗了四個澡換了三套衣服了!


    一定是自己的錯覺!


    全貴恭敬地立在一旁隨時準備聽命,上官瀅瀅擺擺手說:“做得很好,你們繼續盯著,先退下吧!”


    “是!”全貴道。


    全貴出了艙室走到上官景辰艙室外,正要敲門進去伺候,後麵傳來丫鬟甕聲甕氣的聲音,“等等,全貴!這是小姐賞你的。”


    全貴回頭,看見彩桑正用手帕捂著口鼻,站得遠遠的,待他伸出手要接時她才迅速靠近把包在拋到他身上,臨走時還不忘道:“你快去洗洗,熏死人嘞!”


    全貴納悶地打開布包,裏麵竟然是一小罐薄荷蘆薈香液。


    被嫌棄了!


    果然不是錯覺!


    艙室的窗麵朝湖麵,上官瀅瀅看向漆黑的夜幕,平靜如洗無垠的江水,間或有河水唏噓的聲音。


    樓船上的風燈在江上投下暗影,隻看得見近前的水域,遠處反而更加漆黑。


    天地悠悠,似乎隻有這一艘船在天地間飄蕩。


    看向桌上的沙漏,已經過了戌時三刻。


    茶涼了,上官瀅瀅讓彩桑再泡一壺進來。


    “小姐,這個時辰您還喝茶,晚上夜起,要鬧睡不著的。”彩桑把茶端上炕桌,又拿了好幾個瓶瓶罐罐,納悶得很,“您準備這麽多香液幹嘛?剛才全貴出去的時候不是已經撒過了嗎?”


    她嗅了嗅四周,淡淡的桂花香味正好適中,再多就要打噴嚏了。


    “多了留著總會有用的,你先回去歇著吧,今晚不用伺候了。”上官瀅瀅道。


    “是,小姐您還不歇息嗎?”


    “嗯,我等會兒就歇了。”


    “嗖”的一聲,一支短小的羽箭從上官瀅瀅臉上飛過,射在了艙室的木板上。


    上官瀅瀅心裏原本繃緊的弦被這羽箭一嚇,瞬間崩斷。


    她沒有馬上取下羽箭,實在是因為腿肚子發軟了。


    突然艙窗被敲了一下,她看向外麵,是馮嘉靖的小廝劍影。


    她頭探出窗外,馮家的船已經後來居上趕上了她們家的樓船。


    劍影探出半個身子,腰都掛在窗柩上了,手還在外麵拚命地胡亂揮舞著。


    腦子抽風了?還是航船太久進水了?


    上官瀅瀅完全搞不清楚他在比劃個啥,他這樣不怕掉水裏嗎?


    他想表演,她還沒心思看呢,她還有正事要辦。


    上官瀅瀅轉身走過去取下羽箭,把上麵的紙條展開,上麵寫著幾個字,“附近有水匪”。


    她拿著紙條、羽箭重新坐到炕桌上,對麵的劍影還掛在窗柩上,他已經停止了抽風的揮舞了,臉上帶著您終於明白了的笑容。


    她把紙條放在一邊根本不看,倒是對那支羽箭很感興趣,這絕對算得上稀奇玩意。


    全長足有二尺九寸,頭為六棱銳角形,後有4個前曲尖鉤裝於骨包上,骨包以獸角製,前銳後圓,長一寸六分,四周有5個孔,羽以雕羽製,箭杆用上等的烏頭木製成漆成朱紅色。


    在整個江南也沒有一個工匠能打造出如此上等昂貴的羽箭,畢竟烏頭木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買到的。估計連皇上的工匠也要花費很長時間才能打造得出一支一模一樣。


    對麵的劍影又開始抽風了。


    上官瀅瀅忍住對他翻白眼的衝動,不就是水匪嘛,她早就知道了。


    她正想衝對麵自導自演皮影戲的人點頭稱明白,一個高瘦的身影就出現在視野裏。


    那個高瘦的人不知對劍影說了什麽,劍影就閃身不見了。他背手站在窗邊,臉明明對著上官瀅瀅的窗台,但上官瀅瀅就是能感受到他不屑帶著鄙夷的目光。


    她不過是多看一眼,他該不會以為她要私吞他的羽箭吧?


    誰稀罕他的羽箭了,不過是邦外之物罷了,隻要他們上官家願意,什麽稀奇東西搞不到。


    上官瀅瀅冷冷地哼了一聲,不屑地把羽箭丟在一邊,背對著他抱臂坐在炕上。


    她嘴角得意的翹起,既然是你自己靠過來的,那本小姐也就不吝嗇賞你點東西了。


    馮嘉靖胸中的積鬱在夜風的吹拂下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動了動腳,轉身正要對劍影說話,劍影卻發牢騷了,“公子,那獨一無二的羽箭就這麽被那姑娘私吞了。”


    他一想到剛才上官瀅瀅像看神經病一樣看他的眼神,就覺得不值。他家公子好心提醒她小心水匪,她倒好,直接忽視了,還沒了他家寶貝。


    “這會兒她的寶貝可就不少了,說來也怪,她的那顆夜明珠好像也跟公子的那顆極為相似。那位西域的老者也真是能扯淡,敢拍胸口說天下隻有一顆,這下可打臉了,竟然讓我們發現了一樣的……”


    馮嘉靖一個眼風掃過來,劍影馬上住嘴,話太多了。


    馮嘉靖留下一句“她不是一般姑娘”,就走到書桌上看書了。


    劍影喃喃道:“可不。這麽敢吞,能是一般姑娘嗎?!”


    對麵的窗關上了,上官瀅瀅走到船尾的甲板上。看了一會兒江水,回到艙室剪了蠟燭,躺倒在炕上睡了。


    船上很快又安靜下來,就跟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黑暗的底艙裏有一陣騷動,但很快又靜了下來。


    ……


    “啊——!”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一聲慘叫劃破寂靜的夜空,傳到樓船上。


    上官瀅瀅本來沒有睡實,一聽見那叫聲,馬上坐了起來。


    黑暗的艙室裏慢慢亮了起來。


    原來是彩桑將油燈撚亮了。


    “大小姐,怎麽了?”


    就在這時,“啊——!”又一聲慘叫傳了上來。


    上官瀅瀅掀開薄被,從炕上上爬起來,披上長衣,攏了攏頭發,走窗戶前往外看。


    很快,甲板上傳來更多的腳步聲,奔跑,呼喊,慘叫,還有撲通、撲通,不時有人落水的聲音。


    彩桑本站著門邊,聽見聲響就要去開門。


    “彩桑,不要開門!”上官瀅瀅慌亂中鎮定下來,雖然早有準備但還是心有些微膽怯。


    一個男人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大小姐,請關緊艙室,不要出來!”


    那男人的聲音些許陌生,應該是全貴安排過來的護衛。


    “知道了。”上官瀅瀅低聲回應,“大少爺那邊多派幾個守著。”


    外麵的人很快離去。


    窗戶外再一次殺聲四起,水花濺落的聲音更加此起彼伏。


    唰!唰!


    接下來,一陣陣惡臭從外麵傳來,外麵的人叫苦連天。


    “啊!這是什麽!”


    “好臭啊!”


    “啊呸!……”


    “尿啊!”


    “屎啊!”


    “誰弄的屎?老子要的是單挑,你這不明擺著甩老千嗎?!”


    “撲通撲通”又是一連串的落水聲。


    ……


    實在要命,太臭了!


    上官瀅瀅屏住呼吸站在艙室中央,擰眉幫著彩桑把桌上的桂花香液向上噴灑在整個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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